这天,杨梓烨手臂上裹着棉布到私塾来,小茱终于看见他了,嘴巴张成O字形。
“你又受伤了?坏蛋又出手了?”
她的担心让他很是满意,他微勾起嘴角,摇摇头。“没有。”
其实他是听了她的建议,使了阴招。
先是小厮向祖父和父亲禀报他上山打猎却遭到刺客暗伤,然后府里一阵乱,大夫来了,药喝下,他开始呓语。
如果父亲听了他呓语的内容,不打算轻松放过的话,早晚会查到阎氏和杨梓轩动了什么手脚,但他不认为父亲会大张旗鼓的处理此事,毕竟阎家还稳稳地立在那里呢,不过若能提早让祖父和父亲警觉,终是好事一桩。
今晨,陈昭密报,父亲命李树暗地调查阎氏,他心情大好,特地过来和小茱分享。没错,他是刻意走向她的。
没受伤却把手包成这样,脑子一转,小茱恍然大悟,笑问:“使阴招了?快说说,有没有成功欺负到恶人?”
梓烨哼一声,不答。
厚厚,耍哪门子骄傲?她挥挥手,痞笑说:“不客气、不客气,你的感激我收到了。”
他又哼一声,谁感激她了?她做什么了?
小茱扯扯他的衣袖,说:“中午早点到食堂来。”
“做什么?”
“来了就知道,我又不会害你。”
小茱朝他嫣然一笑,心情好得不得了,因为这时候她家爹爹正拿着那对鹿茸进城,希望能卖个好价钱,替娘那个装钱的可怜盒子增加重量。
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她在心里细数着回去要做的事,辣椒晒干了得磨成辣椒粉,地瓜也得磨成浆,滤渣,清洗,将地瓜汁晒干制成地瓜粉,这是咸酥鸡相当重要的两样配料,缺一不可,可惜她找不到胡椒,要不然就更完美了。
对了,还得把买回来的油纸裁成包装袋,再多试炸几样蔬菜,如果芋头稞试做成功的话,就连芋头稞一起卖……
小茱的心情轻快飞扬,却忘记乐极往往会生悲,一脚踢上门槛,她走得太快又踢得太用力,重心不稳,整个人往前栽去。
死了,她的漂亮鼻子……
小茱的尖叫声还没滑出喉咙,下一刻,一股力量将她往后拉,接着她发现自己正稳稳地躺在杨梓烨怀里。
他什么时候来的?他跟在她后面?他……
花了十秒钟才稳住乱跳不停的小鹿,小茱抬头,恰恰好对上他的笑脸,他笑起来帅到一个乱七八糟、世界纷乱的程度,这么好看的男人将在若干年后被害死,想到这里,她的心莫名变得沉重。
该警告他吗?该帮忙吗?该试图改变吗?
小茱摇摇头,不应该的,前几世她都在想尽办法改变命运,她不愿意走入相同的悲剧,可是……不管怎么拼命,结局都一样,该死的人一样会死,为恶的人一样活得成就张扬。
她打定主意这辈子只看眼前、不管往后,一天过得好就算赚到一天,不计划也不盼望。
前三世的经历让她学会怀抱希望是错误的,若不能扭转局势,那么终究会把人给逼疯,她不愿意再一世疯狂,所以……她又摇头。
见她发呆又摇头,梓烨皱眉,心又不明所以地扯痛着。她……吓得很厉害吗?
“你……”他要问:你还好吗?
“你……”她要问:你一直跟着我吗?
他是君子,把她的身子扶正之后说:“你先说。”
她调皮地朝他眨眨眼,痞笑的问:“你跟踪我吗?是不是被我无敌美貌、绝世聪慧给吸引得身不由己?”
额头黑线一大把,梓烨倒抽口气,她的脸皮厚到可以做皮筏了,他咬着牙,拍拍她的肩膀,皮笑肉不笑的学她说话,“不客气、不客气,你的感激我收到了。”然后,潇洒转身离去。
小茱惊愕的看着他的背影,这家伙的痞,跟自己可是有得拼啊!
食堂里,每张桌子都摆着四个托盘,每个托盘里有三菜一汤,菜是两荤一素,汤是酸辣汤,相当不错的伙食供应,在吃方面,江秀才算是大方。
相准了吴倎财和杨梓烨到场,小柔用托盘各加送三道菜到他们面前,分别是西红柿炒蛋、凉拌木耳和冷笋,这些食材都是小茱在山上采集的。
做菜不难,难的是冷笋要沾色拉酱,没有自动搅拌器,光靠一把筷子,小茱打到手臂发麻。
“为什么他们有我们没有?”有人出声抗议。
小柔回道:“这些食材都是从我们家拿来的,我们爱给谁就给谁。吴哥哥教我们念书,杨哥哥给我们一头鹿,他们都是有恩于童家的人,我们虽穷,却也晓得受人点滴、涌泉以报的道理。”说完,她骄傲地抬起下巴,她觉得自己讲得太好了。
“受人点滴、涌泉以报,小小女子如此懂事,堪比大家闺秀,不简单!”吴倎财用力拍手,捧场极了。
小茱猛地转身,捂着嘴努力憋笑,一间屋子、一堆动物是“点滴”,三盘小菜是“涌泉”,这是神逻辑啊,根本不符合比例原则,但讲话的是自家妹妹,她可不能扯她后腿。
小柔得意地拉着二姊回到厨房,一进厨房立刻甩脸子。“为什么江哥哥没有?”
“哪个江哥哥?”小茱认人的能力很糟糕,来这里工作一个多月,私塾里的人她认不到三分之一。
“江启尘啊!”
他啊……那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男人,她是能不打交道就不打交道,看一眼气鼓鼓的小柔,她不懂这有什么好生气的?等等,不会是喜欢上他吧?不可能吧?小柔才十一岁啊,这年头的女生有这么早熟?
如果是的话怎么办?女人执拗起来非常可怕……
不行,谁都好,就是这个姓江的陈世美不行,他是连儿子女儿都可以下毒手的。呼,冷静下来,好好想办法,怎么把刚窜起来的小情苗给折了?
小茱皱紧双眉,担心了,是不是她前世惹的情孽,造成这世的混乱?
“二姊,我在跟你说话,你有没有听见?”
小茱回过神,说:“送了、送了,已经把他的份送到江夫子那里。”
“可江哥哥在食堂用膳啊。”
小茱挥挥手。“我哪儿知道,不说了,快帮大姊把厨房整理好,早点回家,还好多事要忙呢!”
见二姊不理人,小茱心里堵上一口气,憋得难受。
办完丧事,王嫂子准备回私塾做事。
上工最后一天,小瑜、小茱、小柔从江秀才那里拿到五十天的薪水,这是她们凭自己的能耐赚得的第一笔工资,但小茱知道接下来很快会有第二笔、第三笔。
小茱不打算像前世那般嚣张,举起金手指,将名声发扬光大到淋漓尽致,有钱,闷着头慢慢的、小小的、不欲人知的赚,外面不必光鲜亮丽,只要里头过得富足就可以。
昨儿个,朝廷的赈银终于拨下来,再加上父亲卖鹿茸的二十五两,娘原本空荡荡的钱盒子里终于听得见银子互撞的声音。
最后的午餐,三姊妹提早到学堂,把从家里带来的辣椒、九层塔和腌制鸡肉,借学堂的厨房做了咸酥鸡,给大家加菜。
量不多,实在是因为心疼加不舍,工钱不算,一只鸡就要三百文呢。
小茱站在食堂门口宣布,“你们吃的这个,叫做咸酥鸡,味道好不好?”
“好!”不少人喊出声。
“明天开始我们就不到这里干活了。”
小茱说完,有人长吁短叹,童家丫头的手艺很好啊,想到明天又要吃王嫂子的菜,唉……哪能比得上?
“要不,让江夫子给你们加工钱,你们别走行不?”有学子提议。
“不行,王嫂子等着这份工钱养家呢,我们是来帮忙的,怎能鸠占鹊巢。”
“是啊,做人,良心不能被狗啃了。”小柔接话。
“如果你们还想吃咸酥鸡,打明儿个起,我们会在城里的市集上卖,嘴馋的欢迎过来捧场。”小瑜温柔的声音扬起。
吴倎财又是最捧场的那个,啪啪啪,拍得掌心都红了。“一定捧场,明儿个就让下人去买。”
“我也要去买。”赵长山说。
他还欠小茱一份人情呢,过去他是学堂里吴倎财欺负名单的第一位,现在小霸王改变了,他是最大受益人。
小茱就是要这个结果,犠牲一点本钱,达到广告效果。
能在私塾里占一个位置的都不是贫穷百姓,他们肯拔一根毛,她们的腰就粗了。
宣传结束,回到厨房,小茱发现小柔私心特地留下三份,便问:“你留这些要给谁?”
“给吴哥哥、江哥哥和杨哥哥啊,他们是对咱们最好的人,二姊不是说要有恩报恩吗?”小柔说得理直气壮,拿起咸酥鸡,哂然一笑,转身报恩去。
望着她的背影,小茱摇头苦笑,这三个人分别是她的第一任小叔,第二、三任老公,三世亲人全聚到一块儿?
对吴倎财、杨梓烨好,小茱没意见,他们的人品还是可信的,至于江启尘……她暗中观察过,他还是像上一世那样圆滑投机,还是紧咬着对自己有利的人,企图寻得好处,他和吴倎财不一样,没有改变空间。
小柔不懂隐藏心事,一有机会就和江启尘搭话,几句对话就让她乐上好一阵子,这令小茱倍感困扰。
那人不是个好货色,除非对秦香莲有特殊爱好,否则别轻易涉险。
所以是真的喜欢上了?十一岁不是应该还在看《冰原历险记》的年纪吗?唉……
江秀才把三姊妹送到门外,下午的课还没开始,有几个和三姊妹相熟的学子也跟着来了。
江秀才捻着胡子,对她们说道:“以后有空常回来看看。”
“好。”小柔应声,又响又亮。
小茱却在心里偷偷想着:我会想尽办法让你没时间回来!
“夫子,我送小瑜她们回去。”
吴倎财跳出来护花,立刻有人嘘声大起,自从他不当霸王,自从站在门口那票家丁没了踪影,自从他三不五时带好吃的来和同学分享,大家面对他时不再战战兢兢,甚至还会和他开玩笑,他的人缘瞬间好了起来。
江秀才点点头说:“去吧。”
吴倎财得意洋洋地陪三个丫头回家了,站在门口的同学纷纷散去。
小茱走了几步,转身回头,发现杨梓烨仍旧双手横胸靠着门框,眉眼低垂,若有所思,她想了想,冲到他跟前,在他耳边道:“不要以为赢了第一仗就会顺风顺水一路赢下去,还是要小心翼翼、谨慎细心,千万记住,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坏人就像打不死的小强,只能想尽办法扑灭,不能心慈手软。”
杨梓烨不知道小强是谁,不过他可以确定的是,她在关心自己。
“谢……”
他才刚起了个头,她便朝着他的肩轻拍两下,笑道:“不客气、不客气,你的感激我收到了。”说完,不等他反应过来,她马上转身跑开。
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杨梓烨忍不住笑开了,这丫头还真是不肯输的。
“有钱一定要买马车!”小茱发下雄心壮志。
自从知道租一部马车载着咸酥鸡往城里来回两趟就得花一百文钱,她的心头肉隐隐发疼,同样的话一路上不知道叨念过几次了。
这还不算数,马车空间就这么大,摆上器具,爹娘就坐不下,他们得辛辛苦苦一路走到城里,多折腾人。
“对,一定要买马车!”小柔附和二姊的话,在她心里,二姊就像神仙一般令人崇拜,不管二姊说什么只有跟随的理儿。
小瑜看着两个妹妹道:“陈叔说,不挑剔的话,三十两就可以买到马车。”
小柔突然想到什么,神色变得有些担心。“咱们家院子种满辣椒和九层塔,哪有地方摆马车,要是晚上被人偷走怎么办?”
小茱也假装困扰的道:“隔壁家的老女乃女乃知道咱们领了十两银子赈款,心头不舒坦,骂了好几天了,要是再买一部马车,耳朵还得不得休息?”
对她们而言,吴氏已经是“隔壁家的老女乃女乃”。
讲到这个,三姊妹对视一眼,噗哧一声,笑了。
好像他们家过得越好,二房就越火大,李氏还好,至少透过大海,多多少少可以从他们这儿沾点甜头,但老太太就没有这个福分了。
李氏就像个闸门口,所有的好处到她那里就会被封锁,想想,看得到吃不到的感觉有多糟糕,因此两婆媳最近闹得厉害。
“到城里后,租个离市集近的小院落,把锅碗炭灶摆在里头吧,下回爹娘就可以跟咱们一起搭马车进城。”小瑜说。
“可以,但我们还是得学会自己做生意,农忙的时候总不能让爹娘跟着咱们瞎转。”
“我们自己做生意?能行吗?”小柔犹豫。
“这得看本事喽,小柔,咱们得抬起头相信自己,别人才会看重我们,懂不?”
小瑜望着自信满满的小茱,笑得满脸温柔,接着她模模小柔的头发,说:“你二姊说的对,勇气是成功的基石,记不记得咱们刚到私塾帮佣时,你不是也有些迟疑吗?可是你后来也做得很好。”
小茱笑眼眯眯,不错,姊姊也变了,温柔依旧,却更见韧性。
重来一次,她隐约知道过去的自己做错什么,过去的她只在乎自己,企图改变历史,却从未替周遭的人考虑。
一手勾住姊姊、一手环住妹妹,小茱发下豪语,“一年之内,我要咱们变成小康之家,再不会捱饿受冻,处处看人脸色!”
如果在过去,这些话像天方夜谭,说出来谁也不会相信,但这段日子下来,她们有自信了,于是三人用力点头,对彼此微笑,她们都相信一定能够办到。
油锅一热,先把腌过料的鸡肉下锅炸熟,再捞进爹爹编好的小竹篓子里,分成若干小份,一炸开,香气远播,不少人闻香而来,还没开卖呢,就有人等在摊位前头看热闹。
小茱把一只鸡给剥成几个部分,屁|股、脖子、小翅膀、鸡皮,剩下的全做成一小块一小块无骨的鸡米花,若是不算进油和人工的成本,卖掉一只鸡就可以挣得一百多文钱,不多,但比起在私塾里帮佣好太多了,何况她们还卖米血、炸长豆、炸地瓜、芋头稞、银丝卷……收益绝对胜过做苦力。
刚开始卖,小茱没有太大的把握,她只有做小吃的经验,没有卖小吃的经验,所以先小打小闹,剁了五只鸡,探探市场风向。
小茱把价格做成牌子,贴在不同的竹篓上,鸡米花一份二十文,小翅膀、鸡皮、、脖子都是十文,鸡皮则是五文。
看见价格不是太贵,喜欢尝鲜的客人掏出二十文,买了份鸡米花。
张氏利落地把鸡米花放进油锅里再炸一回,在热气蒸腾、引人垂涎时,九层塔下锅,天呐、天呐,那个香气引来更多人聚集。
炸好的鸡米花撒上一点辣椒粉,装入油纸袋中递给客人,客人顾不得烫,用竹签插一块往嘴巴送,那个表情……叫做惊喜?惊艳?无法置信?每个人解读不同,但总归都是好的。
小柔把握机会扬声喊道:“想买的客人请到这里来排队。”
有个开市的头客,接下来生意就顺了,小柔负责点餐,张氏油炸,小茱装袋、算帐,小瑜负责补货,一个个忙得欢。
童兴反倒没事可干,看着客人满足地享用他家的咸酥鸡,看着生意兴隆的铺子,笑得嘴巴阖不拢,谁说非得生儿子,他家女儿就是比别人家儿子强。
童兴揣起银子快步往附近巷子走去,女儿交代的,他得去租个可以清洗并摆放这些锅具器材的小院落。
接连敲开几家大门,有人不乐意租,也有人乐意用个小角落换点银子,他相中两家,打算回去和女儿们商量商量。
回程,他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上前跟了几步,确定后喊了声,“姑丈。”
身形佝偻的男子似乎没听见,继续往前。
“姑丈,是我啊,童兴。”他快步跑上前,拉住姑丈的胳臂。
男子这才停下脚步,转过身一看是童兴,顿时咧嘴笑了。
童爷爷只有一个妹妹,两人年纪相差很大,童爷爷是把她当成闺女养大的,他待妹妹好,妹妹自然也看重他这兄长,出嫁后经常回娘家探望,只不过童爷爷娶了吴氏之后与她关系不好,两家往来越来越少,就连童爷爷过世的那段日子她也没有回来。
“怎么进城了?”遇见熟人,姑丈憔悴的脸庞舒展开来。
“女儿在市集上做点小生意,我过来帮看着。”童兴瞧着姑丈,他也不过大自己八岁,怎么会这么苍老?家里状况不好吗?
“孩子都这么大,可以做生意啦?”姑丈拍拍他的肩问道。
“有阿香帮着呢。”
“你好福气,有三个贴心的小棉袄,往后她们定会好好侍奉你们夫妻的。”
童兴非常同意的点点头,接着又问:“姑丈,你怎么也进城了?姑姑还好吗?”
姑丈叹气,摇头说道:“阿堂生病,分到的几亩田地和祖宅全卖掉了,还是没医好,大夫说要用昂贵药材,可家里这景况……都怪我没出息,让阿堂和你姑姑受苦。”
童兴一听也觉得难过。“姑丈把田地房子卖掉,现在住哪儿?”
“在这附近租了间屋子住,平日帮人做点简单的活儿,阿兴要不要到家里坐坐,看看你姑姑?”
“行,姑丈带路。”
生意比预期的好,还不到午时就卖光了,实在是香气太诱人,尤其是九层塔一进油锅,滋的一声,香味窜上,再能忍的人都要嘴馋。
“下回多杀几只鸡吧。”张氏一边收拾摊位一边说。
“可这样一来咱们院子里的鸡顶多再撑两天就没啦。”小柔道。
“把陈婶婶家的鸡全买回来吧,我上次算了算还有五、六十只。”小茱想想,如果能自己养鸡就再好不过了,可是家里人力不足。
“那也顶不了几天。”小柔忧心忡忡,没想到生意太好也挺麻烦的。
小茱的表情也跟着垮了下来,村子里家家户户顶多养上一窝鸡,就算全部集合起来也无法长期供应,怎样都得建立自己的养鸡场才能根本解决问题,但这可是大难题啊,她会做咸酥鸡,却不会养鸡。
见二妹没有主意,小瑜笑道:“回去再想想吧,爹怎么还没回来?”
“是啊,你们爹去了哪儿?”张氏四下张望,不过是去找个院落摆摊子,怎么去那么久?
小茱不担心她爹,这么大个人不会搞丢的。“你们忙了一个早上,饿了吧?我去买点东西吃的回来。”
“附近有卖馒头的,买几个就行了。”张氏道。
“娘,慷慨点吧,咱们辛苦这么多天,难不成连一顿好的都舍不得吃?小柔,咱们去『闻香下马』。”
小柔的双眼倏地一亮,点头如捣蒜。“好啊好啊!”吴大哥讲过好几遍那间餐馆的菜有多好吃,尤其酱鸭子的滋味好到让人作梦都会流口水。
小茱从钱袋里数了五百文钱,刚才粗略估算,今天的利润应该有一两多,不过鸡是用鹿换的,所以……还好,酱鸭子是不可能了,但点几样便宜的菜解解馋总没问题。
张氏看着二女儿和小女儿牵着手离开,不由得失笑。“这丫头,花钱大手大脚的,也不想想赚钱难。”
小瑜勾住娘的臂弯,说道:“娘,咱们辛苦那么多年,吃一顿好的不过分。”
张氏拍拍大女儿的手背,心疼的道:“是爹娘没用,让你们受苦了。”
“不,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就不苦。”
“说的没错,来,帮娘的忙,把东西收一收。”
小茱和小柔看着菜单点了四道菜,伙计见她们姊妹衣着粗陋却能识字,脸上透出佩服神色,小柔瞧见了,得意的勾了勾嘴角。
“这些菜总共……”丘掌柜拿起算盘,珠子还没拨呢,就听见小茱接话——
“四百三十五文钱。”
丘掌柜惊呆了,问:“丫头,谁教你算数的?”
小茱不回答,只说:“您算算,看我有没有算错。”
丘掌柜拿起算盘拨几下。“没错,丫头,再试试,三道炒紫苏、三盘炸银鱼、三道排骨鱼肚汤,要多少钱?”
小茱接过笔,一样不用算盘,一下子就算好了。“二两四百文钱。”
她计算的速度竟然比自己拨算盘还快,丘掌柜见猎心喜,又道:“再算一道题,两盘炒鸡丁,两道烩鱼片……”
小茱摇摇头打断道:“掌柜的,我是来当客人,不是当学生,您还考我呐?”
“你把这道题算算,算对了,大叔掏腰包,招待你一盘咸水鸡。”
那一盘得八百文钱呢,小茱要不答应,就是脑残了,不过为了再次确定,她先问道:“说话算话?”
“做生意最讲究诚信,自然说话算话。”丘掌柜拍胸脯保证。
小茱应了,丘掌柜马上把题目说完。
她拿起毛笔,加加乘乘一番后,飞快在纸上写下答案——五两三百七十五文钱。
丘掌柜兴奋地一把握住小茱的双手,“深情款款”的瞅着她。
小茱被他的反应逗得在心里偷笑,如果不是他太老、她太小,她还当他是性骚扰呢,哪有用这种眼光看人的啦!
丘掌柜期待又急切的问道:“小丫头,想不想当帐房?”
“我还小,帐房的事儿还得计算营亏,哪里是加加减减、数数儿就行的。”
“不难,我手把手指点你,要不了多久你就能上手。”
小茱笑着摇头婉拒了,这是个劳资不公的时代,劳方是绝对的被压榨者,还是自己当老板比较爽快。
丘掌柜还是定定的看着小茱,她这般聪慧,若是好好教导……主子爷是个有胸襟抱负的,绝对不会开小小的三家铺子就满足,将来生意肯定要做到京城里去,到时人才就是个大问题了,在京城做事不比在乡下,如果……
想了想,他吩咐道:“小虎,给两个姑娘看茶,再端盘瓜子过来招待。”又转头对小茱、小柔说:“你们稍坐,我去厨房叮咛一声。”说完,他便快步往里头走。
她们只是不起眼的小丫头,可大掌柜竟对她们这般恭敬,小柔与有荣焉,脸上不免骄傲,低声道:“二姊,回去后,我定要好好跟你学算学。”
小茱揉揉妹妹的头,小柔认字算快的了,她的记忆力是三姊妹当中最好的,可她不爱算学,连碰也不想碰,姊姊也不喜欢,但她有身为长姊的自我要求,非逼着自己把阿拉伯数字全弄通,现在她已经会简单的加减法。
具备这些本事,将来在婚姻市场上,她们会占些便宜吧?
“既然下定决心,就要认真学。”小茱说。
“二姊,你到底从哪儿学会算数的啊?”
“小时候我不老爱折树枝拢在地上数数吗?后来在江秀才的书房里翻到一本书,里头全是讲算数的,那可真有趣,我硬是强背下来。”
“难怪你老爱窝在江秀才的书房里。”
“是啊。”她顺着小柔的话说。
小茱说谎,她窝在里头,专门挑风俗野史的杂记书来读,她不参与朝政,更不会和皇子、皇孙交流,但风俗野史的杂记多少能帮助她更了解这个朝代。
梓烨没想到丘掌柜大力夸赞的人竟然是童小茱。
在她和江秀才讨价还价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懂得算学,却不晓得她竟厉害到让丘掌柜见猎心喜。
梓烨不想透露身分,便在丘掌柜耳边吩咐了几句,而后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厅堂,丘掌柜继续守着他的柜台,杨梓烨则走到小茱和小柔坐的那一桌。
小柔一看见他,甜甜地笑道:“杨大哥,你今天怎么没去私塾?”
他其实根本不需要去,就算现在参加会试,他都有把握拿个进士回来,不过这种话自然不能老实说了,他很自然的坐了下来,很自然的找了个理由,“家里有事,你们呢?生意做得怎么样?”
小柔道:“可好着呢,才一个时辰东西就全卖光了,娘说明儿个要多准备一些食材。”
“生意兴隆,恭喜恭喜。”
“可我们正苦恼着呢,如果生意越来越好,就算把村里的鸡全买下,也撑不了太久。”
“打算自己养鸡吗?”
“想啊,可是没地又没人。”
“总能想到办法的,你家二姊很有能耐。”梓烨意有所指地瞄了小茱一眼。
“说的也是。”小柔得意地望着自家二姊。
小柔和杨梓烨聊得开心,小茱的目光却死死盯着坐在另一张桌子前的客人。
那是她的第一任老公杨梓轩!老公?不,她太看得起自已,人家只当她是暖床的小枕头。
说到底,她恨江启尘薄幸,却更恨杨梓轩歹毒,他目空一切,自私自利,手段阴毒,是他造就她的死亡,而且死得极其悲惨,像他这样可憎可恨的男人应该立即被消灭!
小茱脸上的愤恨落入杨梓烨眼底,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眉心瞬间紧紧纠结在一起。
她认识杨梓轩?不可能,他们应该没碰过面,既然如此,她脸上的恨意从何而来?
梓烨轻咳两声,低声问:“小茱认识我大哥?”
小茱连忙摇头否认,“不认识,只是觉得这个人长得太……”
她否认得太快太急,令他心生怀疑,也马上联想到在山上相遇时她那恍然大悟的表情,他若有所思的又问:“太怎样?”
“猥琐、卑劣,一看就是个坏胚子!他是你大哥?怎么会差这么多?”她欲盖弥彰。
小柔也跟着看过去,人家明明就长得斯文风流、一派贵公子的好模样啊,二姊怎么会这样说人家?而且杨大哥都说了那是他大哥,二姊这般嫌弃,不怕得罪杨大哥吗?她有些紧张的在桌底下拉拉二姊的手,想提醒她别再说了。
梓烨饶富兴味的问:“你从哪里看出来他猥琐卑劣?”
有没有可能……她不是在这一世认识杨梓轩的?突然跳出来的念头让他的心震颤,兴奋不已。
小茱还没想到合适说词,杨梓轩突然转头。
当被人盯着看,自己是会感受到的,尤其是两道充满怨恨的目光,因此杨梓轩转过头,目光却不是聚集在始作俑者身上,而是杨梓烨。
他痛恨杨梓烨,从小爹和祖父就把他夸得天上有人间无,像神仙下凡似的,不过就是个生母卑贱的庶子,值得所有人都看重他?
这也罢了,他在林子里遇刺,又没抓到凶手,凭什么说那些人是他派去的?偏偏为了这种没凭没证的事儿,父亲和祖父硬是臭骂他一顿,可恶!早知如此,当时就该说明白,没把人杀死,就甭想拿半两银子。
杨梓烨淡淡转开头,不与杨梓轩对视,这是正常人的反应,对于讨厌的人事物,不理会就是。
但这样的动作看在杨梓轩眼里,就是明明白白的鄙夷、清清楚楚的不屑。
他是嫡子、对方是庶子,他怎能够容忍这种事?何况他是个挑事的性子,再加上两杯黄汤下肚,于是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与他同桌的友人见状吓一大跳,又见满脸怒气、要杀人似的朝杨梓烨走去,更是缩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梓烨也站起身,直觉将小茱一把往后拉,护在身后。
小柔见状也跑到梓烨身后躲起来,现在她有一点点感觉了,杨大哥的哥哥真的长得很猥琐卑劣,二姊看人很准,她对二姊更加崇拜。
杨梓轩在桌边站定,对梓烨冷笑道:“好弟弟,你不是最勤奋的吗,怎么没去私塾?莫不是阳奉阴违,上进全是演的吧?”
杨梓烨微笑,举了举还包着棉布的手臂说:“这不是伤着吗?”
杨梓轩倒抽了口气,如果别开头不叫挑衅,那现在就是确确实实的挑衅了,他一把揪住杨梓烨的衣襟,往自己跟前提,愤怒低吼道:“只是伤了?太便宜你,下次我保证你不会再这么幸运。”
杨梓烨也低声道:“那也得哥哥有本事才行。”
“想看我的本事?”
“是啊,哥哥老是功亏一篑,我也挺替哥哥着急呢。”
小茱心脏狂跳,现在就闹得这么僵,接下来还有好日子过吗?杨梓烨那么聪明,怎么就不晓得装傻、不晓得韬光养晦,不要把自己摆在明面上张扬?
“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好好等着。”
“弟弟拭目以待。”杨梓烨冷笑回道。
杨梓烨的冷笑让杨梓轩头皮发麻,从小就是这样,每次一个冷笑,他就知道自己会失败,他不晓得杨梓烨是怎么做到的,但是面对杨梓烨,他无法不心虚、不害怕……
不对!不应该这样,他是高高在上的嫡子,干么害怕一个低三下四的庶子?庶子的性命就和蚂蚁一样,他怕什么?
杨梓轩不断在心里说服自己,却无法阻止恐惧渗透,无法阻止身子颤抖,急怒之下,他抓住梓烨的衣襟扭转一圈,另一手高高举起,就要往他脸上打一拳头。
“哥哥确定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做?弟弟我是不反对,不过要是又有什么消息传到父亲或祖父耳里,千万别怪弟弟,毕竟弟弟我最近老是会作梦、说呓语,说不准又不小透露些什么……哦、对了,哥哥最近诸事不顺,千万别算到弟弟头上,实在是哥哥太喜欢唱高调,做坏事嘛,总得暗暗的来,别老是这么明目张胆。”
这番话像一盆冷水,朝杨梓轩兜头浇下,让他的动作一顿,接着他松开了手,但恶狠狠的目光始终紧盯着杨梓烨的脸。
从小到大他闯下不少祸事,都是娘在为他收拾烂摊子。
强抢民女?不怕,不就是几十两到上百两的事儿;把人给打伤打残了?破点儿费也就解决了,因此他根本没把人命放在眼里,行事随心所欲。
直到他玩残了迎春楼的头牌,良家妇女都能玩,何况妓女,可是他没想到对方收下银子又到官府告一状。
状纸递到母亲手里就诸事大顺了,谁知竟然送到父亲手中,这不是和他对着干吗?那件事让他被禁足一个月。
再者,他在赌坊输了三千两,那分明是对方诈赌,他自然不甘心付银子,把庄家毒打一顿后,又砸掉半间赌坊,这才算是泄恨了。
事情过去大半个月,早就该结束了,偏偏那些个不长眼的,在杨准烨受伤那日闹上门来,非逼着他还银子,两件事凑在一块儿,爹岂能不火大?连娘都被爹狠狠斥责一顿。
杨梓轩的友人见状,这才努力壮起胆子走上前劝解——
“不过是个庶子,杨公子何必挂心?”
“他就算整个人也比不上你一根毛。”
“与这种人计较,是自眨身分。”
朋友们一人一句,梳顺了杨梓轩的毛。
“就是这个道理,咱们不在这里吃了,秽气,换个地方,哥哥请客。”一名高大的男子说。
“为什么是我走,不是他走?杨梓烨,你走!这里不是你这种人可以来的。”闻香下马是柳州最大、最负盛名的饭馆,哪是他该来的地方!
杨梓烨听了好笑,如果连他都不能来,他还真不晓得谁可以来。
久等妹妹不回的小瑜找来了,她一进店门,就吸引了杨梓轩的注意,上一刻还怒气冲冲的他,下一刻竟涎着笑往小瑜身前凑。
小茱没好气的瞪着他,果然是色鬼投胎,满脑子装的全是不堪。
杨梓轩越靠越近,真是美丽的小娘子啊,瞧那双盈盈秋波,瞧那鲜红的菱唇,才几岁就长这副模样,要是再养个几年,肯定让人欲罢不能,心痒难耐……
“哪儿来的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杨梓轩一开口,他的那一群狐群狗党们全笑开,这几个男人都是的下流胚子。
一群男子围过来,小瑜心急,杨梓烨直觉要过去解围,小茱连忙拉住他的手,朝他摇摇头,低声道:“看我的。”说完,她走到姊姊身边。
小瑜看到二妹笃定的目光,心瞬间定了下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二妹成了家里的定心丸。
“姊姊别怕。”小茱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小瑜点点头,回道:“我不怕。”
小茱没有小瑜那样美丽,却也是个清秀可人的丫头,尤其一双大眼充满灵气又聪慧,让人看了别不开眼。
杨梓轩这才注意到小茱,调笑道:“原来是姊妹啊,两人都长得这般好,可见亲娘模样也好,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居然连她娘都敢调戏,实在没教养!小茱非常生气,却面上不显,她装萌装委屈的道:“杨大哥不知道我们吗?也是,我们只见过杨伯父和杨二哥,大约是杨伯母瞧不起咱们家吧,哪肯与我们往来。”
这话蹊跷,听起来两家人很熟悉?杨梓轩朝梓烨望去一眼,他似笑非笑、一语不发。
事实上,梓烨也想知道小茱葫芦里卖什么药。
杨梓轩收敛轻薄,拱手道:“妹妹定是误会家母了,还请妹妹不吝赐教,返家后我再与母亲相询。”
小茱扬眉一笑,说道:“我爹是杨州知县余同宪。”,
余同宪是杨耀华的同年,两人一起考上进士,一起入朝为官,关系颇为密切,只不过和杨耀华相较,余同宪的官运不好,混到现在还只是个七品小官。
余家和童家一样有三个女儿,年纪与小茱她们相差不大,杨耀华有意思和余家攀亲,但阎氏看余家不上眼,一心想和自己娘家亲上加亲。
“你们是余家姑娘?”杨梓轩难掩错愕。怎么可能?虽然她们的气度不一般,但这身打扮哪像官家千金?
小茱故意嘟嘴抱怨,“都是姊姊的主意,我就不爱做丫头打扮嘛,你非说要这样别人才看不出咱们是官家千金。瞧,现在连大哥哥都不信了。”
杨梓轩也不是傻子,岂能让小茱三言两语唬过去,他沉声问道:“余府在京城,妹妹们怎么会到柳州?”
“外祖做寿,爹爹忙,娘领着我们姊妹回来尽孝。”
“听说余家姑娘精通诗词,不知是真是假?”
小茱微哂,余家姑娘其貌不扬、性情骄纵暴躁,为着婚事,府里不轻易让她们见外人,为替他们造势,余府不时流出几首诗词,让女儿精通诗词的才名远播,余家父母也真是为女儿的婚事用尽心思了。
那一世,阎氏不知从哪里打听到真相,竟聘余家二姑娘给杨梓烨为妻,可余二姑娘知道杨梓烨是个毁容瘸子后,打死不肯出嫁,还闹了好大一场,从那之后人人都晓得杨梓烨是个残废,也晓得余家姑娘的名声纯属虚构。
“那还不简单!”小茱挑了挑眉,搜刮一下记亿,信手拈来。“土膏欲动雨频催,万草千花一晌开,舍后荒畦犹绿秀,邻家鞭笋过墙来。”
连想都没想,果然是才女,传言不假,望着小瑜温柔沉静的脸庞,杨梓轩心痒难当,如果能娶这样的女子回家,这辈子够本了。“不知余大姑娘订亲没?”
小茱横他一眼。“你知不知礼数啊,这种事哪能问我们?”
事情发展到这里,梓烨再不明白小茱想做什么,就真的白活一世了,他敢确定,小茱和自己一样重生了。
是因为不甘愿才会重来一遍吗?重新来过,她有什么心愿?他静静望着慧黠的她,隐隐动容。
她这招太险,日后三姊妹还要在城里做生意呢,万一遇上杨梓轩怎么办?终究是心思简单,不过没关系,她失漏的,他来补。
梓烨走到小瑜身边,说道:“余姑娘请。”
小瑜瞄一眼梓烨,微屈膝道:“问杨公子安。”
“听说前日阎世兄送了府上一盆海棠,不知余姑娘是否喜欢?”
这件事是真的,阎欣瑶还因为这件事和余大姑娘闹起来,因为阎欣瑶是阎氏中意的媳妇人选,所以此事传遍杨府上下。
小瑜抿唇浅笑,道:“还烦杨公子代小女子向阎公子道谢。”
小茱眼角一掀,这件事她知道,当时在杨府的下人当中,这可是传得最盛的大八卦呢!
她撅嘴,假装满脸的不乐意。“姊姊道什么谢啊,分明是阎欣瑶心肠恶毒,见不得姊姊模样比她好、性情比她好、琴棋书画比她好,才会嫉妒得让姊姊在人前下不了台,阎玉廷以为送一盆海棠就能揭过?哼!”
三人的对话清清楚楚落入杨梓轩耳里,不会错了,这事儿发生在京城,外人哪能知道。
“余家妹妹,你说阎姑娘她……”杨梓轩心急,娘有意让阎欣瑶嫁给他,如果她像余家妹妹说的那样,该怎么办才好?
小茱接话,“阎欣瑶眼睛小、鼻子大,嘴巴更是海阔吃四方,脸上长满疙瘩,等年纪再大些,肯定是坑坑巴巴,半夜见到会吓坏的。”
他不要一个满脸坑巴的丑老婆!心头一急,顾不得其他,杨梓轩慌乱的道:“余姑娘,你年纪还小,千万别轻易许了旁人。”他只差没说“等我去提亲”。
见他火烧似的跑掉,朋友也一个个跟着离开,小茱掩嘴轻笑,低声道:“恭喜恭喜,恭喜迎得娇妻美妾……”
小茱眉毛飞扬,恶意的笑贴在甜甜的脸上,梓烨凝视着这样的她,深深觉得怎么看怎么可爱,原本有些刚硬的五官线条也不自觉变得柔软了。
不管她是有心或无意,不管她是不是只想恶作剧,如果杨家能够不和阎家结亲,这对杨家绝对是好事。
见人散去,小瑜扯扯二妹的衣袖,又朝小妹招招手,道:“爹已经回来了,我们快走吧。”
小柔急忙上前挽住大姊的手,刚才的情况真是吓死她了,还好有二姊和杨大哥在。
小茱点点头,从丘掌柜手里接下菜,转身往外走去,走了几步,想想还是觉得不妥,又走回梓烨跟前,叹气、忧心、又叹气,身为一个女娃儿,讲这种话很奇怪,但是不讲,她会寝食难安。
虽然她打定主意不计划、不试图改变任何事,但……吴倎财都变了,杨梓烨说不定……
也可以?
咬唇,仰头,小茱半晌才挤出话来,“韬光养晦方是上策,累积足够实力,奠定强而有力的基础,不管你想对付任何人,都别太早表现出来,最好的攻击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状况下进行的。”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梓烨咧唇一笑,沉鱼落雁、倾国倾城,美得让人无法别开眼。
他们不太熟,真的,而且她的荷尔蒙尚未正式运作,她不该对他有任何感觉的,但是心不受控制的怦怦乱跳,脸上带着微微的潮红,说不清楚那种感觉是什么,她只晓得心有些悸动。
深吸气,端正仪态,她表现出慷慨赴义、大义凛然的模样。“我是想让那个揋琐卑劣的男人难看,谁让他招惹我姊姊,我这个人,再护短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