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赵世怀,有人敲门。三下,停顿,然后再三下。
一听见这暗号,寸步云立刻行至门口,打开了门,门外是一名长相秀丽的宫婢,正怯怯的看着他,他伸手将她拉了进来,立刻关上了门。
“深深。”他唤了一声,便将她紧锁入怀。“看见妳我就觉得安心了。”
此名宫婢名叫傅深深,是寸步云恩师的女儿,也是寸步云新婚不久的妻子。直到寸步云决定进宫冒充太子,她才知道他的真实身分,可是她并不因为他有如此尊贵的身分而雀跃,反倒为他忧心不已。
她知书识文,性情恬淡温柔,不喜奢华,她自小跟寸步云一起长大,十分了解他的个性,她知道他不会迷失,更不会迷恋,她担忧的是,善良单纯的他在这尔虞我诈的深宫内苑,可能会面临许多意想不到的危险。
“步云,”她伸出双手环抱着他的腰。“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嗯。”寸步云将她揽得更紧。
将傅深深接进宫中与他相伴,是寸步云答应入宫的唯一要求,也因此赵世怀想办法让她以宫婢的身分待在太子寝宫随侍。
“希望舅父能尽快寻回大哥,这么一来,我们便能回东堂镇过我们的平静日子了。”他说。
“嗯,”她将头靠在他胸口,轻声应道:“我也这么希望……”
石德龙来到万家为母亲抓药。
他是望春城雅记笔庄的二公子,今年十八,尚未娶亲,所有人都知道他心里有个心仪的对象,便是万静湖。
“二少爷,令堂的身体应该好多了吧?”万之涛问。
“是的,托万大夫的福,家母已经好多了,今天来是要再抓两帖补身益气的药。”石德龙说话的时候,目光经常不自觉的飘走,寻找着万静湖的身影。
万之涛看在眼里,全都明白。
石德龙是个老实人,家世清白单纯,万之涛对他的印象极好,如果孙女能嫁进石家,他也能够放心。
“我开个药方给你,你到后面找静湖抓药吧。”万之涛说完,拿起笔,迅速在纸上写下几种药草的名字,然后递给了他。
石德龙接过药方、道过谢,快步往后面走去。
万家的小前厅是万之涛看诊的地方,穿过厅后的门是另一个房间,房里有两面顶天的柜子,柜子里放的全都是药材,而这里,是万静湖干活的地方。
石德龙进来的时候,她正爬在木梯子上整理着柜子上方的药材。
“静湖……”他唤道。
听见声音,万静湖回过头,俯视着他。“咦?石二哥,你回来了?”
石德龙排行老二,又比她年长,她都唤他石二哥。
“我听说你跟石大哥出远门采买,什么时候回来的?”她边问边整理药材。
“昨晚上回来的。”他抬头看着她,脸上不自觉带着笑意。“对了,我这回去京城,买了枝漂亮的笔想送妳。”说着,他自袖中取出一只长形的精致木匣。
“我怎么能收如此贵重的礼?”万静湖微笑婉拒。
“一般的对象罢了,别放在心上。”担心她拒绝收礼,石德龙急忙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这笔称手,又适合妳,所以就……妳千万别驳了我的好意。”
她看着他有些紧张又带了点局促的表情,想了想回道:“好吧,那我待会儿送你一些治酸痛的膏药,算是回礼。”说完,她继续整理。“你今天来,是要替石夫人抓药吗?”
“是呀。”他说道:“我娘要我来找妳爷爷开两帖益气的药。”
“你坐,等我一下,我弄好了马上抓给你。”
“不急,我等妳。”石德龙一点都不急着走,但若抓了药还赖着不走,他反倒尴尬,像现在这样多好,他就安安心心的在这儿坐着,看她、等她。
他觅了一张椅子坐下,将装着笔的木匣放到一旁的桌上,便跟她聊起去京城办货的趣事及奇事。他知道她从没去过其他城镇,最远也不过到郊山去采药或是到城郊送药罢了,他想,她一定会觉得他所说的事情都相当新奇,因此说得口沫横飞,兴奋不已。说着说着,他突然想起稍早前听到的一件事。“对了,我才回来就听说妳家来了一个什么远房亲戚……”
万静湖的动作顿了一下,笑道:“是啊。”
石德龙疑惑地又道:“可是我听说万大夫是个孤儿,妻子早逝,妳爹娘又死于十几年前的战乱,万家现在就剩下妳跟妳爷爷了,不是吗?”
“呃……我也不清楚……”她胡诌道:“爷爷说他是远亲就是远亲。”
“听我爹说……”他续道:“近来城里出现一些面生的人,神神秘秘的,妳跟万大夫还是小心一点。”
万静湖胡乱点了个头,为免他对自家突然出现的远亲有太多疑问,她决定先替他抓药,快快送走他。
于是,她关上几个小抽屉,想下来帮他抓药,没想到心一急,脚一个踩空,她惊叫一声,人便从梯子上摔了下来。
坐着的石德龙见状,霍地起身要冲上前接住她,可是一道影子像箭矢般掠过他身侧,他还没回过神来,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在她落地之前结结实实的抱住了她。
石德龙愣住了,木木地看着这一幕。
而以为自己会摔落地面的万静湖也愣住了,两只眼睛大大的看着将她抱个满怀的望安。“望安哥哥?”
望安眉心一拧。“怎么这么不小心。”说着,他把她放了下来。
她因为吓了一跳,还有点腿软。
他扶着她,摇摇头,笑叹道:“下次别爬那么高了。”
“以往也都是这么爬上爬下的。”
“以后上面的药材我帮妳整理就好。”
石德龙满月复疑惑的看着望安的背影,顿时心生警戒,他急忙几个大步向前。“静湖,妳没事吧?”可是一看到对方的长相,他稍稍安心了。这男人的身形是比他高壮结实,但样子差他一点,只不过对方抢了他英雄救美的锋头,仍教他有些不是滋味。
“石二哥,我没事,只是受了点惊吓。”万静湖笑道。
石德龙看着望安,问道:“这位该不会就是那个远亲吧?”
“呃……是的。”万静湖知道石德龙对望安感到好奇,她若不表现得自然一点,恐怕会让他生疑,于是她介绍道:“望安哥哥,这位是雅记笔庄的二少爷,石德龙。”
望安看着石德龙,客气地道:“石二少爷,幸会。”
“石二哥,他是望安。”万静湖说完,立刻话锋一转,“我先帮石夫人抓药吧,药方子给我。”
石德龙把药方子给她,便趁着她抓药的空档对望安大肆提问一番,“你名叫望安,姓什么呢?你从什么地方来的?”
听见石德龙在“审问”望安,万静湖一边抓药,一边替他解围,“石二哥,你甭问望安哥哥了,他什么都记不得了。”
正想着要如何回答的望安,马上朝万静湖抛去感激的眼神。
石德龙有些错愕。“什么都不记得?那是什么意思?”
“望安哥哥撞伤了头,什么都忘了。”她续道:“他家里人特地把他送到这儿来,就是为了让我爷爷替他治疗。”
石德龙仍感到半信半疑。“居然有这种事?”
“千真万确。”万静湖以最快的速度替他抓好两帖药,又抓了两罐治酸痛的膏药交到他手里。“十文钱。”
石德龙将十文钱给了她,可是充满疑惑的双眼还是紧盯着望安。
万静湖要望安到后院劈柴,接着看向石德龙催促道:“石二哥,你还是快把药拿回去吧!”
“静湖,”石德龙脸上略有忧色。“妳这个远亲怪怪的……”
“哪里怪了?”
“妳跟万大夫的生活一向简单平静,突然来了这么一个远亲,我替你们担心。”他说。
“石二哥多疑了。”她展眉一笑。“望安哥哥来了之后,帮了我跟爷爷很多忙,我们都很高兴呢。”
“可是……”石德龙还想说些什么,但又怕说多了惹得她反感,于是打住,“好吧,总之千万要小心。”
“望安哥哥是自己人,不怕。”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