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离开后,一大三小共四道人影从林子中走出,身后是老马拉着的旧马车,马车两旁挂满锅碗瓢盆,车顶是一张桌子,四个桌脚分别绑了四张竹制椅子,分明是要大搬家。
“呼!终于走了。”司徒空空空虚抹没有冒汗的额头,表示恶客已去,虚惊一场,以前日子怎么过如今就怎么过。
“爹呀,你为什么这么害怕见到那位四公子?”人家请了好几回,他都拿乔说没空。
女儿的用词不当,司徒空空用瞪眼教训。“不是怕,是懒得理会,这些出身好的公子哥儿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想求人帮忙又放不段,把别人都当成奴才使唤,招之则来,挥之即去,我嫌烦。”
“爹,我拿银子了,不算奴才。”司徒青青开心的道,她有资格当大夫了。
“好,乖,长进了。”司徒空空模模女儿的头,笑意中含着隐忧,打她癸水来过后,他施压在她身上的咒术就要压不住了。
司徒青青在初潮过后不久,身形和外观出现令人难以置信的变化,原本只称得上清秀的面容多了一抹春花绽放的清艳,眉细如柳,细肤女敕如美玉,眼儿往上勾,似有几分撩人姿态,那一头乌丝比往常还要黑亮,宛如流泄的瀑布。
以前她是假小子,扮成道童无人识破,如今她是抽长的柳条,身姿婀娜,步履款款,腰身细得不盈一握,原本很平的胸前隆起两坨小丘,不再前胸后背不分,纤指如葱白,隐隐可闻兰芷香气。
这才过了半个月而已,竟有如此大的变化?
其实,她早该发育了。
大隐隐于市,改了名的司徒空空不想被人找到,以道士的身分走街串巷,一方面赚取盘缠,一方面打听朝廷的动向,避开不必要的人事物。
身为本朝最年轻的国师,他在“隐退”前便算出十年内将出一名天生凤命的贵女,谁娶到她便是帝王命,凤格之命的女子有帮夫运,能稳定朝纲,富国强兵,百年内再无天灾人祸。
但他隐瞒未说,且为此女担忧,她将掀起天下大乱,毕竟先破而后立,有纷争才有开创。
一个月后,他那个凡事爱和他比强的师弟也勘破天机,他得意洋洋地将此事告知钦天监,钦天监主事急忙上呈皇帝,皇帝便下旨寻访,务必要将人带回宫。
临走时,他还挺同情不知为何人的贵女,她的前景堪忧。
谁知两年后女儿出世,是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阴女,人一落地的第一声哇哇声,天际出现九星连珠,而她的背上有指甲盖大小的胎纹,圆锥形,触模有温热。
他一看,大惊,原来有凤凰命格之人竟是他的女儿。
幸好当时身在无忧谷,知情者少,为防女儿的凤凰贵气外露被人察觉,引发群雄争抢,司徒空空以自身的血施法,压抑凤凰的成长,让它一直维持在蛋状,无法面世。
唯一的破解法是以血破咒,而且是至亲的血,司徒空空和司徒青青是血脉相连的父女,她的癸水一来,他的术法就被破了。
原本凤凰会在司徒青青三岁时破蛋而出,初生的小凤凰伴随小青青一起长大,从小的感情最真挚,也最密不可分,灰扑扑的凤羽渐丰,生出艳丽,小青青也如同凤凰般日渐娇艳,以夺人眼珠子的美丽艳冠群芳。
可是凤凰幼鸟破壳太晚,现在还是只羽翼未丰的小雏鸟,因此司徒青青的容貌不可能有惊世的绝色,最多是清艳中带点挠人心窝的媚色。
不过她还没完全长开,司徒空空已经开始担心了,女儿再一年就要及笄,即使凤命已改,他要如何阻挡那些闻风而来的狂蜂浪蝶,以及不死心、志在皇位的龙子贵胄?
“爹,我长大了,不要再模我的头,我好不容易梳好的发辫又给你揉乱了。”司徒青青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盘上去的。
“哼!爹还模不得,我看你是怕我碰着了你的新玉梳。”梳齿削得大小不一,梳面的雕花刻得乱七八糟,看不出是海棠还是芍药,做工粗糙到教人不忍卒睹。
司徒青青杏眼一扫,以手护住发上的簪梳。“那是人家送我的生辰礼,我觉得好看就好。”
“丑死了!”一道童音轻嗤。
“对呀,真的很丑,我有同感,小风,你也觉得不堪入目是吧。”不过是一柄梳子罢了,瞧她还当宝似的。
司徒空空这个当爹的有点吃味,每年他给女儿生辰准备的是长寿面加一颗水煮蛋,他从没想过女儿会长大,始终当她是露出八颗小米牙的小丫头,一笑就让他的心软成水。
“丑。”小风非常坚定地用力点头,那簪梳他是越看越不顺眼,他暗暗发誓,等他长大了要买一百柄镶宝石的各色玉梳给她。
“去去去,两个没眼光的家伙走远点,人家花了几天几夜磨出的梳子,还刻上我最喜欢的茉莉,你们凭什么嫌弃。”欧阳溯风给她的是心意,祝贺她十四岁生辰,而他们连摘朵野花送她也不肯,年年都只有长寿面加蛋。
“哟!那是茉莉,真看不出来呀!”一身道袍的司徒空空语气可酸了,卯足了劲的挑剔。
“明明是刻坏的草屑。”没度量的小风补刀。
“啐!才多大的孩子眼睛就不好,看,这是茉莉花瓣,这里是花蕾,雕工是粗了些,但模得出是茉莉的形状……吓!你要干什么?”
小风伸手要取走看得碍眼的玉梳,司徒青青连忙身形一闪避开,她无意间使出父亲教她的轻功,看得小风十分眼馋。
“你吼什么,模一下也不行吗?等我哪一天发达了,给你搬座千斤重的玉山让你开开眼。”小风发下宏愿。
“是哟,我等着你被大话咬了舌,还玉山呢!给个玉坠子就不错了。”瞧他那别扭性子,怕是难成大事。
“要玉坠子爹买给你,反正离你生辰还有两日,赶一赶也能赶到下一座大城。”都是那小子的错,要走就走,干么还提早送礼,显得他这做父亲的不够用心,疏忽了女儿的大日子。
“爹,你身上还有银子?”司徒青青怀疑的一扫父亲的旧道袍,猜想他把银子藏在哪里了。
司徒空空楞了一下,模模腰上扁掉的钱袋,很无耻的涎着笑。“青青呀,不如你先借爹二两银子,等爹再办完了道场就还你,你照三分利算,我亏谁也不能亏了我女儿。”
“爹,你的银子就是我的银子,你没有私产。”借钱免谈,他根本没有银子还,用自己的钱买玉坠子,她傻了吗?
“银子是我赚的,女儿拿去用……”
她接得很顺,“天经地义。”
闻言,司徒空空好气又好笑,挠挠耳,不过他想了想也对,他就这么一个女儿,赚的银子本来就要给女儿的,难不成还带进棺材里,如月般皎明的面容笑了,华光四溢。
“东西都拿了吧,有没有落下?”这竹屋是亲手盖的,有几分感情,真是舍不得呀!
“拿了。”
“没落下。”
“老爷,我把菜干也搬上车了。”豆苗没忘了那几坛腌菜。
“好,里头没有值得念想之物,我们再看它最后一眼吧!”
高矮不一的四个人难分难舍的看着住了九个月的竹屋,心中有着不舍,眼圈儿有点泛红。
“泼油。”
“爹,非烧不可吗?”都有感情了。
“青青,爹不是说过,有舍才有得,我们不能留下任何住过的痕迹,即便是一根毛发,有心人也能拿来伤害你,我给你的术书中不是有提到,害人的方法有千百种,杀人于无形。”咒术最为可怕,贴身之物即可作法。
红着眼,司徒青青点点头。“烧吧,把一切烧成灰烬。”
早就做好机关的司徒空空将一条长绳交给女儿,她用力一扯,浓稠菜油便从屋顶洒落,蔓延整间竹屋。
痩小的小风还把剩下的半桶油泼向紧邻的新竹屋,两间都不能留,要烧一起烧。
“青青,你来还是爹来?”取舍,是人生的一种考验。
司徒青青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来吧。”
火把一扔,熊熊大火迅速燃烧,却不知使眼儿朦胧一片的是因为烧得猛烈的火焰灼痛双眼,还是那不舍的心思?
火烧得很快,一下子就将竹屋吞没。
哔剥哔剥是竹管爆开的声响,着火的竹子如烟花般爆落,火是热的,心是冷的,一点一点湮灭。
“爹,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泪一抹,感伤去得快的司徒青青又换上朝气十足的笑脸,离愁依依打不倒她。
“京城。”天人似的男子头一回露出惆怅神色。
司徒青青不解的道:“你不是说过不去京城,那里对我太危险了吗?”
司徒空空温润秀逸一笑。“爹再告诉你一件事,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没人想得到你就躲在人家的身边。”
“那我们要去干什么?”不会是去驱魔降妖吧!
“去探望你外祖母。”
“嗔!我的外祖母还健在?”司徒青青讶然,水灵灵的大眼睁得好大。
司徒空空笑着抬起手,准备往女儿头上一揉,蓦地瞧见她插在发鬓的玉梳,略显不快的又把手放下,女大不中留,都快成人家的了。“你外祖母病了,病得很重,你去为她看看病。”
如果早赶晚赶,不用十天便能抵达京城,欧阳溯风等人因为太子的身体不敢赶路,日行夜宿花了约半个月,京城人只知不久前南行“赈灾”的太子浩浩荡荡的回京,还带回几名三皇子派的贪渎官员。
而携家带眷的司徒空空一行四人,身上攥了一万两诊金,则像出外踏青似的,一路北行的方向不变,却由着识途老马慢慢行,它走到哪就停在哪,一有热闹便留下来玩两天,看看风景名胜,吃吃地方小吃,买两件当地特产当土仪,到人家府上拜托岂可空手而去,银子赚了就是要花的。
他们从竹屋离开时是中秋刚过不久,吃完月饼赏了月,还应景的猜了灯谜,换了四只小灯笼,一人一只,一路走走停停,等看到京城高耸的城门,季节已入了冬。
也不知是天降鸿运还是倒霉,进城前的天气还满好的,晴朗无云,谁知一入城门便天象异变,鹅毛般的雪花纷纷落下,把原本不冷的天气搞得冷飕飕,银霜铺地。
马车踏雪走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停在一座气势雄伟的府邸前,雪还在下着,没有停止的迹象。
“哇!这里是外祖父、外祖母的家吗?爹,你没骗人吧,你一个神棍能拐到大户人家的女儿?”
好大、好大的宅子呀!从左边望过去,高高的白墙看不到边,再往右边一瞧,还是绵延不绝的白墙,十二尺高吧,沿着街道延伸,长得教人不得不惊叹。
门前有七阶青玉台阶,门的两旁各安置了一头镇宅狮子,一公一母,公狮子雄壮威武,昂首向外,母狮子神情慈和,低头望着脚边用足掌拨玲珑球玩的小狮子,狮子一家和乐融融。
正门是两扇由内拉开的朱门,门上各有一铺首衔环,互成一对,兽目狰狞,似在吓阻欲擅闯门宅之人。
看着女儿怀疑的眼神,司徒空空好笑又好气的伸出修长指头,优雅地朝她鼓起的腮帮子一掐。“我和你娘是两情相悦,你娘很喜欢爹的潇洒俊秀。”
“俊秀?”司徒青青毫不客气的睨了父亲一眼,他确定他没夸大其词吗?
在她眼中,她爹是长得不错,眉目端正,嘴唇厚薄适中,不看年龄和作为,也算中年好男,引得不少婶儿回头张望,不过离俊秀太远了,她无法想象他也有少年风流的时候。
“不信?爹要不长得风情万种,你娘会这般死心塌地爱着我?”司徒空空露齿一笑,万千风华凝聚一身。
司徒青青很想伸出小指挖挖耳垢,以免恶心到自己。“爹,风情万种是用来形容女人的,你这个头就算穿上女装也不像女人吧。”她爹真的很高,她努力的长呀长的也只到他胸口。
“但你不能否认爹长得比你美吧。”她还是小丫头,再过一、两年,怕是京城找不出比她更风华绝代的女子。
她的确不能否认。
看着她爹那张比女人还细致的脸孔,司徒青青真有几分妒怨了,他和师父两人都生得相当倾城,夹在两位绝色美男当中,她显得黯淡无光,活似多出来的小绿叶。
不过……呵!他们会老,容颜会变,而她慢慢在长大,从医书中学到不少让自己变美的方子,等再过几年,看谁美过谁,两个年近半百的老头子手牵手墙角哭去。
“喂!你们够了没,到底要不要叫门,外头很冷,快要冻僵了,若是你们要继续站在门口闲聊,我再回马车上窝一会儿,起码暖和。”小风不满的道。这对父女真是幼稚得可怜。
司徒青青红润的脸色冻得有些发白,呼出的气都成了白雾。“小风,你不要不耐烦,就要敲门了,你总要给爹喘口气,让他缓和一下近乡情怯的心情。”爹,女儿孝顺吧!
看着女儿狗腿式的笑法,司徒空空气笑了。“臭丫头,转身就把爹卖了,你好个小人。”
“爹,我本来就比你小,小人当之无愧。你别害羞了,快拉门环。”
这可是从她爹那儿学来的无赖,她吐舌一笑,将爹推到门口,细如青葱的食指指向门上的铺首衔环。
司徒空空的表情有一丝忐忑,他也有害怕面对的一刻,门环上的鹿首虎目张扬着,似在嘲笑他的裹足不前。
叩!叩!叩!
深吸一口气,未再迟疑,门板扣了三响。
“谁呀!大冷天不见客,来客请回。”应门的人声音粗哑,听似四十来岁,很不客气。
宰相门前七品官,连养的狗都会咬人。
“门上远亲,来自南溪,特来探望丞相大人。”司徒空空不卑不亢地回道,清越的嗓音如冷月下拨动的琴弦。
咦!外祖父是丞相?!司徒青青倏地扭头看向父亲,圆睁的双瞳满是难以置信,她脆弱的小心窝猛地跳了一下。
“南溪?”门房低喃一声,“难道是表小姐?”
丞相府家风纯良,老丞相这一生也只有一妻两妾,两个妾是通房丫头抬上来的,打小就伺候着的老面孔,正室入门后一人打发一个院子由她们自行过活,老丞相少有涉足妾室院子,所以除了一名已出阁的庶女外,三男一女皆是言老夫人所生,那个女儿便是言素心。
而门房口中的表小姐则是言二夫人娘家的外甥女,表小姐的生母是言二夫人的亲妹妹,无奈所嫁非人早早离世,表小姐的父亲很快娶了续妻,继母对元配的子女很不好,因此言二夫人常藉丞相府名义送礼施压,不时接表小姐到府里住上十天半个月,甚至更久。
这位表小姐也很逗,南溪到京城约七日路程,往返一趟要十来日,她一年十二个月有大半年住在丞相府,刚回去没多久又来了,来时是空着马车,走时满载而归。
一些不厚道的下人便碎嘴,表小姐是在为自个儿攒嫁妆呢,她那个继母不可能给她太多的嫁妆,只好向二夫人伸手。
嘎啦!嘎啦!
门拉开了,门房见来人不是他以为的表小姐,而是神情安适的道士,当下就拉下脸,露出势利嘴脸。
“走走走,别挡在门口,我们府上很平安,不需要道士,你哪儿凉快哪边待,别来触霉头。”
门房伸手推人,却发现推不动,他已经够壮实了,居然不能让身形削瘦的道士移动半分,他不禁心里直打着鼓。
“你找吴管事来认人,吴三应该还在吧?”那个老好人最疼他家小姐了,面恶心善。
闻言,门房惊得往后一跳,身子抖得像筛糠。“你……你认识大总管,你是他的……呃!亲戚?!”
丞相府的大管事可不比六品小官差,三品官员见了他还得打躬作揖,恭敬地喊声“吴大总管”。
“喔!三番子当上大总管了呀,我以为依他那不苟言笑的性子,早被一棒子打死了。”司徒空空笑道。
“呵……这位道爷你等等,往前站一站免得被落雪打到,小的为你请大总管。”门房的态度丕变,前倨后恭。
他急着进去请人,慌得后脚绊前脚,好似后头有恶鬼追赶,一步也不敢多停。
“爹,这才叫小人吧。”司徒青青很是感慨的抚抚右肩上的血貂,看看那人谄媚的神情,她丢根骨头出去,他指不定也会欢欢喜喜的叼回来。
“别学,做人要有风骨。”此小人非彼小人,她还是当个讨喜的小人儿,没长骨头的小人不适合她。
“是,爹,不过我比较喜欢风鸡。”风骨又不能吃。
司徒空空微微翻了个白眼,这青青呀!他忍住弹她额头的冲动,女儿太聪明了,聪明得有点不驯。
“是谁要找我……”
一颗球滚过来……是球走过来……呃!不是,是一个人,有手有脚,只是那身躯非常惊人的庞大,圆滚滚的肚皮,一捉一坨的臂肉,莲藕似的肥节,油腻腻地抖动着,好像每走一步路就会往地上滴下几滴油。
可是他走得挺灵活的,不见喘气、汗涔涔的直流,脚下像装了牛筋似,一步一弹足,半百年纪走得比门房还快。
看到眼前的……人,纵是道行如海深的司徒空空也不免震惊。“你还没把丞相府吃垮真教我吃惊,丞相府的油水这么丰富吗?瞧你的下巴都有肘子厚了。”
“道长是……”怎么很眼熟?吴三眯起被肥肉挤得小小的绿豆眼,绞尽脑汁地回想。
“少吃一点,吴三,你往后真不想走路,直接用滚的吗?”司徒空空扶额长吁,这横躯……怎么敢出来见人?
“你……你是……咦!你是……”吴三先是狐疑,继而绿豆眼睁成红豆大,嘴巴大张,嘴唇抖颤,一副癫痫快发作的模样。“你、你……是风华公子?!”
风华公子?司徒青青看了看她老抽风的父亲,不解他哪里风华了。
“十来年不见了,痩竹竿都养成了胖竹筒……”一晃眼他也老了,发间掺了银丝。
没等他说完,球似的吴三往上一弹,老泪一抹,又哭又笑的往回跑,边跑边大声喊道:“姑爷回来了,姑爷回来了,姑爷回来了,姑爷……”
姑爷?真令人怀念呀!
司徒空空看了看院子的景致,门后的老树还在,红砖青瓦仍一样鲜丽,很是功夫的维护,怕是变了样子,女儿找不到旧日时光吧,真是有心。
忽地,他眼眶一热,牵着女儿跨过门槛,身后跟着捡来的小子和个头又长高的丫鬟豆苗。
急匆匆地,一行人迎面而来。
“你……你还敢来见我,不怕我打你吗?”
很无耻的女婿一把将女儿往前推,原来他捉着女儿的手是拿她当挡箭牌用。“青青,快拜见外祖父。”
喔!这个气冲冲要冲着她爹打的人是她外祖父呀!那她会喜欢他,爹有时候真欠打。
“外祖父,我是青青,司徒青青,我喜欢你一半白一半黑的胡子,你喜不喜欢我?”
面对不按照规矩来,跟她爹一样嘻皮笑脸的小姑娘,上了年纪仍十分康泰的言丞相微怔了一下,随即热泪盈
眶的抚向那张神似女儿的小脸。“喜欢,喜欢,外祖父喜欢你。”
“嗯!我更喜欢外祖父,你是我的亲亲外祖父。”司徒青青重重的一点头,表示非常喜欢,嘴甜得将所有人的心都融化了。
不过她不厚此薄彼,看到外祖父身后三个神情激动的男人,她眼儿弯弯地甜甜一笑,笑得让人忍不住跟着笑。
“大舅舅好,二舅舅好,三舅舅好,三位舅舅都好。”嗯,应该会有见面礼吧,瞧她礼数多周到。
“你知道我们是谁?”三人异口同声,拍小狗似的分别拍拍她的头,又是动容,又是鼻酸的盯着她不放。
“我当然知晓喽,咱们可是血脉相连,我一眼就能认出了,舅舅长得跟我很像。”果然是一家人。
其实言府三兄弟长得并不相像,各有特色,但同样仪表堂堂,十分俊朗,一门三杰,各居要职,两人在朝为
官,老二是“文遥书院”山长,桃李满天下,半朝文武官员皆出自文遥书院,算是他的门生。
“好,好,我的好外甥女,舅舅喜欢。”言老大笑道。她长得多像妹妹,尤其那双眼长得好,灵动有神。
“不错,咱们是亲的,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舅舅,舅舅给你撑腰。”言老二也笑着点点头。她这张小嘴真会说话。
“丫头,把丞相府当自个儿家,有舅舅在,没人敢欺负你。”言老四拍拍胸脯道。这可是姊姊的女儿呀,都长这么大了。
“嗯!谢谢舅舅们,青青也好喜欢你们。”司徒青青笑得眯起眼,猫儿似的小娇气把一群大男人萌翻了。
“咳!咳!外面雪大,快进去,别受凉了。”不想十来年才见到的外孙女被儿子抢走,言丞相清清喉咙,仗着父威,把儿子们赶到一旁,老脸笑成花的牵着小孙女的手往内走。
“走走走,岳父大人相邀,小婿不敢不从。”司徒空空厚着脸皮在后头跟着,丰采如玉。
“我没说你,你好意思跟进来。”一见女婿就来气的言丞相没好脸色,半百老人了还朝女婿横踢一脚。
司徒空空一闪,身形飘若落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刚才我家青青不是说了,咱们是亲的,女婿是半子,我也是你儿子。”
言丞相不痛快地由鼻孔喷气。“怎么知道我们在家,不怕扑了个空,没人理会你把你轰出去?!”
司徒空空不无得意的扬眉。“岳父大人忘了小婿是干什么的,我算好了你们的休沐日子才上门的。”
“那你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不干脆出家?
拉拉身上的道袍,司徒空空很无赖地扬唇。“我改行了,岳父大人若有需要,我算你便宜点,自家人不用客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