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狠了他就招了,我就不信那个大夫的骨头硬如石,打不断,折不弯,吐了血还能和着牙齿往肚里吞……”
虽然粗暴,但是有效,杏林堂的高大夫挨了两拳后,便老老实实的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吐个干净,再无隐瞒。
谢氏身边的李嬷嬷拿了五十两银子当前金,后谢亦是五十两,共一百两买他一句话,原本秉持医德的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难敌银子的诱惑,做了件亏心的事。
赵府大少女乃女乃的确在大少爷离家前便有了,只是月份尚浅未有妊娠症状,直到听到丈夫的意外身亡一事才引发孕吐,继而诊出早有喜脉多时,为一喜事。
只不过谢氏比皇甫婉容早一步看出她有孕在身,伤心过度的皇甫婉容根本没发觉身子上的变化,这才让谢氏钻了个空子,事先做了让人哑口难辩的安排,一次就让长房翻不了身。
有大夫为证,谁会相信长房大儿媳没有偷人,丈夫离家一个多月,她月复中胎儿才一个月,这还不是红杏出墙,外头有了男人,不然孩子打哪冒出来的,她一个人生得了吗?
婆母一张嘴就能堵死她,她根本不用解释,谢氏也不会给她机会多说,用最简单的方式解决,叫外人挑不出错处。
“你还问我莹姐儿跟谁生的,那一巴掌打得过瘾吧?你不想要的孩子就别认,她也不会喊你爹了。”皇甫婉容记恨着,恨不得多打他几巴掌,亲爹不认帐最伤人了。
理亏的赵逸尘眼眸一暗。“我错了还不成,我只记得一个两岁大的,哪晓得又冒出一个女儿,一时没想到,免不了问了一句,其实我很快就想清楚了,除了我,不会有第二人,那是我的女儿。”
他认错认得快,让人觉得想挑他不是是故意为难他。
“你就那么有自信?你再晚几个月回来,说不定我就嫁人了……”突厥女子不守节,夫死再嫁,一个女人可能有很多个丈夫,她们在男女事儿上一向不避讳,没有所谓的守贞可言,看对眼就在一起,生儿育女。
“我不许。”他怒视。
面上清冷的皇甫婉容,挑眉一瞟,“我替你守了三年,够了,我可没打算当一辈子寡妇。”
她这话是说来气他,还特意强调“寡妇”两字,让他的愧疚更深,也如同拿了一根针直扎他心窝。
“如今我回来了,不会再离开,你当不了寡妇。”他面容柔和,看向她的神情多了一丝情意。
“回来又如何,你已经把我忘了。”她捉紧了这一点大作文章,就是不想再做夫妻,她认为自己做不好一个妻子,突厥人的习性影响了她,她没法只做个安于后宅的妇人。
或者说她本性中不喜受拘束,到了突厥反而是鱼游大海,飞鸟入林,身为女子的束缚被解开,她才能如鱼得水的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用顾忌民风的约束和旁人眼光,她过得全然的自我。
“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再一次认识彼此。”夫妻是长久的事,他有足够的耐性焐热她。
“可是我不想,同样的事我不要再经历一次,你怎么能确定你这一次护得住妻儿?”只要有他在,谢氏的恶毒会再一次兴起,打破表面上维持了好些年的平和。
“我不会再忘了你。”赵逸尘强横而坚决的搂住妻子肩头,不管她再怎么挣扎也不放开。
她是他的妻子,要跟他走一辈子的人,他不容许她抽身。
这一刻,他心中除了她之外,连一点其他女人的影子也没有,包括胡阳大山上等着他回去拜堂的徐芸儿,他眼中只有这个固执又狡猾的女人。
“空口无凭。”男人的话能信,母猪都要上树了。
他忽地一笑,“要以血为誓吗?”
“你……”看了他如深潭般的双眸,皇甫婉容以为心如止水的胸口有丝悸动,她慌乱的别开眼。“婆母可不一定会接受我这个媳妇,你别乐得太早,白流了血。”
“这事我会解决。”这是男人的责任。
这事我会解决……多久没听见这般有担当的果决,在以前,同样的话一向是挂在她嘴边,她知道她若不去做,事儿就乱了,所以她尽管再累、再痛恨,也会拖着疲惫的身子去处理。
如今却由一个男人口中听见,她心中为之酸涩,眼眶发热地想要哭,她也想有个结实的胸膛依靠,什么也不管的安心度日,坐看他人如陀螺般忙得团团转,一刻不停歇。
“容儿,你哭了吗?”他伸手欲拭。
倔气的皇甫婉容撇开脸,避过他的碰触,仰起头轻轻一眨,眼中的泪水便眨了回去。
“哪有流眼泪,眼泪早在你灵堂上哭干了,我这是眼睛进了沙了。”她才不会哭,有什么好哭的,离乡背井几千里也没哭。
凌翎太坚强了,坚强到不知道怎么哭。
“你……”他不戳破她,只觉她强着个性的模样很可爱,让人越看越入迷。
原来他的妻子生得这般好看,柳眉如画,杏目点漆,肤似凝脂,雪白胜霜,樱桃红小口泛着艳泽,无一不精致的五官散发妍秀娇妩,如同一朵正在盛放的海棠花,艳丽无双。
赵逸尘冷硬的面庞出现一抹笑纹,皇甫婉容越要避开,他越是仗着男子力气大箝制她双肩,似调戏,似地抚模她滑细如玉的香腮,一下又一下,好像上了瘾。
“姑爷,小姐,哥儿姐儿来了,快让他们看看亲爹……”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人未至,先听到喳喳呼呼的高喊声,纵使这一年多来被磨得很稳重,浅草一得知姑爷平安归来的消息,也忍不住流露欢喜雀跃,连脚步都变得轻快。
这一家子老少没有男主人,压抑得太久了,难得高兴一回,个个面上都带了笑,笑逐颜开。
“还不放开,想让人看我们笑话吗?”这男人的脸皮也未免太厚了,明明忘了一切还自来熟。
“我们是夫妻,有什么好忸怩的。”丈夫疼爱妻子才是夫妻恩爱之道,她扭得像条虫像什么样子。
可她不认同,他们哪是夫妻,皇甫婉容身体里面的凌翎可不认为赵逸尘是她的丈夫,随兴惯了的她不习惯身边多了个令她感到威胁性十足的男人,以她的夫君自居,强势无礼。
在孩子进门前,她用力地朝他脚上一踩,趁他一疼松手之际,弯身钻出他的掌控之中。
她得意扬扬的一扬眉,笑得傲气的一瞟。
“娘,我有爹了吗?”清脆的童声中有一丝谨慎,像是欢喜,又怕高兴得太早,要先确认确认。
隽哥儿先探进颗头颅,小小的观察后再慢慢移步,牵着妹妹的手一步一步走向正在笑着的娘亲。
“你想要爹吗?”不是谁都有爹,她有两个爹,可是一个认不得,一个不好认,但不管认不认,他们同样都是爱女儿的好父亲。
隽哥儿很认真的想了一下,拉起母亲的手揉按她拿笔的虎口。“如果能让娘不那么累,有个爹也是不错。”
闻言,皇甫婉容噗哧一笑,以眼神看向没死成的丈夫。欸!你的作用是帐房,可有可无。“那他什么也不会做,只会帮倒忙怎么办?他会让娘比以前更累上十倍。”
不仅要管帐,还得伺候大老爷。
“那我们不要了,隽哥儿心疼娘,我是家里的顶梁柱,等我再长大一点点就可以帮娘了。”他踮起脚尖,朝他娘的胸口一比,表示他快长大了,以后有他养着娘亲。
“好,隽哥儿真乖。”她揉着儿子的头,满脸温柔。
得到母亲的赞扬,隽哥儿笑得开怀。
“好什么好,别听你娘胡说,爹是无所不能,什么都会做,绝不会让你娘累着。”他只会用另一种方法让她累到起不了身。
赵逸尘目含深色的看向妻子纤不盈握的细腰,想着床笫间要如何折腾她。
忽地被抱高,隽哥儿尖叫一声,本想挥小拳头揍人的小手在看见抱他的人时便讶异的一停,“咦,你不是那个脸很凶的叔叔吗?你怎么会在我家,你来找我娘做买卖吗?”
做买卖?差点忘了这件事,一会儿再和妻子“谈谈”。“我不凶,我是你爹,亲生的爹。”
啧!有必要强调亲生的吗?怕孩子以为是后爹呀!
“你是我爹?”隽哥儿有些迷惑地朝他娘一看。
丢下孩子三、四年不闻不问,真当爹好当。“哎哟,娘撞伤头,不记得了,他说是你爹,娘也不是很清楚,你再问浅草姊姊或是夜嬷嬷,娘不知道,我不认识他。”
“小姐……”浅草哭笑不得的一瞪眼,哪有人这般没脸没皮,连丈夫也不认,还推给下人。
可是她是主子,做奴婢的也不好多嘴多舌。
“容儿——”她还闹起脾气了。
皇甫婉容谁也没看,装起鹌鹑了。
“你到底是不是我爹,为什么我娘不认识你?”隽哥儿小脸很严肃地想弄清楚这件事,扁着嘴的问到底。
“是。”抱着儿子的赵逸尘苦笑不已,有些埋怨的睨了故意扯后腿的妻子一眼,她分明在报复。“我是你爹,不容混淆,你瞧我们长得多像,连你娘都没我们爷儿俩像。”
做了准备的赵逸尘拿出巴掌大小的铜镜,原本是有备无患,没想到真用上了,拿来哄孩子。
“咦,你真的很像我……”隽哥儿看看镜中的小脸,又瞧瞧比他大的大脸,大脸小脸瞧来瞧去。
真的很像——他下了结论。
“是你像我,我是你爹,我把你生出来的……”他的儿子呀!聪明伶俐,乖顺听话,他还有何求?
“啊!不是娘把我生下来的,爹会生孩子吗?”他不解的问,一张小脸上满是困惑。
遇到太实事求是的孩子,赵逸尘有片刻被窘住了。“是爹和娘合力把你生出来,没有爹,你就不会在你娘的肚子里,有爹有娘才有你,你是我们的儿子。”
隽哥儿听得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那我娘比较厉害,肚子里装了一个我,还把妹妹也装进去。”
“……”是,他娘厉害,前后生下两个赵家子嗣,劳苦功高,谁也比不上,尤其莹姐儿差点养不活。
看着腻着娘亲的小女儿,赵逸尘有几分心疼,要是他陪在妻子身边,她也不会乏人照料而早产,差点一尸两命。
“呵呵……”听着两父子说着叫人发噱的傻话,很想装无动于衷的皇甫婉容一时没忍住,笑出声。
“孩子他娘,你生了个呆儿子。”明摆在眼前的事实还质疑,没爹教着还真是不行,不开窍。
“你生的才是呆儿子,我儿子聪明得很,是明日的状元郎。隽哥儿下来,他不是你爹。”有这么说儿子的爹吗?
这女人……要翻了天了!赵逸尘咬着牙,不放手。“我的儿子不就是你的儿子,隽哥儿别听你娘的,她在吃味。”
“吃味?”味是什么,他比较喜欢吃核桃酥。
“谁晓得你会跟谁生儿子,说不定你外头儿子一大堆,乐不思蜀的不想回府,这才说自己失忆了。”不无可能,以他出色的外表,即便蝶儿不扑花,也有自动送上门来的艳福,甘心常伴君侧。
一想到他外面有女人,皇甫婉容的神色有些变了,原本不太热络的态度更疏离了,不愿他靠得太近。
一见她疏远的神态,他想笑,又有着无奈。“到目前为止,我只有一个女人,一个为我生儿育女的女人,隽哥儿是我唯一的儿子,你不要胡思乱想,把孩子带歪了。”
“我哪有多想,谁知道你在外面干了什么事,总不会几年来都一事无成。”看他的穿着打扮,不可能过得太差。
锦衣玉带,绫衫绸袍,脚踩银线绣云纹撒金云头鞋,头上是镶了三颗南珠缀玉的云雀衔竹金冠,一身的气派不下富贵中人,腕间戴着的紫檀香珠串更是价值连城。
从宫中出来的都生就一双利眼,她还有什么贵重物事没瞧过,一眼便能瞧出东西的优劣。
“你真的是我爹?”被抱得很紧的隽哥儿挣不开,只好露出和亲爹一模一样的无奈表情。
“我是。”无庸置疑。
“好吧!爹,我先认你,你以后要是对娘不好,我就不要你当我爹了。”他很正经八百的和他爹谈条件。
“我也要认、我也要认,你会像小花的爹一样让我坐高高吗?会带我去看花灯,猜灯谜,买好多东西……”哥哥做什么就跟着做什么的小尾巴欢快的蹬着腿,抱住父亲的粗腿。
小花是谁?赵逸尘无声的问。
佃户的女儿。皇甫婉容以唇形回答。
佃户的女儿……他的小女儿居然羡慕一个小农户的女儿……“好,爹让你坐高高,我们还去放水灯,坐画舫,买瓷女圭女圭,你想要什么爹都买给你,你是爹的宝贝女儿……”
“哄完孩子了?”
当了爹娘才知道父母难为,孩子永远有用不完的精力、问不停的问题,用最单纯的心思考验父母的耐心,把父母逼疯了,还不得不去爱他们、宠溺他们。
当一左一右的让一儿一女围着时,两张长得相似的菱形小嘴雀儿似的迸出一长串话,忙着应付的赵逸尘这才明白他欠缺的是什么,也是他一直在寻找的——家的感受和温暖。
没人知道失去记忆的他有多恐慌,不晓得自己是谁,爹娘是何许人也,家住何处,要往哪里去,家中是否有妻小等着他,他们会因等不到他而难过吗?为了他夜夜流泪到天明。
他很急,越想想起来却越是想不起来,脑海中是一团模糊的黑雾,越想捉住飘得越远,不成影像。
不想练武,不想当什么根骨奇佳的武学高手,他对习武并无太大兴趣,反而偏爱书籍,可是老酒鬼号称医毒双圣,他一手妙手回春的医术能治好他的失忆,所以他拜老酒鬼为师。
但是老酒鬼太奸狡了,他用恢复记忆一事吊着他练功,让他自动自发、日以继夜地学武,把老酒鬼的武功全学齐了。
赵逸尘怀疑钱老鬼所谓能治愈失忆的“雪蔘丸”是他信口胡诌的,老酒鬼说过不少醉话,全都当不了真。
“莹姐儿说她的雪球少了个伴,要我再买一只给她。雪球是什么?”他到现在还搞不明白,孩子一闹他就晕头转向,两只耳朵不够用,不知该先听谁的,转来转去。
“她整天抱在怀里的狐狸犬。”她把狗当玩伴,走到哪里便带到哪里。
“那个毛茸茸的小东西?”应该做成围脖或袖套吧!
任何有毛的四足畜生在他看来都只有那一身皮毛,剥了皮,剁块的肉跟骨头煮汤吃。
若是莹姐儿知晓她刚认的新爹把她养的狗儿当成山里的狐狸,还想吃狐狸肉,她肯定哭着大喊坏爹爹,不要这个会吃雪球的坏爹爹了,她宁可当个没爹的孩子,有娘就好。
“她喊雪球妹妹。”睨了一眼正在捏手臂的男人,皇甫婉容以眼神嘲笑他真不中用,才陪孩子几个时辰就不行了。
“不该让她养狗。”真不象话,和畜生称姊道妹。
“你自个儿跟她说。”她不当坏人。
“她会咬我。”那两排小米牙咬起人来还真疼。
她耻笑的一嗤,“你皮粗肉厚的,咬两口疼的是你女儿的牙口。”
“女儿咬父亲是为不孝,不过你来咬的话……”他话说一半地朝妻子一看,眼神流露出一丝意味。
灯下看美人,美如夜昙。
她冷笑的瞪了他一眼。“我会一口咬死你。”
“不妨试试。”就她那点连猫尾巴也踩不断的力气,他还怕她磕碰了牙,反过来怪他肉硬。
试什么,给他当塞牙缝的夜宵呀!当她傻了。“你不回去真的可以吗?也许赵府那边正在为你等门。”
“城门关了。”他有好理由。
“分明是你故意拖延,磨磨蹭蹭地带着孩子疯玩,错过回城的时辰。”她点明了他的刻意。
窜长的烛火映出赵逸尘俊雅的面庞。“是又如何,我的妻小都在这里,我错过了你们三年多时间,如今回来了,难道不该多陪陪你们?”
说到妻小,她听出他话中的落寞和内疚,不免心软地柔了语气。“那边不会说话吗?”
他冷冷一笑,“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室,我都没休了你,谁敢不承认你是赵府长媳,还敢说什么闲话。”
他们还想说什么,这些年他妻子受的委屈还不够吗?几句话就让她在府里待不下去,委身在什么都缺的小庄子,身边的丫头、婆子只剩下浅草和夜嬷嬷,她连生莹姐儿都找不到稳婆,主仆几个咬牙生孩子,生出个小猫似的娃儿。
听着夜嬷嬷抹泪说起曾经的过往,身为男子的他都想一刀砍死谢氏这个贪心不足的老妖妇,为了不让孩子出生,居然派人阻止稳婆来接生,想活活熬死她们母女俩。
想必没了母亲的隽哥儿也活不长,光靠两个忠心的下人也养不大他,谢氏只需略施手段,那两个下人便会从庄子被打发出去。
可是他却动不了谢氏,只因一个“孝”字,即便是继室也是他名义上的母亲,她能存了心思加害于他,累及妻小,他却不能逆伦不孝,将加诸在他们身上的还给她。
“可惜你在这里说得振振有词,在县城里的百姓仍只识得谢明珠这个谢家少女乃女乃,你『死』得太久了,众人已经不记得赵府有个长子,你被赵逸风取代了。”她在城里开铺子都不透露东家是谁,说是保持神秘,实则是不想和赵府再有瓜葛。
几年前为人所唾弃的皇甫婉容根本进不了城门,不贞的大帽子扣在头上,她不论走到哪里都受人指指点点,这里逐,那里赶,没人肯靠近她,好像她是带病的麻疯病人。
一度她想寄信给在同州当知县的父亲求援,可是没人愿意帮她送信,不是丢在地上用脚踩烂,便是朝信唾一口口涎,扭头就走。
信寄不出去,也无人伸出援手,她的处境越来越困难,直到那一推,转危为安,凌女史来了。
当她再进城时,其实百姓已经不太记得她,加上她在妆扮上做了一番改变,旁人瞧见她只觉得面熟,却是想不起来她是哪一家的媳妇,这才得以让她在街头上行走。
因为入城次数多了,众人见惯了只当她是一般寻常妇人进城来,有时还和她聊起赵府的“长媳”谢明珠种种作为,当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容儿,你真的很希望我死。”开口闭口都当他是死人。
她很想点头,叫他早日安息,人死化为尘,别来纠缠。“我说的是实情,你都回来几天,我那位菩萨心肠的婆母可曾告知宗亲,你的牌位还在祠堂里没拿下来,受香火祭祀。”
谢氏很想他死,怎会取下牌位,早死晚死都得要死,何必多此一举,取下没多久又要放回去。
族里没人知道他回来,没人晓得他活着,赵府的口风瞒得很紧,谢氏严令不得向外透露。
也好在自己这一年来赚了不少银子,安排几个钉子进赵府不成问题,要不然怎会这么快得知里面的动静。
“哼!她能瞒几日?等过两日我邀知交好友到酒楼畅饮,赵家二少爷就会打回原形。”
假的真不了。
“万一你在这之前先死了呢?”谢氏好不容易把儿子顶上台面,她绝不允许他来坏事。
又是死,她是多想他一命归阴?看着妻子娟妍面容,赵逸尘眼底多了一道暗影。“今非昔比,她动不了我。”
“因为你有武功防身?”一说出口,她恨不得咬掉多事的舌头,都活了两辈子的人了,还这般沉不住气。
黑瞳一闪,深幽的恍若最暗沉的夜。“你,看出来了?”
硬着头皮,她装出云淡风轻。“你虎口有茧。”
他低笑,摊开布满茧子的双手。“你是我的妻子,不能嫌弃。”
她听了不是味道。“你有茧关我什么事,又不是长在我身上……啊!你……你说什么浑话……”
一说到身上,皇甫婉容蓦地明了他话中之意,霎时双颊飞红,啐了他一口,明明一张寒冬脸说起话来却荤素不拘,话语轻佻。
“夫妻之间有什么话不能说,孩子都生两个了,你有哪里我没碰过?”他没有之前的记忆,但能创造新的记忆。
皇甫婉容被他的无赖气笑了,哪里痛就往哪里扎针。“真的无话不谈吗?那么咱们来聊聊你这三年多去了哪儿,做了什么事,在没回府前的居处位于何处……”
女史大人的口才无人能敌,辩才无误,她一口气丢出十几个叫人招架不了的问题,而赵逸尘一个也答不上。
不是他有心隐瞒,而是不能说,他一说不仅自己身首异处,连妻子、孩子也活不了,他不能害他们陷于那样的危险中。
“……累了,睡吧!”一说完,他起身解开玉带,月兑下外袍,取下绾发的小金冠。
睡吧……皇甫婉容绷紧的筋瞬间断裂。“等等,你想干什么?”
“晚了,该安置了。”和孩子玩了大半天,他也困了。
“你要睡在这里?!”娇软的轻嗓微扬。
看了她一眼,似在问:有什么不对?哪一对夫妻不同床。
“不行,我和你不熟,你今晚要睡的客房我已经让明烟整理好,出了月洞门往左拐,第一个有低矮花墙的小院子是你的落脚处。”他还真晓得什么叫得寸进尺,把她给的方便当随便,兀自当起男主子了。
“睡睡就熟了。”他很喜欢她淡淡的体香,似有若无,勾动着男人浮动的心,叫人心旌摇曳。
她气到失去冷静。“这么不要脸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什么叫睡睡就熟了,有比这更无赖的话吗?
“睡了,不要闹。”
他一脚踢开云头鞋,就着丫头先前备好的温水盥洗双足,已经擦过澡的他月兑得只剩下一件单衣和亵裤,这快把皇甫婉容给逼疯了,她还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这个死而复生的丈夫。
“我没有闹,这是我的屋子,请你离开……啊!赵逸尘,你在做什么?不许碰……”他比突厥人更野蛮。
“穿太多衣服不好睡。”眼底藏着笑意的赵逸尘将妻子的外衣月兑去,状若平常的扛起她往床上一扔,随即跟着上床,结实的大腿压住她乱踢的小腿,她睡内,他在外侧,手臂一捞将她抱入怀中,把头枕在她僵硬的颈侧。
“不、准、碰、我——”吼!真想咬死他。
皇甫婉容想着,要尽快把她画好草图的神臂弩做好,谁敢勉强她做不想做的事先连发三箭,痛死他。
他在她耳边轻笑,“我素了三年,别撩拨我。”
“你……”她话在嘴边,受到他呼出的热气干扰了,一时面红耳臊,喉头紧缩,想骂人又怕他真的欲火燎野,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