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滞留在陆震涛脸上的愠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温柔的浅笑,他凝神注视着她,陷入深沉的思索之中,不说话了。
今晚,他原本是想证明他对她并没有那种感觉,而她也没有左右他意志的本事。可当他跟莫羽翠同处一室时,他却只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他满脑子都是她。
他在情感上本就不渴望莫羽翠,而她的出现,让他连在上都不再需要莫羽翠或是任何一个女人,不是他没了欲念,而是他对她们再也没有渴求。当他断然的拒绝了莫羽翠后,他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心里只有一个人,那便是她。
回到他要她待着的房间,他找不到她,问了醉月楼的小厮,他说看见她跟着一个大娘走了,于是他开始找寻她的下落,在寻不着她的那段时间里,他的心像是被狠狠的掐着,莫名的感到不安,而那是他不曾有过的感觉……
当他发现她的玉坠子落在房门外,他一脚踹开了门,心心念念着的就只是她。
他当然知道打了范志霄后,事态可大可小,难以预料,但他没有犹豫,因为他不容许任何人侵犯他的领域,还有他的人。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惊觉到他竟然那么的在乎她,而她在他心中的分量有那么重。
他始终不想拥有任何人、任何感情,因为拥有便要承受失去的痛苦。他见过他爹那么痛,他自己也痛着,所以他一直游戏人间,不想被任何人控制喜怒哀乐,他以为自己可以继续,甚至永远这样下去——直到她出现在他的面前。
见到她的那一天,他就让她进入了他的生活、他的生命,他以为自己对谁都心如止水,没想到看来天真无害的她竟在不知不觉中攫住了他的心。
他可以拥有吗?如果拥有了又失去,他是否又要历经再一次的心痛?
“十二爷?”求安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疑惑的看着正望着她出神的他,“你怎么了?”
看着她,他脑海中只闪过一个念头——他想拥有她。
“听着,”他伸出手,轻轻的触模着她的脸颊,“以后我要你待在哪,你就待在哪,不要随便离开我的视线或是我给你划下的圈圈。”
迎上他深沉又炽热的眸光,她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还没回过神,他已抓着她的手,“咱们快回放真院吧,我累了。”
陆震涛动手教训范志霄的翌日,范长庵便亲自拎着范志霄来到放真院向他致意赔罪。事情过去了,求安也毫发无伤,生意人以和为贵,陆震涛也没得理不饶人,白银及米粮,他一样没少,悉数给了范长庵去赈灾。
他们离开临河之前,莫羽翠又来过一趟,可是陆震涛不肯见她。
自从陆震涛那晚救了求安之后,她便发现心里有些什么在发酵着,每回看着他,她便呼吸困难、胃部翻搅,脑袋仿佛不再属于她,有些奇奇怪怪的念头及想望。
她明确的感觉到,他喜欢她,而且是很喜欢她。
可是,别说他“可能”是她的仇人,就算不是,此刻的她明明是个男人,他若真喜欢她,那是否意味着……真如范志霄所说,他转性了?
如果他知道她是个女人,还会对她好吗?还会不计代价的保护她、为她出头吗?
……天啊,她怎么可以想着这种事情?父仇未报,真相不明,一切还如此混沌,她怎有余心余力去思索这种小情小爱?
老天爷,希望我爹的死跟他无关啊!
突然,这个想法钻进她脑海里。她吓了一跳,她有这样的想法只有一种解释,就是她恋上了他——她打从心里觉得这太可怕了。
“求安?求安?”
听见骆骏的声音,求安猛然回神,只见骆骏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
“叫你几声了……想什么?这么出神。”
“没什么。”她虚应一句,继续帮满月刷毛。
骆骏模模满月的脖子,“满月越长越好了,再过不久或许能上鞍了。”
“嗯……”
“有心事?看你魂不守舍的……”他关心地道:“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
“没什么事。”
“我想也是。”他一笑,“你在腾云山庄甚得人缘,把马儿照顾得这么好,十二爷又喜欢你,你能有什么烦恼?”
她沉默,若有所思。
“难道你想回老家了吗?”他问:“我听说你在老家有个未婚妻还等着你衣锦还乡……”
那是她胡诌的事,可是所有人都毫不怀疑的相信着她。有时,面对完全信任着她的他们,她感觉心虚惭愧。
“话说回来,你也不必什么衣锦还乡了,现在十二爷对你这么信任,就连他那些名贵稀有的宝马也交给你照料,倒不如你跟十二爷商量,将你的未婚妻子接到这儿来吧?”
路骏提到马的事情,求安顺口试探,“十二爷也不是什么都能交托给我,例如西马厩的……”
以往她也多次向其他人试探询问西马厩的事,可他们不是毫不知情,就是随口一句“还不就是马”便敷衍了她。
她虽然想再多问,却又怕问得认真了,引起别人的怀疑。若西马厩里养着的马真是初胧,那势必是不能说的秘密,而她探查不能说的秘密,也许会惹来祸事。
骆骏微顿,然后一笑,“你说西马厩啊,唔……”他沉吟着。
她小心翼翼地道:“西马厩里有什么?”
“马呀。”他说。
“得另外隔开,又由十二爷亲自照料并派人看守着,想必是价值连城的名驹宝骏吧?”
闻言,骆骏蹙眉,“价值连城倒是没有,不过初胧可是十二爷的珍宝。”
她陡地一震。初胧?她没听错,刚才骆骏确实说了这个名字。
“初胧?”她得确定他说的是初胧,而不是出笼或什么其他的。“好奇怪的名字,怎么写?”她感觉自己的声音颤得厉害,但大而化之的骆骏没有发现。
“就是初步的初,朦胧的胧。”他说。
骆骏的回答证实了常叔的话,也教她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陆震涛确实夺走她爹的马、害了她爹的命。
他不再是可疑的嫌犯,而是罪大恶极的览手。
“求安,你怎么了?怎么……”骆骏忧心的看着求安,伸手碰了碰求安的脸颊,“脸发白呢!”
“骆骏。”陆震涛的声音突然传来。
骆骏一怔,下意识的收回手。陆震涛的声调平缓,但不知怎地透露着隐隐的不快,让他有一点点的心惊。
“十二爷?”
陆震涛远远的就看见骆骏跟求安在谈天,尽管知道在骆骏的眼里,求安只是个讨人喜欢的弟弟,但强烈的占有欲让他觉得心里不舒坦,走近时又见骆骏伸手触碰求安,他险些按捺不住脾气。
“你爹找你呢!”他说。
“喔,好的。”骆骏说完,笑视着求安,不放心的又叮咛了一句,“求安,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知道吗?”
她僵硬的点了点头。
骆骏前脚一离开,陆震涛便走近她,“你有什么事?”
她抬起眼看着他,想起她爹的死状、想起初胧,顿时,眼底燃起了一把怒焰。
她虽知道还不是爆发之时,却几乎快忍不住。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陆震涛感觉到她眼底的敌意、防备及恨意。
她低下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提醒着自己千万别冲动误事。再抬头时,她已稍稍冷静。“十二爷来这儿,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我做?”
陆震涛感觉到她的异样,也许她自认把情绪藏得很好,却骗不过他的眼睛。她初来时,对他确实带着隐隐的敌意及防备,但随着时日累增,她已慢慢对他卸下心防——尤其是在临河回来之后。
可现在,她再度出现那种眼神了,而且比之前更加的强烈。怎么了?
“没什么事……”他说。
“没事的话,我带满月去走几趟。”说着,她拉着满月的缰绳便要走开。
陆震涛伸出手,一把攫住她的胳膊,注视着她,“真的没事?”
她摇摇头,唇角一勾,却笑得冷,“能有什么事?”说罢,她轻挣开他的手,拉着满月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