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中午,何家佳没跟同事出去吃饭,告知同事她有准备午餐,跟夏千昶留在医院用餐便可。
因昨天在这里煮的杂烩粥还剩半锅,夏千昶表示可留待今天中午继续吃,那分量足够他们两人食用,她认为也好,可省一餐外食费用。
她将放在冰箱的粥品拿出来加热,稍后再跟忙完的夏千昶一起吃午餐。
原本她打算请同事试吃评分,想想还是改日中午在这里现煮一锅新鲜海陆杂烩粥再请同事品尝比较有诚意。
夏千昶跟她不介意吃隔夜粥,但对其他人就不太好意思了。
约莫二十分钟,夏千昶才忙完手上的事,走进厨房的餐桌准备跟她一起吃午餐。
“你可以不用等我,自己先吃。”他午餐时间不太固定,昨天随口说今天再一起吃她煮的粥,但一忙工作便忘了时间,见她已坐在餐桌前、一手托腮等候,有些过意不去。
“刚才重新加热的粥很烫,现在没那么烫了比较方便吃。”何家佳笑说,起身从已打开锅盖降温的锅子盛了两碗粥,一碗放他面前。
因浓稠的杂烩粥加热容易烧焦,她开小火慢慢地加热,当粥完全加热后,她差不多又等他十分钟而已,没觉得等太久。
两人各自捧起碗,开始吃食。
“天啊!家佳妹妹,你竟然在吃『地狱终极料理』!”忽地,走道上传来沈芳宁的惊声嚷叫。
她跟陈玉萍吃完午餐返回,正打算到茶水间煮杯咖啡就看到惊人景象,原以为何家佳可能从家里带食物当午餐,不料竟跟夏千昶一起吃粥!
“夏医师,你怎么连单纯的家佳妹妹都荼毒?”陈玉萍也替被迫吃他可怕料理的何家佳叫屈。
“什么荼毒?这海陆杂烩粥料多味美,很不错。”夏千昶朝两名面露惊恐的女员工白一眼,也替被误会是他煮的杂烩粥辩解。
“家佳真的这么说?是被逼的吧?”陈玉萍看向她,非常不以为然。
“呃?这粥其实是——”何家佳想澄清这锅粥是出自她手,话未完却被截断。
“家佳说实话没关系,夏医师的料理我们早有目共睹,深受其害。尤其这道他所谓招牌料理的海陆杂烩粥,更被我们评为地狱终极料理!
“他每次放的料多少会有些出入,但煮出来的味道一样都很难吃。”沈芳宁直接吐槽,想当初她还傻傻地尝过两三回,每次都踩雷。
先前何家佳刚来时,听到夏千昶会使用厨房煮食,问起他的厨艺如何,她不好对她说得太直白才语带保留,之后忘了再次提醒她要避免被他好意请吃亲自煮的料理。
“夏医师最大缺陷,应该就是味觉不灵光。”随后也返回兽医院的卢科中因听到厨房这方传来谈话声,走过来加入表态行列。
夏千昶兴致一来便会开伙煮食,且为能方便一起解决往后几餐,每每一煮一大锅,几度好意邀他们吃他煮的海陆杂烩粥,因此他亦是曾被他食物荼毒过的一员,又因两人共事时间长些,比别人多被荼毒好几回,后来才能勇于拒绝他的各式料理。
他煮的东西,唯一能入口的大概只有火锅。
他没有任何厨艺可言,只会将买的各种食材全混在一起下锅,而他本人对自己乱七八糟的烹饪竟尝不出什么问题,还一再热络要分给别人。
何家佳听完三个同事分析,神情怔愕,随即忍不住噗嗤一笑。“原来,不是只有我觉得夏医师煮的杂烩粥不能入口。”想象其他人曾因身为员工的缘故,不好拒绝老板的盛情款待而勉强服用像馊水的杂烩粥,她再度发噱。
“知道难吃就赶快把碗放下,回头是岸。”卢科中忙提醒双手还捧着碗的她。
何家佳低头看着还有大半碗的杂烩粥,拿起汤匙又舀一口送进嘴里。
三人见状,瞠眸惊愕。
“这个不一样,是好吃的。”她抬眼对他们笑咪咪强调。
坐她对面的夏千昶也继续吃起粥,对他们刻意强调,“这碗是好吃的。”
“夏医师怎么煮都不可能好吃。”陈玉萍摇头否认。“家佳妹妹太善良才委屈求全继续捧场。”为她掏把同情泪。
“你们真的太夸张。对我不满这么久?”夏千昶因三人惊讶又夸张的反应,翻白眼略表不满。再怎么样他的料理也不可能像毒药,他自己都不曾吃到闹胃痛。
“我们对宅心仁厚的夏医师兼院长很满意,只要你不强逼员工吃你煮的拿手『馊水』就一百分了。”沈芳宁呵呵笑,不知对他是褒是眨。
“这锅海陆杂烩粥不是夏医师煮的,是我煮的。”直到这时,何家佳才道出真相。
“你煮的?”众人一阵讶异。
“是呀!闻闻看,光闻味道就绝对不一样。”她舀一匙粥,手臂伸向右前方递向离她最近的沈芳宁。
沈芳宁弯身嗅闻,“不是馊水的味道,很香耶!”她直接拿过何家佳手中汤匙品尝一口。“好吃,非常好吃!”赞美后又笑说:“难怪刚才进来厨房没特别闻到什么怪味道。”
“真的?我也要试吃看看。”陈玉萍好奇地拿过沈芳宁的汤匙,往何家佳面前的碗舀一匙料多的杂烩粥品尝。“真的好吃,跟夏医师煮的相比完全是天堂VS.地狱!”
她们两人的话又遭来夏千昶一记白眼。
“昨天中午我首次被夏医师的手艺雷到,索性自己煮一锅让他比较差异。”何家佳听到同事称赞,不免有种成就感。“夏医师竟说比他煮的只好吃一点点而已。”她不满地瞥一眼夏千昶。
她并非对自己的手艺自满,只是不能接受她的料理跟他煮的“馊水”相比竟只有一点点差距,这才希望同事给点客观评价。
“夏医师味觉都在睡觉,给他什么,吃起来都差不多,但我们就绝对能分辨美味与否,一定不吝于赞美。”卢科中笑说道,顺口提议,“既然家佳会煮料理,那明天中午让你负责?”
“呃?如果你们不介意简单吃,我明天中午可以煮一大锅杂烩粥。”何家佳直接就答应。
下一瞬,她内心浮现另一声音——坏女人不会答应替同事煮饭的。她不是告诉过自己不再帮人跑腿做多余的事?怎么这会不仅是顺便买早餐,还欣然答应要张罗同事们的午餐?
但想想还是算了,她要学当坏女人却频频失败,就如夏千拥劝说的,当回自己比较轻松。
翌日中午,同事们对她煮的美味海陆杂烩粥赞誉有加,希望还有机会再吃到她煮的料理,只因他们都吃腻外食了。
结果,接二连三,不知不觉她负责起同事们的午餐,她会在早上先去附近传统市场买菜再到兽医院,而她采买的食材都由夏千昶付费。
她并没煮什么复杂多样化的料理,往往是能快速烹调,方便大家一起食用的简单料理,但也不是只煮杂烩粥,还有咖哩、义大利面、炒饭、炒面、什锦汤面等做变换。
同事都吃得津津有味,感谢她这个厨娘改善他们的伙食,不用再餐餐当老外。
夏千昶的味觉仍不太灵光,却不吝于对她额外下厨的心力表示称赞,也喜欢吃她煮的料理,甚至慢慢能分辨她煮的食物跟自己煮的相比确实有明显差异,美味很多。
何家佳不仅负责中午伙食,甚至偶尔会在周六下班后又进厨房煮一锅粥品或拌义大利面的酱料,让夏千昶可在周六晚上或翌日吃食,因他休假常会待在兽医院一整天没出门,研究一些动物的特殊病例。
星期日上午,何家佳走路出门去传统杂货店替母亲买东西,虽说骑车较方便省时,走路需花上半小时,但既然放假就当散步,她也逐渐习惯乡下生活步调。
她走出杂货店,抟着装着一包面粉和砂糖的花袋走出巷子,转个弯沿着两边是稻田的狭窄产业道路轻松漫步。
她哼着歌,轻晃着手上的塑胶花袋。
不知不觉,她已回家生活工作两个月,一开始还有些排拒父亲替她找的兽医院助理工作,认为无法胜任,没料很快就适应,虽难免因生手而有些小差池,庆幸的是夏千昶待员工宽容,不会厉声指责,只提醒她下次多注意。
她跟同事相处愉快,当然跟夏千昶更恢复过去如兄妹的情谊,甚至两人关系更自在亲近。
至于失恋情伤,她也慢慢放下,即使一个人独处也不会再因想过往而伤心难过。
忽地,她似乎听到小狗吠叫,她循声向前快走几步探向产业道路旁的灌溉沟渠。
她讶异看到下方涵管洞口,探出一颗圆圆的狗头。
“柴柴!”认出那黄色身影是一只瘦小柴犬,她惊讶唤道。
“你怎么跑到下面去的?”她再靠近灌溉沟渠研究环境状况,这处灌溉沟渠宽度不及一公尺,深度约有两公尺,水沟里现在水虽浅但还是不容易爬下去。
那只狗是不小心掉下去的吧?有没有受伤?被困了多久?
这条灌溉沟渠目前没什么水,水深仅约十多公分,但若有农民需用水便会开启上方的闸门放水过来,水深将会高达一公尺,如此一来狗儿很可能被淹死。这一想,她更紧张担心。
“汪汪!呜……”柴犬再度呜咽吠叫,向涵管洞口外再探出一些,身上的毛已近半湿。
“狗狗乖,我这就下去救你喔!”她忙将手拎的东西搁在地上,往水沟边边一坐下。
她侧过身背对沟渠,双手攀着路面边缘,双脚往下垂落。
以她的身高腿长当然构不到沟渠底下,她边斜眼测量距离,边踩着平滑的沟渠墙面让身体慢慢下移,让双脚能更接近沟渠底下。
眼看已是极限,她将一只脚垂直晃了下,离下方约还有三十公分差距。她松开一直紧紧攀在路面边缘的双手,往下一蹬跳进沟渠里。
因下方水深约十多公分,她的鞋子连同裤管一起踩进水里,一双裤管浸湿一截。
她走两步,弯身探向直径约三十公分的涵管洞口,狗儿因一时惊吓而往里面缩躲。
“狗狗,柴柴,别怕,出来。我来救你了。”她轻声细语叫唤,朝洞口招招手,可惜身上没食物能诱哄它。
半晌,狗儿又探出头来,似察觉她无恶意,不怕生地缓缓走出涵管。
她怕狗又受惊,先蹲低身子继续跟它轻声细语说话,慢慢伸出手让它嗅闻她手指,之后她才轻轻地碰触它头顶,因它没害怕或生气,她更放心地模模它的头,接着摩挲它下巴。
很快地,她就跟陌生狗儿打好关系,不在意它身上湿淋淋、脏兮兮,她将它抱进怀里。
“柴柴好乖,我抱你上去喔!”跟狗接触片刻,庆幸它虽身体脏污,但看起来没什么外伤,只是有些瘦弱。
当她转身欲将狗抱离灌溉沟渠,这才后知后觉她爬不上去啊!
她仰头看着离头顶一段距离的路面,刚才虽能跳,道下要爬上很
难。
该不会,她也要被困在这里?
她只能先将狗放下跟它安抚两句,自己先尝试能否攀爬上去。
她伸长双臂,踮起脚尖,双手虽能攀到沟渠墙面和路面垂直角,但试着用力往上撑,一双脚离了地半悬空,身体却难以再往上攀爬,沟渠的水泥墙面没有任何可借力或支撑的东西,她只能让双脚再次落地踩进水沟里。
“惨了,连我自己都上不去……”她蹙眉苦恼。看着一旁也面露无辜的柴犬,一时不知所措。
她忽地想到可以找夏千昶帮忙,于是从口袋掏出手机,拨电话给他——“夏大哥,来救我跟柴柴。”
手机那头,夏千昶先是惊愕了下,一问清状况,忍俊不禁。
“你们在那边等等,我开车过去,五分钟到。”结束短暂交谈,夏千昶放下正研究的病历档案,忙拿车钥匙匆匆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