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秒针走动的声响,穿透耳膜。
桑如夏被时间的脚步声催醒,而且是一秒惊醒,随即翻身坐起。
“我的皮包!”她用着发音不甚标准的罗马尼亚语大叫。
下一秒,她噤声,呆呆的看着靠在床边,一手撑额的路清。
他身后是一扇半圆拱窗,薄暮透入,洒了满床,将他困在柔软的陈旧色调中。
她顺着他脸上的光线明暗,细细端详。俊朗的眉眼,浓黑睫毛,高挺的鼻梁骨,弧度漂亮的薄唇,他的五官根本挑不出瑕疵呀。
这样的情景并不陌生,多少次在夜里醒来,她曾靠在他的枕边,这般端详打量,可却没有一次像此刻,她的心暖暖的,酸酸的,想哭又想笑。
路清累了吧?他的眼圈好黑,发短了,脸瘦了,人看上去憔悴了。
是因为她的缘故吗?是这样吗?桑如夏好不舍,好心疼。
而后,她微楞,恍然大悟。
原来,这便是牵挂一个人的滋味……过去的她,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只以自己的感受为优先考虑,从未为他人设想,根本是个幼稚的自私鬼。
爱上路清之后,她被迫跟现实接轨,开始活得“接地气”,面对过去她一直在逃避的种种问题。
其中一种,便是为所爱的人牵挂。这种滋味并不好受,她怀疑怎有人受得住?
受不住也得受,因为是爱。
爱上了,就得承受,心甘情愿的受。
“你再继续盯着我看,我不保证会对你做出什么事。”
那张优美的薄唇,微微张动,吐出了低沉的声嗓。
桑如夏双颊绯红,瞪大眼,低呼:“你怎么知道……”
路清睁开深邃的黑眸,凝视着她。“你找皮包只找到一半,就没了声音,不是盯着我看,还能做什么?”
“小路你装睡!”她困窘地抗议。
“我只是在等你开口。”他扬唇,浅笑,身后的薄暮光晕,为这抹笑更添温柔。
“等我开口?说什么?”她怔怔地问。
“等你叫醒我。”他的嗓音有些沙哑。
“路清……”她轻喃他的名字。
“别那样喊我。”他眼底闪耀着炙热火光。
“为什么?”她傻傻地问。
路清用最直接的动作给了答案。
一个呼吸的空档,他已经将她压在身下,黑眸耀亮,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看穿。
“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想对你为所欲为。”他撕哑地说。
“可是我一向这样喊你啊。”她两颊瑰艳,不敢直视他的眼。
“梦见了什么?”他突如其来地问。
“啊?”路清从来没这样问过她欸,他几时对她的梦有兴趣?
“我想听。”他微笑。
啊,他笑起来的模样,真的好好看!桑如夏在心底赞叹。
“真的?你想知道我梦见什么?”她好惊讶,也好惊喜,这是否代表,小路并不嫌弃她的爱幻想?
“我不只想知道,我也想梦见你所梦见的。”他说,语气是那样温醇,浓情密意。
她呆了呆,眼眶微潮,心口好似被填满了蜜。
“我梦见了你,梦见了我跟你,我们一起坐在火车上,在要去霍格华兹的路上,到了那里,你变成了好厉害的巫师,而我只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学徒。”
她眼中闪耀着星芒,当她诉说着那些幻想,那些梦,他不由自主地被卷入,掉入她梦中的世界,仿佛亲身经历。
“……然后啊,你突然跟我说,你要离开那里,要去别的地方创造你的魔法王国,可是我不能跟你去,因为我学不会魔法,甚至连魔法棒都不会用。”
沮丧夺走她眼中的光芒,路清不禁伸手轻抚她,俯身亲吻那两扇浓睫。
“你错了。”
“啊?”
“拥有魔法的人是你。”他亲吻她的眉心,低语:“是你对我施了魔法,把我困在你的世界。”
“啊?!我什么时候……”
“我的时间停摆了,因为时针不想跟分针分开,只想永远在一起,我的时间恋人。”
最末句的低喃,落在她的双唇间,成了触发魔法的无声咒法。
这甜蜜而不可言说的魔法。
她闭起眼,为他张启双唇,迎合他,接纳他,主动探舌回应。
交缠,旋转,跳舞。他们无声的,进行着恋人间最神秘的仪式。
慢慢地,气息乱了,急喘,短促,他的倾讨与给予越来越多,超乎她习惯的范围。
晕头转向的这瞬间,她想起那一夜,路清对她做的那些事……
是否就是在那时,小路已爱上她?桑如夏甜蜜地想道。
滚烫的吻,来到颈肩,大手往下探索,解开了衬衫钮扣。
她反射性瑟缩一下,嘴里逸出笑声,甜得像糖。路清抚模的力道更加轻柔,抬起的俊颜,染上炙热的。
“别这样笑。”他低哑的说道。
“好痒呵……”她忍不住格格娇笑。
“你这样笑,我怕我会失控。”他叹息。
“……我不介意你对我失控啊。”她忍住困窘,大胆地说出口。
路清抬起幽黑的眸,对上她勇敢却带怯的眸光,沸腾的渴望烧得更旺盛。
“我不能。”他压下冲动,强迫自己停手。
“为什么?”她呆呆地问。
“你体力透支,需要好好休息。”他坐起身,动手替她扣好衬衫。
她笑了笑,鼻头却悄悄泛红。小路这是在担心她呢!
“等你恢复体力,你就惨了。”他边扣扣子,边用他一贯的冷静语气撂狠话。
“你想对我怎么样?”她挥舞粉拳,作出防卫的假动作。
路清笑瞥她一眼,说:“刚才我跟杜彦希通过电话。”
“啊!”她傻掉,一秒翻坐起身,扯住他的衬衫。“你怎么可以这样?我……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来这里。”
“为什么?”笑意自他眼中退去。
“我已经很久没跟我哥联络了。”她丧气垂下肩膀,老实招认。
“你跟杜彦希发生了什么?”他严肃地问。
“我……我没办法接受他喜欢我的事实,所以我逃走了。”
“你确定吗?”他不想看到她后悔。
她抓过他的手背,轻咬一口,气愤地说:“我很确定!我一直只把他当成亲哥哥,或许……是我太依赖他了,事事以他为主,才会让你误会。你也知道,我是独生女,小时候我就好希望能有个哥哥或姊姊,哥对我又那么好,我这人又依赖成性,到最后就成了这样。”
紧悬的那份心,总算能安然置下。路清伸出另一手,轻抚她后脑的发,笑意重返眼底。
“你伤了杜彦希,所以不敢面对他?”他点明她的心结。
“……嗯。”咬住手背的小兽默默点头。
“难怪。”他叹气。
“什么意思?”她松开嘴,好奇地问。
“杜彦希听到你来找我,就不说话了。”他想,杜彦希一听见这消息,也该明白桑如夏的心意。
“我哥一定很失望吧?”她垂头丧气,语气满是愧疚。
路清没打算劝她,毕竟这是她跟杜彦希兄妹俩的事,旁人说再多也没用,更没有介入的空间,最终仍要由她去面对。
路清抱着她,一起躺回床上,两人头靠着头,一起望着天花板。
“这里是哪里?”她后知后觉的问。
“艾伦租来的农庄。”
“艾伦是谁?”男生还是女生?这才是她最在意的。
“艺术史研究所的学长。”
嗯,那就是男的,很好,放心了。桑如夏很小人地偷笑。
“如夏。”瞥见她松了口气的笑,路清的心一阵愉悦,心防跟着松动。
“嗯?”她乔了一下姿势,靠进他的颈窝处,一手打横将他圈紧,就好像过去每晚睡前,总要将等人高的海马抱枕抱紧紧,一天的疲倦才得以释放。
“还记得我跟你提过我妈的事吗?”
她努力回想。“……有点不记得了。”干笑。
路清垂眸微笑。不怪她,他只提过一次,还是在筹备婚礼时,莫怪她没印象。
“我妈在我出国念书的那一年过世,死的时候,是另一个男人陪在她身边。”
“她……外遇了?”
“不算是外遇。”他的语气淡淡地,没有太多情绪起伏。“从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那个男人的存在,他是我妈在婚前的男朋友,我妈真正爱的人是那个男人。”
“路伯伯也知道吗?”她不可思议的瞪大水眸。
“他知道。是我爸容许我妈继续跟那个男人来往,甚至帮着我妈掩护,以免被我外公发现。”
“为什么?路伯伯不爱她吗?”她更惊讶了。
“正因为爱她,所以才百般忍让,拚了命的想讨好,只是到最后我妈选择的依然是那个男人,我爸做再多又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