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上次离开京城简直像逃命般的,一直催着车夫动作快,这次离开,左胜琪都不敢想象自己做了那么奇妙的举动——掀起车帐往外看。
看着城门越来越小,想着跟偶像相会无期,忍不住叹了一声。
只能安慰自己,距离拉不近,也好,就保持那美好的想象吧,就像她的初恋一样——天神人是不错的,个性干脆爽朗,只是啊,他有个干妹妹,从小认识的干妹妹,有事情不找男朋友而找他的干妹妹。
干妹妹有次笑咪咪地跟她说,自己其实不喜欢现在的男朋友,真正喜欢的是干哥哥,打算慢慢来,绝对能把他抢到手。
左胜琪不意外,女人一旦恋爱,直觉就很敏锐,停电时干妹妹不是打给男友反而是打给他,她就知道这是哪一品种的干妹妹。
后来她把事情跟男友讲,男友没信,反而语重心长地告诉她,“我跟她没什么,你也别半夜打电话闹她了,她最近晚上都睡不好”,她简直大爆炸,她讲的,他不信,对方说的,他都信,纠结了一阵子,她主动提了分手,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这样在一起真没意思。
嗯,想起初恋就对了,关系拉近则不美,她如果跟贺行之拉近,肯定也有一些阿哩不达的事情,例如通房,侍妾什么的,他都十八岁了,总不可能还是童贞男吧,通房侍妾又不比一般人,厉害的还斗得起正妻呢……
再说了,世袭罔替的侯府是什么地方,贺老太太可是亲王府的郡主,皇家正统血脉不说,连闺名都是皇后亲赐的,当年嫁入侯府后,生了两个儿子,长子贺槭,次子贺松,至于侍妾的儿子不是病死就是犯错下放到庄子,足见狠辣。
也不知道是不是贺老太太当年责罚庶出太多,贺槭跟贺松的子嗣都不旺,贺槭就生了贺行之,还是出自侍妾的肚子。
贺松虽有两庶子,但其生母因为意图陷害主母已经被打死,贺老太太觉得这两个孩子养在府中,思及生母被打死,将来也只会恩将仇报,轻则在外头惹事,重则可能害死贺行之夺爵,毕竟他们的生母曾想害死主母好当上正妻,这样的女人养出的孩子肯定也不知道感恩,为了府第平安,直接赶出侯府,放养到乡下农庄上。
左胜琪思及贺老太太这样心狠手辣,柳氏又只有一个庶出儿子,心里面肯定是多般扭曲,自己身分这样低,嫁进去能有好脸色看吗?
院中斗姨娘,院外斗婆母?
还是算了。
而且她不敢想象万一成亲后,自己生不出儿子,那可怎么办?
她在刚穿越时那冗长的“梦境”中,看了好多左家的事情,一府十子,各有正妻姨娘,这有儿子的姨娘,每个都白白胖胖,失宠也不怎么在意,专心教养儿子,至于只有女儿的姨娘,就算再受宠,也是眉心深锁。
而且有子无子地位也不同,康氏就不太会发落有子的姨娘,至于无子姨娘身分尴尬,介于主人与仆人之间。
古人觉得生子取决于女人的肚皮,肚皮争气就有儿子,不争气就没有,但其实婴儿性别取决于男性啊,为什么女人要因为男人的关系而遭罚,万一将来她跟柳氏一样连生两女,那要怎么办?
不过自己到底在乱想什么,八字都没一撇,想这么多,好像他已经准备要娶她了一样,简直花痴……
不过想想而已,又不亏。难得心动,下次怦然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脑内满足一下少女心也好。
贺行之好帅,闪闪发亮好有男子气概,就算在湖中头发浸湿还有一片叶子粘在上面也好好看,嗷……还是别想了。
在客栈住了一晚,隔日回到庄子,小猫喵喵凑上来亲热,左胜琪抱起猫,很三八的想,好吧,你就是这段爱情的纪念品了。
“小姐回来啦。”丽姑见了她很是高兴,“热水都准备好了,泡泡热水换件衣服,这就开饭。”
“好。”她抱着猫咪往房间走。
兰秀是个老实丫头,交代了她“虽然有匪人,但顺利从小门逃出”,她自然不会说出落水之事。
在现代活了快三十年,又是个老师,左胜琪很能调适自己,那个怦然心动就当成生活中的小火花吧,几天会想念,一阵子还是会想念,但再多一阵子,就会淡了。
见不着人,又没电话还是邮件,就算当时的贺行之再闪亮,也会渐渐淡去。
对,就是这样。
盖被,睡觉。
原本每日跑步减肥,但这半个月来偷懒,感觉又吃胖了——不是感觉,应该就是,因为腰带不会骗人……
但左胜琪现在提不起力气让自己变美,又没男朋友,是要变美给谁看。
“小姐。”菊芳从外间进来,“有位姑娘过来,说是奉重馨侯世子的命令来送东西的。”
她一下从美人榻上翻起,“你没听错?”
“怎么会呢。”菊芳一脸无辜,“重馨侯府多大的名气,婢子不会听错的,小姐要换件衣裳,还是这就出去?”
她看看铜镜,还行,不用换衣服也不用梳头,“这就出去吧。”
来的人是那日见过的韶华。
韶华真的就是雅宣那种等级的大丫头,妆容精致,衣着富贵不说,后面还有几个小丫头,走在大街上,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是哪个富商家中的千金。
她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见过左七小姐,婢子今日是来替世子爷传话的,一是那日纵火的恶徒已经抓到了,原来是一群南边异族,因朝廷前些年的驱逐而有所不甘,所以这一两年尽挑驿站跟客栈闹事,那日倒不是针对世子爷或者七小姐,只是以为没人在里头,便想先放火试试,好看看京城警戒如何。”
原来如此,“这也不过几日,怎么这样快就抓到了?”
“世子爷动了气,亲自领禁卫军查缉,起先只想查那日湖边放火一事,结果这群人中有人为了换到好的牢房,把前些日子的事情供出来,皇上原本为这事也挺烦心,没想到意外解决,还赏了好些东西下来呢。”
那句“世子爷动了气”,好……好容易让人乱想啊……停!
左胜琪,不要再乱想这些有的没的,人家只是因为自己落水火大,你是在三八什么……
“小姐看中的那栋宅子已经请工匠在修了,工匠说楼梯跟二楼烧毁严重,还是打掉重建安全点,不过雨季将近,怕是要等六月才好动工,您若是不介意,婢子便代为布置另一个空宅子,只是这空宅无人入住已久,还需打扫,换窗纸跟补漆等等,约莫需要半个月。”
“那、那就有劳韶华姑娘了。”
她真的不想再住在这里了,若只是比较荒凉还能忍,但这几日入夏,每日晚上都有青、蛙、叫!
婶子还笑说青蛙叫到夏末就不叫了,但你以为夏末就安静了吗?不是,换蝉叫,要一直到秋天才会安静下来。
青娃叫真是不能忍,太吵了。
韶华既然是贺行之重视的大丫头,肯定是很能干的,加上是大户出身,眼光不会太差,交给她不会有问题。
“小姐那日既然都一一看过,张管事便去官府把名字变更过,这里是新下来的地契,新契约,第一次的租金,以后固定半年收租一次,租金都跟以往一样,半年三十两,请七小姐过目。”
韶华一个眼神,她左后方的小丫头立刻躬身往前,把手中的盘子举高,盘中有块绿色绸缎,绸缎上有个乌金厘子。
左胜琪当然不能当下就打开来看,也是一个眼神,兰秀马上把盘子接过来,退到后面。
“世子爷便交代这三件事情,左小姐可有事情要婢子传话?”
“替我谢谢世子爷。”
“是,婢子还得赶着回驿站,这就告辞。”
“丽姑,你替我送送韶华姑娘。”说完,她便起身往厅内去了。
其实她觉得这样很没礼貌,但如果她真目送韶华离开,那就变成她不懂礼数了,唉,名门千金。
回到自己房间,打开乌金匣子,一迭摊平的古代地契。
第一张,第二张,第三张……咦,荷包?!
黑色丝面,上头绣着一只金鹤。
她见过。
那日落水,那渔家小子跑进来说马车来时,贺行之就是从这荷包里拿出赏银。
左胜琪内心突然怦怦跳了起来,左看右看,尽管房中没人,她仍亲自去把门窗都关了,这才回到妆台前拿出来。
是玉佩。
侯府门禁森严,一般人不能随意进入,这玉佩你收着,若是哪日想到要我兑现承诺帮忙,拿着这玉佩先找我的管事。
后来为了问他店铺之事,请丽姑拿着玉佩上门,那玉佩自然是由他收回去,没想到他拐了个弯又送回来。
意思是,有事还能找他么?
该不会……他对自己也有那么些意思吧……
说不定钦,重馨侯府是实权侯府,即使未袭爵,事务也不会少,看店铺,找帐房之事派人来就好,他何必亲自陪她。
不想不觉得,一想还真有那么点感觉……
当时只觉得玉色透润,看起来挺美,现在仔细看来,上面居然刻有字:泽如。
泽如时雨——是院子的名字,还是字?
不管怎么说,有字就不是普通的印信玉佩,说不定是很重要的纪念物……电视上不都这样演吗,古代男生很含蓄,也不好言明,就会送那种“祖母送我的玉佩”,“我家祖传的玉佩”,“皇上赏下来的玉佩”这种……
“小姐。”丽姑在外头唤了一声。
左胜琪一惊,回过神,刚好看到铜镜中的自己笑得一脸花痴。
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不是这种个性啊。连忙拍拍脸,镇定,镇定,然后才让人进来。
“那姑娘已经走了。”丽姑笑得一脸开心,“世子爷对小姐可真上心,追匪还可以说是给自己出气,但给小姐布置宅子,那可就是情义了,一个世家子弟能想得这样细,真不容易。”
她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六少爷的闺女有好归宿。
照她的想法,小姐既然伺候过世子爷更衣,他又允诺将来答应小姐一件事情,那么娶为平妻是最好的了,就算长辈不喜欢,也不至于太过反对,一个平妻而已,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现在看来,世子爷对小姐分明是喜欢的。
女人嘛,名分最重要,平妻虽然不若正妻,但也能上桌吃饭,到祠堂拿香,不是姨娘能比的,更不能随便休掉,有这名分,只要小姐不犯大错,这辈子就有保障。
但若是在名分之余,还能得到男人的喜欢,那就更好了。
世子爷房中无正妻,也没听说过哪个通房有孕,小姐若是争气先生下儿子,对于男丁单薄的贺家来说就是大功臣,就算将来正妻入门,也撼动不了她的地位。
“丽姑,你真这样想?觉得他,他对我很上心?”左胜琪知道丽姑是如亲人般地爱着自己,也不打算跟她害羞了。
“那是自然,那位姑娘一看就是世子爷院内的左右手,都给小姐派来了,还要去布置新的宅子呢。”丽姑拍拍她的手背,“小姐,既然那姑娘把半年的租金都带来了,合计也快六百两,不如请个医娘过来住着,把身体调养调养,六女乃女乃那毒也不知道多凶恶,先调养总是好的,可别耽误了生养。”
虽然脑内乱得很厉害,但突然听到“生养”,还是炸红了脸。
天啊,古代人到底是含蓄还是开放,都才见几次面而已,就讲到生养了……而且重点是对方看似有表示,但其实什么也没说啊,万一到时候是一场美丽的误会呢?不过往好的方面想,不会比赏花宴更丢脸了,她在梦中看过那一幕,真不知道该同情原主的笨,还是贺行之的无辜——如果这样就能攀上豪门当太太女乃女乃,那还用得着媒婆讲亲吗,大家看准想嫁谁扑上就是,原因也简单,你抱了我,得娶我。
“这银子来得真是时候,大太太给的月银可不够请医娘跟买补药,我明日就出发回京城,找个靠得住的医娘来这里住,把该买的补药都买一买。”
“丽姑你别急,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等八字有一撇再来准备就来不及了,女孩子总是要嫁人才好,身子养起来,孩子才生得出来。”
后来,就像在消除左胜琪的疑虑似的,贺行之隔三差五便送东西过来。
吃的,玩的,都不是很贵重,但她却很喜欢——搂着每天都在长大的喵喵,毫不厌烦的看着那些小事物,心想没有网路也没关系啊,有人肉快递。
虽然想多了很自恋,但如果这样还不明白,那就是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