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他眼帘的景象,让他的怒气一下子飙升,双目也瞪得血丝都出来了。
在这栋破房子中,几名大汉抓着苦苦挣扎的南净雪,她脸色惨白,涕泪纵横,头发凌乱,衣衫不整,整个人倒在地上却仍抓着柱子不放手,背上未好的伤渗出了血,拖得地上一片怵目的血迹。杏儿同样是一身伤,却早已无力反抗的倒在一边。
而指使那些大汉行凶抢人的主谋,宣青尘也认识,便是那觊觎他妻子美色的王霸天!
他看得目赀尽裂,二话不说上前一脚踢开那几名掳人的大汉。他虽然武功平平,但也拜过名师,要对付一些宵小根本易如反掌。
接着他无暇理会王霸天的反应,连忙俯下|身,想要扶起哭得混身抽搐的南净雪。“净雪,我来救你了!”
想不到,南净雪一见到他,并没有一副死里逃生的喜色,反而更加惊恐,双手双脚对着他伸过来的手一直踢打,脸上满是恐惧与慌张,尖叫道:“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你是坏人、是坏人……”
宣青尘心一沉,只当她是惊吓过度,一下子没有认出他来,便极力温声安抚道:“别怕,净雪,是我啊,我来救你了。”
“你不要过来!不要碰我啊——你们都是坏人,要害死我……呜呜呜,我不要在这里,好多好多坏人……”
眼看她哭得快崩溃,背上的血因挣扎越流越多,他即便心疼,也只能收手。
“好、好,我不碰你,你别动,别再弄伤自己。”
他微微起身,刻意与南净雪保持一点距离,因为他清楚的感受到她身上传来对他的排斥及厌恶,而会有这种结果,都是一个人造成的。深吸了口气后,他转身面对王霸天,脸色已是一片冷凝。
“王霸天,我跟你说过不许碰我的妻子,想不到你竟胆大包天追到京城来,看来你是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了。”他语如寒冰!。
王霸天忌惮地一皱眉,但没就此退缩,反而一副理直气壮的态度说道:“是你们宣家派人来通知我南净雪已被你们宣家休离,宣家要把她送给我,重新与我满来客栈缔结生意关系,我才过来的!”
他越说,越是咬牙切齿。“我中午过来接人,他们居然告诉我南净雪早在半夜就逃跑了。幸好我在京城也有些人脉,他们告诉我南净雪可能躲在花街,还累得我亲自带人来找,我没和你们宣家算帐已经不错了!”
“没有人休离南净雪,她永远是我的妻子,不管谁碰她,我都会让他失去一切,死得很难看。”宣青尘一听之下,心忖这一切一定又是姬冰的阴谋;对姬冰的恨意又加深了一层,当然更不介意让她再添点麻烦。“你这头蠢猪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吗,宣家家主的姨娘姬冰不喜我妻子已久,她便是要鼓动你来抢人,以净雪的个性,被你得逞只有死路一条,然后她便可坐收渔翁之利,把她的侄女带入宣家,做宣家新的女主人,而你则会遭受我无止境的报复。”
话声至此,别说王霸天脸色发青,宣青尘自己都流了一身冷汗,他不敢想象自己要是晚来一步,南净雪将会遭受什么毒手。于是他看向王霸天的目光,更是冷冽了几分。
“宣少主,既然这一切都是误会,我看此事不如就此作罢……”王霸天一阵心虚,其实姬冰只是通知人跑了,是他自己不依不饶的一定要得到南净雪,才会有今日花街这一幕。
宣青尘却不会让他这么好过,冷冷地笑了起来。“侮辱了我的妻子,你认为我有可能这么容易放过你?王霸天,接下来你将会遭受宣家粮行无穷无尽的抵制,你应该要相信我在粮商之中的影响力,往后不会再有人供应米粮给你,你王家的满来客栈就等着关门吧!”
王霸天的脸色一下变得铁青,不过他行事一向嚣张惯了,面对这样打脸似的威胁,他就算心有顾忌,也绝不会表现出来,反而色厉内荏地道:“宣青尘,你敢!你就不怕我临死反扑,你们宣家粮行也得元气大伤。”
“你可以试试,总之,你再不回去好好准备,只会加速你满来客栈倒闭的时间。”宣青尘脸不红气不喘,一句话就像判了王霸天死刑。
眼下还没有人知道他已月兑离宣家,他只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去商会宣扬抵制满来客栈的事,对王霸天而言就是排山倒海袭来的压力。而他一直激王霸天,也是要利用王霸天对付宣家,让他们狗咬狗。在他临走之前,留下这一手麻烦,对他而言可是解不了他心中万分之一的愤怒。
王霸天果然怕了,重重地冷哼一声,便带着自己的人匆匆离开破屋子。
宣青尘松了口气,连忙转身查看南净雪的状况。
她背抵着柱子,混身的虚弱与污垢,看着他的表情却是提防警惕,他甚至在她清澈的眸子中,看到了满满的陌生。
陌生?为什么?她当真怨他恨他到了宁可不相识的地步吗?
宣青尘顿时心痛如绞,她不必说话,光是这一记眼神,就能造成比真正砍他一刀还大的伤害,但他知道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是他的疏忽与放纵,害她被宣府欺负,才造成今日差点无法挽回的结果,所以他并没有不满她的反应,反而更加温柔,更加轻声细语地道:“净雪,过来让我看看好吗?”
“你是谁?”南净雪说出的话,让他脑袋一片空白,她甚至爬到了柱子的另一侧,像只胆怯的小老鼠般只露出两颗眼睛看他。“我知道你是坏人,我讨厌你,你走开!”
她的话无疑对他已然痛不欲生的心又重击了几拳,一向事事智珠在握的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无能为力的时候。“净雪,你怎么了,我是青尘啊!你仔细看看,难道你真的吓傻了……”
“没用的……少爷,少女乃女乃她不认识你了……”一旁的杏儿突然挣扎着爬了起来,她的伤比南净雪还重,但南净雪眼下的状况,却比她更糟。会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令她又气又怜,她认为有必要让宣青尘知道。
只见她声如蚊蚋地道:“昨天晚上我听到宣家有逃奴的消息,那找人的队伍还往这一带一直靠近,我就在猜是不是少女乃女乃……因为我曾告诉少女乃女乃我自小玩躲猫猫的地方,就是附近破败的道观……我碰运气去找,果然看到少女乃女乃带伤躲到了我家附近的道观之中……”
她倒吸了口气,背上的伤让她脸色苍白摇摇欲坠,但她坚持住精神,努力要把话说完。“在我看到少女乃女乃时,她手上拿着一块摊开的布,人却昏迷不醒……我知道她服药了……就是那颗在奇山县、一个奇怪老道给少女乃女乃的忘忧丹……”
说到这里,她的眼眶都红了,方才半死不活被扔在一旁她都没哭,但想到南净雪悲惨的遭遇,她却哭了。“少爷!少女乃女乃一定是想忘掉一切,甚至是想自杀,才会吃药的啊……宣家那样的逼迫欺负于她,少爷你却没有来救她,让她陷入绝境,所以我把少女乃女乃救回家……
“可她清醒之后,居然不认识我了,整个人痴痴傻傻,有如孩童一样……我问了她好多问题,试着提醒她往事,但她只要听到宣家的事,就会大哭大闹,逃避反抗……我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王霸天就突然带人闯进来……后面就是少爷你看到那样了……”
杏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恳求似的看着宣青尘。“少爷,求求你一定要救少女乃女乃,不要嫌弃她现在的样子,也不要再让她受欺负了……”
说完,她终于不支地昏了过去。
而南净雪见宣青尘久久没有动作,以为自己安全了,居然一屁|股坐在地上,玩着自己满地的血迹,嘴里还嘟嘟囔囔不知在说些什么,表情天真无邪,但行为却令人心碎。
宣青尘心痛地闭上眼,几乎不忍卒睹。究竟是多大的痛苦、多深的绝望,才让她宁可忘却一切,服下那颗来历不明的药丸?她变得痴痴傻傻,状似幼儿,却对他拒之如鬼怪,是否他在她的心中,也是那些害她的人?
他此生的挚爱就这样被摧毁了,他所有的爱情、所有的怜惜、所有的不甘,即使全倾倒在她身上,如今的她,又能懂吗?杏儿叫他不要嫌弃南净雪,他倒是想叫南净雪不要讨厌他,是他负她今生,欠她良多啊!
宣青尘痴痴地望着她,目光又是复杂,又是难过,更有着深深的压抑。他多想紧紧的拥抱她,告诉她从今以后他会好好保护她,绝对不会让旧事重演,可是只要他有什么动静,她就如受惊的小猫一般,惊恐提防地看着他。
他只能强掩心痛,逸出一个温和却哀凄的微笑,轻声道:“净雪,你不是想看雪吗,我带你去看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