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容连忙支使两个丫鬟拦住周氏。
杜嬷嬷则怒声喝骂道:“我家夫人岂是你这贱妇能伤的!”
周氏满脸怨愤不甘,怨毒的扯着嗓子大声吼叫,“杀人啦!季家人害死我女儿不够,还恶毒的打死我丈夫和儿子!”她挣扎甩开两个丫鬟的箝制,边往街道上跑,边高声尖叫道:“我要去求大理寺的官老爷们给我主持公道!”
芳容皱起眉头。“让她闹上大理寺可不好。”赶紧吩咐两名下人去截住她。
“她女儿可不是夫人害死的。”杜嬷嬷跳出来护着自家主子。
芳容朝还捂着胯|下痛号不休的季长德和躺在地上的季明昌看去。“可这两人确实是被夫人所伤。”身为郡主,又是国师夫人,对付这种人压根不需要她亲自动手,这么一来,反倒容易落人口实。?!
杜嬷嬷为自家主子解释,“是他们先冒犯夫人,对夫人无礼,夫人才出手惩戒。”
芳容担忧的道,“换了别人也就罢了,可今儿夫人打的是季明昌一家子,论辈分,他们算是大人的长辈,自然也就是夫人的长辈,夫人动手打了他们,周氏肯定会借机把事情闹大。”说完,见陶管事过来,她急忙上前将方才发生的事告诉他,两人的脸色都有些凝重。
陶管事很快做了安排,先吩咐下人将季明昌女儿的尸首给抬回家,再吩咐几个人将季明昌父子送到医馆。
迅速安排好一切,他走上前朝夫人行了个礼。“奴才来迟,让夫人受惊了。”
“陶管事,这事不会真闹到大理寺去吧?”欧水湄不免也有些忧心,她自觉占理,毕竟是季明昌和季长德先朝她动手的,但倘若真让周氏告到大理寺,闹得人尽皆知,总归不太好。
“芳容已让人去拦住她了,夫人莫担心。”
欧水湄这才稍稍放下心,回了寝房。
没多久,陶管事前来禀告,派去的两个下人没能截住周氏。
就在他们要追上周氏时,刚巧有辆马车经过,周氏竟朝马车扑过去,嚷嚷着有人要追杀她。
哪知那么凑巧,那竟是饶国公府的马车,饶国公就坐在车里,停车问明原委,便将她带上马车,前往大理寺。
临走前,饶国公还训斥两名下人,“纵使季长欢是国师,在天子脚下也绝对容不得他这般仗势欺人、纵奴行凶。”
陶管事神色凝重的又道:“如今饶国公插手,这事怕是不好善了。”
“这是为何?”欧水湄不明所以。
他答道:“之前皇上欲裁撤朝中冗员,曾征询大人的意见,饶国公便是其中一人。大理寺卿严国涛刚好与饶国公是儿女亲家,两家又是世交,倘若饶国公因此记恨于大人,非要介入此事,严国涛也不知会不会偏帮于他。”
皇上罢免了包括饶国公和卢尚书等几位大人的官位,早已传得满城皆知,更有传言说,皇上罢免这些官员,乃是出自国师之意,因此他才担忧若是让周氏告上大理寺,大理寺卿会不会为了亲家饶国公被罢免之事,藉此大做文章刁难夫人。
欧水湄没想到季明昌一家人不感激她的好心也就罢了,反倒泼了盆脏水诬蔑她,她气愤的道:“那大理寺卿要是敢徇私枉法,以私害公,我便到皇上跟前告御状。”
她自认身正不怕影子斜,邪不能胜正,若是有人胆敢无耻诬赖她,她也不会怕事。
大理寺。
严国涛哪里知道偏生这么巧,几日前才被罢了官的饶国公突然来找他,半途还遇上要告状的周氏。
听完事情原委,他更觉头大了,欧水湄不仅是国师季长欢的夫人,也是敬王的女儿,平乐侯的妹妹,她嫁给季长欢还是皇上亲自指的婚,他要是接下这案子,岂不是摆明了同他们作对吗?他虽执掌大理寺,负责百官的刑罚,可是他也只是个三品官,哪里敢得罪前头那几尊大神,何况就连欧水湄也是陛下亲赐的一品诰命夫人,他见了都得下拜呢。
然而他与饶国公不仅是相交多年的挚友,对方还是女儿的公公,这些年来两家彼此帮衬,替对方遮掩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
朝中没多少官员是真正清白,多少都牵扯了些贪赃枉法的阴私事,这要是在先皇时期倒还好,可新皇登基这几年厉行肃贪,要是在这节骨眼上被查获,那可不得了。
因此他不敢违拗饶国公的意思,表面上不得不暂时先接下此案,送走了周氏,准备晚点再想法子应付过去。
“你明日就传季夫人过堂查问案情,这都闹出人命来了,可得好好查办,勿枉勿纵,才能还死者一个公道。”饶国公拄着拐杖,说得大义凛然。
严国涛苦得五官都要纠结在一起了。“国公说得倒简单,这事……可不好办。”
饶国公板起老脸,义正词严的训斥道:“你可是堂堂大理寺卿,问案查案只消秉公办理,谁要是敢为难你,你就奏明皇上,皇上英明,定会为你作主。”
严国涛暗自咬牙,他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为了报复季长欢,不惜将他也推进火坑,让他对上季家和欧家。
饶国公瞧出他的心思,有意无意的道:“当年为了你家老二那件事,老夫可花了不少心思哪。”
严国涛心中暗骂他老奸巨猾,竟拿儿子的事来威胁他,只不过他也只敢在心中气恼,表面上马上端起一副凛然正色,严正表示,“国公放心,这案子我定会秉公办理,仔细查问。”
季长欢踏进寝房,看见房里的情景,微微一怔,先前在宫里他已从陶管事派去的下人那里得知今日发生的事,他回来时想过几种情景,唯独没想过会见到这一幕。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床榻和屏风上摆满了衣物,琳琅满目的昂贵首饰也堆满桌上。
欧水湄见他回来,一手扶着杜嬷嬷刚为她在发髻插上的一支由数十颗宝石镶制而成的孔雀金簪,回答道:“大理寺传唤我明日一早过堂问案,杜嬷嬷说那种场合须得穿着端庄合宜,把那些人全都给震住,所以这会儿是在试穿合适的衣裳。”
除了这支簪子,她头上还插了不少发饰步摇,加上梳得高高的冲天髻,让她觉得头有点沉。
季长欢打量她身上那一袭石榴色的广袖束腰绣金色牡丹云纹的衣裙,头上簪满华丽的发饰,颈上戴着硕大的珍珠链子,两耳也戴着镶金宝石耳坠,两只手腕各戴着金光闪闪的缠丝金手镯,一身珠光宝气,闪得人几乎看花了眼,他轻笑一声,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欧水湄走到他面前,问道:“相公觉得我明儿个穿这样到大理寺,行吗?”她不太喜欢这身打扮,觉得怪别扭的,整个人像是个会走路的首饰架子似的。
“只要娘子高兴,没什么不行的。”他眼含笑意回道。
平心而论,她五官精致,肖似她母妃,这么精心打扮起来,确实华贵逼人,不过他还是喜欢她平时那简单清爽的妆扮,一袭轻衫,简单挽个发髻,簪支玉钗,耳垂戴着两枚小巧的耳坠,俏丽可爱。
她撇了撇嘴。“可是我不太高兴,戴着这么多发饰、首饰很碍事。”
“既然不喜欢就别这么穿了,像你平常那般便可以。”季长欢建议道。
“可那样会不会震不住大理寺那些官员?要是让他们以为我是好欺负的,便胡乱定我的罪……”说到这儿,欧水湄突然想到她还没告诉他今天发生的事,连忙向他说明原委。
“这事儿我已经听说了,让你受委屈了。”他温声道。
季明昌那种人季长欢都不认他是三叔,她自然也不认,没好气的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卑劣无耻之徒,他们简直不是人!陶管事先前派人将他们父子俩送到医馆,坐堂大夫诊治后说季明昌没什么大碍,他很快就苏醒了,但他偏要说自个儿受了严重的内伤,硬赖在那里不走,至于他儿子……”说到这儿,她有些心虚的略略一顿,才呐呐的道:“呃,他的命根子被我不小心给踹断了,和他爹两人把医馆都给砸了,闹得鸡飞狗跳。”
最后医馆的人受不了,跑来季府求他们把人给接走,她只好让杜嬷嬷赔了医馆一大笔银子,让医馆的人先暂时离开几天,另外留下两个府里的下人照顾那对父子。
季长欢安慰道:“是他们上门闹事在先,这事原怪不得你,明日你尽管安心上堂,我谅大理寺卿也不敢偏帮周氏。”
“可是我听说你与饶国公不对盘,偏偏大理寺卿是饶国公的亲家……”欧水湄觉得头上沉得很,索性抬手拆下那些多余的发饰。
他站起身帮着她一块取下发饰,细语表示,“纵使饶国公记恨于我,但这事咱们站得住理,公堂之上严国涛就算想徇私也没那个胆子,娘子莫要担心,明日就当去大理寺见识见识。”
别说她是他的夫人,就说她是敬王之女,严国涛便不敢得罪她了,饶国公也不是不知道严国涛是不可能办她的罪,无非就是想藉此事让她和季府丢脸罢了。
他的这番话让她很受用,一颗心甜甜暖暖的,亲昵的伸出两手环住他的腰,依偎着他,娇声道:“相公放心,我明日在公堂之上绝不会丢相公的脸。”
季长欢拥着她娇软的身子,宠溺的轻笑。“面子事小,娘子无须在意,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