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平远罚她早上只能喝一碗白粥,中午供膳一碗白饭及一碟菜,也就是说她一天只能吃两餐跟喝水,除了送水跟食物的金大娘,谁都不准靠近柴房或意图跟她接触,若有违反者,便再加罚多关十天。
一天两餐,而且是分量这么少的两餐,他真是太过分了,是要她当神仙吗?
被关禁闭的第一天,她便饿得七荤八素,头昏眼花。虽说只要有水喝,就算三天不吃饭也是死不了,可一天一碗白饭实在是太不人道了。
天一暗,她便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躺平,她想只要睡着了,就能忘了饥饿的感觉。
不知睡了多久,她忽地闻到香味,非常非常香。她迷迷糊糊的醒来,心想自己恐怕是饿昏了在作梦,可那香味是那么的真实,就彷佛……眼尾余光一瞥,她看见门缝底下有两颗肉包子。
她倏地翻身坐起,揉揉眼睛以确定自己没看错。没错,那真真切切的是两个肉包子。
于是,她飞快的跳下床跑向门边,抓起包子就咬,嚼着又热又香的肉包子,她感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猜想,她娘肯定没这么大的胆子偷偷给她送吃的,所以一定是周氏还是聂平莘吧?除了她们,没别人够胆量及分量违背聂平远的命令了。
果然呀,做人平时还是要多多与人结善缘,才能在落难的时候得到援助。
吃完了肉包子,配了几口水,她心满意足的睡了个肚子饱饱的觉。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到了午夜,她总被香味唤醒,然后柴房的门底下便出现各种热食,而且都是她爱吃的。
她十分好奇及疑惑,若给她送食物的是周氏或聂平莘,她们为什么不叫她一声?是怕发出声音被人发现吗?
她想,一定是这样的。
不过,她真的很想亲口谢谢她们如此有情有义。
于是第五天,她决定熬着不睡守在门边,等着冒险帮她送食物的好心人,到了午夜,一双手自门底下探进来,她根本没时间分辨那是男人或女人的手,便一把抓住。
“外面是谁?”在她问着的同时,她感觉到自己抓住的是一只大手,估计是个男人。她猜测应是周氏或聂平莘遣哪个小厮偷偷给她送吃的来。
“我。”门外传来男人的声音,而且是聂平远的声音。
“什么?”她吓了一大跳,却将他的手抓得更紧。
她真没想到竟然是他。罚她的不正是他吗?怎么他还三更半夜的帮她送吃的来?而且是连续五天……
她胡涂了,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对她到底是……
“快放手。”门外,聂平远声音微带懊恼,“我要回去歇着了。”
她回过神,“不放。”说着,她用两只手紧紧的抓着他的手。
“这几天都是你给我送吃的?”她问。
“这偌大的聂府,除了我,还有谁敢违反聂平远的命令?”他说。
“罚我的就是你,你为何要假好心帮我送吃的?”
“什……我假好心?!”他声音中带着懊恼及不悦。
“难道不是?”她语气有点激动地道:“你好狠的心,居然罚我一天只能吃两餐,而且是一碗白粥、一碗白饭跟一小碟菜?你不知道我食量很大吗?你不觉得自己很没有良心吗?我那么做确实会让你难堪,可我是为了救人呀!你不觉得你这样罚我很没道理吗?爷爷年纪大了,脑袋是古板了一些,可是你总该开明一点吧?那个人都快死了,我能不救他吗?你知不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么做是替聂家积福,你懂不懂?”
她劈里啪啦臭骂他一顿,然后用力在他手背上掐了一下。
她原本以为他会抽手或是打断她、骂她几句,但他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任她胡乱发泄完了之后,他语气冷静地说:“你不是饿了吗?怎么还有力气骂人?”
他平静的语气让她心头一震,然后不可思议又不知为何的,她的情绪也沉静下来了。
她未开口,门外的他说话了。
“我并不介意你为了救人而跟男人有肌肤之亲。”他缓和平静地道:“罚你不是因为我认为你做错了什么,只是为了平息风波,让大家无话可说罢了。”
“咦?”她一怔,“你是说,你不计较我跟男人亲嘴?”
他是真的开明?还是对她无感到根本不在意她跟其它男人有任何接触?若这么说来,因为私通被赶出去的沈雨燕,果然在他心里是有存在感的。
“你的妻子与男人有这么亲密的接触,你真的不生气?”她试探。
他听着,低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她有点懊恼的问。
“如果你真的背着我乱来,我当然会生气,可你是为了救人,我生你气岂不是太无理了。”他续道:“济生院的大夫每天都要接触不同的女病人,难道他们的妻子都要生气?”
“他们跟女病人之间的接触也顶多是把把脉而已,可我——”
“我没生气,虽然……”他打断了她,“我还是有点在意。”
“咦?”闻言,她心头一悸。
他没生气,只是在意?他的意思是他可以理解她的作法,但他在意她跟别的男人有那样的接触?也就是说,他对她不是全然无感觉的?
瞬间,她的心口热了起来。
“虽说是为了救人,但你的行为毕竟难容于现世,我不担心你有辱聂家名声,我是不想你日后在外行走让人
有辫子可抓。”他平和地道:“我罚了你,不管是聂府还是外头的人都会知道你已经受罚,日后就算他们想说你什么,也不至于太过。”
听完他的话,她终于知道他这么做不是为了聂老太爷,不是为了聂家名声,不是因为他恼,而是为了她。
他是如此的用心良苦,她真是错怪他了。
不过他说现世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已预知在未来,这种行为是合理的,不会被攻击或挞伐?
“我还以为你是没血没泪的爱钱鬼。”她说。
他瞬间将手抽了回去,“饿死你好了。”他恼火。
隔着门板,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他的声音,她无法完全猜中他此时他真正的情绪跟感觉。
“欸!”她急唤,“我其实是想说谢谢你啦!”
“骂人是没血没泪的爱钱鬼,还说是谢谢?你这是哪门子的谢谢?”
“我的意思是你并不是我原先所以为的那种没血没泪的爱钱鬼啊。”
“你还一直说!”他语气懊恼,但转口便问:“明天想吃什么?”
她认真的想了一下,语气兴奋地说:“筑馨居的流金包。”
“想得美。”他丢下一句,走了。
翌日晚上,筑馨居的流金包出现了。
穆希恩吃在嘴里,甜在心里,这是她跟他成亲以来第一次有如此甜蜜的感觉。
接下来的每一天,聂平远都会为她送来吃的,她要什么,就是什么,转眼一个月就要过去了,这日他来到柴房外,给她送来她昨天说想吃的红烧狮子头。
“欸,我明天可以吃一样东西吗?”她问。
“什么?”
“你的蛋炒饭。”她说,自从上次见过他亲自炒的蛋炒饭后,她就一直念念不忘,那是她在现代最爱吃的食物之一。
“你的要求真的越来越多。”
“反正你也是要煮,就顺便……”
“顺什么便?我也只做早膳,午晚膳我都是在外头吃的。”他有点不悦,“我才不会特地烧柴热灶帮你炒饭。”
“喔……”她有点失望,但这其实在她的意料当中。
“你那什么失望的语气?别太不知足,我还没这样伺候过人呢。吃完早点睡吧,我走了。”说罢,他旋身便离开了。
穆希恩默默的吃着红烧狮子头。“好好吃喔……”她边吃边喃喃自语。
被关禁闭的期间,她每天都有好吃的东西祭五脏庙,他说的或许没错,她真的是太不知足了。
这是她“出狱”前的最后一晚。时间到了,聂平远却还没来。
以往这个时候,他都已经带着她喜欢吃的东西来安抚她吵闹的胃了,怎么今天还没出现?
左等右等,等得她有点上火了。
虽然这不是他该做的,更不是她应得的,可因为过去一个月来,他从没让她失望落空过,因此此时她有种失落懊恼的感觉。
果然,人都是不能宠的。
“这可恶的聂平远,在搞什么?我肚子饿扁了。”她坐在床边跺着脚,“再不来,我就……”
话未说完,外面传来他的声音。“穆希恩。”
一听见他的声音,她飞快的跑到门边,“你现在才来?我快饿死了。”在她说话的同时,她已闻到熟悉的香味,那蛋香、那饭香……
她心头一惊,正想说话,只见门下已出现一盘蛋炒饭,她倏地瞪大眼睛,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你要的蛋炒饭。”他说,“我可是特地烧柴起灶帮你弄的,你要是敢嫌东嫌西,你就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