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围都是开阔的景致,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风景,因此也无所谓争执了,喜欢者便先坐下,大家都是斯文人,很快便决定了位置。
见众家女眷都上场了,张令昕悄悄挪到谈思璘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别担心,宁远侯府的姑娘在出嫁前都要读三年书,自然也学了作画,纵然小嫂子不能一鸣惊人,但也不至于给你丢人便是。”
谈思璘微微挑眉,觉得好笑。“怎么,由张公子看来,谈某像在担心吗?”
张令昕模模鼻子坐下。“算我没说好呗,谈公子。”
谈思璘的视线始终没离开过骆佟。
他半点也不担心她不会画,他怕的是,她画得太好了,启人疑窦……然而,此时他也不能阻止她下场了。
杨采兴高采烈的宣布,“以一个时辰为限,时辰一到,众位夫人皆需停笔,不得再画。”
宣纸铺开,骆佟早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她先是细细品味眼前的景致,沉淀下来之后,这才神态自若的研墨、调色,湖笔沾了墨,下笔毫不凝碍,一挥而就。
她尽得言青真传,作画从不着眼小处,她的画不以灵动取胜,但讲求生意盎然、跃然纸上,这是言氏一派的特点。
足足一个时辰,旁人兴许还会起身走动、槌槌肩、捏捏腿,而她作画极是专心,浑然不觉时光飞掠,直到那声时辰到,她才回过神来,恰恰只差落款。
这一回神,她才暗自捏了把冷汗,庆幸自己尚未落款,否则长久以来的习惯使然,她肯定会落下“赵名希”三字。
前方,杨采笑容满面地抚起掌来。“好啊,真是绝妙呀,本王真是想不到,众位夫人竟都这般深藏不露,看来今日诸位与本王可以一饱眼福了。”
其实他也还没细看众人的画如何,只是远远一瞧,每个人都画得有模有样,他便先夸了一通。
“今日本王特意请到了当世大家言诤先生来评鉴,想来其公正之处,大家都不会有异议才是。”
“当然了。”众人纷纷附和。
那言诤是什么人?可是大周画艺造诣最为拔尖的名家,要是他说好的画,那就一定是好,绝不可能有错。
骆佟浑身一震。
言、言诤吗?是她师傅言青的祖辈……
如果是言诤先生,绝不可能认不出她的画风出自言氏一派,别说言诤先生了,就连荣宝轩的刘掌柜都一眼看出她的画是在“临摹”言氏一派,才会喜出望外的全部加以收购,身为言家宗师的言诤又怎会看不出来?
如何是好?她要如何解释自己画出了言氏一派的风格?事到临头也不能撕了自己的画作……
一时之间,她脑中闪过千百个想法,但不管她想什么都来不及了,言诤已经被杨采请出来。
言诤平日深居简出,不随便露脸,能得如此大家指点一二,对旁人或许是可遇不可求的惊喜,对她可就是大大的惊吓了。
她正感到心乱如麻,却撇见了谈思湛眼里闪着诡谲的光芒,神情透着无法掩饰的得意,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骆佟顿时心生警惕。
难道——她大意落入了谈思湛的圈套里了?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她现形而设计的?
若她的臆测没有错,那他为何这么做?这么做于他有何益处?
不管于谈思湛有何益,今日她肯定是不能全身而退了……
她惴惴难安,那边,杨采已与言诤寒暄起来。
“言先生惠然肯来,真是令逍遥阁蓬荜生辉,是本王莫大的体面。”
“殿下言重了。”言诤谦虚了几句,对于杨采的推崇,他也是很受用的。
众人随着言诤和杨采开始品画,首先评的是吕传夫人的画,吕传是诗人,对画亦有涉猎,他的夫人显然也是极有素养的。
言诤细看了一会儿便赞道:“吕夫人的画风虚中取实,景致入骨三分,墨的浓淡恰如其分地托出了红花和绿叶,真是一幅好画啊!”
吕夫人微一福身,唇边含着得体的微笑。“先生谬赞,实不敢当。”
接下来评的是内阁学士岳成阳夫人的画。
言诤评道:“岳夫人这半面水塘画得有意思,彷佛鱼会观人似的跃然纸上,还有那倾拽而出的片片荷叶,拙中藏巧,亦不喧宾夺主。”
岳夫人已是四十开外的妇人,她言笑晏晏。“随意涂抹,倒让先生见笑了。”
跟着,一行人来到曾绮芳的案桌前。
言诤细看她的画,赞道:“这工笔、这立意,用墨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不愧是太师府的千金!”
曾绮芳满眼得意,假意谦逊地敛衽为礼。“妾身才疏学浅,先生过奖了。”
她自三岁起学习琴棋书画,她父亲尤其最重画这一门功课,为讨父亲欢心,没有天赋之下,她只得苦练,如此苦练了十载,还能不技压群芳吗?其余人的画作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呵,看来雪玉手炉非她莫属,听闻老太君十分想要那雪玉手炉,她把雪玉手炉献给老太君,还怕她在府里的地位不节节高升吗?
骆佟倒是希望头名给曾绮芳拿去,就到曾绮芳为止,不需再评了,她的画,可是禁不起一评啊……
然而,无论她如何向老天祈求,众人还是行至她桌案之前了。
她深吸了口气,在心中苦笑。
穿来之后,她低调做人,处处小心,不想却要在今日功亏一篑。
她怎么就没牢牢记取前生的教训,明知要提防谈思湛,却还是掉进了他设的局,只能怪她百密一疏,万万没想到今日明着说是赏画,却要下场作画,更没想到会请来言诤大家讲评……
她抬起眸,朝谈思璘投去一眼,眼里有万般无奈。
她实在不想为他招惹麻烦,但看来这麻烦势必无法避免了,且有谈思湛在,他万不会大事化小,肯定会想方设法地将小事闹大,让她陷入困窘的境地,也会令谈思璘无法为她缓颊……
“怎么回事?”张令昕撞了撞身边谈思璘的手肘。“小嫂子怎么这般无可奈何又郁郁寡欢的?难道是画得太丑了,怕丢你脸面?”
谈思璘巍然不动,他并没在顷刻间想明白她为何深锁眉心,虽然想不明白,但他用眼神传递给她一个讯息——
莫怕,凡事有我。
骆佟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能读懂他的眼神,但她就是懂了,心也稍稍定了下来,不再跳得那么厉害。
是啊,有他,她有何好怕?她的夫君可是大周朝绝无仅有的两朝金相,凭他的机智,又岂会不能护她周全?
如此一想,心里倒是有了底气,脸上神情也跟着淡定下来。
谈思湛见他们眼神交会,眸中瞬间迸出戾光,几乎无法忍受——
他暂且忍下,再过一会儿,再过一会儿他便能让骆佟哑口无言,让谈思璘对她心生疑窦,她要如何解释她画出了言氏一派的技法?饶是她再怎么能言善道也万不可能揭过此艺……
“这位是谈左丞夫人。”杨采为言诤引见。
曾绮芳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哼,凭她,不过是个庶女出身,能画出什么名堂来?肯定要丢敬国公府的脸了。
“啊!”安南君蓦地轻呼一声。
他是翰卢坊的掌柜,翰卢坊是京城名士最爱去的裱装之地,而安南君本身亦是极爱风雅,收藏许多名人真迹,结交许多有地位的文人墨客,在京城的文人圈里极有地位。
安南君这一惊呼,立即吸引了众人视线,他随即指着骆佟的画作,失声道:“这不是先生您的真迹吗?!”
骆佟闭了闭眼眸。
该来的终是会来……走过前生,又怎能做到半点痕迹都不留?
“这——”言诤瞬间脸色铁青。
言家的子弟甚少,画技不传外人,且传子不传女,因此每一个他都数得出来,眼前这左丞夫人绝对不是言氏一派的子弟,但她分明画出了言氏画风,那功底少说也有二十来年。
他想的没错,骆佟前生师承言青之后,直到死前,一直以作画自娱,穿来之后,也毫不间断地暗自作画,功力自是不同凡响。
“思璘,难道弟妹竟是言门的子弟吗?你为何没告诉本王?”杨采是爱才之人,此时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眼神熠熠生辉,满脸挖到宝的惊喜。
言诤大家脾气,也不管不顾眼前的人是皇子就瞪着眼睛道:“并无此事,殿下慎言!”
“不是吗?”杨采不明白了。“可为何画风一模一样,竟像是先生嫡传的弟子?比起其余言氏子弟有过之而无不及哪!”
言诤板着脸,冷声道:“这点老夫也不明白,要问问谈夫人。”
要说临摹能临摹得这么好,那就是天赋过人了,否则以她不过十五、六的年岁来说,实在说不过去。
杨采看着骆佟,奇道:“弟妹,你与何人学画呀?”
骆佟实在希望时光倒转,回到她还没出门的那一刻,如今这么多眼睛看着她,除非她咬掉自己的舌头才可能不回答三皇子的问话。
这一世,她未曾正式的学过画,就是侯府请的女夫子教读书识子,顺道教教琴棋书画的皮毛罢了,她表面上会的那些,侯府的姑娘个个都会,若她说是向女夫子学的画,必定不会有人相信,那女夫子若有那么高明的作画功力,也不会只是个小小的教书先生了,且只要将那女夫子请来,谎言便会揭穿。
什么叫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她总算是真真切切的明白了,饶是前世的她自负绝才绝色,空有一身傲骨,但在聪明机智上,还是差了一大截。
“怎么了弟妹,难道本王问了什么不该问的,抑或是,弟妹有何难言之隐吗?”杨采真心关切地看着她。
太子巴不得打压谈思璘,见状便啧声道:“三弟,看来这事确有古怪,你可要查清楚了,莫要让言先生不悦。”
谈思璘忽然笑了起来,这一笑,笑得甚是莫名其妙,众人又将目光转向他。
谈思湛在心中冷笑。看来是狗急跳墙了,想靠装疯卖傻将事情揭过。
会那么简单吗?他当然不会让谈思璘得逞,谈思璘越想揭过此事,他越要闹大,让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侯府庶女出身的谈左丞夫人竟然画得一手好画,彷似师出言门,画风并无二致。
这是多么奇怪的一件事啊,绝对会变成茶余饭后的谈资,骆佟将成为人们挖掘的目标,而她隐藏的秘密又无法对谈思璘说明,他们还做得成夫妻吗?更别说赫连迎月就在返京的路上,他的名希除了选择投靠他,没有别的路了……
“思璘,你笑什么?”杨采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我笑殿下也太认真了。”谈思璘深觉有趣似的摇头哂笑。“事实上,拙荆并不知道她的画风属于言氏一派,因此才无法回答。”
杨采极是讶异。“什么?!”
此言一出,不只杨采,所以人都讶异了,只有张令昕嘴角微抽了下。
好啊!不是说在园子里种花掘到一批古画的吗?怎么这会儿又从骆佟笔下画出来了?骆佟与骆菲根本在耍他。
先记着,等过了这关,定要找她们两人算帐,尤其是骆菲,还没过门就欺瞒夫君,要打……
“不知道言大家的画?”曾绮芳皱眉,嗤之以鼻道:“怎么可能?大伯可是口误了?”
谈思湛嘴角噙了丝冷笑,谈思璘想护妻,要看他有没有本事护得了。
“拙荆在出嫁前,未曾离开过宁远侯府,是以也没有缘分见到言先生的画以及其它言家子弟的画,此话自是不假。”
谈思璘淡淡地笑着,他的目光神态都很淡定,让人不由得认真听他说话。
众人细想也是,宁远侯府就算收藏了言诤的画作,也不可能让一个年纪小小的庶女当临摹范本,要说骆佟在未出嫁前没见过言大家的画,倒也说得通。
言诤却是嗤之以鼻问道:“那么,敢问谈大人,尊夫人是否无师自通,碰巧与我言氏一派的画风相同?!相同到细微技法也一模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差距?”
他这话说得甚为不客气,但谈思璘辞气仍然温和,“先生着实太看得起拙荆了,拙荆并非无师自通,乃是见了谈某书房里的一批画作,她很喜欢,闲暇便仿着画,如今才画得有模有样。”
曾绮芳难以相信。“可大嫂才过门多久?不过数月而已,就算临摹,这么短的时间能画得这么好吗?”
谈思魂从容笑道:“或许你大嫂是有那么几分歪才吧!不像某些人需要悬梁刺股地苦练多年。”
某些人?是在说她吗?曾绮芳咬牙切齿,但却无话反驳。
“大哥为何漫天扯谎?”谈思湛义正词严的驳斥道:“言先生的画向来只送知音人,未在市面上流通,也因此更形珍贵,大哥又如何拥有一批言先生的画作?”
言诤听得连连点头。“不错,老夫记得未曾赠过画给谈大人。”
骆佟大为焦急,她想让他不要再说了,多说多错,她可以胡审一番,推给某一日跌倒昏迷醒来就会画了,但他不能,他的身分摆在那里,今日从他口中所说出来的话,很快便会在京城的大街小巷流传,到时,他要如何在朝中立足?她很担心他会为了她而成为他人的笑柄……
“谈某并未说拥有的那批画作是言先生所画。”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杨采蹙眉。“思璘,你说弟妹临摹你的藏画,而弟妹的画风与言大家一模一样,如今你又说你的藏画不是言先生所画,本王都被你搅胡涂了。”
谈思湛煞有介事的叹了口气。“大哥,你莫要再信口开河了,要知道,说一谎,就要用十个谎来圆。”
谈思璘展颜一笑。“有个名不见经传的高人临摹了言先生的画作,画得维妙维肖,谈某实在喜欢,便不耻收藏了。”
“大人此话当真?”安南君惊诧道:“当今世上,哪里有人可以将言先生的画临摹得一模一样?且还是一批?”
“谈某无意间得到,当时也甚为讶异。”他突然笑着对谈思湛说道:“想来二弟定是信不过我的,不如派人去明秀轩将那一批画作取来如何?只要找飘雪就是,她知道画在哪里。”
他这话正说中了谈思湛的心思,可在众人面前说出来,摆明了他这个弟弟要给哥哥难看,他的脸也不由得烧烫起来。
“如此甚好,这样一来便能将事情弄明白。”杨采兴致勃勃。“再说了,本王也想看看能将言先生的画临摹得一模一样的画作,不知是哪里的世外高人所作。”
谈思湛派了人回府,画很快取来了。
众人都是爱画之人,一看便明白,那何止是临摹,那根本是言派嫡出弟子的真迹。
言诤更是受到莫大震撼,他拿着一幅画,双手有些颤抖,喃喃地念道:“赵名希——这是何许人也?”
难道是谁收了弟子却没有告知他吗?不,不可能,万不会有这种事,言氏家规条件极严,若是没有他这个家主的同意,是不能收外姓弟子的,怎么会有人敢不经他同意便擅收弟子?
骆佟见到自己的画也是讶异得无以复加。
思璘什么时候竟把她卖给荣宝轩的画都买齐了,刘掌柜说画都销往大梁去了,莫非又从大梁寻回?
可是,思璘为何会收藏这些画?真是因为单纯喜欢言氏的画吗?还是因为她?不,她从未在他面前作画,他不可能知道她会画画……
“这画是从荣宝轩买的,我可以做证!”张令昕忙不迭跳出来拍胸脯。“若是殿下不信的话,尽管招那刘掌柜来问话。”
杨采啼笑皆非地道:“本王怎么会不信思璘的为人?要说不信,也是不信你的多。”
张令昕不服了。“殿下这什么话?难道我的为人那么不让人信服吗?”
杨采笑道:“令昕,本王可是听闻了你在府里闹腾,坐在园子里不肯起来,吵着要娶骆七姑娘,可有这回事啊?”
“怎么没有?”张令昕大声回道:“我敢做敢当,成亲那日,殿下定要包个大红包给我!”
张令听语毕,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言诤耳里没听到众人在说什么,他突然双眼冒光,视线移到了骆佟身上,模样有些兴奋,有些癫狂。
若她从未学过画,只是看这些画来临摹就能画得这般好、这样有形有神有意境,那她便是天赋过人哪!这样的人才若投入他人门下,岂不是让别派占了先机?
不行!他需得抢先一步将她纳入自己门下!
他态度大变,只专注看着骆佟一人,变得和颜悦色起来。“若是谈夫人不嫌弃,老夫想收夫人为入门弟子,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此一变故,让骆佟又惊又喜,能跟她师傅言青的祖父学画,她当然求之不得!
谈思璘微微一笑。“佟儿,还不快向言先生行礼。”
骆佟从善如流,连忙对言诤行大礼。“弟子骆佟拜见师傅!”
谈思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竟然让他们有惊无险的过关了,还让骆传成了言诤的弟子,如此一来,她岂不是可以名正言顺的作画了?
“妙啊!真是妙啊!”杨采抚掌而笑。“想不到本王的赏画会竟会促成这样一桩美事,既是如此,头彩由弟妹拿走当之无愧。”
骆佟也不推托,盈盈一福道:“多谢殿下。”
折腾了一日,两人回到府里,先一同将雪玉手炉送去给老太君,老太君见了果然欢喜无比,又得知骆佟成了言诤弟子,更是刮目相看,拉着她的手,笑逐颜开的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放他们回明秀轩。
骆佟一路沉默,没被老太君的另眼相待冲昏了头。
她知道,是时候向思璘吐露事实了……
“佟儿,我自懂事以来便觉得张大姑娘行事作风与寻常姑娘不同。”
两人步出和翠院后,一空星月洒落,谈思璘忽然谈起了张令霞。
“姊姊确实与众不同。”
自回府,两人独处,她的一颗心便一直悬在半空中忐忑不安,他想必也是知道的,就在她琢磨着要如何开口时,他却没事般的与她谈起了张令霞,这是为何?
“机缘巧之下,我得知了她的一个秘密。”
骆佟不由得停了下来,心跳加速。“什么秘密?”
他看着她,目光极为柔和。“她来自一个咱们想象不到的地方,那里的皇帝是老百姓选出来的,那里的女人可以随意露胳膊露腿,那里的男女喜欢了对方才成亲,女子不只能外出干活,也能为官,那里的大夫若要治病,还能将人们的肚子给剖开来再缝回去。”
骆佟听得一愣一愣的,本能的润了润干燥的嘴唇。“思璘,你到底在说什么?”
他瞬也不瞬的看着她,轻声道:“佟儿,这世间无奇不有,并非反常即妖。”
那个“妖”字重重的击在她心上,她听了嘴角微翕,欲言又止。
他看着她的眸光越发柔和。
他伸手将她拉到眼前,一字一字说得清清楚楚,“你——便是赵名希。”
瞬间,骆佟的心“咚”地狠狠一跳,虽是预料中事,耳边却像有响雷滚过,她的小脸苍白如纸。“思璘……”
他修长的指按住了她的唇,缓缓摇了摇头。“佟儿,我并非要听你的解释。”
她急切的望着他,满月复千言万言却无从开口。
他的神色极为平和。“我只想要你知道,无论你来自什么地方,是否与张大姑娘的来处一般玄奥,如今的你都是我的娘子,过去如何,并不重要。”
她的眉睫轻颤,整颗心因这话既惊悸又感动。
这一日好长,她在逍遥阁要被揭穿时好生害怕,因为她百口莫辩,无法在众人面前吐实,现在想起来,还是后怕。
“今日吓坏你了吧?”他将骆佟搂进怀里。“是我不好,不该将你带到逍遥阁。”
骆佟紧紧闭上眼睛,感受着他手指穿进了她发间,轻轻地抚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