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的黄昏是拥挤繁忙又喧嚣的,各色行人车辆挤满了街头,喇叭声、吵嚷声连成一片,好似在为即将到来的疯狂夜晚尖叫一般。
苏圆穿着牛仔裤T恤,踩着轻快的板鞋,穿行在稍显清净的小巷间,偶尔在街边小摊上拎两串小吃,边走边啃,心情倒也不错。
眼见再不远就是她租住两年的小窝了,她胖嘟嘟的脸上笑意更浓,脚下也加快了脚步。
今日,闺蜜方灵相召,灌了她满耳朵的唠叨。不外乎是要她争点气,好好学习,早点荣登助产师的岗位,赚钱把自己养得更肥,也让携手去了天堂的父母更放心。
每次想起这事,苏圆就忍不住委屈。她不是不想工作,但她一个女孩子,家里没有人脉,根本找不到适合的工作。
天知道,只不过给一群三四岁的小朋友换换尿湿的裤子,分分水果,怎么就需要英语精通,身材苗条,能歌善舞又要考证照了,她使出吃女乃的力气也不见得英语能说到流利,歌舞也只勉强看得过眼。
没有收入,她只能坐吃山空,花光爸妈留下的积蓄也勉强撑了一阵子,但是……
凡事就坏在这个“但是”上了,她这圆滚滚的体型,据说是出生就注定的。
想当年她来到人间才三四天,就被亲生爸妈扔到街边的椅子上,养父母看她白胖可爱就把她捡回去养了。
结果,这一养她就更白胖可爱了,大学一直保持着身高一六二,体重六十五公斤,别的同学换男朋友跟换包包一样快,她呢,永远是可爱妹妹的不二人选,而且是男女通吃。
好吧,妹妹就妹妹吧,起码没人会对妹妹起不良念头,她也单纯了这么多年,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美好的期待。
只是找工作可就难了,多少老板以貌取人,在面试那关便将她刷掉。
掂掂手里沉重的书袋子,苏圆也没了逛街的心,索性赶紧回家。
她抬脚转过巷角,走进弄堂里,可是,下一瞬,入眼的却不是房东女乃女乃的藤编摇椅,而是……荒郊野外!
枯黄的草地踩在脚下,其中夹杂着零星的绿意,几棵矮树散落在四周,偶尔一阵风吹过,枝条欢快的摇了摇,也摇碎了苏圆最后一丝理智。
“啊,这是哪里?”苏圆伸手拍打胖胖的脸颊,末了又用力揉着眼睛,“我一定在作梦!快醒来、快醒来!”
愿望往往是美好的,现实却残酷得如同后娘。
“呦,兄弟们快来看,这里有个疯娘儿们。”
不远处的山路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几个醉醺醺的男子,许是见苏圆落单,又是这般古怪模样,以为遇到了谁家的疯女子跑出来,笑嘻嘻地凑过来想要占便宜。
苏圆也顾不得这是不是梦,警惕的抱紧手里的书袋子,呵斥道:“你们是什么人?赶紧滚,小心我报警!”
“抱井?”几个地痞笑嘻嘻搓着手围在四边,听得这话就笑得益发痞气,“小娘子,那水井多凉啊,妳不如抱着哥哥我吧,保管妳舒服又欢喜,以后再也不想抱井了。”
“就是、就是,来,相逢就是有缘,咱们亲近亲近!”
几个地痞眼看就要上前,苏圆再也忍耐不住,一边抡著书袋子做武器,一边高声求救,“救命啊!有人吗,救命啊!”
“哈哈,”几个地痞不但不害怕,反倒笑得更欢快,“小娘子,妳就别喊了,还是省省力气吧。”
“就是,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妳就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
“妳还是乖乖陪我们兄弟乐呵一晚吧!”
许是几个地痞说话太笃定太嚣张,老天爷终于看不过,也不愿被祂坑了一把的苏圆刚刚落地就失了清白,终于大手一挥送了救星过来。
山路上不知何时又行来一辆青布小马车,车辕上一左一右坐了两个蓝衣仆役,其中一个眼尖,见到这边的状况就回身冲着马车里禀报了几句。
苏圆抡了半晌书袋子,正觉得胳膊酸疼,情急之下哪里肯放过救星,瞧个空子就撒腿往马车跑了过去。
“救命,非礼了!”
几个地痞犹豫了那么一瞬,到底还是舍不得好不容易碰到的艳事,抬脚追了上去。
众人一前一后很快到了马车跟前,苏圆攀着马车窗子就喊开了,“救命,这些人要非礼我,快救救我!”
几个地痞伸手想要拉扯苏圆,嘴上还胡乱扯了个借口,“妹子,妳说什么呢,哥哥不过跟妳吵几句,妳怎么能这么说话,快跟哥回去,哥明日给妳买胭脂!”
苏圆死命抓着马车不肯松手,脚下踢着几人,喊道:“你们胡说,我不认识你们!”
两方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马车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身穿石青色锦缎长衫的年轻男子跳了下来,两道墨眉轻挑,双眸冷冷地扫过几个地痞,开口呵斥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强抢民女,可知道这是重罪?轻则流放,重则砍头!”
“呃……”不知是他微微抬起的下巴含了三分倨傲之色,还是双眸里的冷意太过逼人,几个地痞下意识松了手。
其中一个壮着胆子还想辩白一下,“她……嗯,是我们妹子,脑子有些不好,我们要带她回家……”
“哼!”年轻男子冷冷一笑,淡淡扔了一句,“那就一起进城去县衙查一查户籍,若她真是你们家里人,我让人送你们回来。若不然,你们直接就留在县衙大牢吧!”
“不、不,都是误会、误会。”几个地痞一听这话,哪里敢再纠缠,各个都把苏圆当烫手山芋,急着扔掉。
“我们认错人了,我们这就走。”说着话,这些地痞如同来时一般,很快又跑得没了影子,看得苏圆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年轻男子仔细打量了苏圆几眼,见她衣着古怪,神色怔忡,想了想就道:“姑娘,妳家住在哪里?这个时候怕是不好独自上路,不如我送妳一程吧?”
“啊,”苏圆闻声终于回过神来,赶紧松开车窗道谢,“多谢这位大哥救我,刚才真是吓死了。”
男子许是有些心急赶路,闻言皱眉摆摆手又问道:“妳家在哪里,要我送妳一程吗?”
“家?”苏圆下意识地四处张望,“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啊。”
男子眉头皱得更紧,扫了一眼天边将要落下的太阳,只能说道:“离这里最近的村子就在前边不远,不如我送妳到那里,妳可以找村人打听一下路。”
“好。”苏圆赶紧点头,“村里有便利商店就行,我借个电话让我朋友来接我。”
电话?便利商店?男子眼里闪过一抹疑惑,但也没有多问,示意苏圆先上了马车,然后自己才跳了上去。
两个仆役一左一右赶着马车跑上了山路,马蹄踢踢踏踏,清脆有声,晃得苏圆依旧怀疑自己是在梦里。
不等她再仔细想想的功夫,马车很快停了下来。
车外的仆役禀告道:“二爷,三里村到了,客人该下车了。”
“哦!”苏圆赶紧拎著书袋子开门下了车,再次同男子道谢,“谢谢大哥送了我一程,能不能留个电话,改日我请大哥吃饭。”
男子眼里疑惑更浓,却仅简单拒绝道:“不过是举手之劳,无须客套。我家里还有急事,就先告辞了。”
他拱拱手关了车门,马车再次起步,很快又上了路。
两个仆役回身瞧着苏圆傻乎乎站在路口,忍不住觉得好笑。其中一个就道:“这姑娘是不是傻子啊,真古怪。”
“就是,”另一个接话道:“好人家的姑娘可不能独自出门,方才若不是碰见咱们,怕是清白就毁了。”
车里的男子闻言,抬手敲了下车板呵斥道:“事关女子名节,你们慎言,回去之后不要与人多嘴。”
“是,二爷。”
两个仆役对视一眼,赶紧应声,心里都有些后悔方才闲话。家里小少爷正病着,二爷本就心急赶回城里去,他们这时候可不能犯错。
另一头,苏圆看着马车跑得没了影子,她晃晃混沌的脑袋,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好似答案就在她手边,却死活模不到。
她拎著书袋子晃进了村落,暮色越来越浓重,她极力睁大眼睛也只能看个大体轮廓。
许是聚居在山路旁,村里有条土路与山路连通,她顺着路走了一会儿就到了第一户人家门口,这户人家住的是小草房,模样很简陋,两扇木头门微微开了一半,好似在欢迎她的到来。
苏圆壮着胆子走了进去,小声问道:“请问,有人在家吗?”
小院里无人响应,除了偶尔路过的晚风,寂静无声。
苏圆没有办法,只能又往里走了两步,再次问道:“有人在家吗,能不能借我用一下电话?”
这次许是离得近了,屋里终于有了响动,一个身穿灰色衣裙,头上包了帕子的老太太扶着门框走了出来,冷冷望着苏圆好半晌才操着沙哑的嗓音问道:“妳是什么人,怎么跑我家来了?”
“啊,老婆婆,我迷路了,能借我电话用用吗?”
“电话?那是什么东西?妳是男是女,怎么穿得这么古怪?难道是外藩人?”老太太黑了脸色盯着苏圆,似乎恨不得给她做个透视检查。
苏圆被老太太一通逼问,懵得更厉害了,“嗄?我就是要借个电话用用……”
老太太许是瞧着苏圆古怪得厉害,回屋点了油灯出来,想要仔细打量苏圆是不是别国奸细。
这油灯的微弱光亮像闪电般,瞬间劈透了苏圆的脑海,她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举着油灯,穿着灰色衣裙的老太太!还有方才搭救她的男子也是锦缎长衫,金冠束发,坐的是青布马车……
“啊!老天爷,我不要穿越啊!”
一声惨叫在暗夜里传得好远,惊得门前老树上的寒鸦都飞了起来,懊恼的抗议个不停。
“妳哭什么,大晚上的也不怕招些不干净的东西,有话进来说。”
许是见苏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当真是太过伤心,老太太也软了心肠,虽然说话还是冷冰冰的,却温柔的牵起苏圆进了屋。
这草房建的时日不短,很是破旧,但被拾掇的相当干净,堂屋里一张方桌和四把条凳都被擦抹的掉了漆色。
苏圆被安顿坐好,又得了一碗热茶,虽然味道有些怪,却让苏圆奇迹似的安了心神。
“婆婆,这是哪里?嗯……可有皇帝?”
老太太神色古怪的又给苏圆添了热茶,这才应道:“这里是赤龙国,当然有皇上了。怎么,妳还认识皇上啊?”
“不,不,”苏圆赶紧摆手,“我不认识,我就是……就是问问。”
老太太翻了个白眼,伸手扯扯苏圆的T恤嗔怪道:“妳这姑娘是哪里来的?怎么衣衫不整的到处跑,哪有女人穿成这样的?”
苏圆苦笑,想解释也不知道怎么说,最后还是硬着头皮道:“婆婆,我迷路了,回不了家了,什么行李银钱也没有。您看,您能不能……嗯,收留我一晚上。”
老太太闻言又把她仔细打量个遍,眼里毫不遮掩的猜疑,苏圆只能很无奈的傻笑。
虽然养父母待她很好,但自知道自己不是爸妈的亲生女儿开始,她就本能的把察言观色的本事练得炉火纯青,好人坏人几乎是看上一眼,她的第六感就会报出答案。
这陌生的老太太虽然脸黑嘴巴也坏,却迎她进屋、让座端水,可见是个热心肠。她如今初来乍到,只能先抱着这条大腿不松手了,否则外头黑天暗地的,她根本没有安身之处,万一再碰到那些地痞,可不见得又有人搭救了。
老太太好似终于判断出苏圆不是坏人,于是勉强点了头,“这院子就我这孤老婆子一个,妳要留宿倒也方便。罢了,我先给妳找套衣衫换了,再喝碗粥就睡吧。”
“谢谢婆婆。”苏圆赶紧道谢,这里的礼节她不熟,只能鞠躬,看得老太太又皱了眉头,末了才示意苏圆同她进里屋。
老太太在炕尾的一口樟木大箱子里翻出一套绿色衣裙,苏圆三两下月兑了牛仔裤和T恤,但穿衣裙的时候就半点头绪都没有了。
老太太偷眼瞧着她身上细皮女敕肉,忍不住上前帮忙,抱怨道:“妳也是富贵人家的闺女吧,衣裙都不会穿。”
苏圆继续傻笑,努力跟着老太太学那些繁复衣带的系法。等一老一小终于把衣裙穿好时,都是累得一头汗。
老太太翻了个白眼,又出去端了一碗热粥,苏圆连惊带吓这么一遭,肚子也饿了。
她也不客气,稀里呼噜吃了粥,又帮着老太太铺好绣花被褥,然后就钻了进去。
潜意识里,她还想着早早睡着,兴许再睁开眼睛,她就会躺在自己的小窝里,发现一切都是梦了。
暗夜里,躺在旁边的老太太听着小姑娘发出的轻微呼噜声,有些哭笑不得,嘀咕道:“到底是谁家的傻姑娘,真是实心肠,万一遇到坏人,岂不是把她绑起来卖掉都不知道?”
说着话,她爬起来再次模了模苏圆换下的牛仔裤和T恤,疑惑的摇摇头,实在看不出来这是什么布料,待瞧见桌子上那古怪袋子里的书,她神色又柔和了三分,“还是个识字的姑娘呢。”
“呼!”油灯被吹灭,屋里再次陷入了黑暗。
天空中,上弦月不知什么时候露了脸,月光顺着窗缝儿照了进来,给小屋添了几分光亮和暖意。
“哗哗!”苏圆拎起半桶井水倒进大盆里,末了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子,抬头望望骂了几千次的老天,到底还是决定不再浪费口水了。
一晃眼,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也有七八日了,她不知自己怎么跑到了这里来,却清楚知道回不去的事实。
当初那个遇上地痞的荒野,她又去了三四次,怎么也没找出什么黑洞或者时空隧道的存在,倒是远远又瞧见那些地痞一次,吓得她落荒而逃,回来又被吴婆婆唠叨了好久。
吴婆婆就是当日那个面貌凶恶的老婆婆,难得是个心软的,虽然不曾待她如何亲近,却一直没有撵她出门,也没饿到她,尽管粗茶淡饭,苏圆已经很知足了,每日努力帮着婆婆做家务事,闲下来就想想自己的出路。
可惜,这是个架空朝代,她读书时啃进肚子的历史知识半点用处都没有,绝了她的神棍路线。
想想那些看过的穿越小说,女主角不是家里外边一把抓的贤妻良母,便是天才全能型,偏生她读书时被养父母照顾得太好,毕业之后又是宅在家里,刚被闺蜜逼着考了半吊子的助产师执照,还没确定上榜呢,就一拐弯掉到陌生时空来了。
简直是天要亡我啊!
“唉。”苏圆有气无力的拎起一件衣衫开始用棒槌捶打,结果太用力,溅起的水花活生生给她洗了脸。
“妳这丫头真是笨到家了,告诉妳多少次洗衣服不能太用力,扯坏了还得缝,妳跟棒槌有仇啊,用力敲什么!”
吴婆婆挎着篮子从院子外边进来,一见苏圆如落汤鸡一般,又数落开了。
苏圆吐吐舌头,赶紧笑着上前抱了老太太的胳膊,“婆婆,您去哪里了,中午咱们吃什么饭,我来做啊。”
“妳可饶了我的灶间吧,前日差点一把火烧得精光,再让妳进去一趟,怕是晚上我这把老骨头就要睡外边了。”
吴婆婆嘴上说得凶恶,却没有推开苏圆,手里的篮子晃动间露出里面的几颗红壳鸡蛋。
苏圆眼睛放亮,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欢呼道:“婆婆,咱们中午炒鸡蛋吃吗?真是太好了,我来做吧,我炒的鸡蛋最女敕了!”
吴婆婆眼里闪过一抹好笑,却把篮子护得严实,“妳洗衣服吧,少打我那油坛子的主意。”
“嘿嘿,”苏圆傻笑,“好啊,婆婆做的饭菜也好吃。婆婆教我烧火,等我学会了,再做给婆婆吃。”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苏圆本就长得肤白脸圆,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儿,真是喜气至极,从小就不知骗了多少长辈的糖果呢。
吴婆婆自然也逃不出这个魔咒,伸手点点她的脑门就牵着她进了灶间。
一筐茅草倒在灶头前,吴婆婆刷锅预备做饭,苏圆就塞了满灶膛的茅草准备点火,许是茅草有些湿气,点燃了好半晌都烧不旺。
苏圆扯起旁边的吹火筒就噗噗往里吹气,结果灶膛突然爆出一声响,把苏圆吓得一坐到地上,熏了个满脸黑。
吴婆婆回身一瞧,笑得是满脸褶子抖也抖不开。
“妳这丫头真是笨啊,哪有直接对着灶头吹气的,没呛得妳满嘴灰就不错了。”
“呸呸!”苏圆沮丧的扔掉吹火筒,抱怨道:“这灶火太难烧了,如果有煤气罐就好了。”
相处几日,吴婆婆对苏圆的古怪语言已经习惯了,闻言也不当回事,扭头去磕了三个鸡蛋,小心翼翼搅拌均匀,末了才从盐坛子里夹出一块黑乎乎的猪肉皮在锅底蹭了蹭,滚烫的锅底炙烤着肉皮,很快发出滋滋的声音,几滴油脂滚到了锅心,吴婆婆赶紧把肉皮又送回盐坛子,看得苏圆心酸不已。
即便她看不到以后如何,暂时的生存问题也是迫在眉睫了。吴婆婆收留了她已是大恩,她有手有脚,怎么也不能继续吃白食啊。
她正犯愁时,院子外边突然有吵嚷临近。吴婆婆刚要往锅里倒蛋液,听见声音就把碗放到了一旁。
“妳先别烧火,我出去看看。”
“好啊。”
苏圆好奇,胡乱收拾了灶头前的茅草也跟了出去。
一个身形魁梧的汉子手里托着个小小襁褓,满头大汗的跑进院子,一见吴婆婆就扑通跪了下来,“吴婶子,求妳快救救我家铁蛋吧,这孩子要不成了!”
他的话音刚落地,不等吴婆婆弯腰扶人,院子里又陆陆续续跑进来七八个男女老少,各个都是哭得厉害,显见都是孩子的家里人。
吴婆婆赶紧接了襁褓放到院角的石头桌子上,高声问道:“到底怎么了,谁说说孩子什么毛病?”
一个穿了蓝色衣裙的妇人许是孩子的亲娘,伸手抹了眼泪哽咽道:“铁蛋从昨晚就开始拉肚子,我熬了一晚,不小心睡着了,等醒了掀开被子一看,孩子就这样了。呜呜,吴婶子,妳可得救救命啊!”
“败家娘们儿!”男人许是听得心烦,抬手就给了妇人一巴掌,恨恨骂道:“妳还敢说,居然一晚都没发现铁蛋不好,我要妳什么用,回家就休了妳!”
妇人担心儿子,又被丈夫打疼了,索性一坐到地上嚎啕大哭,“你说我不配当娘,难道你就是好爹了?出去喝酒醉了一晚上,我拉着你说了好几次要抱铁蛋过来,你都不答话,这会儿倒埋怨我了!铁蛋要是有事,不用你休了我,我也不活了,跟他一起去见阎王爷!”
“哎!”男人也是懊悔,长叹一声,抱着脑袋蹲到了地上。
一旁众人赶紧上前劝说夫妻俩,末了齐齐望向皱眉的吴婆婆。
“吴婶子,妳赶紧想个办法吧。”
吴婆婆也是犯难,谨慎说道:“若是刚开始,这病也不难治,但这会儿拖太久了,孩子又太小,身上也没什么力气,不好办啊,我这老婆子只能勉强试试了。”
“好好好,婶子只管治,不管好坏,我们都感激您的大恩大德。”男人全家带头行礼,眼巴巴盼着吴婆婆赶紧出手。
吴婆婆没有办法,扭头进屋找了一只小瓷瓶,从里面倒了一粒药丸掰下一半,和水化成药汤,孩子娘帮忙掰开孩子的嘴巴,把药汤灌了下去。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围着孩子等了一会儿,可惜,就听孩子肚里咕噜咕噜响了几声,然后又没了反应。
显见这药丸是没有用处了,孩子娘忍耐不住,再次抱着孩子大哭。
吴婆婆咬咬牙,扯下腰上的钥匙开了房子西侧的耳房门。
苏圆虽然住了几日,也常见吴婆婆进出,却不被允许进去,这会儿眼见门户大开,她也是好奇,悄悄跟去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