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峰书院?!
这牛青苗还真敢开口,不怕把腰给闪了,脊椎骨挺不直趴着做人。
何长风神情轻蔑的瞅着她,用目光回她八个字,早死早超生,勿奢念。
云峰书院乃本朝四大书院之一,专收小有文才的学子为生,文韬武略上若无出色处,管你是大臣之子还是巨贾子孙,刚正不二的山长柳夫子一律拒为门外,不肯降低学生入学的素质,选学生之严苛媲美进士考选。
不过一旦入了云峰书院便是前途的保证,不论考上秀才、举人,或是从此平步青云直爬上高位,云峰书院出去的学生一定有不差的名气,为鸿图仕途添光。
而嘴上嚷嚷着叫牛青苗别作梦的何长风还挺有本事,真把牛青阳送进云峰书院,依规定要住校舍,逢五休沐一日。
“不要了,姊姊,我不行了,一会儿我还要赶回书院,不能再帮你了,你饶了我吧!求你了,你是我亲姊姊,不是牢头啊……”不行了,不行了,他的手抽了,握不住毛笔了。
“年纪轻轻的叫嚷什么,你亲爹后娘还在呢,还用不着你披麻带孝,你给我老实待着,没弄完不许走。”好不容易逮了个能读能写的劳力,牛青苗岂能轻易放过。
当年吃过炸鸡的何长风真的是吮指回味,原本就同意和吴秋山夫妻合作开铺子的他二话不说地由租变成买,买下地段最热闹的铺子进行改建,内外大整修整成牛青苗要的样子,还特地请了人打造了特制的锅具和烤炉。
何长风迫不及待的想开张,他觉得大有赚头,可是牛青苗不同意,把他压了压,她养的鸡还没长大,他上哪弄来大批的鸡肉,还不便宜了别的鸡贩。
只是拖呀拖的,拖不过金主的脾气暴躁,第一批成鸡养足四个月半在六月宰杀,热火朝天的炸鸡生意因此展开。
比照某现代连锁企业的营业方式,铺子一共有三层,一楼是点餐区,只提供排队排累了歇歇脚的长椅,不让人在此用餐,而二楼是开放式的用餐间,任谁只要买了铺子里的吃食都能在此吃完,顺便聊个家长里短。
三楼则是特别招待区,设有私人包厢,要有点声望或银子的人才能上来,另设有专门通道,而且要预定。
不过为什么特别呢?
因为这里吃得到连皇上、皇后也吃不到的现摘当季果品,像樱桃、杨梅、枣子、苹果、香梨、柑橘,拳头大的人面桃,红得喜人的杏李……十几种甜得多汁的水果。
牛青苗把吴秋山名下的几百多亩地都拿来开果园,有混种、有分区另种。
现今的鸡只养殖场上有几万只鸡,分批饲养,饲养来源不花一文钱,她在鸡舍旁又盖了一溜屋子,专养蚯蚓,在地上挖了坑埋入长方型木箱,再将切段的蚯蚓丢进去。
养蚯蚓的饲料是来自天香楼、赏味居、宝味斋的泔水,以及用剩的菜叶子,把每条蚯蚓都养得又肥又大。
但是只有蚯蚓还是不够,所以她又收集了小鱼小虾和别人不要的螃蟹,以及炸鸡店吃剩的鸡骨头,她一锅子煮熟了又放在日头底下,等晒得酥干了便辗碎喂给鸡吃,补充钙质和甲壳素。
她的事业做得这般大,有太多事情要处理了,总是需要个帮手嘛,况且当初她就说过了,要弟弟以后回来帮忙做帐。
“姊呀!我娘生没爹养,就靠着读点书出人头地,你可不能因点营头小利就耽误你弟弟的前程,我要中举人、考进士,三元及第。”没这么奴役人的,他的手快写断了。
牛青苗一颗栗爆往他头顶赏下去。“就你滑头,跟某个唯利是图的家伙学坏了,瞧你以前多淳厚的一个孩子,才和他混了几年就油嘴滑舌,还拿出什么前途来挡我们的财路,你连秀才都没考过。”不打不成器,他欠缺的是教训。
“姊,别打了,真疼,君子动口不动手,夫子说我今年可以下场试试,有八成的希望。”牛青阳没把话说死,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万一在考场失利,看好他的人还不一棒子捶死他。
一转眼都过了两年,当年瘦痩小小的小少年如今长成文质彬彬的白衣儿郎,已经十四岁的牛青阳十分用功,他在去年通过府试,已是一名童生,再考便是秀才老爷,他有十足的把握能考上。
“你姊姊我不是君子,这里还有个小人,不讲理是我们的特权。”牛青苗笑着抚抚不太看得出来的小月复,一副得意嘴脸。
“姊……”哪有人这样压榨人,还说得理直气壮的。
“少说话,多做事,快把帐簿弄好,是谁说要当我的账房的,做人要信守承诺,不可失约于人。”捉住他的小辫子的牛青苗善用人才,银子的事当然要交给自己人较安心。
牛青阳苦着一张脸,整个人快趴到梨花木案桌上。“姊,打个商量成不成,你别再突发奇想弄什么新点子了,我和姊夫真的撑不住呀!你没瞧我们越来越瘦了吗?”
钱赚得越多,人越忙,忙到连坐下来喝口水都快没了时间,他们当初只想不挨饿,没想过要暴富呀!
听他这么一说,牛青苗也很苦恼。“你以为我想呀,当时只是想省点事,不用太操劳,没想到……”反而更累了。
除了和何长风合作的炸鸡店外,他们也有自己的铺子。
那时新屋子刚盖好没多久,二十亩地的樱桃树和杨梅都开花了,花开雪白十分美丽,她站在树旁赏花陶醉,觉得人生真是太美好。
突然,她想到一件很严重的事情,果树开花要授粉呀,未经授粉的花儿哪结得出果实,那她不是做白工?
那时刚好有一只蜜蜂飞过眼前,她想到电视节目中介绍的野蜂,于是她又让丈夫做了蜂箱,养起蜜蜂。
谁知无心插柳柳成荫,原本才十只蜂箱,扩充到三百多只,满山的果树都需要授粉,从春天到秋麦和油菜花,三个月收一次,一年能收三次蜂蜜,他们成了附近几个县城的蜂蜜供货商,连京城的贵人都闻名前来购买。
她真的只是想偷懒呀,可是蜂蜜过盛不卖出去难道要自己吃吗?他们已经把蜂巢做成蜂巢饼卖给了天香楼,自个儿再也消耗不了,除了当商品销售,再无第二条路而走。
还有炸鸡剩下来的鸡头、鸡脖子、鸡爪、鸡下水丢了也可惜,于是她弄了个卤味作坊,专门消耗这些“废弃品”。
天晓得居然又大受欢迎,每天卤了几千斤都不够卖,害得她限定贩卖时间,一天只卖两个时辰,免得工人们也累垮了。
但是……物以稀为贵,越是买不到越想买,吴记卤味的铺子一开,大排长龙的百姓便一窝蜂的涌进,原本能顶上两、三个时辰的货源,在大量抢购下而供应不及,她只好把价钱往上提。
只是成效不大,想吃的人还是蜂涌而至,他们不怕东西贵,就怕吃不着,银子算是小问题。
所以牛青苗有点小忧郁了,她明明想做的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小媳妇,为什么莫名其妙成了银子多到用不完的大富婆,她的不理解有谁能解释?
“你们姊弟俩还没把帐算完呀?我又收帐回来……”甫入门的吴秋山话都还没说完呢,就见四道幽怨眼波射来,他顿时脚下一滞。“怎么了,是账面有问题吗?若是出入不大就别放在心上,咱们不缺那点小钱。”
两年前,他还为他口中的小钱入山打猎,在湿泞的泥地趴上大半天,穿过满是荆棘的林子,只为打只兔子、猎头羊,好给妻子吃饱穿暖,可是听听他方才是怎么说的,“咱们不缺那点小钱”,啧,多暴发户的说法啊!
“秋山,咱们的银子太多了。”牛青苗多愁善感的走向丈夫,一脸委屈的偎向他,她真的是很烦恼。
闻言,吴秋山为之失笑,搂着她的腰轻抚着。“那不赚了好不好?咱们回山坳村种马铃薯,做炸薯条。”
两年时间改变了不少事,他在县城里买了二进宅子,因为炸鸡店就开在县城,何长风嫌梧桐镇地小人少,又和他的天香楼打对台,所以开远点好两边获利。
两夫妻想着来回一趟不便,总要有个落脚处过夜,于是跳过梧桐镇改在山阴县购宅,花了他们一千五百两银子,不过离云峰书院近,牛青阳一休沐便有家可回,正好被他姊姊逮来当免费劳工,账房一职非他莫属。
她像是被打了一枪,眼神更加哀怨。“你想让长风兄弟追杀我吗?我若是说收手,他第一个举刀来砍。”
何长风在一年前被家里人逼着成亲了,对象是荣阳公主的女儿柴郡主,皇家儿女难免骄纵,他被管得连家门都快走不出去,也比较少来走动,每一回都是偷偷来的。
牛青苗取笑他恶马有恶人磨,他的报应到了,月兑缰野马有主了,日后再不能勾搭良家女子。
“孩子今日有没有闹你?”吴秋山眼神温柔地将大手覆在不太显怀的肚子上,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还好,没再吐了,也吃得下了。”这两年吃的又还回去了,已见丰腴的身子又消瘦了几分。
十七岁生孩子还是早了,可是每每瞧见丈夫期盼的神情,牛青苗就觉得有点对不住他,在这年代以他的年纪来说早该为人父了,起码是几个孩子的爹,难怪他会渴望。
吴春生家的大儿子都能说亲了,老二的女儿也在相看了,同是兄弟却膝下无子,想想也够可怜了。
所以两人决定努力一下,在房事上就……没有节制,结果吴冬芽都嫁了还是毫无动静。
可是这事也妙得很,想要的时候不来,不想的时候就来了,着胎三个月,不太安分的闹了好几回。
吴秋山一听,明显松了一口气。“媳妇儿,你不能再瘦了,不论吃多吃少一定要吃。”
“我也想吃呀,可是你要看肚子里的这个合不合作,他简直调皮得令人头痛。”牛青苗虽是在抱怨,但整个却散发着身为母亲的光彩。
“他不乖,等他一出世我就打他一顿。”没什么比媳妇儿更重要,他越来越离不开她了。
“傻话。”他能一如往常的待她,她真的很高兴,一个男人能在两年内始终如一的对待一个女人,难能可贵。
没有猫儿不偷腥,套用在男人身上亦通用,人只要一有钱就会想东想西,即便自己不动心也会有人主动送上门。
山坳村无人不晓得吴秋山发达了,说他没有银子绝对没人相信,光看他家屋后结实累累的果树,再瞧瞧满园子欢跑的鸡,还有他们进出村子都坐驴车了,身上的衣着也有上等的棉和绸衣,不富怎么可能。
不论村里或镇上都有人动念想为他说门亲,不是娶妻,而是纳妾,他们认为他有些闲钱了,身边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而且是个不会下蛋的女人,是男人都会想有子嗣。
可是他也不知是装傻还是真不懂,三句不离我媳妇儿,让人想开口都找不到机会,无功而返。
“人不傻就好,省得你说不会说话。”吴秋山亲了她的粉唇一笑,亲完了呵呵的傻乐,一副有妻有子万事足的样子。
牛青苗面色微红的推了他一下,唇畔有化不掉的浓笑。“这一胎你想要儿子还是女儿?”
“都好。”都是他的孩子,他不会像他的爹娘一样只生不养,把孩子当成来讨债的冤家,被忽略的感觉太痛了,他不愿意他的儿女承受。
“生个儿子吧,不然大伯、二伯又来闹。”他们真的很有毅力,锲而不舍,连她都要佩服他们对于银子的执着。
“媳妇儿别气了,这事儿过去了就要放下,老搁在心里对身子不好。”他揉揉她的头,眼底闪着疼惜。
“我不是生气,是无奈,怎会有人脸皮厚到这种程度,无所不用其极。”教人好笑又好气。
就在四个月前,吴春生、吴夏生两对夫妻找上吴秋山,说他们三房成亲年余一直未闻喜讯,两房人想着不能让兄弟绝后,所以一致同意过继大房的三虎给三房。
三虎都十一岁了,有谁会过继这么大的孩子,何况那时吴秋山成亲还不足两年,这几人实在太心急了。
吴春生、吴夏生私底下的决定要逼迫三房接受,还以长子的名义要接收二十亩山坡地,要是他们晓得接连着九百多亩的大山也是三房的,恐怕更是不会罢休,连祖先牌位都请下来。
“你放心,我就算今年无子也不会接受其它房头的侄子为子,我可不会让你受这种委屈,况且要是万一我比你早走了,你还不被欺负死……”有他在,大哥、二哥都敢这般欺负人,若他有一日不在了,他们或他们的儿子们还能不为了谋夺家产而赶尽杀绝。
“秋山。”牛青苗不快的一喝,重重地往他腰上一掐。“以后再说这些不中听的话,就罚你睡厨房,不许入屋!”
吴秋山赶紧求饶,“别呀!媳妇儿,没抱着你我睡不着。”
“哼!说错话是要付出代价,你不知道孕妇的情绪最反复无常,禁不起一点刺激……”话说到一半,她眼尖的瞧见一道云白身影正准备开溜。“阳哥儿,你想抛下你怀孕的姊姊独自快活吗?大夫说我的孕相不佳,不能太累。”
“姊姊,你后脑杓长眼睛呀!”怎么他一动她就晓得了?牛青阳哭丧着脸走了回来。
“就盯着你一个,想给我跑?这么多帐目你要我一个人算到何年何月!”她正要开始享福,不想死于过劳。
“不赚那么多不就好了……”牛青阳小声的咕哝。
“阳哥儿是读书人,将来要做大事的,媳妇儿别逼他了,我洗洗手,等会儿我来做。”吴秋山任劳任怨,从不说一句苦,能让妻儿过得好,便是他此生最大的满足。
一听,牛青阳马上开心欢呼,“哇!姊夫英明,你是我再世父母,恩同再造,我终于可以从小山似的帐簿中月兑身了!”
“秋山,你不要太惯着他,这小子不找点事让他做,就要念书念傻了。”牛青苗朝弟弟瞪去一眼,意思是,你一个吃白饭的敢不做事,想累死你姊姊、姊夫吗?
牛青阳笑容马上一敛,乖觉的一缩双肩,灵活的眼珠子转啊转,意思是,姊姊,我没吃白饭,你铺子和作坊的帐有一大半是我做的。
“我哪是惯着他,瞧他写得手都肿了,明天怎么上课。”吴秋山个大心细,一眼就发现小舅子的不妥。
牛青阳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很赞同姊夫的高见。
“以前连饭都吃不饱,谁管手指肿不肿,唉!才没几年就娇气了,忘了没饭吃的难受。”
牛青苗扶额,故意长吁短叹的,那一声浅浅的叹息一落下,牛青阳心底溅起重重的波浪,他静静地走回桌案后方坐好,拿起没算完的帐簿打算继续核算。
突地,一只大手盖住了翻开的帐簿。“你姊姊是跟你闹着玩的,在她心中,你和果姐儿是她仅剩的亲人,她不心疼你们还能心疼谁。”吴秋山笑着在小儿郎肩上一指,厚实的手掌给人心里发酸的温暖。
“好了,别在我面前摆出小可怜的样子,惯会装模作样的,等会儿吃过饭再回书院,剩下的让你姊夫熬夜做吧。”有孕之后就容易累,牛青苗一坐下就打了个哈欠。
她算是好命,怀孕初期并没有太折腾人的孕吐情形,只是闻不得油味,一见到肉就想吐,看到小孩子忍不住想哭,心情时好时坏,有时听见跑人笑就特别烦躁。
“姊姊、姊夫,我不会忘了今日之恩。”牛青阳站起身,一脸正经的朝两人一鞠躬,闹得他们都觉得好笑。
“嗯!我和你姊姊很欣慰,不过……长风兄弟说要在京城那边也开一间『牛大娘炸鸡店』……”
吴秋山的话才说到一半,姊弟俩同时发出受不了的申吟声,不约而同的皱起眉。
“牛大娘炸鸡店”是何长风的恶趣味,针对牛青苗,把她气得喳呼了一通,二十岁不到的她哪里像大娘了!但后来一想,她不会永远是鲜绿的小妇人,有一天年岁渐长了,叫大娘正好,铺子要长长久久开下去。
“不要吧,我已经养了几万只鸡,再养下去,连山坳村另一座山头也要一并买下了。”她不想累死自己。
牛青阳一脸惊恐。“别呀,姊姊,你的银子已经多到花不完了,千万别想不开……噢!你怎么又敲我脑门……”
“跟你长风大哥一比,咱们就是穷人,他随随便便一出手就是几千两,甚至是上万,姊姊不指望你跟他比,但起码长进点,千万不要说自己银子多到花不完,你那一点渣还不够人家塞牙缝……”
“过了、过了!阳哥儿考中秀才了!快,快放鞭炮,咱们村里有秀才老爷了,可喜可贺啊——”
听着响彻云霄的鞭炮声,老吴家的日子是越过越回去了,家里能耕种的壮丁好几个,却没人肯好好侍候几十亩水田和旱地,时节一到便马虎的播种栽地,到了秋天的收成就差了。
他们一心扑在吴秋山日渐宽裕的银钱上,眼红他吃得好、过得好,屋子年年翻新,原本的屋子又往外扩充出去,在种植马铃薯的二亩地上盖起作坊。
老三没成亲前,他们能时不时到简陋的土坏屋打打秋风,看到刚打回来的猎物拎了就走,他灶台上的白面粉、吃食也是由着他们拿,就连开口要银子也会爽快的拿出来。
可如今人家发达了,他们却把日子过得凄凄惨惨,地里的作物不如往常的多,而孩子一天天的长大,吃得多也用得多,还得张罗着孩子们的婚事,到处捉襟见肘。
而一切的变化源自那个十两银子买来的媳妇,如果没有她的话……
“大哥,我有法子。”
“你有办法?”
这两年过得不好的吴夏山已有了白发,两颊凹陷得厉害,更显猥琐。“你记得咱们大姑家的文瑶表妹吗?”
“你是说嫁给商人,却因生不出儿子而被休掉的文瑶表妹?”吴春生有点印象,表妹长得有几分姿色,妖妖娆娆的睁着一双媚眼。
他那时惦记过一阵子,想着这表妹长得真好,可是他早就有老婆孩子了,也只能想想,多看两眼当赚了。
“是呀,当年咱娘还要把她说给老三呢,后来老三分家别居了,她便嫌弃他穷,转头嫁给来收皮货的商人。”她是不肯吃苦的主儿,眼界高,爱慕虚荣,谁家富贵就跟谁家走,忒没节操的,眼中只看得见她自己。
“老二,你的意思是?”吴春生混浊的双眼微眯。
“你说,她给老三做小,如何?”表姊表弟一家亲,一入门了还不是姊儿作主,他那女人就没有发话的余地了。
吴春生先是一怔,有点怨怪二弟怎么出了个这么不好的主意,谁不晓得老三的媳妇儿外表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但是骨子里硬得很,一狠起来比谁都泼辣,但是他越琢磨眼睛越亮,最后一拍掌道:“好主意!”
他想的是老三屋后那一片结着果子的果园,还有从早忙到晚的卤味,他更眼热青石铺地,青砖为墙的屋子……如果这一些都是他的该有多好。
“我听说大姑寻思着要给文瑶表妹一个出路,而文瑶表妹也有再嫁的意愿,不过以她的情形当不了正妻,不如……”吴夏生嘿嘿贼笑,眼中透着不良狡光。
“我让你嫂子说去,咱们先跟她把条件说好,鱼帮水、水帮鱼,互谋其利,她不会傻得拒绝。”有福不会享是傻子,表妹一向知人情世理,她知道什么对她最好。
“问题是怎么把她送进去,老三近年来不与我们往来,上次过继一事又闹得不愉快,怕是不待见咱们这边的亲戚。”明明是好事一桩,偏偏老三不识相,觉得他们多事。
此时的吴家两兄弟还不晓得牛青苗已有身孕的事,因为吴秋山怕他们挑事,借故伤了媳妇儿母子,所以瞒得紧,而他们便想以无子为由送妾,反正李文瑶不是不能生,她好歹生了个女儿,在生孩子上占了优势。
吴春生呵呵地笑了起来。“你傻了呀,有男人不吃放在嘴边的肉吗?让文瑶表妹自己去接近老三,只要表现出楚楚可怜的柔弱样,再说两句令人垂怜的身世,还能不上钩吗?”
“哈!大哥说得有理,咱们男人最受不了梨花带雨的小女人了。”那娇滴滴的媚态教人心痒难耐。
兄弟俩心有不轨的互视一眼,嘴角越扬越高。
而在山坳村村头的半山腰,青砖亮瓦片沉的屋子里,刚巡完山的吴秋山正陪着妻子半躺在炕床上,一手抚着她微凸的肚子和孩子说话,一边不忘了和妻子亲昵亲昵。
“别胡来,我还在孕期呢,小心伤着孩子。”古人不是很含蓄吗?怎么来个不知羞的,在床事上随兴得令人发指。
牛青苗的孩子五个月了,可是肚子不见大了多少,也就是俗称的藏肚,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她有孕在身。
“大夫说别动得太急还是能行一、二,你就让我模模,我保证不进去。”吴秋山的手滑进她的里衣内,抚模浑圆有致的大白馒头,那软绵绵的饱实感不可同日而语。
想起两人十分悲惨的新婚夜,他忍不住低笑起来,那时他已经醉得东歪西倒了,摇摇晃晃的回到屋子只想办一件事,他满脑子想的是怎么剥光媳妇儿的衣服。
那时真的是迷迷糊糊,大手一捉是平的,他还以为娶了个男的,吓个半醒,赶忙往光溜溜的两腿间一模,确定她没有那话儿,他便一时脑热的顶进去,自顾自的动起来。
隔日酒醒了见新媳妇还没醒,他还体贴地烧了热水煮了粥,想着媳妇儿一起身便能洗洗手脚,喝口暖胃的热粥。
谁知她一睡到午时仍无动静,他才觉得不对劲去推推她,手一碰到滚烫的手臂他便知道出事了,当下慌了。
她烧了三天三夜,他也跟着提心吊胆,十两买回来的媳妇儿怎么就要没了,那他下半辈子要如何过?
“笑什么?”明明傻乎乎的,却给人精光外露的感觉。
吴秋山低头吻着妻子洁白如玉的颈项,将她的衣衫往上撩。
“你长大了。”
她刚听时有几分不懂,但是看到他双眼炽热地快要烧起来,她顿时脸微热的推推他。“没个正经。”
“干这事儿不用正经,是体力活。”他往她的胸脯一吻,气息有点紊乱了才罢手。
“啐!这话你也说得出口,大白天若让人撞见了,你看看我们还要不要做人。”牛青苗不好意思的道。
“我把门落了锁了。”吴秋山得意地一扬嘴角。
“果姐儿才不管你锁不锁门,她会拍门拍到门开为止。”很有毅力的小萝莉,不晓得何谓适可而止。
也许在牛家未被善待,牛青果特别依赖娘似的姊姊,她有时没看见姊姊就会心慌,非要找到人才安心。
刚来的那阵子很黏人,牛青苗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后来才比较好一点,隔着几天没见面还是能适应。
“果姐儿在作坊。”他又笑了,似乎以自己的杰作为荣。
“咦!她在作坊做什么?”里头的味道不好闻,全是发酵的老卤味,待久了会沾上一身酱味。
“我说要把作坊送给她当嫁妆。”小姨子心思重,小小年纪就担心所嫁非人,还担心的拉着他的手,悄悄地在他耳边说她不想嫁人,她要跟着姊姊、姊夫养鸡摘果子。
牛青苗听后没有皱眉,反而低低的笑起来。“所以她这是去视察她的嫁妆喽?她怕作坊的工人不用心?”
她本来就想给弟弟妹妹弄些什么傍身,譬如庄子、铺子的,放出去便能收租,求人不如求己,她也不晓得自己能照看他们多久,万一她咻地又穿越回去,被留下来的他们无一技之长,恐怕只有吃亏的分。
因为是丈夫垦出来的地所盖的作坊,虽然地在她的名下,却也有他的一份,他不开口,她也不好主动提起,做夫妻是相互的,不是一方迁就一方,彼此尊重才走得长远,她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伤害两人的感情。
没想到他居然把作坊这么轻易就送给了妹妹,他对他们姊弟妹三人这般好,她真的好感动。
“是呀,她还真怕她还没长大作坊就倒了,一脸忧心忡忡的手负于后,有如小老太婆般晃悠悠的走着,还不时摇着头说:“我的嫁妆。””他看着她严肃的小模样都笑了。
“那丫头呀,就是个傻的,傻得教人心疼。”被后娘压得没脾气,又是个没心眼的,将来只能找个憨厚的人家给她。
吴秋山手臂稍一使劲,将她拥入怀里。“我就喜欢傻的,要是你肚子里的这个是闺女,个性像果姐儿也没什么不好,咱们省心。”
他真的想过自个的女儿长什么样,想着想着就变成牛青果那呆呆傻傻的娇憨样。
“你不嫌弃是个女儿?”男人都喜欢儿子,香火得续。
吴秋山重重地往她唇上一吻。“是你生的都不嫌。”
“甜言蜜语。”男人天生是说情话的高手。
“是实心实意,我被我家媳妇迷得神魂颠倒。”她真香,教他都要醉了。
“够了,你再转移话题也掩不上你急促的喘息。”牛青苗镇定地把他放在她双腿间的手拿开,将撩高的上衫拉好。
吴秋山只是笑,并无被妻子拒绝的不快。“你就不可怜可怜我,半饱半饥的汉子,等过几个月还得吃素。”
“你还没皮没脸的,说点正经的,咱们要把另外那座山买下吗?”目前的她力有未逮,老是容易困乏。
“不是鸡只供应不上?”长风兄弟在京城开了一间分铺,对肉鸡的需求倍增,是县城的两倍。
“可我不想太累,钱够用就好。”牛青苗的懒性子又发作了,不逼到无可退路她不想动脑子。
人想得少就不会有烦恼,这也是她极欲到达的境界。
吴秋山笑看着她,宠溺的让她靠着自己肩头。“媳妇儿,咱们也不能不顾及未出世的孩子呀!谁知道你会为我生几个小讨债鬼,日后他们来讨了,咱们好歹也拿得出去。”
他是为了孩子铺路,未来的路谁也料想不到,为人父母的只能先做好准备,也许儿子想走仕途了,那就得备妥银子打点;女儿高嫁了,那也要拿出能见人的奁嫁不教婆家低瞧了;若是不好也不坏,总要吃穿不虞,几十亩地,手中有银,住得象话,媳妇、女婿品性不能太差。
想着想着就想远了,媳妇和肚子里的孩子令他想了很多,不自觉地连五十年后都一并想了,白发苍苍的他会在哪儿,跟谁在一起,是否儿孙绕膝,他还有牙口吃得动面条吗?
说到小讨债鬼,牛青苗幽幽的叹息。“买了。”
“真决定了?”他再辛苦几年吧!
“吴秋山,你别再左右我,别以为我看不出你一肚子的老奸巨猾。”他外表忠厚,处事和软,其实是个比她更怕麻烦的人,他的不计较是懒得理会,只因觉得不值得。
“媳妇儿,你冤枉我,我一向把你摆在我前面。”眼眸一闪,他不动声色的继续偷吃。
“是,摆在前面挡刀。”这两年看她为他摆平了多少事,先是他难缠咕噪的嫂子们,一把火烧得她们再也不敢上门,再来是有情冷漠的大伯、二伯,知晓她的泼辣后,他们见到她会绕道而行,能不碰面尽量避免,而接下来她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
粗犷的吴秋山由胸腔发出震动的笑声。“你是我媳妇儿,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谁也缺不了谁。”
“为什么不是有福我来享,有难你去当?”男人是牛,女人是花,劳苦奔波的事就要由一家之主去承担。
“好,我听媳妇儿的。”吴秋山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上身微抬,免得压到她微微隆起的肚皮。
牛青苗哎呀一声,眼带娇色地横了一眼。“轻点,别把孩子吓着了。”
“咱们的孩子不怕。”有他们这般男强壮、女聪明的爹娘,生出的孩子铁定勇敢又聪慧,智勇双全。
她微笑的眼一闭,双臂揽上他的后颈。“咱们买下那座山能养上多少只鸡?”
“我估算有近百万只。”他粗略的算过了。
她一惊。“这么多?”
“能做为养殖场的地约有三千多亩,等于前、后山都包了,再深一点的山林野兽多,咱们就不考虑了。”他曾经是个猎户,知晓哪里有凶猛野兽出没,他不会圈进牠们的地。
“那要多少银子呀!”不会这几年赚的钱要一次花光了吧?
“很多。”
因为屋子后头的大山已见到成果,若想再买下另一座山,县令大小就没那么好说话,这次少了长风兄弟出面,价格上难免高了些。
“买得起吗?”
“可以。”
“可是咱们缺人。”没有家族扶持真的少了很多助力。
“……”那倒是。
“买人吧!果姐儿要买个丫头跟着,阳哥儿也要一个书僮,还要会算帐的账房,你再找两个跑腿的,而我需要懂接生的婆子,免得稳婆来不及……”算一算人还真不少。
“我买了一房人,一对在大户人家当过管事的中年夫妇、三个小子和一个丫头,一共六人。”
“秋山,原来你都打算好了,多亏有你替我想到这些,谢谢……”牛青苗越说越小声,最后呼吸声也沉了,睡着了。
吴秋山挣起身,疼惜的亲了她的脸颊一下,这才轻手轻脚的下了床,继续为了妻儿忙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