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下午班后,魏青枫回到教方佑文羡妒的房子,但她并不觉得一个人住在这种大房子有什么好,空荡荡的,没什么人气,她听不到老哥翻墙而入的声响,爱哼老歌的母亲不在,平常话不多的父亲不在,喜欢翻翻书写写东西的爷爷也在国外,她就是孤伶伶的一个人。
幸好她向来喜欢安静,只是偶尔会觉得有点寂寞,希望身边能有个人陪伴,就算两人不开口说话也行。
“晚餐吃点什么好呢?”
想为自己做顿饭的魏青枫忽然想吃乌龙面,她记得冰箱里还有几片吃火锅剩下的牛肉片和豆芽菜,屋后的菜园子种了小白菜,她模黑拔了两棵当配菜,又把没煮完的海带芽泡软,切成细丝放在一旁备用。
在锅中倒入三杯水煮滚,放入乌龙面煮熟,捞起,盛碗。
锅子继续加热,放入牛肉片煮熟,加入豆芽菜和小白菜烫熟,然后全部捞起,排放在乌龙面上。
锅里的汤汁还在加热,她放入少许的盐,一匙豆瓣酱,尝了一口汤头的味道尚可,便倒入盛面的碗里。
她把辣椒粉一撒,将海带芽放在汤里一涮,还能入口的乌龙面完成了,她自己也挺佩服自己居然没把面煮烂。
很快地,她盖上教学用的食谱书,呼噜噜地吃起麻嘴的面条,越吃身体越热,额头汗水直冒。
吃完饭、洗好碗筷,一看墙上的老式挂钟指针已近八点,她拿了衣服到浴室洗澡,用了半小时把自己洗得一身香喷喷,满意得不得了。
魏青枫坐在床上,背靠着床头,拿着一本书在看,怀里抱着海豚造型的抱枕,看着看着,眼皮很重,不自觉的睡着了,忽地,刺耳的电话铃声惊醒了她,她随手抓来话筒,迷迷糊糊的道:“喂!我是魏青枫,哪里找我……喂?喂……”
电话那头是嘟嘟声,可是铃声还在响,她这时才想到是手机铃声,她将家里的电话铃声设定成和手机铃声相似,只是一个只有音乐,一个有原唱的歌声,以此做为区别,只是在这种昏昏沉沉的时候,什么区别都是没有意义的。
她把话筒挂回去,改抓来手机。“……嗯!是……等等,你说哪里,山丘上的白屋?那离我这里有一点距离,你们为什么不把他送到医院,救护车我来叫……什么,不肯去……”
可恶,这个傲娇的小鲜肉,存心来折腾她的。
明明白天就说过了,会有点发烧,要多休息,多喝水,吃点有营养的食物补充体力,只要这两天伤口没感染,大致上就不会有问题,等拆线后再做点适当的复建运动就没事了。
可是病人不听话,病人家属又管束不良,病人居然发烧到三十九度半,吃了退烧药还是没有用。
面对如此不配合的病人,魏青枫只觉得欲哭无泪,她低头看看腕上的荧光表,差五分钟凌晨三点,正是最好眠的时间,而她却得辛辛苦苦的起床,模黑出诊。
然而埋怨归埋怨,她还是很认命的起身,走到浴室用冷水泼脸好让自己彻底清醒,接着换上外出服,背上医药急救包,在阵阵夜风吹拂下,她打了个寒颤,拉紧外套,骑上粉红色单车。
夜里的青山镇除了虫鸣蛙叫,再也听不见其他的声音,安静得彷佛万物都陷入沉睡。
每隔一百公尺一盏的路灯静静伫立着,为晚归的人们照亮前路,它们是夜晚的守护者,守护着青山镇。
呼—呼—呼—
是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同时也是魏青枫猛踩脚踏车所发出的喘息声,她忽然很后悔为什么要留下名片,要是小鲜肉真的烧到昏迷了,他的家人不就会直接把他送去大医院了吗?可是身为医生的道德良心不允许她见死不救。
既然选择了医生这行业就要义无反顾,不论是连着三个月没假休的住院医生,还是日夜颠倒、不眠不休的急诊室医生,她做到分内之事便无愧于心,不辜负病人的依赖。
只是呀……这上坡的路会不会太陡了,她感觉会很顺利的滑下来,修剪得很平整的韩国草根本是滑草场。
魏青枫到了山丘底下才发现上不去,锁将军把着门,正想拿出手机回拨,请他们来开门,却发现自己匆忙间竟忘了带!她没办法将脚踏车骑上铺平的柏油路,只能找其他通路了,她左右看了看,决定下车,从一旁的斜坡往上爬,她踩了踩土还算硬实,便将脚踏车停在一旁,自己慢慢的往上走。
其间她好几次差点滑倒跌倒,五分钟能走完的路花了快二十分钟,等到了白屋前,她已经气喘如牛。
她喘了几口气,等呼吸稍微平顺一点后才按下门铃。
黄梨木门板迅速的被打开来,一名六十来岁的妇人走了出来,表情倨傲,冲着她便是一阵指责,“妳怎么现在才来,要是我家二少爷出了什么事,妳担当得起吗?现在的年轻人未免太不负责任了!”
魏青枫气到懒得回嘴,一笑置之。“如果妳把底下的门打开了,我会来得更快。”
“啊!我忘了有这一回事。”妇人的表情完全没有愧色。
魏青枫没好气的想,是呀,她说得简单,辛苦的却是自己。“请问我可以去看看病人吗?高烧烧太久会烧成白痴。”
妇人上下打量她,狐疑的问道:“妳真的是医生吗?”
“如果妳家二少爷不需要看医生,我可以直接从原路回去。”这一次她真的能滑草了,一路滑行,畅行无阻。
“等等,妳不能走,快进来看看我们家二少爷,他真的烧得连人都认不得了。”真要出了事,她十条命也不够赔。
有点矮胖的老妇人在前面带路,绕了两座回廊来到楼梯口旁的和室客房,烧得满脸通红的男子躺在铺了两层棉被的房间地板上,嘴里不断逸出低吟,嘴唇都干裂了。
“去把家里的冰块都拿来,装进我带来的冰袋里,分别放在他两侧腋下和颈下。”魏青枫马上吩咐道。怎么才十几个小时而已,他的状况竟然恶化到这种地步。
“喔!冰块,好,我马上去拿!”妇人立即转身离开,没多久便拿了冰块回来。
魏青枫指挥妇人将冰袋放置好后,打开医生专用包,先取出一瓶点滴做体液补充,再将消炎药和退烧剂打入点滴瓶里,让药效能更快发挥,达到降温的作用。
“他晚上吃了什么?”
“二少爷说吃不下,所以……”她也就偷懒一回。
“所以妳就由着他任性吗?”魏青枫受不了的摇摇头,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哪撑得住。
“可是他是二少爷,这里他最大,我们只是佣人。”主人不吃,难道要用强迫的吗?
“水呢?”魏青枫突然觉得头很痛。
“二少爷不喜欢喝水,他可以一整天不喝水……”
“够了,我知道了,接下来就由我来接手,妳去准备这些东西,干净的毛巾,装水的脸盆,用保温瓶装温水,加一小撮盐巴……”
夕阳余晖照得人暖呼呼的,很舒服……呃,夕阳余晖?
他不是在工作室吗?怎么打了个盹就过了一天,那他未完成的作品呢?来不来得及赶上参赛?
卫擎风彷佛从混沌世界醒来,比宿醉还难受,他好似睡了很久,全身骨头彷佛都要散了,他感觉到痛,却又不知道是哪个部位在痛,浑身无力,四肢也抬不动。
赶走眼前的黑暗,盛满万千星子的美丽眸子打量四周的环境,一开始他相当陌生,看了一会儿才发现他人在和室,但他的房间在二楼啊,他怎么会睡在一楼?
卫擎风完全忘记前两天受了伤,更不记得高烧到几近昏厥,六十好几的老管家张伯硬把他从位在地下室的工作室里拖出来时,已经满身大汗,没有力气再扶着他上二楼。
整整两天一夜,所有人都在为他着急,他除了偶尔发出两声呓语外,全无退烧的迹象,大家都在想,如果真的不行,只能送大医院了,毕竟没有人敢承担可怕的后果。
就在做决定的时候,似有感应的他开始出汗了,湿毛巾一遍一遍的擦,冰块一次一次的换,到了黎明时分,身体的热度终于下降一些,维持在三十八度左右,偏热,但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
不过众人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怕他的烧会反反复覆,一直到中午过后体温稳定了,这才放下心来。
“啊!我的『戏猫』……”想到进行到一半的作品,卫擎风心急的想起身,他有偏执的一面,要做的事一定要做到好为止,没有人能阻止他自虐的疯狂行径。
骤然坐起来还是太勉强了,强烈的晕眩感袭卷而来,头昏脑胀的卫擎风重重的喘息,掀被的手重如铅石。
蓦地,他睁大眼,讶异离脚边不远处多出一双莹白足踝,他惊讶的视线顺着起伏的曲线往上移动,赫然是一个睡得很沉的女人,她身上盖着一件羊毛毯子,整个人沐浴在夕阳余晖下。
咦!她连睫毛都染成霞金色,又长又卷,透着一股异国女郎的风情,背着光,侧身睡的她刚好面向他,让他很清楚的看见她脸上细细的毛细孔,粉女敕小嘴微微张着。
她,很有趣。
几天前发生的事,这时像潮水般涌入脑海,卫擎风记得自己不慎割伤了手臂,这个声音很轻柔的女医生为他缝合伤口,上药、包扎,说了一堆他听过就忘的叮嘱。
他不喜欢话多的人,可是她的声音很好听,笑起来也很好看,没那么讨厌,他想,也许他可以忍受她喋喋不休的聒噪。
只是,她为何要睡在他身边,她没有自己的床吗?借住别人家没向主人打声招呼太没礼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