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躯晃动发出的轻微“悉拊”声立即引起了漠北三鹰兄弟的注意,在戾鹰的示意下,飞鹰悄无声息地跃下马,手执他的千里索魂鞭,向着发出声响的方向走去。
“唰!”一鞭挥开,惶恐不安的小身子立马在草丛中显现,三个凶神恶煞般的人都吓了一跳。
离得最近的飞鹰最先叫起来,“老大,是四月小姐!”
“太好了,小姐还没死,我们兄弟三人可以带她回去复命啦!”黑鹰其实日夜思念着冯老爷允诺给他们的十万两银票,当不只觉得喜从天降,利落地翻身下马,直向四月藏身的地方奔去。
“老二、老三,把小姐扶上马,我们不可再耽搁,即刻送她回去!”戾鹰仍留在马背上简短地下命令。
“不,我不可以回去!”被强行摁在马背上,四月焦躁地挣扎,“我已经没脸见爹娘了。”
戾鹰瞟了她一眼,目光怪界,阴沉地道:“小姐为什么说出这种话?”
“我……”四月转瞬即泪眼迷蒙,螓首轻摇,“我说不出口,反正我已经无颜再回去了……”娇软的声音透露着令所有人都不忍的哀感可怜。
“老大?”饶是黑鹰这样杀人如麻的凶神也动了恻隐之心,扶在四月的马旁,瞪眼看着戾鹰。
岂料戾鹰只是冷笑,“她愿不愿意回去与我们何干?老二、老三,你们难道是头一遭见小姑娘哭,把脑子哭晕了么?现在只要人好端端地跟我们回去,交到冯老爷的手里,到时银货两讫,足够我们逍遥快活一阵子的。”
“对、对!”黑鹰一听银子就两眼放光,“还是老大认得准!他女乃女乃的,老子一时心软,差点把正事给误了!”说着翻身上马,和飞鹰挤在了一匹马上,又和戾鹰一起护在四月两侧,硬催动她的马也一起奔跑了起来。
鲜亮的朱漆大门,两边蹲着两尊威武的石狮子,门柱上还书着一副古篆对联,“苔痕上阶绿、草色人帘青”,高耸的粉墙,碧瓦飞檐,大门上方还有“冯府”两个大大的烫金隶书。
被迫返家的娇人儿望着眼前的景物,望着熟悉的一草一木,徘徊再三,不禁悲从中来。
离家时她怀揣着一腔愤怒和对人生的茫然,再回到这里时却恍如南柯一梦,可惜景物虽依旧、人事却早已全非了。如今,她竟没有勇气踏进这个家门半步。
她什么仇都未报呀,反而赔了自己的身和心,甚至……她已经怀了仇人的骨肉!
“四月小姐,请进去吧!”漠北三鹰不耐烦四月的磨磨蹭蹭,看似有礼、实则强硬地将娇躯推拉了进去。
黑鹰一掌拍开大门,也不待仓惶奔出来的下人赶进去通报,就拉着四月大刺刺地往厅堂走,戾鹰和飞鹰紧跟其后。
谁知到了厅堂,下人的禀报却让他们大为光火,老爷和夫人正巧上邻镇访友去了,到傍晚时分才能回来。
“岂有此理!”拿银心切的黑鹰猛地一拍桌子,把花梨木圆桌上的杯子杯盘都震得全滚落到了地面上,痛快地化成了许多小碎片,“老子能等,老子的银子可不能等!”
戾鹰不悦地扫了他一眼,脸色阴沉地开口;“老三,不可无礼!”转头向逃到墙角边的几个男仆道;“你们快去把你家老爷和夫人找回来,就说府上有紧要客人等待,他们若是想见女儿就快回来。”
“是!”胆小的家伙们立马一溜烟地逃走了。
而此时在厅堂的外边,门廊的某一处,正聚集了一堆人。
“小如,你终于回来了,老妈子我可惦念着呐!”
“是啊,小姐,我们也是……”
“小姐——”一个梳着羊角髻的小丫头扑进了四月怀里,呜咽出声,“小姐,可把小菊担心死啦……小姐去那个冷什么山庄的时候,小菊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时时盼着小姐快些回来——
四月的眼眶也早已湿了,“对不起,我不在的日子里,让大家担心了。”
“小姐,”小菊忽然抬起头来,拿袖子胡乱一抹眼泪,“少爷的仇报了吗?”
一说到这个话题,四月的心立时沉了下去。
她该怎么回答他们?
众人期待的目光却无一例外地牢牢锁定在她脸上。
小菊拉起她的手轻摇,“小姐这么聪明……嗯,起码比小菊我聪明,大仇一定能报的!”
“对!”立时有仆人附和,“那个什么冷鹤山庄的杜二公子一定已经归西了!”
“年纪轻轻就那么残暴的人,死有余辜!”
“应该用天雷劈死他,用天火活活烧死他,用鱼叉在他身上叉十七八个大洞!”
不,求求你们,这么可怕的话别再说了!
四月在心里大叫,掩藏在衣袖下的粉拳痛苦地紧握了起来。
他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坏,请不要这样诅咒他……
“小姐,你快说说,这仇是怎么报的呀?”
“嗯,是……其实——”心痛又羞愧的四月支支吾吾、含糊其词。
“小姐,别谦虚了,快说嘛——”
“我……”猛吸一口气,“我、我把他儿子偷来了。”
咦?
围观的仆妇下人都大奇。
嗯,没听说那个杜少庄主,不!杜恶魔已经娶妻生子了呀——呃,不过算了,大仇当前,这种小事有什么可拘泥的!
于是,大家一起拍手叫好。
好!好!有了这个倒霉的小东西,就算他爹没死,也可以逼着他为救亲儿自尽了!
然后,有人想到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小姐,那你偷来的小孩呢?”
一颗大大的虚汗,沿着四月美丽纤柔的脖颈流下。
“在……在我肚子里。”
“扑通”、“扑通”,众人倒地的声音接连响起。
“小姐——”小菊哭丧着一张小脸,一把抱住四月的双腿,“小姐太可怜啦,少爷的仇没报成,自己还反而被那个恶魔强暴了……呜呜,还有了恶魔的孩子——”
“小菊,你胡说什么!?”一个胖妇人一把揪住小菊的后领,把她拖离四月,恨恨地训道:“小姐清清白白的一个女孩儿家,什么强暴不强暴的,你再口没遮拦地胡说,当心二婶我扭歪你的嘴!”。二婶儿,我没胡说——”小菊可怜兮兮地抬起头,“是、是小姐自己说的嘛,她肚子里有了那个坏蛋的孩子。”
胖二婶还没答话,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忽然插进来,“有了谁的孩子?”
是冯家的大家长回来了!
众人都吓得噤声不语,只听“扑通”一声,一抹纤弱的身影直直伏跪在地上,低泣道:“爹爹、娘亲,一切都是月儿的错,月几不仅报不了无疾哥的仇,还——”
“我可怜的孩子哟……”冯夫人却从旁边急急赶来,俯一把搂住了四月,“你莫说了,爹娘都明白,你有身不由己的苦衷……唉,原就是我们的错,你一个不会一点功夫的女孩家,怎么能对抗那种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呢?”
“不,让她说——”冯世环阴沉起了一张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漠北三鹰听到响动也从厅堂内走了出来,冯世环瞥了他们一眼,转头冷冷地对帐房道;“去取十万两的银票给这三位,一张也不得少。”
交代完毕,漠北三鹰自顾喜孜孜地跟着帐房先生去了。
见三人已走了,冯世环才又道:“月儿,已经回到了家里,你就别有什么顾虑,把发生的事都一五一十地告诉爹娘。”
“爹,我……”可怜的人儿欲言又止。
冯夫人搂着四月起身,“老爷,月儿好不容易才大难不死,先让她歇息吧,有什么话可以——”
“你懂什么!”孰料冯世环粗暴地打断她的话,“月儿,你说,你在冷鹤山庄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语调阴凉冷酷,竟像换了一个人一样,这不再是四月熟悉的慈爱的养父了。
颤抖着站起来的纤弱娇躯又“扑通”一声跪倒,“爹爹,是月儿没用,月儿没能报无疾哥的仇,还……还怀了杜仲的孩子。”
“啊,孩子!?”冯夫人两眼一翻,当场晕死过去。
“快,把夫人扶下去,”冯世环暴躁地训斥丫头,然后,双眼几乎血红地在廊下跛来踱去,口里咬牙切齿地骂道:“姓杜的那个小畜生,居然干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他一把攫起四月,“月儿,是、是不是他凌辱了你?”
贝齿紧咬住下唇,娇弱的人儿却沉默。
“你说啊,是不是?”冯世环几乎是粗暴地晃动纤弱的娇躯。
终于,泪水倾泻而下,四月忍不住哭喊出声,“不是的!不是他的错,是月儿自愿的——”
“砰!”她被冯世环重重摔回地上。“你——你——”冯世环指着她,双眼暴凸,面皮紫涨,气得快说不出话宋。
“你这丫头说的什么疯话!你存心想气死我,是不是?你再说一次,到底是他凌辱你,还是你自愿的?”
“一切都是月儿自愿的,月儿喜欢上他了……”哽咽的声音却难掩心底的执着。不,她绝不会为了让自己好过,把莫虚有的罪名加到杜仲身上!
“好啊,你反了你!”冯世环暴怒地重重一跺脚,口不择言地骂道:“你这个无情无义、恬不知耻的臭丫头!无疾坟上的野草还没长密,你居然就把身子给了你的杀夫仇人,枉我们冯家上不好心待你一场!”
“爹爹,是月儿的错……”四月靠过去想抱住他的腿。
“滚开!做出如此忘恩负义的行径,从今往后,你再也不配做我们冯家的女儿了!”冯世环恶狠狠地一脚踢开她,又冲旁边战战兢兢的几个仆妇丫头一挥手,“你们几个,把她给我锁入房内,守在门外,一步也不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