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清晨的墓园里,阳光衬得女子墓碑上的遗照更加笑颜灿烂,洋洋洒落在犹带着晨间露珠的草地上。
一名身穿黑色西装的高大俊美男子,在外国管家与数名手下的陪伴下,捧着一束白色雏菊缓缓来到女子的墓前。
他一头浓密黑发及颈,英俊刚毅的五官,宛若上天精心雕刻的完美艺术品,那总是似笑非笑的浅薄唇角,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狂放不羁,伴随着他高大颀长的身形,更显魅力潇洒,轻易便能攫取女子心魂。
他将花束轻轻放至女子墓前,那名外国管家悄悄的弯身告退,体贴地给他悼念墓中人的时间与空间,顺道领走负责保护男人的几名保镖。
待他们离开后,俊美男人才月兑掉手上的皮革手套,缓慢蹲,爱怜地轻抚着墓碑上女子的相片,柔声开口说道:“嘿,书妍,我又来看妳了,今天是妳的生日,我特地带了妳最爱的白雏菊来,我想,妳收到后应该会很开心吧?”
墓碑上的女子巧笑倩兮,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唯有一阵轻风徐徐吹过草地,发出沙沙声响当作回应。
乔以森笑了笑,取出手帕温柔擦拭着女子被风沙尘土弄脏的照片。
“妳离开已经三年了,这三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思念着妳,想念妳的笑,想念妳调皮作弄我的样子,更想念的……是妳窝在我怀里,抱着我撒娇的模样,尽管妳已经不在了,可是这些记忆始终盘旋在我心里,不停提醒着妳和我曾经是多么快乐幸福……”甚至曾经……有机会携手共度一生。
“我始终忘不掉妳在我怀里死去的那幕,妳疼痛喘息的揪着我的衣服问我,妳父母为什么不来看妳,看着妳即使已遭家人背弃,仍念念不忘他们的模样,我只能撒谎骗妳,他们等会儿就会来了,要妳再忍耐会儿,而妳却回给我一抹绝望苦涩的笑容,想必妳也知道我是在欺骗妳,那是第一次,也是我最后一次骗妳。书妍,妳本该是艺术界一颗最璀璨耀眼的新星,可是却在那毒贩集团的设计陷害下,无辜染上毒瘾,最终殒落……”
乔以森微笑的轻抚着墓碑上的清丽笑颜,将额头轻抵在墓碑上,轻声呢喃道:“妳知道妳离开后,我的心有多痛吗?妳是这世上唯一知道我过去,知晓我是弃婴的身世,假造伪画起家,却不用鄙夷眼光看我,还盛赞我有惊人天赋的人,如果不是『那个人』……我们现在应该已经结婚,幸福的在一起了吧?”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收回手,缓缓站起身,“所以,我无法接受,在妳承受那么多痛苦折磨时,那人却接受了政府表扬,甚至被媒体封为热心公益的慈善企业家,天晓得在他道貌岸然的和善外表下,隐藏的竟是一颗比虎狼还恶毒的龌龊之心!”
边说,他边从西装内侧口袋取出一则剪下的报导,掏出打火机,啪地点燃了报纸,在她墓前烧着,当作献予她的祭文。
“因此,我用三年的时间为妳精心安排了一场戏,过去妳常说,我有一双神之手,能够伪造出这世间最令人惊叹的神奇作品,现在,我便用这双出神入化的双手,为妳打造出一场复仇飨宴,将妳当初所承受的所有折磨痛楚,百倍、千倍的还给那人,还请亲爱的妳……在天堂敬请期待……”
随着火光渐渐燃起,报纸逐渐烧成灰,从他松手放开的那团炽红如血的火花中,依稀可瞧见尚未燃尽的斗大标题—
知名慈善企业家李次通从苏富比拍卖会,以五百万美元标下世界已故著名黑暗画家—卡洛斯特.的作品,并重金悬赏卡洛斯特.失传已久的“地狱”三幅系列作品,盼完成收藏卡洛斯特.这套传奇作品的心愿……
之后,他噙着笑,温柔抚着墓碑上的女子容貌,轻声说道:“等我,书妍,下回来见妳时,我定会亲手为妳送上那个披着慈善家面具,实则无恶不作的伪善者的祭文的。”
忽然,一阵风吹来,将烧成灰烬的报纸卷吹带走,留下一股焚烧后淡淡的余烬味,飘散在清晨墓园的空气中……
最后,他俯身低头在墓碑上落下一吻,而后敛去了脸上笑容,慢慢站直了身子。
外国管家马上意会的上前服侍,他面无表情地拭净了被灰烬弄脏的手,重新戴上了皮革手套,之后冷漠的转过身,领着随他前来的一行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墓园。
而他带来的白色雏菊则静静躺在女子墓前,证明他的到来,让那束代表他全部爱恋与思念的白雏菊,代替他陪伴底下的人儿安详沉睡。
红色的March行驶在郊区无人的道路上,最后来到一栋占地约数百坪的欧式气派豪华大宅前缓缓停下。
坐在副驾驶座的长发女子见到达目的地,率先打开车门下车。
“到了,谢谢妳送我过来,娜塔莉。”她弯身,透过车窗向驾驶座上那戴着墨镜、烫了一头浪漫大波浪鬈发的美艳女子道谢。
“唐筱,妳确定真的要这么做吗?”娜塔莉摘下墨镜,微蹙着秀眉,不甚赞同地瞅着她道:“我不认为这是唯一查出阿骆车祸的办法。”
就算是为了查出她死去男友骆承坤的车祸真相,这么做也太冒险了。
“但这却是唯一能够接近李次通而不被怀疑的方式,我势必要这么做的。”唐筱想也没想地道。
唯有藉由李次通想要的三幅“地狱”系列画作来接近他,她才能查出阿骆死亡车祸的真相。
六个月前一场车祸带走了她心爱的恋人,所有人都说他是喝醉酒,自己跌跌撞撞走到大马路上遭车撞死的,她却不信,温柔宽厚的阿骆从来是滴酒不沾的,怎么可能会喝得醉醺醺,自己跑到马路上让车撞呢?
明明他们已经约定好,等他存满结婚基金的来年春天就要结婚的,可是他怎么先一步离开她了呢?
就在她悲痛难抑之余,她意外发现,撞死阿骆的人,竟是阿骆打工那间酒吧的幕后老板李次通的司机,又想起阿骆曾跟她说过,曾经在送酒到贵宾室时,不小心听见李次通与人谈论不法交易的事,怀疑他不是像表面那么正派的人。从种种迹象来看,阿骆的死并不单纯,要说李次通与阿骆这起车祸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说什么也不信。
但偏偏警方不受理她的报案,在没有实质证据下,将阿骆的死以意外结案,为了不让阿骆死得不明不白,她只好亲自追查,倘若害死阿骆的真凶真是在媒体上常以仁慈良善形象出现的李次通,那么,她一定不会放过他,绝对要替阿骆报仇!
所以,当她从自己画作修复工作那儿认识的朋友口中,意外得知这栋豪宅的主人—投资客兼古董收藏家乔以森手上可能有卡洛斯特.那三幅“地狱”系列画作,并正在找修复师时,她便迫不及待的来了。
她一定要设法得到那三幅“地狱”画作,接近李次通,替阿骆查出真相!
娜塔莉见她意志如此坚决,无奈地轻叹了口气,摇头开口道:“妳哥唐隽要是知道妳背着他这么做,一定会很生气的。”
想起那个疼爱她如己命的冷情严肃男人,她不禁心里微微泛起一阵酸涩。
“所以我才请妳来当帮手啊,有娜塔莉妳在,就算我大哥有再大的怒气,妳也会有办法摆平的,不是吗?”唐筱朝她轻眨眨眼,浅笑着说道:“妳可是我大哥工作上最得力的助手、伙伴,亦是私生活上与他最『亲密』的人,最知晓如何安抚他,不是吗?”
“……是这样吗?”娜塔莉闻言,淡淡弯起唇角,回以一抹唯有自己才懂的苦涩微笑。
在这世界上,他唯一不会真正生气的人,恐怕只有一个人吧……
深吸了口气,娜塔莉稍稍平复了波动的心情,再度叮咛她道:“算了,既然妳决定这么做,我也不劝妳了,我答应妳会替妳瞒着唐隽,但妳也要尽快完成偷画的事,不可以拖太久。”
她为她编了个出国见习大师如何修复名画的理由,这瞒不了那一向关爱她这无血缘妹妹,常以专职策展人身分帮她介绍修复工作的哥哥唐隽太久的。
“我知道了,谢谢妳,娜塔莉。”她笑着再次向她道谢,谢谢她甘愿冒着与她哥哥吵架闹翻的风险,这么帮助她。
之后,娜塔莉开车离去,留下唐筱独自站在乔家那栋豪华的白色大宅前。
她伸手轻握住颈上那条阿骆在她前年生日所赠的银海星项链,低头轻轻亲吻着它,喃喃自语道:“阿骆,请保佑我行动一切顺利……”接着,她戴上遮掩样貌的老土黑框眼镜,鼓起勇气一手提起行李一手按下了门铃。
在被佣人领进了豪宅后,便见一名身穿黑色燕尾服、年约四十多岁的灰发外籍管家背手伫立在装潢得美轮美奂的古典欧式大厅中等候着她。
外国管家戴着金框眼镜,一双利眼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才用字正腔圆的中文缓慢地开口。
“廉价大卖场的二百八十八元服饰,没品牌的黑色地摊行李袋,加上土到连狗见了都嫌的俗气黑框大眼镜和退流行的咖啡色无跟平底鞋,想必妳应该不是先生邀请来的女伴,而是先生朋友介绍来的修复师了?”
“啊?呃……对,我是墨茉,我是来见乔先生的。”听见那一口流利标准的中文,唐筱忘了在意他的批评,反而有些惊讶,原来这名外国管家会说中文啊。
“墨茉小姐您好,我是乔瑟夫,是乔先生的管家,很高兴见到您。先生已经等了妳许久了,请随我来。”确认她是与自家主人有约的贵客后,言词犀利的乔瑟夫便领着她去乔以森所在的泳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