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宫中,被禁足已久的季霏嫣见了偷偷过来探视的成秋雨。
“我真为德妃娘娘不服,这都多久了,皇上竟还不肯解您的禁,实在狠心。”成秋雨一来先替季霏嫣抱不平。
季霏嫣心中的怨恨自不在话下。“废话就不用多说了,外头情形怎么样?”她被关着不晓得宫里都出了什么事,这才要人去通知成秋雨过来说详细。
“有喜有悲啊!”成秋雨说。
“喜什么又悲什么?”
“喜的是您的死对头淑妃也失势了,连手上统摄后宫的大权也被拔除,还让皇上赏了一个耳光。”
“她怎么会被皇上打了耳光?”季霏嫣蔚然,莫香凝是最懂隐忍做表面功夫的人,再有怒气,在皇上面前也会忍下,怎会激怒得皇上打她?
成秋雨将那日莫香凝到景月宫的事向季霏嫣说了一遍,她人虽没在现场,却形容得活似自己亲眼见到莫香凝被狠打的惨状。
“您想想,淑妃娘娘平日可是趾高气扬的,这会什么权力也没了,又当众被打,这脸往哪搁?虽没与您一样被禁足,自己也不敢走出寝宫,这整曰关着自己,说是吃斋念佛悔过。”成秋雨说这话表情幸灾乐祸,莫香凝平日对她也不是很瞧得起,态度轻视,又当她是季霏嫣的人,对她防范得很,得了今日下场她当然高兴。
死敌惨,季霏嫣不笑反皱眉,“连她也斗输了云绦紫?”
“可不是,这就是我要说的悲了,你们二人失去的大权全落在云嫔手上,皇上对她是宠上天了。”成秋雨嫉妒的撇嘴。
季霏嫣脸色沉凝,想她与莫香凝多年来斗得死去活来,却不及一个刚入宫的云绦紫!
“等本宫得以解禁时,再与她斗斗,就不信斗不过她!”季霏嫣恨声说。“对了,你说云嫔央皇上给她云家过继一个孩子继承香火,这事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这事闹得宫里都不像话了,皇上如此待云嫔,那狐媚子可是翻了天去,如今她在宫中可说是横着走了,尤其……我听见了一件事,这事若是真的,咱们恐怕就真斗不过她了。”成秋雨声音突然放低,神神秘秘起来。
季霏嫣侧目过去,“你听见了什么事?”
成秋雨吞咽了好几口口水,这才靠近她耳朵低声说:“那日长公主宫里的一个宫女突然死了,死前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如何莫名其妙?”
“说是有个术士指景月宫的那孩子将来能登大位……”
“什么?!”季霏嫣惊跳起来。
“娘娘小声点,这事传不得,那宫女就因为这样死的,我这也是刚巧与那负责运送宫女尸体出去的太监熟识,这厮平日从我这里得了不少好处,私下对我讲的,还嘱咐万不得再说出去,否则连我也要没命的。”外姓孩子怎么能登大位,这不是要变天了,这事谁戳出去,谁死!
“真有这样的事?”季霏嫣还是不太信。
“这我也不能确定的,毕竟不是我亲耳听到,但……听说,那宫女死后,景月宫陆续又失踪了几个人,这些都是平日伺候云嫔与那孩子的人,您说……这有没有关联?”
季霏嫣脸彻底阴沉下来,且还有丝旁人不易察觉的惊慌。
右相府内,季汐山手紧捏着从盒里取出的纸笺,用力得指节都透出青白。
云暮突然出现时已令他惊疑,派人深入去查了此事,却想不到得回的结果那孩子竟是……
当年皇上也去了离峨嵋山不远的鲁镇彻查抓拿晋王党羽一事,那趟他也去了,但不是伴驾查案,而是自己就是他所要追查的人!
他即是晋王的党羽,当年晋王叛变失败,他立即隐藏了身分,假装对谷若扬效忠,事后还将女儿送进宫中以示忠诚。
然而那回在鲁镇,他怕事迹败露,确实有杀谷若扬的心,他趁谷若扬乔装进妓院查案时,让妓女下药杀他,怎知那妓女得知谷若扬的身分,竟是害怕了,下的不是毒药而是chun药。
他万万没料到谷若扬会遇到云绦紫,更可恨的是,那丫头居然还因此怀了谷若扬的龙种,所幸谷若扬当时中了chun药,神智不清,因此不知身下的女人是谁,而那云绦紫也失了忆,两人这才至今都不知孩子是他们亲生的……
在招待图悟八里的国宴上,见到谷若扬对云绦紫那宠冠后宫的态度,自己心惊起来,如今再得知云暮那孩子是谷若扬的,这事情可就加倍棘手了。
“相爷,宫里有消息来。”他思绪翻飞中,一名老仆拿着密函进来。
他接过密函,这是季霏嫣送来的,女儿是他在宫中的探子,不时为他送来宫里的消息。
他摊开看女儿给自己送来的是什么消息,这一看,原本就阴鸷的脸庞,更显阴狠了。
“天子之命……那孩子有天子之命……哼!休想!”他将密函揉捏成一团。
“去,备马车,我要出去一趟。”他立即交代。
老仆马上去安排了,不一会儿,他出现在图悟八里面前。
图悟八里斜眼瞄着他,态度很是不满,“怎么,你终于来替西朝皇帝传话,肯给我消息了吗?”
季汐山扬唇一笑,说:“明知皇上有意刁难金国,无心签订盟约,这才迟迟不给你答案,让你不能回去交差,你再怎么闹都是一样的,他近期内是不会见你的。”
图悟八里哪里不知道这情况,自是气不过,拍桌责怪起他来,“季汐山,你也拿了我金国不少好处,见我在这吃瘪受辱,你就帮不上一点忙?”
这季汐山之前是晋王的谋士,晋王虽死,他一直以来仍与他们大王有联系,大王为得知西朝的事,私下送了他大笔大笔的银钱,这人拿了钱却不办事,这样说得过去吗?无怪乎他翻脸了。
季汐山冷笑,“我这不是来给你送消息了吗?只要我西朝皇帝点头与你们签订盟约,李永在边关的大军便会撤走,你们就能趁机进攻占下西朝边关领地,你们大王这如意算盘若想达成,只需干一件事。”
“什么事?”
“杀了一个孩子。”
“孩子,谁的孩子?”
“云嫔的孩子。”
“荒唐,只是杀一个孩子,他为何就要与我签约?”
“相信我,你杀了那孩子,他会很高兴的……”
长廊上,谷若扬走在前,万宗离走在后,两人边走边说话,身边只有一个尤一东,再无其他内侍宫女随侍。
“还是没消息?”谷若扬问。
万宗离眼神略闪,“这……略有眉目,但因未经查证,臣不便禀明。”
谷若扬敛目,“那就尽快査证,朕要知道那男人是谁,好杀了他!”
“是……臣遵旨,会竭尽所能的查。”
谷若扬忽然定住脚步,万宗离也立即停住身子,不敢超前。
“皇上?”他不解皇帝为何不走了。
“爱卿觉得云嫔如何?”
万宗离一愣,没想皇帝会突然问这个。“臣……不敢评论云嫔娘娘。”不解皇帝何意,万宗离谨慎回答。
“不敢……当是最好,云嫔是朕心之所系,不管发生任何事她都只属于朕,爱卿是朕的眩骨之臣,能知分际,朕甚感欣慰。”
谷若扬语气很淡,但听得万宗离已是心下发寒,上回在承干殿皇帝已试探过自己,这回莫非又再度疑心什么了?
“皇上明监。”万宗离低身说。
“明监是吗?”谷若扬浓眉轻扬,表情似笑非笑。“对于背叛者,朕向来杀无赦,所以有些事爱卿背着朕做一次就好,若有第二次,朕……不会轻饶。”
万宗离登时一惊,跪下叩首。“臣有罪!”他心知谷若扬已知当日是他带着阿紫去城郊的宅子救云暮的。
“朕不是说了,这事不追究了。”
万宗离冷汗仍不住滴落下来,“谢皇上隆恩!”
“嗯,起来吧。”
万宗离战战兢兢的起身,但才刚站直,谷若扬又道:“朕刚提醒你了,云嫔是朕的,你勿忘了。”
万宗离一听,随即又跪了回去。“臣……不敢忘!”他艰涩的吐出这三个字,皇上这是瞧出他私慕云绦紫,爱慕皇上的女人可是死罪,他冷汗涔涔。
谷若扬凤目由他身上移走,神情泛冷的望着御花园的美景,这回没让他马上起来。
一名太监快步过来向尤一东附耳说了几句,尤一东屏退他,自己再去向谷若扬低声禀报。
谷若扬听完,神情冷肃,“真死了?”
“是,在回苍国途中马车翻覆身亡。”尤一东道。
谷若扬面色微微发白,那人算出自己有死劫,即便他不杀那人,那人还是死了……竟是……一语成谶!
万宗离跪在地上,不知是谁死了,为何让皇帝的脸色这么难看?
“皇上,不好了,景月宫出事了!”忽然,景月宫的内侍大老远沿着长廊奔过来,来到他面前后跪地急喘的道。
谷若扬皱眉,“云嫔不是与长公主出宫去了,景月宫会出什么事?”
雁萍即将出嫁,宫中替她准备了许多陪嫁之物,母后更是将自己宫中许多好东西都给了爱女当嫁妆,可偏偏雁萍不喜欢这些过于华丽的物事,想要的是宫外那些虽朴素但反而显得雅致的装饰,因此三天前就与阿紫约好,起出宫去挑选,这事也向他报备了,今早才出的宫。
“云嫔娘娘与长公主是不在宫中,可是那云家的小公子因为临出门前,有些微微的发烧,娘娘本来想留在宫里照顾孩子不出去的,但长公主催得急,只得将孩子留下,让朱丹照顾,没想到孩子这会儿……遇刺了!”
谷若扬神色一紧,“遇刺了?”
“云暮怎么了?”万宗离也忍不住吃惊急问。
“小公子月复部受一刀,御医赶来,瞧过后只说命在旦夕!”
万宗离大惊,正要再说什么,谷若扬叫他起身,然后直接往景月宫去了。
他也忙跟着赶过去瞧状况。
谷若扬一到,发现景月宫内乱成一团,地上一滩滩怵目惊心的血,这都是云暮的。
“孩子呢?”景月宫的人见到他到来,全跪下了,他随便问了一个宫女。
“回皇上,朱丹正抱着小公子在寝殿里,小公子的状况……很不好。”这宫女说着都哽咽了。
他二话不说,往寝殿去,果然看见朱丹满脸泪痕的守在床边,而那云暮阖着双眼,小脸一丝血色也没有,像是断气了,他一颗心骤然紧缩起来。
万宗离跟在谷若扬身后,见状后也变了脸色。
“他……死了?!”谷若扬问向朱丹。
朱丹摇头,“小公子还活着,只是……”
“只是什么?”
“请御医向皇上说仔细吧。”朱丹担心自己紧张说不清楚,泣声道。
御医就站在床边,在谷若扬看向他时主动上前道:“禀皇上,小公子身中刀伤,伤势严重,却始终止不了血,如今流血过多,恐怕没救了。”
“怎么可能没救,定是你不够尽心!”万宗离忍不住上前斥道。
这御医姓李,是御医院的医首,此刻满头大汗,迟疑道:“其实也不是没救……宫中有一味药,叫作紫联花,此花产量极为稀少珍贵,具止血疗效,是只有皇上与太后娘娘可使用的药材,若是能用上此药,孩子可能有救。”
“紫联花?皇上,您是否——”万宗离马上询问谷若扬,以为他定是会拿出来救孩子的,可却见他眉宇布满冷意,凤眸里的情绪更是深沉难解,一股寒意不禁从自己背脊涌上。
“紫联花极其珍贵,是百年才采摘得到的良药,药在母后那里,朕不方便去讨。”皇帝口气极淡,竟是不肯救人!
万宗离错愕,“皇上忘了吗?这孩子是云嫔娘娘的心头肉,若是死了,娘娘必定断肠。”他提醒谷若扬,若见死不救,阿紫必会怨恨他。
谷若扬双唇抿着,神情仍冷冽得丝毫不动摇。
这孩子……不能留!
事实上,当日那术士的话确实在他心里种下杀机,但瞧在阿紫的分上,他是真忍下想放过孩子不杀的,可那术士居然将自己的命算得如此的准,有命来,无命回苍国,这教他不得不再度对那术士的话警惕起来……
眼下阿紫不在,刺客闯入景月宫,替他杀了祸害,云暮若死,与他何关?阿紫怨不了他的!
为今之计,自己只要隐藏下紫联花的事,不让阿紫知道自己见死不救,与阿紫便不会生出嫌隙,若再让阿紫诞下孩子,她很快就会忘记失去云暮的悲伤。
谷若扬嘴角凝了抹浅笑。“尤一东,杀了御医以及朱丹。”
万宗离心惊,马上明白他要灭口,不让任何人告诉阿紫他冷酷不救云暮之事。
“不,皇上,纸包不住火,云嫔娘娘终会知道的——”
谷若扬狠戾的瞪向万宗离,“朕本来想留下你的,可看来你也留不得了。”
狠心吗?不!龙座是由万千骨骸堆砌上来的,父皇将江山给他,虽一度发生晋王之乱,可那之后,他告诉自己,不管是谁,都再不能觊觎自己的江山!
“皇上……”万宗离倏然凉了身子。
“尤一东,动手!”谷若扬喝道。
尤一东立即要去杀李御医和朱丹,回头再杀万宗离,当尤一东的手抓向李御医的咽喉时,万宗离蓦然大喊——
“云暮是皇上的孩子!”
尤一东听了这话,吃惊的住了手。
“万宗离,你方才说什么?”谷若扬神情至为震惊。
万宗离绷着脸,沉肃至极,自己恨谷若扬利用孩子逼阿紫承欢于他,因而不想告诉谷若扬此事,不让他与孩子相认,但哪知他却有置云暮于死地之心,这孩子是那女人的一切,自己不能眼睁睁见孩子死,这才在紧要关头说出真相。
阿紫回宫后得知云暮遇刺,惊吓至极,抱着云暮全身颤抖,所幸孩子虽伤重但还是活了下来,这才逐渐宽下心,没再哭个不停,但也十分自责不该放下孩子自己出宫去。
谷雁萍也很后悔,明知云暮生病了还强拉阿紫出宫,万一孩子真死于刺客手中,自己怎么对得起嫂嫂?
“是谁连一个孩子也要刺杀,实在太没天良了。”谷雁萍忿忿说道。
阿紫一颤,忍不住看向站在一旁的谷若扬,他也曾要杀云暮,会不会……
谷若扬明白她这眼神代表的意思,嘴角浮起一丝苦涩。
“这次不是朕所为。”他及时拿出紫联花救下孩子,如今孩子救回来了,他却有着强烈的后怕,自己差点就杀了亲骨肉!
脑中不禁再次想起万宗离告诉他的话——
“皇上可还记得当年为追查晋王余党,曾去到鲁镇,却遭到暗算,失踪了一夜,让暗卫找到时发现您竟然中了chun药。”万宗离说。
“此事朕记得,但你别告诉朕,中了chun药后朕是与阿紫在一起,这才生下云暮的。”
冷笑。当年他确实去过鲁镇,也打算顺道接滞留在峨嵋山不归的阿紫回来,只是后来发生了意外,他并没有见到阿紫。
“皇上以为臣说笑?不,千真万确当夜与您在一起的人正是云嫔娘娘!”
他一震,“怎么可能?!”
“要从峨嵋山回京必会经过鲁镇,云嫔娘娘当年要回京时在鲁镇让人给劫了,那夜您神智不清时侵犯的人就是她。”
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就听见万宗离道——
“臣也可以替皇上作证,孩子伤重危急时,是皇上拿出珍贵的药材,才救下孩子性命,皇上没有杀云小公子的意思。只是这刺客恁地胆大包天,敢在宫中行凶,臣定会查出凶手来,给娘娘一个交代的!”
万宗离并没有说出谷若扬曾不要救孩子一事,他不是不恨谷若扬狠心,只是担心阿紫知道这些事会不好受,他不想再让她难过。
谷若扬深深看了万宗离一眼,对于这个臣子的心思,他自是了然于胸。
阿紫望着苍白未醒的云暮,不敢相信会有人要杀他,而杀他的人若不是谷若扬,那又是谁要他的命?
“请万大人务必找出这凶手,否则阿紫不能心安。”想到有人躲在暗处要杀害自己的孩子,她心惊胆跳,后怕不已。
谷若扬身形一动,把她抱进怀里,“别怕,有朕在,朕会保护你和咱们的孩子的……”
“咱们的孩子?”这话令阿紫愣了愣。
“是,云暮是咱们的孩子。”他闭上眼,心绪极端复杂又疼涩的告诉她。
“您胡说什么,暮儿怎么会与您有关?”阿紫愕然反驳。
“皇上没有胡说,这是真的。”万宗离出声。
谷雁萍听到也大吃一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兄和万大人也把话说清楚来着!”
谷若扬朝万宗离点了头后,万宗离让人带来了一名长相清秀,与阿紫差不多年纪的女子。
“鸳鸯?!”阿紫一见到对方,万般讶异。
这是从前服侍她的婢女,当年随她去了峨嵋山后失踪,这会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鸳鸯一进来,见到阿紫,马上激动的冲上前抱住她的腿哭泣,“奴婢对不起郡主……”惊愕不已的阿紫去扶她,“这几年你上哪儿去了?又对不起我什么?”
“奴婢以为郡主死了,这才……奴婢不该丢下郡主逃走,奴婢……该死!”鸳鸯哭泣不停。
“你到底在说什么?”阿紫不解她的话。
鸳鸯惊惧的看向谷若扬,身子狂颤,往他不住叩首,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阿紫见状,沉了脸,正要再问,万宗离已开口替鸳鸯道:“她当年也与娘娘一起被劫,亲眼看见皇上占了娘娘的身子,因为皇上当时中了chun药,神态太过骇人,将她惊得吓昏过去,等醒来时见娘娘满头是血的躺在地上,而皇上已消失。她以为娘娘死了,害怕回京后遭王爷问罪,又不敢说出伤害娘娘的人是皇上,因此没再回王府,直到臣的手下找到了她,这才说出一切。”
接着万宗离又将谷若扬为何会去到鲁镇,又是如何中chun药的过程说了一遍,阿紫听了,一脸的不可置信。
谷雁萍也傻愣住了,本以为云暮是云家远亲过继来的孩子,谁知竟不是,居然是皇兄与阿紫嫂嫂两人的亲生子?!这事实在太令人震惊了。
“鸳鸯,你确认那夜看见的是皇上?”阿紫苍白着脸问鸳鸯。
鸳鸯栗栗地再看了谷若扬一眼,用力再一叩首,像鼓了勇气才敢朝阿紫说道:“鸳鸯所说的句句属实,那夜……看到的人确实是皇上没错。”
阿紫身子一晃,一阵昏眩,身子往后微倾,谷若扬搂紧了她,他心里狠狠一抽,那夜他中了chun药并不知与谁交|欢,怎么也想不到那人会是阿紫!
“娘娘是在鲁镇的妓院失的身,皇上也确实到过此处,时间地点吻合,如今又有人证,已能证明云暮是皇上的孩子。”万宗离落下结论。
阿紫瞬间掉下眼泪,自己苦苦隐瞒、独自扶养多年的孩子,竟是她与谷若扬的?!
“阿紫,是朕对不起你。”谷若扬沉痛的说。
“阿紫嫂嫂,皇兄是被下药了,并不是故意要伤害你,你不要怪他。”谷雁萍担心阿紫因此恨上皇兄,也忙着替他说话。
阿紫摇头,“不……我不怪他,这人若真是他,那我便没有亏欠他了,再不需要痛苦了……”她没有恨他当年伤害自己,反而是得知自己未失身于别人,悲喜不已。
谷若扬也红了眼眶,将她抱得更紧,云暮是他和阿紫的孩子,他欣喜至极,但也自责她为自己吃的苦,因为那个错误让她躲了自己多年,一家三口因而错失了相守的时光。
“咱们错过了太多了,以后,朕会弥补你们母子的!”他激动的说。
她在他怀里泪流满面。“但当年我被掳,您被下药,这些事情都很蹊跷,偏我又失去了那段记忆,而您当时也神智不清,事后父王曾替我去追查此事,可是什么线索也找不到,那间妓院更是被封了。”她虽有苦尽甘来之感,不过也对当年的事感到疑惑难解。
谷若扬脸色一沉,“妓院是朕让人封的,朕在那里出了事,岂能让这家妓院继续存在,且消息也不能有丝毫外泄,因此必须毁去。”
“这也就难怪父王查不出任何东西了。”她感叹,若当时能查出他也出现在那里过,也许,他们就不会错过彼此这些年了。
他沉吟道:“阿紫,看来咱们得走一趟鲁镇,拼凑当年的事,找出你为什么会被掳,朕又怎会被下药,整件事背后的真相。”
三日后,云暮的伤势稳定,谷若扬与阿紫将孩子送去庆王府,请谷明华代为照顾,这便带着万宗离去了鲁镇。
这趟是秘密出行,谷若扬明着没带兵,只让暗卫保护,一路上由尤一东充当车夫,谷若扬和阿紫乘车,万宗离则骑马随行。
他们赶了几天路,抵达鲁镇,此地虽是小镇,却是颇为热闹,商业交易发达,人口繁茂,由鲁镇去峨嵋山只约再一天的路程就能到达。
到了此地,谷若扬并未惊动在地官府,他们的马车直接来到一处客栈停下。
“就是这里,当日我便是落脚在此处的。”阿紫道,当年由峨嵋山下来时,就是行经此处让人盯上劫走。
他们走进客栈,里头高朋满座、生意兴隆,他们的出现马上引起侧目,原因无他,谷若扬与阿紫尽管轻车简从,一切低调,可那矜贵气息自然散发,掩也掩不住,明眼人一看就能知晓,他们这群人非富即贵。
出门在外,谷若扬让万宗离与尤一东不用拘礼,让他们一道同桌用膳,四人找了张空桌坐下,立刻就有小二过来招呼点菜。
“几位客官要点什么菜?”小二利落的问完,机灵的瞄了一眼这一桌的人,忖度着他们的身分。
“你们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尤一东代主子发问。
“好吃的是吧?小的这一瞧就知你们是外地人,不了解咱们这鲁镇的特色,小的这就特别介绍一下,咱们这儿离峨嵋山不远,佛寺不少,自是以素菜闻名,尤其以豆腐最为出色,当然,咱们这里也靠近岷江,所以河鱼也是一绝。”小二热心的道。
“豆腐与河鱼?”
“没错,制作豆腐离不开好水,岷江的水质清冽,特别适宜于磨豆腐,还有岷江的河清沙细,养的鱼少细刺,肉女敕肥美,好吃至极。”
“主子,这两样食材可好?”尤一东请示谷若扬。
谷若扬瞧了一眼阿紫,见她点头,便示意尤一东随意点,尤一东便点了豆腐也点了鱼,另外炒了几道青菜以及一道汤品后,让那小二离去。
“这也是都没变,我多年前来时,这里的小二也是介绍我这两道菜……”阿紫环顾客栈四周,颇多感触,也有丝丝紧张与不安,当年就是从这里开始改变了她的人生。
她的手忽然让人温暖的握住了,她抬眉望见谷若扬瞧着自己的眼神温柔若水。
“别怕,这回有朕陪着,你不会有事的,朕让你再回到这里,只是希望能唤起你的记忆,记起那夜的点滴……”
她微哽了,云暮是两人的孩子,至今她仍觉得不可思议,虽说所有证据都说明绝对没有错,但若自己能记起这一切,那就更好了。
谷若扬将她搂进怀里,内心同样千回百转,他固然欣喜云暮是自己的孩子,但自己曾经那样伤害过心爱的女人,又令他惊怒,他不知有多久不曾害怕过什么,现在却止不住战栗,怕万一她真记起一切,想起他伤害她的过程,因而不愿意原谅他了,那又该如何是好?
万宗离见他拥着阿紫,不由得将脸庞微微别过,桌下的手已经忍不住握紧了。
不久,菜上来了,一如小二介绍的,豆腐与鱼都是极好吃的,但阿紫胃口并不好,吃得不多,谷若扬也不勉强她多吃,让尤一东去订房,要求的即是阿紫当年住过的房间。
进入客房后,两人独处,谷若扬问阿紫,“可有想起什么了?”
她摇头,“在这客栈的一切,我都还有记忆,甚至之后被抓去妓院待了两天,我也记得,只是,再接下来的事我脑中便一片空白了,包括怎么会与您相遇、如何失身的,以及最后又是为什么与您分开,这些都是迷雾。”她沮丧的说。
谷若扬也不去逼她,这事逼不来,他只怜惜地吻着她的眉心,拍抚着她的背脊。
“明日咱们就到那间妓院去瞧瞧,说不定会有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