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两人在氤氲水雾的浴池里共洗鸳鸯浴,她舒服的贴靠着他,目光却落在他的背肌上。
他曾是主帅,在沙场征战百回合,身上的伤疤真的不少,但引起她注意的是,后背肌上一个像弯月形的伤疤,这跟几个月前,毛小孩在柴房内突然焦躁不安,她为了寻它,在窗前看到的那名果男一样,同个位置、同样大的疤痕……
但那名果男怎么可能是主子?那可是仆役院,来到王府八年,她也不曾听过爷是暴露狂,再则,这段肌肤相亲的日子,他也很正常,没啥怪异举止。
那名果男到底是谁?还是,根本是她眼花看错?
“想什么?”
季绍威温柔凝睇,她看向他,他一头黑发如瀑,俊美非凡,但最重要的是,凡事压抑的男人,神情上难得这么慵懒惬意,她何必再添事端让他烦恼?
她微微一笑,“没想什么。”
“我得去茶庄一趟,在兰城分铺的管事要送账本过来。”他说。
她点点头,茶庄的分铺愈设愈多,他也愈来愈忙碌,哪天她得教教他各司其职,别什么都要管……
两人起身后,回到卧房,她像个妻子一样替他梳发着衣,再亲了他的唇一下,就打算送他出门。
“你今天就在家休息。”他浅浅笑说。
“我又没做什么,怎么老爱我在家休息。”她很无聊呢。
老夫人天天要人炖补汤给她喝,说是助孕,还要王府上下走路要注意,绝不能碰到她一丝一毫,好像她已经怀孕了一般,她要是老是在盛苑休息,不真的让外界以为她怀孕了!
他揉揉她的发,“我一早就太放肆了。”他又笑说。
他还好意思说!一早就大玩激情,两人才去浴池净身,真的很不懂节制。她气呼呼的瞪着他,殊不知这神态看在他眼中有多么吸引人……
但她倒是看出他眼中的灼热,这眼神她可熟悉了,害她心跳乱了,一张粉脸又浮现两团嫣红,“不行,才刚洗完澡……”
不行是她说的,季绍威就想要她,喜欢看着她在他身下娇吟,看着他的汗水滴落在她诱人的身躯上,看着她因深陷情|欲而迷离的眼眸、泛红的胴体……
情|欲下的她是如此的美丽。
于是,又是一次激狂销魂,季绍威见她睡了,再次净身后才离去。
至于唐晓怡是被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声吵醒的,勉强的打着盹儿吃点东西又睡了,再醒时已经是下午,趁小雪跟小玉不在,她径自到浴池沐浴,一个人洗感觉自在多了。
只是,才穿妥衣服——
“大小姐,请你别闯进去,大小姐——”
“滚开!”
季语欣怒不可遏的推开一路想阻挡她进盛苑的丫鬟,终于进到寝房,而映入眼帘的唐晓怡一身清爽气息,穿着一袭白色裙服,乌亮的发丝尚未梳起,柔柔披在肩上。
季语欣不悦的眯起黑眸,即使脂粉未施,但不能否认的是,过去骨瘦如柴的唐晓怡多长了些肉,再加上她哥的宠爱,仅月余未见,她就从一个丑小鸭变成天鹅了!
还有她身上的白丝裙服,看来素雅朴实,其实那匹布贵得让人咋舌,大哥这么宠她,真是气煞人也!
还有娘,竟然当她面说没有多余的银两给她,却是一回身就进了中药行,买了许多昂贵的补身食材,面对她的怒声抗议,也只淡淡的道:“晓怡要将身体养壮点,才能替咱们季家多生几个壮丁。”
太过分了!凭什么?一个贱婢让哥跟娘捧在手心宠着、疼着,却无视她捉襟见肘的窘境,以及被丈夫嗤之以鼻的轻蔑与忽略。她吞不下这口气,她不过来教训一下唐晓怡,她满怀的怒火就无法宣泄!
那名丫鬟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但看向唐晓怡的目光却带着担心。
唐晓怡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你去做你的事。”
也好,老夫人到庙里上香,不会那么快回来,她赶快通知主子去。
丫鬟点点头,快步的跑出去,却忘了给季语欣行礼,这让她大为光火,“反了吗?给我站住!”
丫鬟在门口急煞脚步,连忙回身,一脸忐忑。
她咬咬牙,“我才是这家里的大小姐,而她——”她怒指着唐晓怡,“不过是个让我哥泄欲的贱丫头,你听她的?!”
丫鬟见她张牙舞爪,一张好看的脸都气到扭曲了,她更急着要去通知爷了,再怎么说,王府的奴仆们都知道,他们能回家看看老父老母、能有特别的休息日,都是唐晓怡的功劳,他们都已将她当未来的女主子看了!“奴、奴婢去忙了,大小姐。”她终于鼓起勇气快速行礼,就急急的跑了。
季语欣简直要气疯了,她咬咬牙,几步就冲到唐晓怡面前,“你厉害,真厉害,能管人,对茶庄的生意也行,当然,床上的功夫也很厉害,才能替我哥暖床!”
唐晓怡深吸口气,忍着没说话。
“不说话就没事?真会装,对了!我忘了你在外面还是个大善人,鼓励一些菜贩子、甚至是卖吃的店家、客栈比照王府用剩食救济穷人,哼!你鬼点子可真多,”她面露鄙夷,“而我丈夫却被你给彻底抹黑了,连王府大门都进不来!”
唐晓怡其实很想提醒她,她也不能进来的,但老夫人心软,让她随意进出,季绍威终究是哥哥,又不想让母亲难过,只好睁只眼闭只眼,至于另一件事——
“那些食物有的卖相不佳,有的已经快过期,卖不出去、自己也不吃,拿来救济人总比浪费食物好!”这一点,她愿意说明。
季语欣嗤声一笑,面露不屑,“我倒忘了,你不就是因为家乡闹饥荒,才被卖到我家来的,当年的你才几岁?”
“八岁。”她答。
但真正的唐晓怡早就饿死了,因一场车祸意外离世的她却穿越时空在她身上重生,住在残破不堪又漏雨的木屋内,看着守着一亩干旱农地,骨痩如柴的父母又是泪水又是抱歉的将她卖给人口贩子,只为了换取些米粮让弟弟可以活下去。
她能体谅亦能理解,但还是为原主的唐晓怡感到心疼,她的父母重男轻女,所以弟弟没挨饿,但当姊姊的她,却是一天只能吃上一餐,而那一餐充其量也只是浮着几粒米饭的米鎺,根本吃不饱。
也或许她这个寄宿者曾经是个不愁吃穿的天之骄女,却在穿越后,体验了挨饿的苦,也体会到生命中的不平待遇及无奈,所以,穿越前的她对食物还没这么强烈的执念。
穿越后,她开始见不得别人浪费食物,她能吃进肚子就吃进去,即使是在厨房被杜大娘欺负时,吃的是快坏掉但还没馊掉的食物亦然,她的胃口才会愈撑愈大,但近日,在剩食救济后,已恢复正常食量。
“八岁,啧啧!八岁到我家,再用八年的算计,总算爬到我哥的床上,现在吃好、穿好,还会做表面功夫,做善事到外头去,”季语欣凶恶的瞪着她,一步步逼近,“但贱就是贱,你就是被贱卖到我家的小奴隶!”
唐晓怡一步步的退后,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不想跟她有肢体上的冲突。
但这更触怒季语欣,她半眯起眸子,一个快步上前,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再以长指甲狠狠抓过,唐晓怡的手背上顿时出现五条血痕,她开心地笑了。
唐晓怡顾不得疼,抽回自己的手,低头看着手背上被抓伤的红痕,上面还有血珠渗出,她可真用力!
但这对季语欣还不够,她还有一肚子的怒火未消,几个爪痕算什么?!她要将她的脸也抓花了,看她哥还要不要她!
她再度上前,挥手就要往她益发美丽的脸上抓去——
但身后突然有个力量将她往后一扯,害她狠狠的跌坐在地,一抬头,看到的就是哥哥那张冷戾的俊颜。
“你真是——不准再踏进王府一步,这一次,再也没有商量的余地,我会下令守门的小厮就算是拿着刀也要制止你进府!”季绍威真的是气坏了,一再的容忍,但这个妹妹就是刁蛮不思长进。
季语欣害怕的站起身,但骄矜的个性,让她无法容许自己就这么逃开,她下巴一昂,“哥!我要说些忠言逆耳的话,哥不该再让这个贱婢耍得团团转,明明外面有多少金枝玉叶爱慕着大哥,哥却只要这个奸诈虚伪……”
“滚!”他咬牙低吼。
“哥!”她大叫。
“滚!”他放声大吼。
季语欣气呼呼的一跺脚,转身奔了出去。
唐晓怡深吸口气,看着气到握拳的主子,“爷怎么回来了?”
“有人通知我。”他的视线很快的落在她手背上显眼的五道红痕。
她跟着低头看,笑着摇头,“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的。”
他拥着她到软榻上坐着,去柜子拿了药盒,亲自替她的手背上药,却一个字也不吭,他的歉意全藏在他温柔而不舍的黑眸中,伤她的是他的妹妹……
她懂,懂他的不舍、懂他的歉疚,她看着他蹙眉的俊颜,再看着她长了些肉的手,事实上,他还差人买了什么润肤膏给她抹手,她手上的厚茧也在缓慢的消失中。
“爷,跟你说句真心话,我当一个丫头——”尤其还是穿越来的,她保留了这句话,深情款款的看着他,“从不曾想到生命中会有这么一天,有人爱着疼着,还能相依相偎,我真的感谢老天爷,能够让我遇见你。”
他收拾好药盒,才抬头看她,“你过去过得很辛苦,我很心疼,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辛苦,甚至是被欺侮。”尤其是他的妹妹。
她摇头一笑,“我不怕辛苦也不怕被欺侮,只是会想到唐晓——我自己,”她想到这身体的原主,“我会感到不平,一家子若能同甘共苦,吃得少、吃不饱也没关系,只要在一起就好,不该因为是个女孩就轻易被割舍、卖掉。”
他不舍的将她拥入怀里,“自古以来,男丁是比女子受到重视。”
她抬头看他,“那爷能不能答应我,不管我生的是男是女,一律平等视之?”
他静静的看着她,神情却有点复杂。
“不行吗?”古代重男轻女的观念真是如此的根深蒂固,不容动摇?
不是不行,而是她不会孕育他的孩子!他的大掌轻抚过着她的脸,再倾近,于她额间印上一记。
他已经自私的拥有她,怎么能再让她为他生儿育女?那个解不开的诅咒是他的心结,所以他会用他所有的生命来守护她,让她远离一切的不幸。
只是,要是有了孩子,杜丌的诅咒所带来的不幸也许就会落在他们的孩子身上,届时,她也得一起承受失去的痛,他怎么忍心?!
“好。”黑眸闪过某种情绪,月兑口说出善意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