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不好了!”法聪惊慌失惜的跑进来,“丁文雅将军派了偏将带上数十人,捧着黄金礼品直接踢开庙门,大摇大摆的进来说要给崔小姐下聘,要是不将小姐送出去就要血洗寺院,一个活口都不留。”
“又来了?”崔夫人当即跌坐在椅中,脸色死白。
刹时间,厅里的下人全乱了,这事经历过一次,他们也算死过一回,当日被围寺的恐惧还历历在目,哪里会不怕?
郑恒也是心房一颤。
此时天下大乱,武将割地为王、自立山头的比比皆是,先前那个孙飞虎便是丁文雅的手下,而丁文雅手段比孙飞虎还凶残,奸婬掳掠、打家劫舍,无恶不作,还喜欢挖人眼睛、割人耳朵舌头,断人手脚前更要先拔指甲,残暴得令人发指。
他脑中还转着丁文雅种种凶残事迹,耳边即响起了杜确不紧不慢的声音——
“郑公子,既然你执意要娶莺莺为妻,那么击退丁家贼寇之事就交给你了,想必为了莺莺,这点小事你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杜某没本事,就不与郑公子争出头了。”
崔莺莺这才知道原来她嫁了个月复黑男,先前进来院子之时,他吩咐了手下小兵几句,就是去安排这出戏吧,难怪他气定神闲的由着郑恒撒野,郑恒越是撒野,后头戏上演时才越是精采。
“交给我?”郑恒脑中一片空白,忽然有些晕眩站不住。
“那郑公子快随小憎出去退敌吧,门外喊杀连天,起码有五千军队,郑公子得快去,不然贼兵就要杀进来了。”法聪急切的拉扯着郑恒的衣袖,要郑恒跟他走。
“五……千人?”郑恒腿都软了。
崔莺莺忍住笑,这个法聪也真是有演戏细胞,演得好逼真。
法聪又再接再厉地急道:“虽然是有贼寇五千人,不过冤有头债有主,既然丁将军的目的是崔小姐,而崔小姐又是郑公子的未婚妻,那么只需将郑公子一人交出去与贼兵对恃即可,免得寺内僧俗白送性命。”
想到自己将落入五千贼寇的手里……郑恒一阵颤栗,脸色发青。
“姑母,既然表妹已嫁杜将军为妻,那表妹的生死就不关侄儿的事,侄儿忽然想起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了,郑贵,咱们走。”
郑贵老早就想逃命了,连忙收拾了来时搁下的行装,飞快地应道:“是!少爷,咱们走吧!”
郑恒主仆一溜烟的跑了,法聪这才笑道根本没有贼兵之事,是杜将军让他演这场戏,崔夫人闻言才活了过来。
见郑恒落荒而逃,毫无担当,她也有几分惭愧,郑恒人品如此低劣,当初她还一心要把莺莺嫁给他,幸好莺莺自己觅得了良缘,杜确这个女婿令她越看越满意。
晚上崔夫人备了酒席为女儿女婿接风,席上除了自家人,张君瑞也来了,且他与崔欢互动亲近自然,显然已得了崔夫人的首肯。
“姊姊、姊夫,等你们走后,我们也要起程了。”崔欢满面愁容,“如今天下不平,我们又都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这一路上不知会遇到何种凶险,令我很是担心。”
崔莺莺轻轻拍了拍崔欢的手,含笑道:“欢弟无须担心,你姊夫已派了三十名将士前来,他们会保护你们回博陵,见到杜家军的旗帜,想必也没盗匪敢打你们的主意了。”
她心思根本没那么细腻,这是行前杜确就同她说的,其实她还不太明白天下大乱是如何个乱法,但适才见崔欢那么烦恼,便庆幸杜确想得周全。
“当真?”崔欢立即面露喜色,便朝杜确一揖,“多谢姊夫,如此一来,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张君瑞也诚心诚意的朝杜确举杯,“多谢大哥!”
崔夫人亦同,莺莺的话令她如同吃下定心丸一般,叫她更满意杜确这个女婿了,若是郑恒,哪来的本事能调派将士护送他们?
这一夜,照规矩新人不能留宿娘家,然普救寺附近无客栈,且崔夫人直言梨花别院不算崔家,执意要两人留下,夫妻俩便宿在崔莺莺出嫁前住的厢房。
因为杜确在房里,房间突然显得狭窄起来,崔莺莺在镜前卸钗环,看到杜确正在翻动案上的图纸,还轻挑剑眉,想到自己画的好像是手枪,她眼睛倏地睁大,连忙飞奔过去一把夺过。
“那是何物?”杜确似乎并不意外她会来抢,波澜未兴地看着她。
她迅速把图纸揉成一团握在手里,闪避着他的眼光,飞快地说:“什么都不是,画好玩的,你不必在意!”
“画得有模有样,不可能什么都不是。”她越是这样,就越是可疑,他兴趣更浓了。“告诉我,是何物?我想知道。”
杜确何等敏锐,崔莺莺知道自己不可能唬弄过去,只好道:“一种杀伤威力很大的攻击武器。”
这个时代已有战船大炮了,她这么解释,他一定听得懂。
可是,很快她就后悔了,她不该老实说的,她应该说那是浇花的玩意儿才对。
“哦?威力很大的武器?”杜确瞬也不瞬的盯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崔莺莺抬眸,对上杜确那双探究的眸子,心里顿时产生了某种不好的预感。
不会吧?他不会要说……
“能否打造?”杜确慢悠悠地问道。
他果然是要问这个!她飞快摇头,斩钉截铁地道:“不能!”
杜确知道她说的是实话,虽然才看了几眼,但那武器甚是精良,不像是轻易能打造出来的,或许真是她天马行空胡乱画的也不一定。
可是,对于他在天庭也没见过的东西,他还是想一窥究竟,“那么,再把图纸给我看看。”
崔莺莺把手交握在身后,微蹙秀眉,缓缓退步,“看要做什么?反正也做不出来。”
杜确徐步逼近,态度坚决的丢出一句话,“就是看看。”
崔莺莺脸色越发僵硬,“真的没必要看。”
杜确继续朝她走近,低声道:“不过就是看看。”
咚地,崔莺莺的背碰到了床柱,这表示她没地方可退了,她也有了一丝慌乱,眼眸中顿时流露少有的迷茫。
杜确往前一步,崔莺莺被逼到了死角,两人之间的气氛暗潮汹涌。
崔莺莺的背抵着床柱,两人几乎相贴在一块,她的身高只到他的胸口,她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现在他要取她手里的图纸简直易如反掌,她根本动弹不得。
杜确长臂一伸,单手就足以扣住她交握的一双粉拳。
他的力气比她大上数倍,此刻,要是他用力分开她的双手,便可以取得图纸了。
可是,他满是厚茧的粗糙大手就只是握住她的小手,并没有使劲,崔莺莺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夺图纸了,只知道他身上炙热的气息异常清晰,他这样看着她,令她有种被卷入深潭的感觉。
房里,烛火闪烁跳动,旖旎无限,照着她一双美眸更为柔媚,她原就美得勾魂夺魄,此时更是美得叫人挪不开目光。
杜确神情复杂的望着她。
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拥她入怀也是无可厚非,但是他是堂堂仙人,又岂可失了磊落之心?
另一道反驳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
即便是仙人也有个人字,既是人就免不了七情六欲,那磊落之心又该要如何把持才合乎道理?把自己当成人,拥有她是否就合乎道理了?
他想知道,其他那十一生肖下凡之后,是否也遇上了与他同样的烦恼?玉帝此回让他们下凡来找队友,可不是让他们来找伴的,他在此留情岂不是违逆了玉帝之意?
然而,情之所至,又岂是自身能够掌控之事?若是能对情感收放自如,又何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之说,连月老都经常哀叹手里的红线不牢靠,让它往东偏要往西,害他时常要下凡去收拾世间男女错爱之后的残局,他虽是倶备动心忍性的一介仙人,也还是难过情关,对于千年以来不曾将情放在心上的他,情字,实在难解……
崔莺莺浑然不察自己撩人的美正考验着杜确,她懵懵然地看着杜确,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动摇什么,只觉得就是悸动不已,前生从来没有过这样怦然心动的感觉,她的心像是快要跳出胸口了,这样跟一个伟岸的美男子贴着,谁能不意乱情迷?而且,他们还做过真夫妻。
想到这里,她胸口蓦然涌上一阵热,他的呼吸也离她太近了!若是再继续这样下去,她肯定会因缺氧而死,她得自救,不然真会淹死在他深邃的黑眸里。
崔莺莺润了润嘴唇,“我把图纸给你就是,你后退一些……”
杜确看着她那轻启的丹唇,没有退开,反而更加瞬也不瞬的看着她。
他想要弄明白她与他是否有相同的感觉,若是这份无预警闯进他心扉的感情是他自身才有,那么无论他对她做什么,都成了强人所难。
他可是堂堂仙人,不做强求之事,让她成为他的队友也是如此,要她心甘情愿,要水到渠成才行,这是规矩。谁立的规矩?他自己立的,他可是个有原则的仙人。
眼前的女人,这个名叫崔莺莺的女子,他们一人一仙,原是永世都不可能交集的两条平行线,却在人间相遇了,她还让他体验了滋味,那滋味撼动了他,让他再也无法专心为仙。
是的,她正在动摇千年以来古井不波的一颗心,让他的心不断地翻涌,不断骚动,不断在天人交战,不断在拉扯……
眼前的柔唇嫣红欲滴,两人的身子紧紧贴在一块,这原就不利他了,更糟的是,他还能真切感受到彼此都心跳如雷,他的心跳声与她的心跳声交迭,声声都敲打在他的心房上。
他,不做堂堂仙人了,他要做男人!
崔莺莺感觉唇上一热,双唇已被杜确噙住。
她的头不由得往后仰,顺从的分开了双唇,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一手托住了她的后脑,另一手扔扣着她置于身后的双手。
他吻得急切,不但用力吮住她的舌头,着火般的双唇还不断吸吮她的唇瓣,她的身子也随着他越来越深入的吻而泛起阵阵轻颤。
他的舌温热湿软,她的心跳乱了拍子,虽然脸涨得通红,但她并未挣扎,而是顺从地闭上了眼,他则吻得更深,叫她整个人都贴靠在床柱上了。他意乱情迷的扣着她的手,将她更压向自己,她都可以感觉到他好像想将她揉进骨血里似的激情难抑……
叩叩叩!
房外忽然有人敲门,原本红娘该守门,是崔莺莺想着赶了一天的路,红娘也累了,便让她回房去睡。
这时响起的叩门声,实在煞风景,但又不能置之不理。
“何人?”杜确硬生生停下了动作,身子依然还灼热着。
门外传来张君瑞恭敬的声音,“大哥,你还没睡吧?咱们兄弟好久没把酒谈心了,分别在即,小弟特备酒菜,想和大哥叙个旧,也有朝中局势和科举之事要请教大哥,大哥见多识广,定能为小弟指点迷津。”
崔莺莺轻轻推了推他,“他说得恳切,你就去吧。”
张君瑞此举甚是唐突,哪有人夜晚来敲新婚夫妇的房门的?不过也算是替她解了围,她还没弄清自己对杜确是哪种感觉,再次擦枪走火可不妙。
杜确皱眉,“烦人。”
依他现在的心情,只想叫张君瑞滚。
在天庭,没有任何事能令他动气,小仙们吵吵闹闹,他眼不见为净便是,然而下凡之后,他的脾气却是越来越不好了。
“可你刚刚已经出声了,又不能说你已经睡着了。”他满脸不想去的烦躁模样落入崔莺莺眼里,倒是觉得有几分有趣,因此唇畔便隐隐有了笑意。
她那抹笑神奇的抚平了杜确的烦躁,他抱紧她,手轻抚她云鬓,“为何笑?”
崔莺莺看着他如星双眸,竟隐隐觉得有股仙气,此时的他不像个武将,倒似谪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