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平时,刘兰芝不怕,但现在有了孩子,才四个月,她可不想要像程谨一样,莫名其妙的把孩子摔没了。
刘兰芝一个人坐上了马车,闭上了眼,想着最近府里的事儿,老爷子管着两个少爷,几乎不让两人出府,至于那个为了二少爷怀胎的青楼女子,只能被安排在外头,等生了孩子,再验是否真是张家的骨血,但就算是,老爷子也只打算把孩子带回张家,那个女人是别想进张家的大门。
东院有着老爷子压着,也没再出多少乱子,只是安分了没几日,今天姚氏又找上了门。
她缓缓睁开了眼,呼了口气,只希望自己真是多虑了,姚氏若只是单纯为大嫂求尊观音,她倒也乐意,毕竟总觉得程谨没了孩子,自己也有责任,心头总是闷闷的。
诚心的在宝华寺跪拜之后,一个很年轻的小尼姑将姚氏和刘兰芝带到一旁,恭敬的说:“师太正在念经,请施主稍候。”
“是。”姚氏虔诚的双手合十。
等到小尼姑走远,姚氏看着刘兰芝道:“你身子沉,我让海棠带你去寻个地方坐会儿。”
“谢母亲。”刘兰芝一笑。“媳妇站会儿无妨。”
她的目光看着门外,香客来来去去,却一直没见着张青扬的身影,她拿着手绢擦了下汗湿的额头,虽已快入秋,但是怀了孩子后,身子里就像有个火炉似的,稍微动一下就汗如雨下。
“五少女乃女乃,喝口茶。”
刘兰芝看了眼海棠,摇了下头。“我还不渴,先搁着。”
海棠只得将茶放到了一旁。
刘兰芝此刻才觉得这日子真是过得胆颤心惊,连喝口水都得提防着,不知怎地,庙里的人声、脚步声,混着香味和汗味,令她胸口一闷。
“你脸色不好,可是犯了恶心?”姚氏连忙叫来海棠,“别杵着,先带着五少女乃女乃去庙外透透气。”
刘兰芝本想拒绝,却不敢开口,就怕一开口就吐在这庄严的佛殿上。
海棠小心翼翼的将五少女乃女乃扶着从侧门走到了庙后,虽有香客,但明显少了许多,空气也好得多。
“五少女乃女乃,人可好些了?”
刘兰芝没说话,只是摆了摆手,极力的压下不适感,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五少女乃女乃先坐会儿。”海棠扶她坐在一个亭子里。“海棠去给夫人倒杯水。”
刘兰芝很想叫她别忙了,因为不管她拿什么来,她都不可能吃进肚子里去,但她实在不舒服,不想说话,所以也没叫住她。
她坐在亭子里,闭着眼,感觉一阵微风袭来,多少令她舒服了些。
“身子可是不适?”
传进耳里的声音透露了担忧,令刘兰芝缓缓睁开了眼睛,她一眼便认出了来人,正是前几日在客栈前遇到的男子,她有印象不是因为他的容貌多有风采,而是他眼神里头的情感。
“谢公子关心。”她发现两人靠得太近,这附近人虽不多,但还是有三三两两的香客来去,于是立刻起身,想要拉开两人的距离,但头一晕,身子晃了一下。
焦仲卿连忙伸出手扶住她。
刘兰芝稳住自己之后,立刻抽回手。“谢公子。”
见她拒人于千里之外,他的表情浮现一抹苦涩。“你我今日相逢,竟是如此生疏。”
她不解的看着他,他认得她,可她明明对他没有任何印象。
“你我夫妻一场,曾经海誓山盟,许诺天长地久,不论岁月流转,真情永留,而今却形同陌路,是否因为你怨我?”
他那副哀凄的样子,看得刘兰芝都起鸡皮疙瘩了,佴他的话也让她猜到了他的身分,焦仲卿,原主的前夫。
不是说娶了妻子,赴京高升了吗,怎么又回到这里,还用这相思成灾的模样盯着她瞧?还有,什么真情永留,别开玩笑了。
她退了一步,瞧见了转角处的海棠,她这下子全都明白了。
她原本还提着一颗心,以为姚氏带她来庙里,是想要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利,但没想到姚氏真这么厌恶她,为了令她消失,就算毁她清白,丢了张家人的脸面也无妨,她想让张青扬因为焦仲卿的出现而把她赶出张家。
“兰芝,你是否怨我?”
刘兰芝收回视线,冷眼看着焦仲卿。这个时代流行这种略微瘦弱、看起来带了点书卷气的男子,但偏偏她的眼光独特,她喜欢的是张青扬那种体格健壮的帅哥。
“公子言重了,早已是陌路,何怨之有?”她原想来个打死不认,毕竟她真不认得他,但又想到,以他这多情种的模样,若她真不认,八成会以为她对他是余情未了,心真有气,才故意不认,所以她还是耐着性子,好好跟他说。
焦仲卿无力一笑。“我知你怨,你如何能不怨?是我负了你,守不住对你的承诺,但我从未忘记你的一颦一笑。”
见他就要伸手过来,她立刻用力瞪了过去,他的深情在她看来,只觉得恶心讨厌。“别动手动脚,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她不是刘兰芝,对焦仲卿没有半点情愫,但她可以肯定一件事,就是自己厌恶他,非常厌恶。
对于一个给了女人承诺,却完全无法做到的男人,在她眼中看来不是坏男人,而是坏掉的男人。人生很短,短得就像一个眨眼,没必要浪费在一个坏掉的人上面。
焦仲卿被刘兰芝的眼神给吓住,他印象中的她,有着女儿家的任性,偶尔会使使小性子,却从不会如此严厉的喝斥人,他的手硬生生的停在半空中,眼眶已红。
“你真是怨我。”
他那心碎了无痕的样子,令刘兰芝翻了个大白眼,这人是听不懂人话吗?
“我不怨你也无需怨你,跟你这种人说再多都是多余。”
“你别走。”原想拉她,但她的眼神令他停下了动作,只能挡着她的路。“只要你说一句,我立刻就带你走。你的所谓夫君,不过就是一个重利轻义的商贾,跟着他,只是委屈了你。”
“我跟着你才是委屈!什么叫重利轻义,亏你读了那么多书,难道没听过仗义半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句话吗?”刘兰芝可不许这个坏掉的男人批评张青扬。“也不想想自己许了多少承诺没做到,还有脸皮说别人重利轻义,脸皮真是够厚。我告诉你,我夫君至少比你有肩膀,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君开酒肆,我就随他宰鸡杀羊下厨房,这样的相扶相知,比跟着你的日子自在快活多了。”
闻言,焦仲卿的脸色有些苍白。“兰芝,你的字字句句如此粗俗,你变了!”
“自然是变了。”灵魂都不是同一个了!她实在不想再跟他多言,话不投机半句多。
见她转身就要走,他知道这个机会难得,若是没把握住,将来要见她是一面是难上加难,再也不顾一切,从后头搂住了她。“我知你恼我,那些话我都不会放在心上,只要你跟着我,我不在意你嫁过别人。”
突然被抱住,她还来不及挣扎,他就因为触及了她微显的肚子,受到惊吓而松开了手。“你有孕了?你怎么能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
他心痛的样子令刘兰芝气极反而笑了出来,这个男人的脑子是坏了吧?
“我是有孕了,我夫君的孩子,我跟他恩爱非常,他是个真男人,懂得护我、爱我,不让我受一丝委屈,他比你强了千万倍。”
她的一字一句都刺伤了焦仲卿,他恼羞成怒,恨恨的看着她的肚子。“你骗我!你曾说此生只我一人!”他与刘兰芝成亲两年多无子,就算再娶楚蓉蓉至今也没有后,而刘兰芝却有了孩子,他痛心疾首的喊道:“老天对我不公!”
刘兰芝听在耳里,只觉得他实在没救了。人的命运向来都是握在自己的手里,会走向哪条路,都是个性造成,与老天爷何干?况且说真的,老天爷又对谁真的公平过?
她真心替那个魂魄不知飘往何处的正主刘兰芝感到心酸,竟看上了这么一个不知反省,只知怪天怪地,没有担当的男人。
再对着他,只怕自己会失手打他,刘兰芝转身就走。
“话没说清楚前,我不许你走。”焦仲卿不顾一切的拉住了她的手。
“你疯了!”刘兰芝试着甩开他的手。
他们这里的动静已经引起了附近香客的注意。
“这是做什么?”姚氏倒是挑了个好时机出现,怒气冲冲的出现在两人面前,扬着声音,引起更多人围观,“你竟然私会男人?海棠还杵着做什么,还不把五少女乃女乃拉开!真是丢人现眼。”
海棠立刻上前,一把扯开了焦仲卿的手。
刘兰芝踉跄了下,还没站稳,就被姚氏狠狠的打了个巴掌,重心不稳的跌坐在地。
“不守妇道!”姚氏恨恨的骂道。
焦仲卿见了,脸色大变,立刻上前扶着刘兰芝,难掩怒火的瞪着姚氏。“你凭什么打她?”
“凭我是她的嫡母,凭她是我张家的媳妇,真是家门不幸,”姚氏一脸的厌恶。“不嫌弃她之前嫁过人,让她进了张家,她竟然还不安分。”
刘兰芝听着四周指指点点的声音,气愤的推开焦仲卿,想要站起身,肚子却一痛,脸色一白。
“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大伙都可以作证你勾引男人,我看青扬怎么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