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飞机一路向东飞行,窗外所能见的是一朵又一朵的白云,就像是漫步在云端上。
这是法国飞往台湾的班机。
严亮臣跷着二郎腿,端坐在商务舱的座位上,就算他没起身,从他高挺的上身和修长的双腿,就可以看出他是天生的衣架子,加上穿着很有品味,从候机楼一路到登机,他已经引来不少注视的目光。
一旁坐着的,是他的同学兼合作伙伴,程凯文。
本来他们两人正准备要在法国创立珠宝品牌,但才起了兴头,严亮臣就接获家里的电话,说他的女乃女乃严赖春病重,以致他们的计划被全盘打乱。
严亮臣知道,这次回台肯定是走不了了,因为从他毕业开始,家里就一直希望他快点回台湾继承家业,所以这次他才会把程凯文带上,准备接手以后,在工作上开创新的局面。
高中毕业后他就离开台湾,这些年他一个人在法国自由自在,每天过着优渥的公子哥生活,在旁人看来,他就像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大少爷,很多人都说他只是好运,出生对了地方,然后运气好一点,轻轻松松就拿到了世界设计大奖。
但鲜少人深入了解,他花了多少心血才能过着让别人眼红的生活。
他并非真正不学无术,这些年除了学费是家里给的,一切的花用其实都是他自己赚来的。
因为他眼光精准,所以不管是买基金或者是股票都能大赚。
他把闲钱一再转投资,不只让自己的生活过得极舒适,还存下了一笔创业基金。
他的目标,是想先自己创立一个年轻品牌,等打响了知名度,再用严家的老品牌引回亚洲,让曾经看轻他的人刮目相看。
但现在计划被打乱了,他只得更改作战方针—先回台湾,带上自己的工作团队,空降到严家的珠宝设计开发公司,创造另一个新的局面。
不过他依然还是严亮臣,不改本色,连飞行时也没闲着,飞机才飞了半个小时,他就已经和一旁的女乘客搭上话。
两人相谈甚欢,女人还主动问他要电话,他正准备递出电话时,脑海突然闪过一句怒喊—
“花心大萝卜!”
因为那句话,他的动作顿时停住。
他不知道自己发什么神经,竟然会在这种时候想起林之筠那只胖猪!
他愣了,完全忘记了一旁的新朋友。
“你怎么了?”
“我突然想到,我的电话是法国的号码,回台湾就不能使用了,还是妳给我电话吧,我办妥了新电话就跟妳联系。”
回过神,他笑哄着,其实会打住还有另一个因素,无非就是想掌握主动权,要不要联系端看他个人意愿。
后来,女人又缠着他聊东聊西,在聊的过程里,他就已经失去了兴趣。
他喜欢女人保持点神秘感,邻座的女人一开始聊天,就把自己的底全掀了,让人一点期待感都没有。
这一路严亮臣的耳朵都不得清静,一直到飞回台湾的国土,他才总算得以解月兑。
但出了机场,在准备前往搭乘出租车的时候,飞机上的邻座女人又出现了。
“你们怎么回台北?我要开车回去,要不要搭我的车?”
“有朋友会来接我们,就不麻烦妳了。”
“那办好手机要和我连络。”
有时候,太帅气真的也是一种麻烦,严亮臣只能报以一笑,和她挥手道别。
确定远离女人的视线范围,严亮臣就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号码,他在等待的时候,一路上一直没开腔的程凯文终于忍不住学起严亮臣在飞机上敷衍邻座女人的情形—
“抱歉,我的号码是法国那边的,台湾这边还没办好手机?”
“干么这样。”
“你不把妹就真的那么难过吗?”程凯文一脸受不了的说。
其实他觉得严亮臣不坏,表面吊儿郎当,可是私底下做起事情却非常的用心,但就是喜欢和女人搞暧昧这点让人受不了。
“飞十几个小时,不找个人打发一下时间,你不觉得这路程很无聊难受吗?”
“完全不会!”
严亮臣翻了个白眼,说:“你就是这么无趣,所以才会到现在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程凯文不甘示弱地反问:“那你有吗?”
一针见血!
好朋友就是不论好事坏事,都会不留情面的戳破,这也是严亮臣最受不了程凯文的一点。
不过程凯文说的没错,他成天和女人搞暧昧,却没有一次恋情长久,他知道有不少人在背后说他肯定哪里有问题。
“真命天女难求。”
“我记得你好像是无神论者,怎还相信命运那套?”
“我忽然觉得,找你一起回台湾是非常不智之举。”
程凯文只给了严亮臣一个白眼,就自顾自往前走,边走边说:“后悔也来不及了,我已经决定一辈子都要纠缠着你,你别想把我甩了。”
“正好,我求之不得,不过……”严亮臣笑着追上他,并且把手搭上他的肩膀,“你刚刚那些话听起来很暧昧,你就不怕被人误会我们的关系吗?”
“少恶了!”程凯文本来没有其他想法,但是被严亮臣那样一说,就觉得有点恶心了,他用力推开严亮臣,嫌弃地说道:“离我远一点!”
“那可不行,你刚刚明明说要和我纠缠一辈子,我们是生命共同体……”
看程凯文疾步快走,一副后面有鬼在追他的模样,严亮臣站在原地窃笑。
他知道,这是程凯文的弱点,他很正经,不怕别人笑他连恋爱都没谈过一次,但很怕别人说他是玻璃圈内人。
他和程凯文正好是两种类型的人。加上他们走得很近,所以平常也有人在背地里偷偷猜测他们两人的性向,甚至说他的花心其实是掩盖他真正性向的幌子。
但从程凯文逃走的速度看来,那些人的猜测是百分之百错误,程凯文不可能是个同性恋者。
至于他呢,他非常清楚,自己爱的是女人,只是还没找到真命天女。
白袍、白衣、白建筑、白床单以及空气里充斥着的药水味,只要踏进医院,人的心情就会莫名地变得沉重。
林之筠向来就不喜欢医院这个地方。
她记得以前跑医院跑最勤的时候,是她爷爷生病住院那段日子,她下课就往医院跑,常常看到救护车进进出出。
那时候,她天天期盼爷爷可以康复,也可以用走的和他们一起回家团聚,但爷爷住院之后,就再也没回过家了。
那之后她就不再到医院,因为她真的不喜欢这里的气氛。
但最近她又常来医院,因为严家的老女乃女乃生病住院,撇开她和严亮臣的恩怨不谈,她是真的很爱严女乃女乃。
她可以说是严女乃女乃看着长大的,她也打小就把严女乃女乃当成了自己的女乃女乃,虽然后来严家搬家,没做邻居了,但是这些年来,一有空她还是会去探望严女乃女乃以及严爸严妈。
不过,当然是确定严亮臣那痞子不在才会过去。
她知道严亮臣去了法国,也知道他在法国混得还不错,有关于严亮臣的消息,都是严亮臣的妹妹严亮瑜告诉她的。
她和严亮瑜的感情很好,就像亲姊妹一样,所以严亮瑜就自动成了她的眼线,只要严家有什么风吹草动,严亮瑜就会主动告诉她,她不想知道也会知道。
自从严家搬家之后,听说严女乃女乃的身体状况就不太好,他们两家原本居住在山坡地上,因为考虑到住处上方有缆车塔柱,担心会有后续效应,所以在塔台盖好之后就把房子转卖出去。
现在他们住在市区的大坪数公寓,听说就是搬家之后,严女乃女乃成天关在高楼里,才会闷出病。
怕老人家的身体状况越来越糟,严爸和严妈最后只好同意让严女乃女乃搬到南部老家去住。
她有次去南部出差,绕过去探视了严女乃女乃,发现她整个人变得精神奕奕,就像返老还童。
乡下的环境以及热情的人们,让严女乃女乃又变得开朗起来。
所以听到严女乃女乃病倒的消息,她吓了一跳,因为离她去探望严女乃女乃的日子,前后只隔了两天。
结果严亮瑜来报,说严女乃女乃的病其实没有那么严重,之所以还没出院其实是有目的的。
据说,是为了要骗严亮臣回国。
因此今天要来探望严女乃女乃,她十分担心会巧遇她的天敌严亮臣。
要推门前,她又LINE了一次严亮瑜:妳家的痞子回来了吗?
严亮瑜传给她一个NO的图案。
松了口气,她缓缓推开病房门,一开门,就见严女乃女乃正在玩手机游戏,这是严亮瑜教她的,从此严女乃女乃不时捧着手机在厮杀,但通常时间不会持续很久,因为严女乃女乃玩没两三下就会被游戏里的Boss给杀了,一次两次以后她就会泄气地丢手机了。
在丢手机的时候,严赖春看见她了,“之筠,妳来啦!快点过来陪女乃女乃聊天,亮瑜这丫头只顾着和她的朋友LINE,根本不管我这老人家!”
“冤枉啊!我明明就很尽责的陪着您,是您一直说我的话题很无聊。”严亮瑜连忙喊冤。
确实是那样的,严亮瑜正值青春年华,聊的话题不是偶像就是音乐戏剧,可是严赖春想知道的是,严亮臣到底会喜欢怎样的女孩子,还有她何时才能抱曾孙。
“之筠,我跟妳说,亮臣要回来了,你们又可以和以前一样玩在一起了,妳知道女乃女乃最中意的就是妳,只要妳点个头,女乃女乃马上让严亮臣爸爸替你们办婚事。”
“女乃女乃,我已经跟您说过很多次了,您再提这件事情,以后我就不来看您了!”严赖春在她眼中就宛如亲女乃女乃一般,所以她总是亲热地喊她“女乃女乃”。
“看在我是病人的分上,点个头不行吗?”
“不行。”
严赖春扁扁嘴,一脸失望的垂下肩,表情变得黯淡无比。
那表情真的会让人很有罪恶感。
林之筠叹了口气,上前哄人,“女乃女乃,您是不满意我这个孙女吗?人家可是很喜欢您这个女乃女乃的,您这样我会很难过。”
“妳真的不喜欢亮臣?”
“不喜欢。”林之筠毫不犹豫的回答。
这时,一旁低头看手机的严亮瑜突然传了个讯息给她,“痞子回来了,正往这里来。”
“女乃女乃,我突然想起公司还有个会要开,我改天再来看妳喔,这个是您最爱吃的糕饼,您慢慢吃,我先走了。”
才来就要走,像风一样,严赖春连想抓住她的手都来不及,“怎么那么急?不能多待一会儿吗?”
她其实是有目的的,孙子一下飞机就打过电话给她,说他正朝医院前进,所以她想留住林之筠,让两个人见面。
但,最终还是没能留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