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楚凡要严桐带他前往小四故居私下查案,想寻找关于小四失踪的相关证据,柳书阳无法呆守在别庄,亦想跟随,本来杜楚凡担心有危险,不想让柳书阳一同前往,但看柳书阳心意已决,再加上他与严桐的身手要护柳书阳安全也不是不行,便应允了。
小四故居已久无人居,小茅草屋满布了灰尘,虽然屋子久无修缮已有些残破,但看得出来有人居住时,屋里打扫得十分整齐,因为摆设井井有条,若不是披上了尘衣,就好像茅屋主人只是暂离一般。
柳书阳看着小四故居看不出异状,杜楚凡却是一阵冷笑。“有心人此举,可真是欲盖弥彰。”
“你由何处看出这屋子有异?”
杜楚凡看似随意察看,但实则是在搜寻线索。“那小四……怕是凶多吉少了。”
亦在搜索的严桐和柳书阳同样不解,虽然小四一直不见踪影的确可以导出这个结论,但就这么一间无人居住的茅草屋,杜楚凡就能看出小四凶多吉少?
“何以见得小四不是躲起来了?或许他是不想拖累了老爷,才决定一个人逃离金庆。”
“李庄主曾说过,小四的父亲是个嗜酒如命、整日醉醺醺的人,这种人哪里有心思整理家务,还能把家用器皿摆放得如此一丝不苟?”
柳书阳及严桐倒是没想到这一点,就在这当下,杜楚凡在桌几底下发现了可疑的污迹,他将桌子翻个底朝天,那大片的暗红色污迹让他只有一个想法。“大师兄,你可否看看那污迹?”
柳书阳上前查看后,发现可能是血迹。
这又为杜楚凡的猜测,增添了几分可能性。“小四回到故居后,可能遭到了伏击,抵抗中捣乱了家中摆设,暗杀之人为了掩人耳目,不但做了清理,还把家用器物给收拾妥当,营造出无人返家的假象。”
柳书阳愁眉深锁,如果那大片污迹真的是血迹,小四可能根本离不开这间屋子。“如果那是小四的血,伏击之人不会花费时间带走小四,太容易被发现。”
严桐一听,立刻往茅屋后门而去,杜楚凡与柳书阳也跟上。
来到后院时,杜楚凡发现后院杂草丛生,唯有一处寸草不生,而严桐正站在那里,皱眉望着。
“挖开看看吧。”杜楚凡知道严桐也有了与他相同的猜测。
严桐在后院找到了一把半锈蚀的铲子,他才刚一挖掘,就发现这薄薄的沙土覆盖之下,是一处焦土,似是为了掩盖有人在此烧了什么,才覆盖上的。
“严护院,接下来请小心挖掘。”
严桐点了点头,放轻了力道,小拨土、小拨土的挖,直到看见了灰黑色的断骨。
柳书阳连忙蹲下拾起其中一截断骨,表情凝重的道:“是人骨。”他一根根拾起断骨察看。“依骨头的长度推断,与小四的身形、年龄相符,且每根骨头上皆有烧灼的痕迹,这是毁尸灭迹。”
“看来应是小四被杀害后,还被焚尸灭证了。”杜楚凡虽然早知是这结果,但还是不胜欷吁,得是多庞大的利益,才能让人丧心病狂至这个程度,夺走了这么多条人命。
“小四这孩子讨喜,我也喜欢,让我为他收埋吧。”严桐回到茅屋里,找了条床巾回来,将小四的尸骨一一捡起,放在床巾中。
“严护院,小四的尸骨是物证,你且暂时收存妥善,待一切完结,再为他收埋。”
严桐看着小四的遗骨,叹息道:“没想到他被害身亡,还不能入土为安。”
“若小四在天有灵,他会希望歹人伏诛。”
严桐只好依了杜楚凡,将床巾打包妥善,背上肩头。
“严护院,你需寻处安全的地方收好此案的所有物证,不管是杜府或是李府都不成,要防止有心人毁证。”
严桐心里有了底,应道:“杜大人,我定会保存妥善。”
一辆朴素的马车停在杜府别庄的大门前,奉夫先上前向门房通报,门房听到访客身分立刻入内通传,很快的,便将访客给迎了进门。
由于来客身分特殊,杜楚凡为了不让母亲及岳父多想,瞒着他们和访客在偏厅见面。
因为这位访客,是沈涵欢。
沈涵欢此次是独自前来,在礼教上是不允许的,杜楚凡很明白自己不会给她任何回报,所以也不愿损她名节。“沈姑娘,来此对你的名声不好,我希望你别再来了。”
她的眸中没有怨慰,那是因为她相信秦如意无论如何是离不开牢笼了,所以她愿意等。“我以为我们之间,并不是什么也没有的。”
当沈应德向杜楚凡表示有意将女儿许配给他后,曾在几次沈府办的大宴时邀请他,当时沈涵欢曾在大宴上弹奏瑶琴助兴,也曾在宴上敬酒,但杜楚凡与沈涵欢就只有那寥寥可数的互动。
对当时的他来说,婚姻无须建立在情爱之上,因此他的确没有拒绝沈应德的提议,相反的,他还表现出高度的意愿。
但之后的事发生得太快,杜楚凡没有想到母亲会突然去向秦家提亲,而太后也立刻赐了婚,他虽未给过沈家承诺,但却无法理直气壮的说他没有负了沈涵欢。
所以沈应德威胁秦如意让她扛责入狱,即便那是她的计谋,杜楚凡仍对沈应德难以谅解,但对沈涵欢却无法恶言相向。
“沈姑娘,你我之间只有一段未谈成的亲事,并无其他,请沈姑娘勿因为我,耽误了自己。”
“可对我来说并不是……”沈涵欢着急地迎上前,杜楚凡却退开了身子,她扑了空,有些局促的站在原处,怯怯的双眸略抬起看着他,想起他初时最吸引她的,是他在马上的飒爽英姿。“在寺里再次见到你时,我以为那是菩萨将你带给了我……”
是他初见她的那回吗?原来在那之前,她就已经见过他了?
杜楚凡摇了摇头,淡淡的道:“过去我认为婚姻是建筑在利益之上,但如今我不这么想了,所以我要告诉你,因为我不爱你,所以我配不上你,你值得一个爱你的男人。”
她忍耐着他的无情带给她的心伤。“没关系,我会等,等到你认清你的身边只有我了——”
“沈姑娘,如意一定会回来。”她的话让他动了怒,他不想再听见任何一个人说秦如意会逃不过此劫。
“若她回不来呢?”
“那我就随她去,此生,我不会再选择其他女子。”
沈涵欢也急了,他就宁可放弃他未来大好人生,也不肯多为自己想想?“不要说这么决绝的话!杜大人,你不知道你惹上了什么势力,你再执着下去很危险。”
杜楚凡终于听见了她此行的来意,她是由沈应德那里得知了什么吧。“再大的黑幕我都会亲手揭开。”
“杜大人,明哲保身,事情就到此为止,别再深究了,我爹能保你一次,保不了你第二次。”她扣住了他垂放在身侧的手,着急的情绪全透过手指的力道传达给他。
他陷入自己的思绪当中,她的话在告诉他,他已打草惊蛇,下一波针对他而来的攻势,已蓄势待发。
“沈姑娘,如今我不是在牢中,我亦有属于我的势力。”
“这我明白,但你遇上的是连我爹都觉得棘手的不明势力啊!杜大人,你出狱时对我爹说的话,惹怒了我爹,现在我爹不肯帮你了,他说你即将自食恶果,不管我再怎么求他,他都不肯助你,我才会自己来一趟金庆。”
杜楚凡不需要沈应德帮他,因为沈应德想要的代价他给不起。“所以沈姑娘你不该来。”
“杜大人!你知不知道自己的处境?请你听我一言,若你识时务,就别再轻举妄动,等秦如意为自己犯的罪行伏诛后,我爹会助你度过此劫,所以为了你自己,你别再管秦如意了好不好?”
杜楚凡感到极为不悦,沈涵欢竟敢来此要他放弃他深爱的妻子?但他没被怒气冲昏了头,他出狱时秦如意的交代他不会忘记,他要救出秦如意,就非得冷静不可。
能让礼部尚书如此告诫他,他这才发现,这件官商勾结的案件,背后的京中大官,可能是连他这个侍郎也撼动不了的,不久前秦如意的话又在此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她曾说,若要他这个侍郎也办不了的大官,那只剩皇亲国戚、尚书之流了。
有可能吗?杜楚凡不愿这么想,但即使这势力再大,是他也无法撼动,他亦无惧,如今他有皇上撑腰,只需查出实证便可。
可现下既然有心人已盯上了他,他若不化明为暗,私下调查,怕救不出秦如意,自己亦可能死于非命。
再望向沈涵欢扣着他的手、望着他的希冀眼神,他掩饰了眸中的无情。“我杜楚凡何德何能,让你为我牺牲至此,不顾自己的名节。”
沈涵欢心一喜,他终于懂得自己如今是如履薄冰,不容许一个脚步失稳了吧!“只要你无损,我的牺牲就不算什么,杜大人,你会明哲保身,不再轻举妄动了吧?”
杜楚凡此举是要让她说服她父亲,相信了他会暂时停止查案,若他表现得太异常,骗不过沈应德这个在政坛打滚已久的老狐狸。
而若有心人关注着他,当然亦关注着沈应德的动向,只要沈应德相信了,幕后主使者多少会藉由他们的态度,相信他会暂时停手,而他的目的,就是要让幕后主使者放松戒心。
于是他拨开了她的手,态度虽不再无情,但也未给她一丝希望。“我听你的话,暂时按兵不动,但不代表我会放弃如意,待开堂后,我会襄助应安府尹查案,救出我的妻子。”
沈涵欢这才放下心来,只要他愿意等就好,只要开堂问案,秦如意就逃不过此劫了。“好,我不再说要你放弃妻子这种话了,但你千万别忘了,你一定要等到开堂后与陈大人一同查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