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是夜。
黑暗中,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模进无人的院落,巡逻的护院从墙边走过,没发现任何异状。
蓦地,鲜少人涉足的偏院亮起微弱的烛光,纱糊的窗外映出两条人影,一个坐着,一个焦虑的走来走去。
“你说现在要怎么办,把局势搞得这么僵,叫人骑虎难下,你要我以后如何在府里立足?!”好不容易才在府中有一点点自己的位置,如今却功败垂成,赔了夫人又折兵。“哼!你还敢来质问我?要不是你连点小事也办不成,我有必要把自己陷进去了吗?你看老太君看我的眼神多锐利,好像要将我千刀万别。”让人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我为什么不敢说,明明是你安排的不够妥当,没把事情考虑周详。我照着你的话去做,结果出了错,你凭什么怪罪在我头上?!”她可是平白赔上了名节。
“不怪你怪谁,好好的一棵白菜被猪拱了,你看你把我家胜哥儿害得多惨,人人见到他都要酸上两句,说他好福气,可祯气在哪里,分明招惹了祸害。”倒了八辈子血霍
揺曳的烛火中,照出怒目相向的林氏和粘虹玉,两人如同斗鸡一般互相瞠视,恨不得扑上去啄掉对方的眼。
她们一下从同伙变成互看不顺眼的敌人。
粘虹玉想嫁闻人璟为妻,掌闻人府大权。
林氏想把大房搞得鸡飞狗跳,无一日安宁,她要帮丈夫登上族长之位,想办法从中捞点好处。
她知道闻人府早晚要交给大房掌理,而二房只有分家一途,她能捞多少就是多少,当是补贴,和粘虹玉交易她能从中获利,而且让大房乌烟瘴气,一举两得,何乐不为。于是两人一拍即合。
但问题是两个人都自认是聪明人,想掌控对手,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们的一举一动全落在旁人眼中。“林美娇,你不要欺人太甚,若非闻人胜穿上表哥的衣服,又喝得醉醺醺的披头散发,我也不会一时情急认措了。”她根本没想到那不是表哥。
遇到喝醉的人,没侍候过人的粘虹玉难免手忙脚乱,她扶着比她重的男人走得歪歪斜斜,好几次她自己都被压得差点往石板路倒下,硬是一口气撑着,死拖活拉。
这种事不能找人帮忙,更不能让别人瞧见,所以她只有委屈点,凡事亲力亲为,好不容易才把人弄到床上。
但她毕竟是没嫁过人的黄花大闺女,对男女间的事一知半解,她先把发拨乱了,再扯开衣襟,接着才月兑男人的衣物,由外衫先剥掉,而后是单衣,最后眼一闭把裤子往下扯。
她以为男人都是急色鬼,只要软玉温香在怀就会忍不住情动,她浑身发热的爬到他身上又扭又蹭,可底下的男人一点反应也没有,软趴趴的像只虫子,半天也弄不起来。不是点了迷情香吗?为何没效?
粘虹玉不知道的是闻人胜喝下的酒其实掺了大量的迷药,闻人凤的用意是让闻人璟一睡不醒,好任由粘虹玉为所欲为,他以为不知羞耻的粘虹玉早已不是清白之身,由她来折辱侄子的傲气再好不过了。
殊不知这酒被闻人璟的下属悄悄调换给闻人胜,他们还帮着把院子的人净空,好让奸夫yin妇成事。
粘虹玉的身子没破,但名节毁了,在众目暌暌之下,谁还会相信她是清白之身,她辛辛苦苦经营多年的人脉也毁于一旦。
这叫偷鸡不着蚀把米。
不过也因为迷药的药效太重,加上迷情香没能发挥效用,欲火积累在体内未发,闻人胜反而亏了身子,有好长的一段时间不能人道,差一点无法延续子嗣,但那些都是后话了,那时他已不在闻人府。
“你这小贱妇没资格叫我的名字,难道你以为住在闻人府就是闻人府的小姐了吗,你作梦!这府里若没有粘氏,你早被赶出去当乞丐了,哪还能妄想不属于你的富贵。”一想到儿子因为她而被人嘲笑,林氏心里的一把火怎么也压不下。
为了扳回不利的局势,粘虹玉忍气吞声。“我不是来找你吵架的,我们合计合计,看看有什么法子让我翻身,我不想被逼着当你们家的媳妇。”
“哈!阿弥陀佛,我也不敢收你,你一个丧门星、克亲女,我还怕你来祸害我们全家呢!”幸好她们想法一致,谁也容不下谁,要不然倒霍的就是二房,轮大房来看他们笑话。
“你……”粘虹玉一咬牙,把恨意吞了,这会儿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快想办法,粘氏那老女人老在我耳边哭,快被她烦死了,她居然蠢得要帮我整治嫁妆,让我从大房嫁到二房,我听见她在吩咐下人赶制嫁衣,三个月内要把我嫁掉。”
粘氏是担心粘虹玉有孕在身,特意赶在被人发觉前先将她嫁出去,以免留下不好的名声,没想到她的一番好心竟被侄女满口嫌弃,还将她护侄心切的举动视为愚不可及。
真是养了个白眼狼在身边,若是粘氏听到了她这些话肯定会伤心欲绝,她用在粘虹玉身上的心思可比两个亲生子多得多,也因为太过宠她而和自个儿媳妇疏远,造成媳妇们与她不亲。
“呵呵……的确很蠢,大嫂的脑子从没灵光过,不然怎会被你唬得一愣一楞的,连连利用了她几回犹不自知,还以为是她没照顾好你,让你受了委屈。”真是蠢到无药可救。
“我来不是来让你挖苦我的!临哥儿那件事不也是你藉我的口让姑母起了疑心,耳根子软的她向来是我说什么就信什么,还真当临哥儿不是她孙子。”那么像的父子还用得着怀疑吗?
“嗯!这事你做得很好,随便在大嫂耳边掮风点火她便信以为真,可惜没能闹大,要不真让你得偿所愿了。”就怕不乱,大房一乱,她便有趁虚而入的机会,能想办法让夫妻离心。
“都是那个贱丫头挡着我们的路,仗着年轻把表哥的心勾住,让他正眼也不看我一眼。”除了年岁大了些,她有哪里比不上老爱装模作样的小妖精?!
一提到齐可祯,林氏咬牙切齿。“的确是她坏事,她太聪明了,年纪小小手段却不少,把着大的,拢着小的,把那对父子捏在手掌心,还能将个读书不行的小傻子教成神童。”
每每想到这件事她就呕,明明只差临门一脚,谁知竟峰回路转,出现令人意想不到的波折,白白地破了她一个好局。
更可恶的是明目张胆的讹走她二十颗金珠子,那臭丫头还一再强调要龙眼大小,她会拿秤来秤,缺斤少两可不行,否则她便要请出老太君来主持公道。
“他本来就是表哥的孩子,只是开窍晚,她不过刚好瞎猫碰到死耗子,捡了回便宜罢了。”粘虹玉认为是运气,要是她学齐可祯一样讨好临哥儿,这次的好运就是她的了。林氏冷笑着睨她。“那你怎么不去捡捡看,临哥儿都五岁了,你去看过他几回。”
“这……”屈指可数。
她试过,但临哥儿根本不理她,她说“五十句他连屁也没回她,一次、两次以后她也懒得理他了。“自己做不到就不要嫉妒别人有能耐,她的存在不只是妨碍你,也让我的日子过得难过,所以……”大侄子也不是没丧妻过,再来一回也不过是他煞气童,留不住人。
“你的意思是?”粘虹玉做了抹颈的动作。林氏呵呵笑了,眼神极冷。“那也是你想做的事,不是吗?”
“可我没杀过人呀!”至少未经她的手。
“不用你亲自动手,你身边不是有个现成的人选,借刀杀人即可。”
“你是指姑母?”
“婆婆送碗汤给媳妇喝,媳妇不喝就是不孝。”只要以孝来压人,到哪都行得通。
“你想在汤里下药?”果然最毒妇人心。
“不,下药的是你。”她可不会傻傻得把自己陷进去。
“我?”粘虹玉指着自己鼻头。
“你才有机会接近大嫂,趁没人注意时将药粉撒入汤里,稍微搅拌一下让它与汤融在一起。”人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粘氏是养只老鼠会间米,把米缸搬空。
粘虹玉先是点头,觉得主意不错,而后才惊觉不对。“等等,二婶未免想得太美了,把人当成傻子呢,此事若是追查起来,我是首当其冲的替罪羊,而你一点事也没有。”哟!居然不笨,还能找到破绽。“富贵险中求,看你干不干了,反正事后你能推到大嫂头上,咬定说你不知情,是大嫂看新媳妇不顺眼,一个想岔了便下了狠手……”
“这倒可行。”反正还有一只更倒霍的替罪老母羊。
“呵!这种事你也不是没干过,柳氏她……”林氏低低呵笑,表示一切你知道。
粘虹玉脸色一变的捂住她的嘴。“你……你在胡说什么!”
林氏一把推开差点撞倒她的身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得知你买通了稳婆,让她把探出头的孩子又塞回柳氏月复中,想一尸两命害死母子俩,可惜柳氏为母则强,硬撑着最后一口气把孩子拼出肚子。”因为她也干了同样的事,收买了同一个稳婆,不过她是让稳婆对产妇下药,让她迟迟下不了崽,胎死月复中拖累母体。
可是柳氏为了孩子真的是用命去拼,她在发现稳婆企图对她不利时,硬是把稳婆推开,自己推着肚子把孩子推出去,她也因此大出血身亡。
“哼!不要以为拿捏住我了,我承认我是心狠一些,柳氏不死我就不能嫁给表哥为妻,可是你们二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姑丈被拔官是出自二叔的手笔,我看到他偷偷吩咐小厮把一封信交给左大人。”
左大人是闻人杰的政敌,闻人杰去职后,由他接任工部尚书一职。
林氏用不在乎的口气说:“那又如何,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大伯不能占着茅坑不拉屎,又想把权又想霸着族长之位不放,你不觉得他太贪心了吗?什么都是大房的,那我们二房算什么,只能捡他指缝漏下的残渣。”
“好个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就是这么被你们给出卖,什么兄弟、什么一家入,我就说怎么一群人当中单单我被问罪,原来是出了内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