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良仁的营帐里,宁贵妃坐在一旁低泣,几个随行出宫的太医全都死白着一张脸在一旁束手无策,只见温良仁一脸苍白的躺在床上,己经半昏迷。
温良玉一进来,就斥声说道:“全都是废物,立刻给本王滚出去。”
宁贵妃悲伤难抑,方才已经从圣上跟前的太监那儿得到了消息,她哭红着眼,哽咽说道:“这女子不过是你府里的一名艳妓,真有能耐能救太子?”
“母妃,她可是跟在汉阳战天身边多年的人。”温良玉简单的回了一句。
宁贵妃一震,汉阳战天的名号名闻天下,身边的能人不少,就算是名艳妓,善医术也不是不可能。
“母妃,别担搁了救皇兄的时辰。”
宁贵妃心一紧,现在最重要的是救人,她的长子是北周的太子,将来的皇帝,有着一统天下的雄心,她不能见他有个万一。流着泪,她立刻退了众人,自己也在宫女的搀扶下离开。
当帐内一空,温良玉几个大步来到自己兄长的床前。
“皇兄?”他轻声唤道。
温良仁微张开眼,见到是他,虚弱的扬了下唇,“难得见你为吾担忧。”
温良玉挤出了一抹笑,看向一旁,“出来吧。”
他的话声才落,一抹白色身影自一旁的屏风闪出,清痩的模样宛若虚幻中走出。
白衣男子几个大步上前,俯子专注的看了温良仁身上的箭伤。
“王爷,好弓法。”他开了口,语调淡淡的,似在谈论天气,“若再一寸,只怕大罗神仙也难救。”
“这是当然,本王可是温良玉。”
白衣男子一笑,立刻拿出银针飞快的封住了温良仁几个穴道,看着已经半晕的温良仁说:“太子,忍一忍。”
话才落,他已经不留情的将箭给拔出,血立刻喷出,原就痛得半晕的温良仁,彻底的晕了过去。
靳永贞看着温良玉在一旁帮忙白衣男子,他脸上的专注令她觉得陌生,原以为他是个不学无术的纨裤,从没料到他深藏不露到令她害怕的地步。
“小姐,”怜儿来了,伸出手扶住了脸色有些苍白的靳永贞,“坐着吧!看来还要好些时候。”
靳永贞惊讶的看着她,“你来了啊?”
“王爷带小姐出去散心时交代,要给小姐备甜汤,所以给小姐送来了。”
这个时候,靳永贞压根没有心情吃东西。
“吃点吧!小姐。”怜儿拉着靳永贞坐了下来,“那白衣男子姓卓名洛风,他是天下第一神医,有他在,太子爷绝对不会有事。”
卓洛风,她听过这个名字,那个纵横各国、来去自如的灵派掌门人的大弟子。没料到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而看这个情况——
靳永贞看向怜儿,“你认得卓神医?”
怜儿点头,“他是怜儿的大师兄。”
“你不是说你无父无母?”
怜儿一笑,“是无父无母,但有师兄。”
这一夜给靳永贞的惊吓实在太多,她闭了下眼,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忽道:“如果卓神医是你师兄,那你不也是灵派掌门人的徒弟?”
怜儿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迟疑的点了下头。
靳永贞的脑子再次乱了起来,她的贴身侍女竟然是这么大有来头的人?“你为何进卫国公府?”
“关于这点,”怜儿无奈的看了温良玉一眼,“小姐还是自己去问王爷。”
靳永贞转过头,定睛睇着一脸专注的温良玉。
天色微亮,对众人而言,漫长且煎熬的一夜过去了。
温良玉将手洗净,眼神轻轻的扫了一眼,卓洛风就跟来时一样悄然离去。
“真累。”温良玉伸出手一把拉着靳永贞,头靠着她的肩,“快带本王回去歇息。”
靳永贞心中一堆的疑问,但是见他疲累的样子又心有不忍。
她戴回面罩,跟他并肩走了出去。
“禀告父皇,”温良玉也顾不得多双眼睛盯着,手抱着靳永贞的腰,“太子无碍,只须休养几日。只是本王的爱姬倦极,本王要陪侍一旁,天大地大的事都别来打扰。”
陪侍?原本众人皆欣喜温良仁无事,但一听到温良玉的话,脸色全都变得阴晴不定,哭笑不得。
靳永贞叹了口气,这个男人令她彻底的无言。
回帐里,靳永贞沐浴后,只见温良玉已经洗好躺在床上,闭上了眼。
她跟着躺了下来,虽一夜未眠,但心中挂着事,也没有睡意。
“闭上眼。”他伸手抱着她,搂她入怀,“该是累了。”
“我被你弄胡涂了。”她侧过身,手搂住他的腰。
“记得多年前,我便多次提及要你别进宫吗?”
提起旧事,靳永贞垂下了眼,以前不懂,最后却明白了他话中深意,“记得,你担心我会闯祸。”
“要在宫里立足,就必须多长个心眼。每个人心中都有算计,各演各的戏,今天不过也是场戏。”
“戏?你就不怕一个失准,太子爷真怎么了?”
温良玉将她的手压在自己胸膛,眼睁开,对上她的眸,“在你眼中,本王如此不济?”
“只怕万一。”靳永贞轻声的说。“我觉得我真不了解你。”
他将她圈进怀里,“我自小学艺,师承灵派掌门白阳,但本王身分特殊,此事秘而不宣,就连我父皇都不知。”
她的心微惊,想了一会儿,“圣上不知,但太子知道?”
温良玉点头,“包括我在内,白阳共收了七名徒弟,我从没叫过他师父,但他很看重我,不过这也不令人意外,毕竟本王生来便是玉树临风,众人疼爱——”
“在跟你说正事。”她忍不住瞋了他一眼。
他嘴角扬起一笑,“除了我以外,白阳那老头子的六个徒弟,老大卓洛风医术见长,老二齐洛善毒,老三就是你熟悉的墨寒,武艺不在本王之下,老头子将人放在我身旁也是希望我们两人能互相切磋精进,至于老四柳若安,精明的脑子你也见识过,老五楚谨——”温良玉顿了一下,那个傻大个,直接跳过,“不值一提,至于小师妹就是莫怜。”
这一番话,已经震得靳永贞无言了,她躺在床上看着半圆形的毡帐,“今日才知,原来这么多年来,我的一举一动都一直在你的眼皮底下。”
有了怜儿当内应,她做的任何事肯定都逃不过他的眼。
他举起她的手吻了下,“莫怜机灵又知分寸,并不是真的全心都只为我办事,你这个小姐,在她心目中的分量比我还大。”
她抬起头忍不住捶了下他的胸膛,说不恼他是假的,却更知道今日这一切都是为了她,“要不是卓神医在此,太子的性命堪忧。”
“若没有十足把握,本王不会出手。今日你救了太子,你立了大功,你可以恢复身分,可以回家去看你爷爷和姊姊。”
听到这,她红了眼,这是一场戏,赌上了温良仁的性命,只为了让她回家。
三年了——终于看到了一丝回去看爷爷和姊姊的希望,她感动的搂住他的脖子。
靳永贞戴着面罩,直挺挺的跪在皇帝的跟前。
温良仁月兑险,玉王府的艳妓功不可没,皇帝眯着眼,瞄了眼坐在一旁笑得没心没肺、眼睛紧盯着自己女人的温良玉,也不看看众臣都在,就非得露出一副色咪咪的样子,看得他太阳穴一抽一抽的。
太监正在宣读赏赐,满满都是金银珠宝,大小金簪各三支,金耳坠六个,金钏三个,还有上好丝绸和狐皮……
“等等。”温良玉打断了宣旨的太监。
皇帝睨了他一眼,“又怎么了?”对这个儿子,他是彻底的没了法子,但这次么子确实也是立了大功,虽然是靠府里艳妓救太子而沾的光。
“父皇的赏赐太过俗气。”
皇帝一口气差点顺不过来。
靳永贞暗暗的瞧了瞧,周遭大臣连大气都不敢吭一声,以前她会觉得这玉王爷大胆,现在却也能跟着他一块儿笑看众人的喜与怒。
“此女乃玉王府一艳妓,救太子立下大功,”皇帝语带警告的看着温良玉,“这些赏赐已足丰厚。”
“是丰厚,”温良玉站起身,走到了靳永贞的身旁站定,“但此女并非玉王府艳妓,而是儿臣的妻子。”
他的话别说皇帝震惊,就连坐在他身旁的宁贵妃也一时失了仪态,当众斥道:“胡闹。婚事岂可儿戏?你堂堂北周王爷,怎么能娶一低贱女子?”
温良玉的眼神一冷,“母妃错了,儿臣不是娶了,而是入赘。”
宁贵妃一张脸没了血色,原本还庆幸大儿月兑离了险境,但这担心还没缓过来,么儿竟又给她惹出事!入赘?她快要晕倒了。
一旁的宫女连忙上前,扶住了她。
“入赘?”皇帝可没那么好脾气,“你堂堂一个王爷,入赘?你这个不肖子,到底置皇室尊严于何处?”
“地上。”
“什么?!”
“父皇不是总说儿臣把皇室尊严置于地吗?儿臣今日不过只是照做了。”
皇帝指着温良玉的手直抖。
温良玉双膝落地,跪了下来。
皇帝见了,反而愣了一下。这小子向来放荡,就连当着他这个当皇帝的父亲都不见他下跪行礼几次,而今却……
“此女乃是儿臣心头人,除她以外,儿臣谁都不要,还望父皇成全。”
皇帝皱起了眉头。“你实在荒唐,她不过是一名艳妓。”
“这也是情势所逼。因为儿臣的妻子曾犯重罪,”温良玉的手握住了靳永贞的手,坚定的说:“恳请父皇念在今日她救太子一命,网开一面,让其恢复身分,返家承欢膝下。”
皇帝久久不言语,心中反复推敲着温良玉的话,他的目光幽幽的定在跪得直挺的靳永贞身上——脑中闪过一抹模糊的身影,纵使被靳单易一手捏碎肩骨,依然倔强的挺直着腰杆。
靳永贞……是了!多年来,只有这个人能让玉儿失了控制,三年前让他绝裂离京,而三年后,又让他愿意返京……
皇帝吸了口气,淡淡的开口,“拿下面罩来。”
温良玉握住靳永贞的手一紧,阻止她要拿下面罩的动作,“父皇,这是代表父皇同意儿臣的请求。”
皇帝定定的看着温良玉。他眼底的期望显而易见,倒是难得,会为了个女子求也他——
“朕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