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讨厌这里,打心里讨厌。靳永贞气恼的在自己的阁楼里打转。
圣上赏赐的卫国公府坐落京里最繁华的一带,气派富贵,她在这里有个自己的院落,但这些她都看不上眼,进京转眼三个月过去,她还没有踏出卫国公府半步。
那个讨人厌的表姑女乃女乃整天只会要她练字、练琴、刺什么鬼绣,就是不让她练功夫,偏偏爷爷还是站在她那边。
这都过年了,还能看到天空绽放的烟花,可以想见外头热闹,但她却连大门都踏不出去半步。
并不是说京城里的闺阁千金不能出府,而是表姑女乃女乃说她行为失控,易生祸端,所以在她听话习得规矩之前,只能乖乖的待在府里。
恨啊!极恨——靳永贞翻身拿起剑,跑到屋外的桃花林,不顾天寒跟穿着单薄的练起剑。
今年的过年着实无聊,前几天吃了团圆饭,可说是团圆饭不过是祖孙三人,不见热闹只显得寂寥,若是在卫城,跟众将士一起大口吃饭,大口喝酒,这感觉才是快意。
“小姐,天冷,加件衣服。”
“不用。”靳永贞一个漂亮的回旋踢,“刀剑无眼,离我远些。”
靳永贞漂亮俐落的身段令贴身女婢锦儿都看得傻了。
“小姐真行。”锦儿忍不住赞叹。
靳永贞一笑,这个丫头算是表姑女乃女乃做的唯一令她顺心的事。
锦儿不聪明,甚至是有点傻,实在不该被派在靳永贞的身边,然她就是死活要她,因为锦儿的呆楞让她喜欢,也让她想起了在卫城的好姊妹金妞儿。
“那婆子走了没?”一收剑,靳永贞问。
锦儿自然知道靳永贞提的是右相夫人,“在府里跟大小姐用膳后就走了。大小姐方才还派人来说,大过年的,右相府里忙,夫人这几日不会来卫国公府,要小姐不用再病着了。”
靳永贞闻言不由笑了出声,姊姊果然知道她装病,也只有姊姊能够受得了讨人厌的右相夫人。不过多亏了有姊姊挡着,右相夫人才没有太多的功夫看管她。
“锦儿,我要你办的事,办得如何?”
锦儿立刻双眼闪闪发亮,“办好了。”
“东西呢?”
锦儿返回屋子里,拿出了一个包袱,“这都是锦儿悄悄出府找我娘在外头找绣娘做的,府里无人得知。”
“我的锦儿真是太聪明了。”
锦儿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好奇的问:“小姐,你要这些男人的衣服做什么?”
“当然是要穿。”回到自己的屋子里,靳永贞打开了包袱,里头有几件新做的衣裳。
“小姐要穿?”锦儿露出困惑的神情。小姐明明就是个姑娘家,怎么要穿男子的衣服?
“快。”靳永贞压不住兴奋,连忙说道:“帮我换上。”
锦儿不敢迟疑,赶忙照着做。没一会儿功夫,靳永贞便从一个小姑娘成了一个秀秀气气的小公子。站在铜镜前,她笑得灿烂,将自己的剑拿在手上,觉得世界一下子就明亮了起来。
看着一旁看直眼的锦儿,靳永贞转身一笑,哄着她说:“锦儿乖,回屋去睡吧。”
“可是小姐还未入寝。”
“我还不累,想再练会儿剑。”
“那奴婢不能……”
“别惹我生气,先去睡。若要伺候,再唤你便是。”
靳永贞的声音一硬起来,锦儿立刻乖乖闭上嘴,退了出去。
这几个月相处,靳永贞知道锦儿睡了之后很难唤醒,这可给了她一个很好的机会。
她又等了一会儿,确定四周悄然无息,小小的身子闪出了自己的院落,往卫国公府的侧门而去,那里有人守着,想要光明正大的出去根本就不可能,她轻巧的借着假山掩护,到了西边的一堵墙前,拨开挡着的花草,这可是她花了三个月的时间,三天两头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来挖的一个小洞,她的身躯娇小,一下子就钻了出去。
一出府,靳永贞就像被放出笼的小鸟般自在。
靳永贞目不暇给的看着四周,刚过新年,马上便是十五灯节,京城里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心中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一片繁华美丽是她在卫城前所未见。
虽说夜已深,但是火树银花依然闪烁天际,四周一片灯花通明,亮如白昼。
一整条街的灯,远远望去彷佛没了边界,她想若在高处肯定能看得更仔细。
一这么想,人群里的靳永贞立刻拉长脖子打量着四周,突然发现不远处有座亭子,虽上头早挤满了人,但是不怕,她人娇小,没两三下就爬上了两层楼高的亭子里,给自己塞进了个位置,果然这一眼望去,灯影延着街闪动,就像看不见尽头的灯海。
“真是漂亮。”她只手撑着下巴赞叹。好吧!她勉强承认京城也不算太无聊,至少有不少漂亮的东西看,尤其是——
她注意到楼下的大街上出现了一个小公子,一身贵气紫袍,年纪看来跟她相当,粉雕玉琢像个漂亮女圭女圭——看得她忍不住嘴巴微张,口水都快要流下来。
美丽的人总是特别的吸引眼球,在人海之中就如同发亮的星星,那小人儿往那里一站,什么都不用做,就比一整片的灯海还要迷人。
在她眼中最漂亮的人是姊姊,但这人一出现,硬是把姊姊给比了下去,这么好看的长相绝对不会是男的,看那挑不出一丝不完美的脸蛋儿,若是男的,这世界也太没天理,所以靳永贞肯定“他”跟她一样是女扮男装出府来玩的。
“那小子长得好看。”
“确实。若是能带回府里玩玩……”
靳永贞的眉头一皱,目光飘向四周,注意到了不远处两个男人对着小美人的方向指指点点。
以前在卫城听过几个叔伯说京城的公子哥个个自诩风流,不单寻花问柳,有些府里还会收上几个貌美的小公子供玩乐。
“不过看那一身富贵,只怕不是寻常人家。”
“怕什么?等咱们把人抓上手,玩玩之后,再卖给人牙子往陈国去,他家里人连影都找不到。”
下流!她的眼神一冷,握着剑的手一紧。
靳永贞自还没有手中这把剑高的时候就被父亲一招一式的教着靳家剑法,苦练了好几年,虽然遇到真正的高手未必有胜算,但对付眼前这两个斯文败类是绰绰有余,只是她的脑中突然闪过爷爷的话——
若是她伤人的话,就要废了她一身功夫……若是以往,她压根不信,但这几个月看爷爷那副真想要把她教成大家闺秀的样子,似乎也不是不可能。想着,她的手松开了剑柄。
“方大爷这里人多,我待会儿将人给拐到……”
他们压低了声音,靳永贞听得不是很清楚,不过她也不需要听清楚,她转身钻出人墙,跑下了楼。
小美人不知大祸临头,依然看着四周,样子似乎是在寻人。
靳永贞一把抓住了对方,挤入人群,转身就跑。
“做什么?”
一感觉手掌底下的挣扎,靳永贞抓得更紧,转头看着对方,“若要活命,就闭上嘴,跟着我。”
温良玉一脸莫名其妙的盯着她。这才注意到有人追了上来,他的眉头不由一皱。
她拉着他跑上了皇城里的奴曲桥,脚步没有停歇,“你长得好看,他们想带你回去。”
把他当娈童?温良玉的眼底闪过一丝寒意,硬是停下了脚。决定回头好好教训那几个不长眼的家伙。
“快走。”靳永贞意识到他要走,心一急,用力的扯了他一把。
温良玉没有料到对方力气这么大,一个踉跄,重心不稳地从奴曲桥上落水。
他的身子一碰水,立刻慌张的舞动着手,他不谙水性,想张口求救却又硬生生喝了一大口的水,就在他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忽然一个推力从他的下方一撑,让他浮出了水面。
“姑娘,”靳永贞急急的看着他,“你没事吧?”
姑娘?温良玉一面咳嗽,一面死命的瞪着对方,这人是瞎了吗?竟然把他当女的。纵使他知道自己长得堪称绝色,但一身男装,怎么瞧也该知道他是个男的。
“很冷吧?怎么这么不小心掉下来?”这张绝美的容颜近看更慑人心神,靳永贞怕对方病了,连忙拉着对方躲到桥下,“不过这样也好,我们躲一会儿。等他们走了,我们再上岸。天可怜见,妹妹可不要受寒了。”
妹妹?温良玉气极,要不是怕推开靳永贞,自己又会沉进水里,他还真不想让这个疯子碰,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靳永贞第一次见到如此美得像天仙的姑娘,忍不住又看了好几眼,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没看到那两个败类追来,灿烂一笑,“看来是真没追上来,快点!我扶你上岸。”
温良玉根本不想让她帮,靳永贞却热切的拉着他,硬是推他上岸。
温良玉浑身湿透的回到桥上,心中诅咒了一声,恨恨的要开口。靳永贞又反手抓住了他,再次不顾一切的往前跑起来。
这疯子到底想做什么?拖着一身湿衣,温良玉跌跌撞撞的跟上靳永贞的脚步。
“快进去。”在一堵墙前,靳永贞停下了脚步,气都还没喘过来就蹲下拨开杂草。
温良玉低头看着,眉头都打结了,那是个仅容一人钻过的小洞,想他堂堂北周的皇子,要他钻狗洞,门都没有。
“快点。”靳永贞也不顾他同意与否,硬压着他钻进去。
真是奇耻大辱,正要挣扎,却想起了以地理位置来说,这里似乎是卫国公府。这人是谁?为何要进卫国公府?
就在他思索的当下,已经整个人被“塞”进了狗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