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龙泽才一起走到宫门外,正准备坐上马车,便见到刚好也要离宫的李光耀。
“颖王殿下、晴儿姑娘,听闻两位的喜事,恭喜、恭喜。”李光耀远远抱拳高声恭贺。
“光耀,客气了,你这时才出宫的吗?”
“是的,下朝之时皇上派了人来传话,让我上御书房商讨些事情,这会儿刚结束。”李光耀同龙泽对话的同时,眼神却不时停留在李玥晴身上。
“皇上交派了新任务?”
“是秋猎之事,王爷您大婚在即,皇上让下官协办。”
李光耀的眼神自然没有被龙泽错过,知道他定是想多多了解这一事,便开口邀请,“本王正要送晴儿回府,光耀如不介意,与本王一同乘车,我们路上也可讨论讨论。”
这是李光耀求之不得的机会,连忙应声,“好,自然是好。”
李玥晴率先坐进马车,龙泽尾随进来,就坐在她身旁,李光耀坐在她对面,两只眼睛还是直直地盯着她看,看得李玥晴有些头皮发麻。
她心头暗忖着,光耀大叔上次见他还好好的,怎么今天看她的眼神完全不一样,目不转睛,眼神还带着兴奋与激动。
她这张脸蛋算起来虽然长得不差,但还称不上倾国倾城的,应该是没那种能耐,老少通吃,把一个年过不惑,身经百战的大将军给迷惑的本事才是啊!
她下意识地模了模自己的脸,摇摇一旁的龙泽,“龙泽,我脸上没有东西吧?”
马车上另外两人同时疑惑看着她。
“既然没有,光耀将军怎么直盯着我瞧?”她小心提出自己的疑虑,要不这一路上继续被这很怪异的眼神盯着,她准跳车。
龙泽恍然大笑了声,“晴儿,没事,光耀肯定又想起一人了,你与他认识的一位故人长得非常相像,这事你不是知道?”
李光耀尴尬地抓着头,“晴儿姑娘,抱歉、抱歉,在下失礼了,一看到你,在下就会忍不住将视线放在你脸上。”
“没事、没事,是我多心了。”原来人家又想起故人了,李玥晴吐了吐舌头。
要是龙泽知道,方才她心中的歪想,他那张迷倒众生的俊脸恐怕会当场皱成苦瓜。
龙泽与李光耀交换了个眼神后,龙泽开口,“晴儿,光耀有些事情想要请教你,也许有些问题会涉及你的私事,可好?”
她点头,“行啊,我会知无不言的,我这人应该也没有什么秘密吧!”
李光耀神色显得紧张,看了看龙泽,又看看李玥晴,往衣服上抹了抹手心上的汗。
“晴儿姑娘,我打听过了,有个传言说……你……不是黎尚书的亲女儿……”
她耸耸肩,表情淡然,“这不是秘密,光耀将军也不必因为问我这问题而感到愧疚。”
看她这样泰然的模样,李光耀也就安心多了,开口之前还担心会伤到她,“我可以冒昧地请教,晴儿姑娘你的母亲闺名吗?”
“不知道,黎府没有记载,我也无法从大姊那里问出,我娘的名字在黎府是个禁忌。”李光耀该不会是跟她的娘是旧识吧?
听到李玥晴的回答,李光耀整个人突然蔫了,满脸失落。
一旁的龙泽连忙为他解释,“晴儿,其实光耀是在寻找他的妻子、女儿的。”
“啥,找他妻女,怎么会扯到我娘身上?”
李光耀有些尴尬地咳了声,“当年……我与水儿并未拜堂成亲,水儿与我是青梅竹马,我们住在邻近瑞阳县附近的一个小村,当年蛮邦来犯,朝廷紧急征兵,自愿从军,每户每丁可多得十两银子,我本是农家子弟,几年的欠收让家里早已是一贫如洗,家徒四壁,我只能入伍从军,帮忙争得一份口粮。”
“所以你丢下青梅竹马从军去,可是等你凯旋,你的青梅竹马已经另嫁他人!”
李光耀无奈地点了点头,“我与水儿两人在我入伍前一晚,我们瞒着家人在月老的作证下拜堂成亲……五年后我凯旋归来,从我娘嘴里得知,我从军后两个月,水儿就被她后娘逼着嫁给了城里一个大官,嫁过去不到五年人就病死,听说嫁入后不久就生了个女儿。”说着说着,鼻子一酸,从不轻易掉下的男儿泪也不禁夺眶而出。
“所以你认为那是你的孩子?”
“当时我只是沉迷在失去她的痛苦里,并未太过关心孩子……失去了水儿,我痛不欲生,再度回到战场。”李光耀摇头,“约莫又过了四年,大军凯旋回京,我已经是个副将,途经瑞阳县,在扎营之时遇到了以前的儿时同伴,他交给了我一封信,说是水儿在临终前托人写了封信转交给他,拜托他交给我的……信里告诉我,我有一个女儿,上头注明了女儿的名字、生辰还有身上的特征……”
“原来如此……加上我长得像尊夫人,所以光耀将军才会误认为我有可能是你的女儿,是吧……”李玥晴同情地看着不断拭泪的李光耀。“可是,既然你女儿的名字、八字,还有特征在信上注明得清清楚楚,你怎么还会认为我是你女儿?”
龙泽将随身的帕子递给李光耀,拍拍李玥晴的肩膀,“剩下的我来说吧,再说下去,光耀的情绪可能又要控制不住。”
她点头。
“那封信交到光耀手中时,已经过了好些年,中间又不小心被水泼湿,许多字迹已经模糊难辨,唯一几个比较清楚的字便是他有女儿,还有女儿身上有个花的胎记,李夫人娘家的人早已经不知去向,没有人知道当年她继母将她嫁到哪里,光耀费了好大功夫才打听到有可能是被卖到哪几户大官当妾,而黎尚书便是其中一位。”
“原来如此啊……不过,这世上长得相像的人太多了,必须小心查证才是,免得认错了。”难怪他会这么认为,不过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啊,她长得像他死去的老婆,就说她是他女儿,这怎么可能?
李光耀激动的情绪稍微平复,深吸口大气,“这是日前我接到的消息,似乎有人在马宁村看到过水儿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我已经派人去查问,我想应该很快会有消息发。”
李玥晴横了他一眼,暗忖,既然如此,大叔您看到我激动个什么啊……哭成这样,不明白的人还以为我虐待人呢……
说着说着,李光耀似乎也觉得自己有点夸张,尴尬地扯着笑,“说起来也不好意思,明知这事就快要有结果,可我一看见晴儿姑娘就忍不住激动得眼睛一热……”
“没事,触景伤情咩,我能理解。”她瞄了眼外头熟识的街景,拉拉龙泽的衣袖,“一会儿你们别下马车了,我自己下去就成,每次都来上那一套我受不了,现在他要是知道光耀将军也在马车上,岂不是又要折腾半天?”
龙泽楞了下,随即摇头哑声失笑,宠溺地弹了下她的额头,“依你。”
马蹄踏在青石路上的达达声渐缓,一记长鸣声后,马车停在气派的黎府门前。
不等车夫为她开门,李玥晴朝龙泽挥挥手,“再见。”径自推开车门,跳下马车一溜烟地跑进黎府。
其实不是她要像逃难般的躲进黎府,而是她厌烦了黎敬白的那套虚伪作派,这两天龙泽送她回府,或是上黎府来找她商谈一些事情,黎敬白总是像只哈巴狗一样,跟前跟后地讨好龙泽,也许是因为齐弈这尊大佛已经彻底与他决裂的关系,现在他只能好好拽住龙泽才成,否则他妄想成为皇亲国戚的美梦就会成为黄粱一梦。
她才正要弯进自己的院子,便见黎老夫人身边的丫鬟翠绿笔直地走来,叫住她,“六小姐,老夫人有事请你过苍翠院一趟。”
“什么事情?”这老太婆一向很厌恶她的,今天怎么会主动找她?
“翠绿,你知道是什么事情吗?”这丫鬟是刚从黎悦云那里调过去黎老夫人身边的,算跟她有些交情。
翠绿摇头,“回六小姐,翠绿不清楚,不过老爷还有两位姨娘及三小姐、四小姐、五小姐都在苍翠院。”
“夫人跟大小姐不在?”
“夫人与大小姐上佛寺礼佛烧香去了,大约黄昏时才能回来。”
特地选在她们两人不在府里时叫她过去,肯定有鬼,她倒是想知道,这不消停的老太婆这会儿又想出什么艘主意了。
她中风病发时陷入昏迷,几名大夫束手无策,是黎悦云拉下脸面拜托她医治的,施了几次针,她人清醒了,可坐起身讲话,只剩下轻微的眼歪嘴斜、讲话吃力抖手抖脚的症状,这一阵子在院子瑞安分了许多,怎么现在伤好就又开始生事呢?
“好,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一走到苍翠院,别说院子里那群丫鬟、婆子死命地向她讨好问安,让她觉得有些意外,连苍翠院里也弥漫着一股很诡异的气氛。
一进到里面,便见到黎老夫人及黎敬白分坐高位,两位姨娘及几位姊姊分坐两旁,两位姨娘等几人不是被关进佛堂反省吗,怎么被放出来了?
看来是有人徇私护短,破坏规矩!瞧他们几人故意装出一脸严肃,嘴角却有隐不住的笑意,像是作奸犯科的分子刚达成好协议,如何分赃、如何把其中一名伙伴干掉那般,又开心又隐晦,想来是有阴谋。
她开门见山直接问,连问安都不想了,“找我来有什么事情?”
“你,这就是你的教……”她这副目无尊长的德行,让黎老夫人又气不打一处来,本欲开口训斥她两声,就听到一旁儿子一阵沉咳的暗示,只好将那股怒气再压下。
“算……那边……坐……”
李玥晴随意挑了个位子坐下,丫鬟随即为她送上茶点,鄙夷地瞄了眼黎老夫人那说话还不流利,病未痊愈,便急着拉拢儿子再度掌权的模样,这么贪恋欲/望,届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知老夫人找我来有什么事情?”
她话才一问完,黎老夫人身后随即走出一名福泰的婆子,“老奴给六小姐道喜了,老夫人说您的后院刚扩建好,缺人手,让老奴给六小姐您挑了几位手脚利落的丫鬟,先唤来给六小姐您瞧瞧。”
李玥晴神色冷淡地瞄了那笑容满面的福泰婆子一眼,她记得她是黎府里管人事的婆子,叫桂花。
“领人来给我瞧吧。”
“是的。”桂花把方才在外边的那群人全领了过来,不多不少,一共二十人,十男十女的,男的长相普通,歪瓜裂枣的也占了几个,至于女的……可就真是个个好颜色,粉雕玉琢,如花似玉的。
李玥晴心底冷笑了声,他们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她还会不清楚吗?
人手不够?说得好听,她那后院扩建好都不知过多久了,现在她再过几天就要出嫁,才说给她找了丫鬟、家丁的,届时这群人得跟着她过去颖王府,依她看,这哪里是给她选丫鬟,分明是给她选通房的!
尤其前面站着那三个,脸蛋说有多妖媚就有多妖媚,还有这身段,说有多婀娜就有多婀娜,依她目测少说也有34D,嗤,丫鬟,当通房都委屈。
“六小姐,这几个都是牙子带来最顶尖的,放到院子里不需要再费心教导,可以马上干活了。”
李玥晴瞄了眼,冷声拒绝,“不用了,都让牙子带回去吧。”
这让她们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一变,本来在一旁喝着茶的黎敬白也不淡定了,“胡闹,你那院子那么大,没几个下人,这活怎么忙得过来?”
“我再没几天就要嫁人了,需要人手我会跟夫人提,请她先拨几个借我使用。”
“胡闹……你出嫁也需要……几个陪嫁丫鬟跟家丁……”黎老夫人气急败坏地拍桌。
“不需要,颖王府人手齐,又都是宫里教出来的,比他们这些人更好使,若真要带,就带花儿去就好。”她很明白,这烂主意里头大概也有黎敬白的授意。
桂花见状连忙摆了摆手,示意这群丫鬟、家丁到外头候着,自己也赶紧退出内厅,避免一会儿遭受无妄之灾。
当初老夫人身边的陪嫁嬷嬷可只是因为掮了六小姐耳光,就被颖王下令砍了双手,为了生命安全,还是赶紧把这些人,包括自己,全退出去来得安全。
“不行,你就带那一个丫头当陪嫁丫鬟,黎府的脸面岂不被你丢光!”
“怕丢脸面,那就多个几抬嫁妆也就补过了。”嗤,急了吧,那群特地挑来放她院子的丫鬟们根本只是个幌子,扯了一大堆,狐狸尾巴也该露出来了。
她坚持不让这些丫鬟进到她的院子,这下云姨娘也急了,“这怎么成,你爹他可是朝廷大官,你让他脸面往哪里放?”
“就是、就是!”丽姨娘跟着附和。
“颖王不出声,自然没人敢嘲笑尚书大人。”抬出颖王这尊大佛,看他们还想说什么?
“小六,这样不成,即使大家表面上不说,背后还是会笑话爹,要不我看……”黎敬白将视线转向母亲。“不带这么多人过去颖王府,也得带上几个熟识的,这样你嫁过去,我们也才能放心,母亲您看……”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她等着下文,肯定也跟黎敬白其他几个女儿月兑不了关系。
“既然小六坚持不让那些丫鬟过去帮她,也不愿意带陪嫁丫鬟过去,那不如就……让她三个姊姊其中一个跟着她一起陪嫁过去,就这样好了,有人照顾她我们也较能放心,我看就悦芳或悦兰选一个好了……”黎老夫人这时说话就利落了,一口气将她想讲的说完,还故作不舍、为难地看着李玥晴。
切,又来一个恶心她的!他们黎府的女儿是很廉价吗?买一送一这种龌龊的事情他们也做得出来。
“我连那几个丫鬟都不想让她们陪嫁了,她们哪儿来就回那儿去,更不会在这几个姊姊里面挑一个陪嫁的!”她心中一凛,严厉拒绝。
就算她嫁人了也要把她攥在手心里,怕她日后高飞,愈不把黎府当一回事,才利用这机会往她身边安插人,再顺势爬上龙泽的床,这算盘打得可真是精啊!
届时不管她听不听命,于黎敬白有没有用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亲生女儿已是龙泽的枕边人,她不过是黎敬白的棋子、他女儿的跳板。
她李玥晴不是傻子,这种傻事是绝对不可能点头同意!
“你这不知好歹的贱蹄子!”她毫不考虑便一口回绝,让黎老夫人气得一口老血又差点喷出,气得直哆嗉,亏她还看在儿子的面子上对她和颜悦色几分,竟这般不知好歹,于是张口就骂,“不知感恩图报,竟只想着自己荣华……”
“是,我不知好歹又如何,有本事你自己同太后说去,太后已经警告过我,黎府的人一个也不许带,我想带上花儿,还得拜托颖王去通融,如果你们有什么意见,自己同太后说去!”她起身冷睨了在场所有人一眼,转身离开,留下内厅里那一群计画失败,气得头顶冒烟的人。
她步下阶梯走到院子,黎悦兰自里头冲出来,指着她大吼,“李玥晴,你给我站住”
“有事?”
“李玥晴,你根本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打着太后的名义狐假虎威,对吧?”
李明晴点头,“是,我就是拿着鸡腿当尚方宝剑,你们能拿我怎么样,有本事自己去质问太后啊!”这几个女人真是不长进,当人家的妾真的这么好吗?一个一个前仆后继,巴巴地贴上去!
“李玥晴,你就只顾着自己飞上枝头自己发达,就不顾我们这些姊姊死活吗?你这自私的女人!”黎悦兰扯着嗓子便骂,一直隐忍了许久,她本是个庶女,也没指望能嫁得多好,现在天上好不容易掉下这机会,父亲问她是否愿意时,她毫不考虑地便同意,没想到这杀千刀的李玥晴竟然从中作梗,说什么也不答应,笃定他们没那本事见到太后,就搬出太后来压他们,可恶至极!
“我自私。”她抱胸仰天,讽刺地笑了声,冷睨着她。“黎悦兰,你没听过一句话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不自私点,岂不是让你跟黎悦芳还有机会来害我,这次恐怕就不是推下山崖,而是直接毒死我,或是找人一刀杀了,那会是在什么时候呢?应该是在你们爬上龙泽的床之后,你觉得我还会给你这机会吗?”
黎悦兰顿时失了气焰,震惊地往后退两步,浑身发抖,双手捂着嘴,满眼惊慌地看着李玥晴,“你……你记起来了……”
“很不幸地刚好记起来了,你们两个在我搭的马车上动手脚的画面……”自从她回到黎府,许多记忆都慢慢回笼,当初不明白的事也都明白了,不说只是不愿多计较,毕竟她并非真正的黎悦青。
她耸耸肩,扭扭脖子,“你说,我能不自私点,提防你们两个吗?如果我将这事告知王爷,你说,你或黎悦芳会不会在成为我的陪嫁之前,或是在我成为王妃的第二天,便被王爷派人给处理掉,或是以谋逆罪将整个黎府上下几百口人,都送往府衙或是天牢定罪呢?”
黎玥兰知道她说得不无道理,只怕自己有命进那个高门,无命从那里走出来,不仅如此还连累一家老小,她惊恐地拽着衣摆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还想活,不想这么早死,她只想嫁个富贵人家,舒舒服服地过一生,不想在天牢过上一辈子。
李玥晴勾着嘴角,冷冷提醒她,“幸福是要自己去争取,但不要妄想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对你没好处,安分守己才会平安无事。”说罢,李玥晴转身便离开苍翠院,留下那个还瘫坐在地上发抖的黎悦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