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在苍翠院不肯出来的黎老夫人,一听到女儿同她说,李玥晴自宫里带了不少好东西回来,一回府便骄傲得不可一世,连齐弈也不甩,径自让人抬着那些打赏往自己的院子去,她大怒不已。
那怎么成,宫里那些打赏是多么难能可贵,儿子在调回帝都当官九年,从宫中得到的赏赐少之又少,如今怎么可让那贱种全吞下!
想了又想,她终于忍不住,气急败坏地就要往李玥晴的院子去,打算狠狠斥责她一番,要她做人不能忘本,要懂得知恩图报。
黎老夫人才进入李玥晴的院子,便见到她跟黎悦云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自另一头走来。
她拄着拐杖气匆匆上前,顾不得院子里还有其他下人在打扫,向前便是一阵怒骂。
“你这贱蹄子,不想想我黎府为你担惊受怕,你倒好,不懂得知恩图报,将宫中赏赐上交给你爹,或是让你嫡母保管,就只往你院子里搬,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们存在?”
李玥晴与黎悦云皱着眉头,看着气得满脸通红的黎老夫人,敢情是没分到东西,心里不爽,故意找她的碴来了?
看着黎老夫人那张气呼呼的脸,李玥晴突然觉得遗传基因真是伟大又奥妙,这黎老夫人跟黎敬白真不愧是母子,瞧他们说的话、想法几乎是如出一辙!出事时,全力与她切割,不许她拖累他们,现在她立了功,便要她懂得知恩图报,世上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母子,好事他们全包了!
一出宫,精神放松下来,李玥晴根本提不起劲去应付这些,只能用一个最快的方法让她闭嘴——她扬起一抹特大号笑容,在黎老夫人手上套进一个翡翠玉镯,“老夫人,这玉镯是太后赏赐的,是所有赏赐里最为贵重的,您平日劳心劳力,操烦府中事务,这是我孝敬您的,至于其他姊姊们,我已经请夫人代为转发礼物,现在我自宫里带回来的打赏都在大厅,老夫人也可以去看看,我已经全权请大夫人处理了。”
这手镯一套进黎老夫人手上,她瞬间像是被嘴里那口口水给噎到似的,呛得直咳嗽。
听她这么说,黎老夫人心下暗喜,沉咳了声,“哼,你总算懂事了,也不枉老身对你的教导。”
李玥晴咬了咬牙,“是,老夫人说得是,不知道我现在是否可以回去了?”
“去去去!”现在她要赶紧到前院去,看看宫里的赏赐是什么宝贝,哪有心情在这边继续跟她多费口舌。
“那我告退了。”两人齐声地欠了欠身后,便赶紧离开。
一回到睽违多日的小院子,李玥晴便一古脑地往床上躺,在上头左三圈、右三圈地翻滚了一番。
黎悦云笑看着她这一副欢快的模样,掩着唇低笑,坐到床边拍了拍她,“六妹。”
“什么事?”听得出来黎悦云有事同她讲,李玥晴翻了半圈,抄过枕头枕在身下。
花儿这时赶紧将茶点端进屋,放在茶几上。“大小姐、六小姐,请用茶。”
“花儿,等一下。”李玥晴叫住花儿,伸手自床下拉出她让花儿藏的其中一个包袱,模出一个小锦囊丢给她。“这给你,里头是块雕成花朵状的缠金丝小玉佩,别让人瞧见了,等等出去把门拉上,到外边守着。”
花儿喜出望外地看着手中的锦囊,没想到她一个三等丫头也能得到六小姐的赏,感激涕零地道谢后,便赶紧出去守门。
待花儿出去,李玥晴又模出一个雕工十分精致的小木匣。
“大姊,这送你。”
黎悦云睁着大眼,惊艳地看着木匣里躺着的一对镶宝玉花蝶金簪,一向清心寡欲的她看了也是爱不释手,可忽然想起李玥晴方才已经将所有的赏赐都交给母亲,自己怎么还能贪心收下这个?马上将东西还给她。
“不行,这太贵重了,六妹,大姊不能收,你才刚将宫里给你的打赏都交给娘,身上已经没有什么贵重物品,这我万万不能收。”
“这是我特地为你留下的,你就收起来吧,大姊,你以为我有那么笨,会全部交出去吗?”李玥晴将木匣又塞到她手里,“而且,我最爱的是银两,不是这些变卖起来很麻烦的东西,索性就送给对他们感兴趣的人,这种东西不适合我,我留着也占地方,你就安心收下吧!”
黎悦云吞了吞口水,怎么也无法相信有人会这么嫌弃这些御赐之物,随便送人的!
“大姊,你别替我烦恼,那些东西送出去了也好,省得遭人眼红。”她又抽出一个方形雕着富贵牡丹的木匣。“对了,这个麻烦大姊私下转交给夫人,这是我特意为她留下的翡翠牡丹金头面。”
既然她方才都那么说了,这次黎悦云也就不再推辞,直接代母亲收下这份礼。“大姊先代母亲向你谢过了,六妹。”
“谢什么,我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李玥晴撑着一边粉腮,看着脸上始终带着一抹愁容的黎悦云。“我的事情都说完了,大姊有什么事情可以直说,一直憋着不难受吗?”
“六妹,以后我们姊妹可能无法再见面,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别太跟四妹、五妹,还有月霜她们起冲突。”
“大姊,我不在的期间,你发生什么事情了?”李玥晴忙坐起来,激动地问着。
黎悦云无奈地叹口气,愁苦地说道。“你认祖归宗的日子重新订在下个月初八,待仪式过后,大姊就要出嫁了。”
“不行,我不允许!”李玥晴生气地大吼。
“这事已定,已经没有转圜余地。”黎悦云皱着眉道。
李玥晴当下有了决定,不行,明天得去找龙泽一趟,打听看看之前拜托他的事情处理得如何?再不赶紧出手,大姊的未来就是黑白的!
“大姊,你甘心吗?你难道不想追求自己的幸福吗?”
“幸福……谈何容易,我这身分,今生是不可能有的……”
幸福,她赫然想起今天卫风送她回来的路上,突然没头没脑地问起大姊最近好不好,但她这阵子都在太后身边,怎么会知道大姊最近好不好?
她还不解卫风这么一个大男人,怎么会突然问起大姊好不好,如今一想,便觉得只有一种可能,便是卫风对大姊十分有好感,看来她先前的盘算倒是有几分收获。
“如果有呢?你想不顾身分地位或是名声,放手去追求吗?”她决定试探问下大姊的心思。
黎悦云浅笑,“如果有这机会,大姊当然也想放手一试。”
这些日子以来看着有主见,勇于表达己见的六妹,即使遭到诸多刁难也不改乐观开朗的性情,这让她感到羡慕,有时甚至渴望九年前掉下山崖的人是她,那也许她的命运便会大不同。
“那好,我帮你!”李玥晴一脸凛然。
她绝不允许对她这么好的大姊就这样被黎敬白与徐府的人糟蹋一辈子,就算龙泽有他的为难之处无法出手帮忙,这事她依然管定了!
颖王府书房,龙泽一面看着刚收到的情报,一面听着属下的回报,原本森冷无波的脸庞突然有了变化,那道紧抿的薄唇微勾,露出一丝嘲讽。
“看来锦达远已经坐不住了!”
“是的,敢问王爷,保护李姑娘的暗卫需要增加人手吗?”
龙泽拇指月复摩挲着下颚,“把雷、雨、电调去,务必与卫云一同保护好李姑娘。”
卫云的身手即使是十名大内高手也拿不住他,但还是多调派些人在她身边保护,他较能安心,他无法忍受她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是的,属下即刻去办。对了,主子,齐凌国太子向黎尚书建言,李姑娘这回算是有惊无险地历劫归来,该到庙里酬谢神恩,于是黎尚书约了齐凌国太子,以感谢菩萨保佑李姑娘平安归来为由,明日上朝霞峰上的丹清寺礼佛,黎家其他千金也会一同上山。”
“这消息无误?”龙泽拿出火折子将刚看过的文件点燃,丢到脚边的铜盆里。
“是的,王爷,”暗卫抱拳作揖,继续禀告着。“还有,李姑娘因为进宫为太后伺疾,错过原先订好认祖归宗的日子,齐凌国太子特地又请人选了下个月初八这一天,让黎姑娘正式认祖归宗!”
“还有其他事情吗?”
“目前没有其他新消息传进来,宰相的一切都已经在掌握之中。”
『知道了,吩咐下去,明日本王也上朝霞峰礼佛酬神,本王这身子好了,是该到寺庙里好好酬神一番才是。”龙泽嘴角逸出一抹顽劣的冷笑,“顺道恶心恶心那齐弈。”
“是,属下即刻去办。”
龙泽冷笑地看着慢慢掩起的门扇一眼,嗤,齐弈,你也太迫不及待,本王倒是想看看你接着还有什么花招?
翌日,几辆马车自黎府缓缓験出,往朝霞峰上的丹清寺前去。
半途,李玥晴仰起头望着湛蓝天空,远处的朝霞峰上露出一块不属于这层层翠绿的灿烂金黄。
她指着那片金黄色,回头问着一路闭目养神,在心底默念佛号的黎悦云,“大姊,那里就是丹清寺了吧!”
“是的,这丹清寺的规模与香火在东煌是仅次于护国寺的,每天总有不少香客上山礼佛。”黎悦云睁开眼,与她一同朝山上望去。“一会儿到了山下,还得步行上山,或是搭小轿子上山皆可。”
“看那样子得爬上好一阵子啊。”李玥晴拿过放在一旁的小食盒,“大姊,爬山要体力,我们多补充点气力,一会好一口气爬上去,免得半路腿软。”
“好啊。”
黎悦云拿了个点心吃着,两姊妹在马车里说说笑笑,一旁超过他们的马车,里头的人透过窗纱看到两姊妹这开心的模样,实在笑不出来。
齐弈拧着眉,斜睐了眼坐着李玥晴与黎悦云的马车,恼到肠子都打结,他千算万算,万万没有算到黎悦云也会答应一同上山礼佛,因为她的身分特殊,不方便与男子同乘一马车,黎府另外备了辆小马车载她,结果晴晴不忍大姊独自一人,启程时便自告奋勇地跳下车过去相陪,结果落得他一个男人,陪着黎府其他四名千金,叫他是郁闷不已。
马车一路往朝霞峰前去,李玥晴再度掀开竹帘,林子更加茂密,看来他们已经入山了,虽说通往丹清寺的路面十分平缓,但感觉马车还是一颠一颠地晃着。
她探出头去望了下前后,总觉得前方的几辆马车似乎与他们的距离愈拉愈远,山路蜿蜒,一个拐弯前面的车影便见不着了,四周是一片死寂,一股不安顿时袭上她的心头。
突然间,马车狠狠晃荡了一下,李玥晴与黎悦云险些摔落椅下,她下意识抓紧窗框,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前头的马车夫便传来一阵凄厉哀号声,同时一抹赤红鲜血喷在了车帘上,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紧接着,马车帘子突然被劈开,两名大汉向前硬是将她们俩从马车里拖出来。
李玥晴两人还来不及出声,两名身强力壮,手持大刀,表情凶焊的男人便将她和黎悦云围住。
黎悦云像受到惊吓的小白兔一样,惊恐地看着躺在血泊之中的马车夫,全身颜抖,不知所措地紧抱着李玥晴。
“你们是谁,要做什么?”李玥晴强忍着恐惧,对着那几人怒吼。“我警告你们,最好赶紧给我让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李玥晴抓着黎悦云就要往回跑。
可没跑两步,两人就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三个人给挡下,其中一人掌劲之大,手一搧,两人瞬间朝一边的山壁撞去,双双跌坐在地。
“还想走?”一名肩上扛着大刀,满脸麻子的男人,抬脚便往李玥晴膝盖踢去。
痛得她眼泪差点奔出,刚刚车上颠簸时已擦伤了腿,这一下让她的脚感觉几乎是要腐了。
其他四名大汉一一围上来,对两人露出不怀好意的猥亵笑容。
“是个美人啊,大哥!”一名一口大暴牙,又黑又黄,肚子圆滚滚的男子,眼神邪恶地直盯着跌倒在地,神情惊恐的两人。
“大哥,怎么多一个,那我们该绑谁?”一名脸上有刀疤的男人摩挲着下颚,嘴里啧啧有声。
绑……莫非她们遇上了绑匪?!
另一边,一名老鼠脸的男子,圆鼓鼓的眼珠子一直打量着她们,口水几乎要滴到地上去了。
“管他绑谁,瞧这两个娇滴滴的,这等好事不是常常有的,更何况是这种如花似玉的娘儿们。”
“玩起来肯定带劲。”一个有斗鸡眼的男人手背猛擦口水,“老子最喜欢听她们尖叫了。”
被几个这样龌龊的男子恶心地打量着,李玥晴努力压下心头的惶恐,力求镇定,模索着腰间的银针。
这几个究竟是谁派来要绑架她们?是要夺她们清白,还是要她们的命?她敢打包票,这几个歹徒绝对不是锦达远派来的。
综观前几回的事,锦达远的手段一向高,不会派出这么没有格调,说出这般侮辱调戏话语的杀手来凌辱她这手无寸铁的女人,既然不是锦达远,便是其他别有用心的人,到底谁派来的?
站在中间,那名被称为大哥,身型魁梧跟个巨人似的大汉,笑嘻嘻地问:“你们谁是李玥晴?”
那大暴牙男子露出一口污秽大黄牙,饥不可耐地道:“管他是谁,大哥,先绑了再说,然后再好好地玩!”
见李玥晴不愿意回答他的问题,那头子扳起她的下颚,让她面对他。
见机不可失,她手中的银针倏地朝那头子手背上的一个穴位刺进,只听啊的一声,那头子瞬间无法动弹。
突来的情况让其余几人瞬间楞住,没想到他们这次的对手还是个有两下子的女子!
那名头子脸色难看地怒喝,“马的,敢对老子动手,老二,给这臭娘们一点颜色瞧瞧!”
李玥晴的手腕转眼已被拽住,手中的银针全数掉落地上,接着一记充满力道的巴掌瞬间轰在她的脸颊上,打得她嘴角流下一道血痕。
“兄弟们,给老子上,狠狠地给老子教训这女的!”为首的头子露出一记邪婬冷笑地下令。
另外四名手持大刀的彪形大汉,满脸狰狞邪笑地朝两人逼近。
“警告你们不要过来,否则我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李玥晴护在黎悦云身前,拔下头发上的簪子,攥在手中颤抖警告。
“哈哈哈,这小娘们真会说大话,死无葬身之地,大爷们就看今天是我们兄弟死无葬身之地,还是你们两个小娘们在大爷身下欲仙欲死的!”脸上有刀疤的大汉狂笑。
他向前一把扯开李玥晴的衣裳,她的一大片雪白肌肤暴露在那几个男人眼前,即使如此,她手里那支簪子依旧紧拽在手中,准备跟那些人拚个鱼死网破,也绝不让他们得逞。
“啊……”黎悦云被人从她身后拖了开来,挣扎之中衣袖破裂,露出雪女敕肩臂,吓得全身不断哆嗦,尖叫大吼,“不要过来……”
“兄弟们上!”
“我死也不会让你们得逞!”李玥晴手中的发簪抵向颈项,正要用力一刺,忽地眼前晃入几道银光。
连尖叫声都还来不及发出,那五名大汉已经血溅当场,温热的鲜血甚至喷了两个姑娘一脸。
“啊!”其中一人甚至倒在黎悦云的身上,吓得她像发疯般放声尖叫,之后就昏了过去。
李玥晴还没从刚才的恐怖中回神,就对上了一双充满担忧紧张的深邃眼眸,身子一僵,紧紧攥在手中的簪子松落,掉在地上,眼泪掉了下来。
龙泽一把将饱受惊吓,脸色泛白的李玥晴往怀中一带,双臂紧圈着浑身剧烈颤抖的她。
李玥晴怎么也没想到,及时出现救她们的人会是龙泽,一感受到他身上那股令人安心的味道,便大声哭了出来,语无伦次地哭喊着。“龙泽、龙泽……我……好怕啊……”
他月兑上的大氅披在她身上,为她遮去的春光,大掌轻柔地抚着她颤抖的背脊,柔声安抚,“没事了、没事了,我赶来了,没事了……”
一旁的卫风见状,也连忙月兑上的大氅覆盖在身上衣物遭多处撕毁,已经吓晕了的黎悦云身上。
龙泽目光冷冽地瞪视地上的五具尸体,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沉声质问:“查出是何人所为了吗?”
锦达远的人马部署在丹清寺的步道中,步道一边是悬崖峭壁,地势凶险,不利暗中隐身保护,卫云担心锦达远所派来的杀手会选择此地段动手,因此率领卫雨、卫雷、卫电先行解决掉这群杀手。
可当黎府马车到达登山入口片刻,他们却还不见李玥晴所搭乘的马车,惊觉不对,马上进行搜索,幸好赶上了,否则他怀中这丫头就要惨遭不测。
除了锦达远与父皇外,究竟还有谁想要晴儿的命,不管是谁,只要是想动她,他龙泽绝对是一个也不会放过的!
“主子,在那头子的身上搜到这张契约!”卫云将一张沾着血渍的合约交到龙泽手里。
当龙泽看清楚里头的内容时,眼眸瞬间喷出两簇熊熊烈火,瞠目磨牙怒令,“把这劫财劫色的绑匪眼珠子挖掉,头给本王砍了、那个色欲熏心的污秽玩意割了,哪里来哪里去!”
“遵命”
“卫风,黎悦云交给你负责!”龙泽抱起李玥晴朝自家的马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