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内某间私人办公室,丁茉莉假借送文件,和一个相貌清俊的男人密谈。男人见她一进来就关门落锁,会意地一笑,双臂一拉便将她托坐在自己大腿上,不料她却是无心与他亲密,忧心忡忡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愣了愣,警觉地皱眉。“哪里怪?”
“他把放在我这边的印监都收回去了,刚刚还让我传话给公司各部门主管,落实电子签章制度。”
男人想了想。“这个制度不是在他昏迷前就已经决定要做了吗?有什么不对?”
“重点是他把寄放在我这边的私人印章也收回去了,我刚刚借口说要去银行,问他有没有什么事要我代办的,他也说没有……”
“可能他真的没什么重要的事要你去银行帮忙办。”
“他还要我查最近公司大股东之间是否有股权异常转移的情况……”
“什么?!”男人真正震惊了,倏地身子一僵。
丁茉莉察觉到他肌肉僵硬,回眸横他一眼。“你先别担心,我们什么都还没做,他查不出什么来的。”
“那倒也是。”男人松了口气,低下头来亲亲她的唇。“还是我的宝贝聪明,那时候提议再观察一阵子,小心为上。”
“那当然啦!”她没好气地捏捏他胸膛。“要是真由着你这个急性子的乱冲,现在我们就进退不得了。”
“呵呵,多亏有你!”男人又吻上她,两人缠绵了一阵,弄得彼此都气喘吁吁,男人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她的唇,冷静下来寻思目前的处境。
“既然陆宗岳还是把这件事交给你调查,可见并没怀疑到你身上,大概是怕他继母和弟弟那边搞什么小动作吧!”
“嗯,我想也是。”丁茉莉点头同意,可转念一想,秀眉又蹙拢。“我是担心陆宗信在他面前说了些什么,你也知道,陆宗信老是挑拨我跟宗岳的感情,有一次还当着宗岳的面讽刺我是因为钱才回到他身边。”
“你不是吗?”男人似笑非笑地掐捏她脸颊。
“你这没良心的坏蛋!”她娇嗔地打他的手。“我这都是为了谁啊?”
“好好,我的美丽小宝贝,知道你是为了我。乖啊!哥哥疼你。”男人抱着她又亲又揉,,面喘着粗气在她耳畔安慰。“放心吧,他们两兄弟感情那么差,就算陆宗信说了什么,陆宗岳又怎么会相信?你可是他最难以忘怀的初恋,你不是说为
了跟你复合他等了好几年?”
“对啊,他可是撑到我跟美国的男朋友分手了,才重新追求我。”
“哈哈,他一定想不到你在美国交往的男人就是我。”
“是我瞒着不让他知道。”丁茉莉娇娇地睨了男人一眼。“我也想不到你这么不要脸,都分手了还死缠烂打。”
“我不缠着你,你今天能是我的吗?”男人舌忝了舌忝她敏感的耳窝。“宝贝可是我的命,失去你我可活不下去。”
“你就贫嘴吧!”丁茉莉被他舌忝得耳朵粉红,浑身发热。“他从来不像你这样哄我,说是爱我,却连好听话也不哄我一句,之前还为了让他爸安心,娶了别的女人……在他心里,我永远排不上第一位,可能都还没他的工作重要。”
“在我心里,你可是最最重要的,爸爸妈妈兄弟朋友通通都要靠边去!”男人深知她的心意,顺着竿子往上爬。“宝贝说什么,我就乖乖地听,你指东我不敢往西,呵呵。”
丁茉莉娇哼一声,男人听出她已情动。
“宝贝,我的小兄弟又想你了。”
“是吗?”玉手往下,“现在还想不想了?”
“愈痛愈想,怎么办?”他涎着脸笑道。
“你啊……”
随着这似嗔非嗔的娇声落下,男与女激情地交缠,室内顿时春光无限。
又是平淡的一天,吃过早餐后,冬冬就出门和邻居孩子们去玩了,钟心恬则是窝在厨房里准备餐点。
今日特餐是咖哩牛肉,随着时间过去,厨房里逐渐飘开浓醇的咖哩香。
接下来是烤蛋糕,将搅拌过后的蛋黄糊和打发的蛋白霜融合,倒入戚风模,送进烤箱,设定好时间。
她打算做冬冬最爱吃的芒果女乃油蛋糕,事先买了好几颗新鲜的芒果,正想取出其中一颗切开时,手机忽地响起简讯铃声。
她从围裙口袋里拿出手机点阅,是一通垃圾简讯,她随手删除后,心念一动,不觉点开了相簿。
视线凝定在其中一张照片上,点选,放大。
照片上的她很年轻,才刚刚从大学毕业,和大她几岁的男人并肩坐在公园的一张摇椅上,她记得自己是一手拿着冰淇淋甜筒,另一手举高手机自拍。
甜筒是陆宗岳买来给她的,算是赔罪的礼物,因为他骑单车时不小心撞到她,两人在地上跌成一团,虽然他拿自己的身体当垫背,她依然受了伤。
那时正值炎热的夏天,她借口自己受伤了走不动,赖在摇椅上,要他买冰淇淋请她吃。
他一脸不情愿,却还是买来了,坐着陪她吃,还跟她拍下了这张合照。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双方的父亲早就认识,是相交多年的老朋友。
就在那天,她不曾为谁意动的芳心初次萌芽了情爱。
她不是他的初恋,可他却百分之百是她的初恋。
纵然之后她为了爱情尝尽酸楚,也从来不曾忘了那在她记忆里最甜美的一日,一眼即是永恒。
应该删除这张相片吗?
不止一次犹豫过,却是一次又一次选择了保留,既然她这辈子不会再像那样爱一个人了,何不就让这份珍贵的回忆成为唯一?
她怔怔地望着萤幕上的相片,直到一串急促的电铃声惊醒了迷蒙的思绪。
“心恬,心恬!你快出来!”有人在屋外焦急地喊她。
她心神一凛,将手机放回口袋,瓦斯炉上的炉火也暂且关了,急奔出去察看,来人是住在附近的一位中年大婶。
“怎么了?美丽姐,发生什么事了?”
“快点跟我走!”何美丽一把扯住她就往外拉。“你家冬冬出事了!”
钟心恬闻言骇然,顾不得自己身上还穿着围裙,随手带上篱笆门,便跟着何美丽往小镇一处淤积的大池塘跑去,原来冬冬和几个孩子来这边钓鱼,却意外掉进水里。
他会游泳,本该不会有事,偏偏落水时脚踩被水草缠住,一时紧张又抽了筋,吓得几个小鬼头到处喊救命。
钟心恬赶到现场时,冬冬已经被救上来了,救他的是一个身材挺拔的大男人,将他打横抱在怀里,两人身上都湿淋淋的,狼狈不堪。
见冬冬没事,她心下一松,可视线触及那男人,又不禁心跳加速。
怎会这么巧,就是陆宗岳救了孩子呢?
“圆圆!”与她四目交接,陆宗岳微微咧嘴,笑容带着几分局促和傻气。“我又来了。”
由于冬冬这场落水意外,钟心恬决定休店一天。
回到家后,她催着大小两个男人都先洗了个热水澡,接着让他们上餐桌吃了一顿饱饱的午餐,当然,冬冬可没放过自己最爱的芒果蛋糕,连吃了两块才捧着圆滚滚的肚皮拍呀拍,半躺在椅子上当小少爷。
钟心恬看他眼睛眯了又眯,知道他是累了,催促他回房睡午觉。
他没强撑,乖乖地点点头,只是临走前特别叮咛陆宗岳。“叔叔,谢谢你救了我,你今天晚上一定要留下来喔!我要好好报答你的恩情。”
一个小鬼头,能报答什么呢?
钟心恬板着脸,明知这是冬冬借口挽留陆宗岳,却无话可说,只能眼睁睁地看这大男人对小男孩眨眨眼,达成双方理解的默契。
冬冬离去后,厨房内只剩钟心恬和陆宗岳两人独处,她闷不吭声,他一时也找不到话说,气氛僵凝。
许久,他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打破沉寂。“对了,我车子里有要给你的东西。”
语落,他不等她回应,迳自去屋外从他停在路边的宝蓝色跑车里翻出大包小包,满满地抱在怀里走回来。
她看着他像献宝似地一一取出袋里的东西,人参、燕窝、鱼翅、鸡精,还有两只新鲜的全鸡、一大块羊肉……
“这些都是我在花莲市区买的补品。”他笑道。“你太瘦了,得好好补一补。”
他自己才需要补吧?瞧他脸色那么苍白,才刚从长期昏迷中醒来,怎么也不懂得保重自己的身体?
她瞪视他,好半晌,才找回说话的声音。“你一路从台北开车过来的?”
台北到花莲开车并不方便,苏花公路美则美矣,却是紧邻断崖绝壁,不但费时冗长,稍一分神更可能闯下大祸,还不如搭火车,若是坐上太鲁阁号或普悠玛号的班次,只需两小时就能抵达花莲市区。
“嗯。”他点头。“昨天晚上忽然想过来,火车夜班班次都没了,索性就自己开车。”
她倏地倒抽口气,狠狠瞪他。“你居然半夜开车上苏花公路?找死吗?”
“呵呵。”他干笑两声。
还笑得出来?半夜开车容易精神不济,再加上走的是那么危险的苏花公路……
“下次不准这样了,一不小心会出事的。”她慎重警告。
他却是抓到她话里的语病,俊眸一亮。“这么说你允许我下次再来?”
她默不作声。
“圆圆,我今天晚上可以留下来吗?”他小小声地问,那么小心翼翼,带着一丝期盼与不易察觉的委屈。
她咬咬牙,不许自己心软。“如果我不答应,你是不是打算又晚上开车回去?”
他又是两声干笑,没有否认。
“才刚刚从鬼门关走一圈回来,你想自己再将一条小命送回去?”她语气辛辣。
他没说话,抬手不好意思似地模模头。
略显孩子气的动作看得她微微一怔,在她面前,他一直都是一副大男人的姿态,有时近乎狂妄霸道,印象中只有他偶尔生病或酒醉时,会流露些许脆弱。可现在,他分明神智是清醒的……
“圆圆,我……”他还想说什么,却忽然感觉喉咙一痒,咳嗽起来。
这一咳仿佛就止不住,连续咳了好片刻,咳得她不由得心慌意乱,好不容易才停下来。
“你怎么了?是不是刚才跳进水里着凉了?”她忍不住问,语音微哑。
“哪有这么虚弱?”他笑。
还说不虚弱?他知不知道自己的神情看来有多憔悴!
她又是气恼,又是难受,胸臆缠结着百般复杂的滋味,不得不敛下眸,掩藏自己的情绪。
见她不言不语,容颜凝霜,他顿时有些慌,呐呐地问:“圆圆,你生气了?”她用力咬唇。
“你别生气,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我不会做什么的,你要是不高兴的话,我马上就走……”
“不用。”她冷冷打断他。“就当替冬冬还这份人情,你可以在这里住一个晚上。”
“真的?”他喜出望外。
她不敢看他欣喜的表情,漠然起身。“既然你带来那么多补品,晚上我们清炖苦瓜羊肉药膳汤来吃吧!夏天适合凉补。”
“我来帮你!”眼看她准备将他带来的新鲜羊肉剁成块,他自告奋勇地表示愿意代劳。
她也不跟他争,教他怎么将羊肉块剁得整齐漂亮后,便自行去准备其他材料。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进厨房,从前她为他做过那么多顿饭,他不曾想过帮一把手,直到如今他才领悟原来亲自动手做料理也别有一番乐趣。
她虽然表面上不理他,可他感觉得到她的目光不时会悄悄朝他望来,像是担心他剁肉剁到自己的手,他忍不住微笑,很高兴她对他这个前夫并不完全是恨,依然有那么一点点关怀。
可这份喜悦在她偶然抬手拨开额前的刘海便转瞬消逸无踪,因为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她额头上仍有一道细小的疤痕。
那是他留下的伤口……
“怎么了?”她察觉他的异样,转过明眸。
他想装作若无其事地对她微笑,可终究无法掩藏黯淡的眼神。
“你该不会又弄伤自己的手了吧?”她走过来想察看他的手。
他满手黏腻,不想弄脏她,连忙用洗手乳洗了洗,才摊给她看。“没事,你别小看我,切点羊肉不算什么难事。”
她确定他没受伤,安下心来,可不一会儿又厌恶起自己对他的关切,秀眉懊恼地一蹙。
他看着她微微蹙拢的眉宇,不免也看见她额上的疤痕,胸口不由自主地缩紧,下意识地伸手抚上她光洁的额头。
她吓一跳,往后闪躲。“你做什么?”
他只是蜻蜓点水的一触,很快便缩回手。“那时候,很痛吧?”
她怔忡地凝视他怅然的神情,倏地领悟他在问什么,心房一阵沁冷,如漫天雪花飞过。
“对不起。”他哑声呢喃。
她别过头。“我没怪你。”
为何不怪?怎能不怪?
他莫名地心酸,其实从乍见她额头流血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悔恨自己太冲动,伤了柔弱的她……
他抬手再度抚模那处令他疼痛的印记,暖暖的男性呼息吹拂着她。“圆圆,我知道自己不该跟你说这些,可你相信我,我真的很想跟你和好。你是个好女人,是我当时不懂得珍惜。”
“别说了。”她嗓音发颤,纤瘦的身子更是颤动不止,就连浓密的羽睫也在他眼里晃成两弯月影。
他心一动,回过神时,微凉的方唇已吻上那个小小的印记。
她惊到了,他也一样,两人同时都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一阵清风吹来,响动了屋外的风铃,她和他贴映在窗帘上的剪影,才羞涩地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