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卜哲夫走出餐厅,大伙也就跟着鱼贯离去,唯独水云扬立在原地文风不动。
“别瞪着我发飙,”卜绍曦最没种了,水云扬又不会吃了他,马上就举白旗以示清白。“是红红打电话给我的,我以为你们吹了,所以就……嘿,你们男未婚,女未嫁,谁都是自由身,哪像我,倒了八辈子楣!”
“你好啊,水先生。”苏柳红看着水云扬,似笑非笑的舌忝着唇,“吃饭呐,怎么没带着你那位如花似玉的未婚妻?”
“住口!”他咬牙斥喝。
“你订婚了?”卜绍曦后知后觉的说:“难怪红红空闺寂寞,主动向我投怀送抱。欸,你以后可不许再回来找她哦,她呀,我已经笑纳了。”
什么跟什么?她又不是货物,还笑纳咧,措词不当!
“快走啊,你不会希望别人知道你跟我有染吧?”苏柳红故作放荡,笑嘻嘻地趴在卜绍曦背上。
水云扬陡地抓住她的手,将她从椅子上用力拉起。“回去,立刻。”
她感觉右手快断成碎片了,痛死人了啦!
懦弱的卜绍曦只会坐在那儿干瞪眼,嘴巴张得大大的,一句话也不敢吭。
眼前苏柳红只看到水云扬一双金光乱窜的火眼,正朝她发射出淬毒的利箭。
正牌老公逮到yin\妇偷腥也不过如此。她又不是他的老婆,凭什么受到这样的酷刑?
钱途无亮是她目前处境的最佳写照。从来不知啥叫好人好事的她,干么要大发慈悲,帮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把自己弄得处境危急?
水云扬铁定不会放过她的,瞧他今天乱没风度的表现,就知道好聚好散根本是她在痴人作梦。他八成会杀了她,苏柳红有种很不祥的预感。
四点多回到别墅,肚子饿得大肠搅小肠,却一点食欲也没有。一想起水云扬铁青夹灰的脸色及濒临爆炸边缘的怒气,她连气都快喘不过来,觉得快窒息了。
要不要趁他下班回来以前,先包袱款款,溜之大吉?
但在这之前,她得先把这一脸的大浓妆清洗干净。
唔,这样舒服多了。镜子里的人儿,尽管妩媚依旧、风情不减,但至少多了一份天然纯净的美。
现在开始把值钱的东西打包进旅行箱里,要仔细点,这一走恐怕再也回不来了,千万别漏掉任何宝贝及众多“玩具”。
先全部放在床上,然后再一一分类包装。不,应该一口气把它们统统卖掉,这些玩意儿所费不赀,相信可以换一大笔钱,而这笔钱对水云扬公司的财务应不无小补。
不过这么做,实在有违她的职业原则,但念在与他一番浓情蜜意的份上,就犠牲大赠送,豁出去了吧。
砰!偌大的开门声把她吓得心跳差点停止。
接着,水云扬如同化石一样僵硬地立在门边。这人满爱生气的,可是从没像此刻这般怒火冲天!
他的眼光从她身上,移往床上堆得如座小山一样的“细软”上,再移往她脸。
苏柳红只觉似乎有把锋利的刀片狠狠的刮去她一层皮肉,教她麻刺得浑身疼痛。
“你以为你逃得了?”水云扬阔步向前,一把抓起她的众宝贝悉数丢进梳妆台、床头柜的抽屉里。“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你给揪出来。”
她瞠大眼珠子,难以置信他这么提得起放不下。“大不了……我把这些东西还给你就是了。”
“覆水难收。”他愤愤地扯掉领带,掷往床上,“东西可以还,感情呢?我对你的情真意切,你怎么还——”
苏柳红跌坐床沿,怯生生地帮他拾起领带,一寸一寸卷好,放到柜子里。
“在你心目中,我和卜绍曦并无两样,只是你戏耍的对象之一?”他咬牙一笑,那笑容狰狞无比。
遭到心爱女人的背叛,男性的自尊受到严重斫伤的他简直忍无可忍。
苏柳红很想告诉他,事情真相并非如此,但,她不能,她答应过宋雯静,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彼此的关系,因此即使被误会得再深,心里再苦,她也只得咽下去。
“说话呀你!”她的沉默令水云杨益发怒不可遏。“惭愧得无言以对?”
“我为什么要惭愧?”她笑,很轻佻又不以为然地,“从一开始,我就不曾向你要过真心这东西,是你一相情愿自作多情,现在又逼着我照单全收,太强人所难了吧?”
“这是你的真心话?是不是?!”他一把拉过她,紧紧掐住她的颈子,几乎要令她当场气绝而亡。
不能求饶,不能哭。苏柳红拼命提醒自己,长痛不如短痛,只要忍过今日,明天她就又是自由自在的一条美人鱼了。
“你介意什么?又期望什么呢?”她抽着气,艰难地说:“我把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全献给了你,而你也给了我等值的回报,这原本是相当公平的交易,何不见好就收,也许在多年以后,我们回忆起这段往事还可以有甜美的……”
“住口!”水云扬气急了,他扯过她,将她紧紧的嵌进怀里,“你从来没爱过我,连一丁点的情愫也没?”他灼灼的目光锁住她迷离水雾的眼,仿佛要穿透她的内心,直达五脏六腑。
苏柳红咬着下唇,逼着自己回以绝情绝义的话,“在我心里,除了钱,什么也容不下。”
“但我还不到床头金尽呀。”他神色狂乱一如受伤的野兽,双眼犀利如刃,却黯淡如夜幕,教人看得胆战心惊、万般不舍。
“是吗?”她挣扎着推开他,“你妈妈都已经告诉我,你公司的情况危急,你再不承认也没有用。像们我这种女人是最现实的,哪儿有钱往哪靠,未雨缪绸才能保住荣华富贵。卜绍曦是我的新金主,不管你怎么强留我,我都是要走的。”
以上纯属违心之论,每说出一句,她的心就淌下一滴血,但这是速战速决的最佳途径。
水云踢蓦地纵声狂笑,那笑声凄厉得令人毛发直竖。
不知过了多久,笑声戛然而止,然后他低首定定地望住她,像过了一世纪那么长才又开口。
“你已认定我将就此一败涂地?”他再度仰头大笑,“可悲呀你,眼光如此浅短,如此有眼无珠。走吧,我不留你。”、
望着他离去时萧索而刚毅的背影,苏柳红明白,她已经完完全全失去他了。
初春时节,台北街头的行道树一株株冒出可爱女敕绿的新芽。
连日来又是一径的细雨纷飞,山间不时浓雾缭绕,鸟声揪啾,形成一幅绝佳的景致。
苏柳红搬到台中新社已快两个月了,这儿房子的主人是她大学同班同学的哥哥白浩匀,一名高大挺拔,气宇轩昂的园艺家,他辞去新竹科学园区,数百万年薪的工作,躲开繁华的花花世界,到这一手打造了上千坪的花园,园内榉木、樱花木、玫瑰、熏衣草……随风摇曳,美景恍如天成。
住在这种地方,原该令人神轻气爽、心旷神怡才是,苏柳红却犹似生了一场大病,每天躺在床上懒洋洋的,寝不安眠,食不下咽,整个人狠狠瘦了一大圈。
“你该去看医师的。”白浩匀月兑下搬运花木石用的手套,倒了一杯茶给她。这段时间,他像个大哥哥一样,无微不至的照顾她。
每个月三千块的租金,不但租到一间宽敞漂亮的大套房,还额外奉送丰盛可口的三餐,以及取之不竭的关爱和照拂,她已心满意足了。
“相思病,药石罔效。”苏柳红苦涩地咧了下嘴角。
“既然想他,何不回去找他?”他一手搭在她额头上,眉头微微蹙了蹙。“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如果医师证实你患的的确只是心病,那你就继续待在这自怜自艾,直到肝肠寸断;否则的话,你就乖乖的先把身体顾好,再作别的打算,OK?”
“我说了,我真的——”
“你说的不算,医师说了才算。放心,我在山下有个医师朋友,他会帮你做周详的检查。”白浩匀不顾她的坚决反对,弯身将她抱起,放进停放在屋外的休旅车,直驱山下。
怀孕了?
苏柳红躺在诊疗台上,惊愕莫名得睁大半闭的眼。
医师正笑嘻嘻的向白浩匀道贺,并叮咛他千万别忘了请他喝喜酒。他以为她是白浩匀的女朋友,这年头先“有”后婚已是司空见惯的事。
返回山上的途中,白浩匀特地转往药局帮她添购了些强身补胎的营养品。
“怎么办?”望着那一大袋的补体素、维他命,苏柳红心情沉重得像悬了一大块石头。“我不想当未婚妈妈。”
“孩子是无辜的,你绝不能做傻事。”白浩匀的心情似乎很好,一路上唱歌、吹口哨,吵死人了。
“问题是,将来我怎么跟他解释,他是个私生子?”好想哭哦,心乱如麻,脑子偏又一片空白,该如何是好?
“私生子总比孤魂野鬼好吧。”他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的说。
他对苏柳红和水云扬之间的情爱纠葛,虽然所知不多,但从他妹妹口中也约略了解一点。
一个女人想要游戏人间,就该作好最坏的打算,事到临头才后悔根本就没资格当情海的闯将。
“嘿,讲话一定要夹棍带棒吗?”刺耳呐!“人家已六神无主了,你还在那里说风凉话。”哭给你听。
“好了,别哭了行不行?”揉揉她的长发,拍拍她的小脑袋,白浩匀以大哥哥的口吻道:“你该告诉他的。”
“不要。”苏柳红断然拒绝。“我跟他早已切八断了,就算我真把孩子生下来,也永远不要让他知道。”
“凭什么?这孩子他也有份啊。”男人总要为男人讲几句话,换作是他的女友这样,他一定不肯轻饶。“你不否认这孩子,是你跟他两情缠绵的结晶吧?”
“那又怎样?”孩子在她肚子里就是她的,她爱怎样就怎样。
“自私的女人,”他生气的说,“既不要孩子当私生子,又不告诉孩子的亲生父亲,你不止自私而且矛盾。”
“你骂我?”落井下石哦。
白浩匀只给她一道白眼,拒绝再说服或劝解。
车子行驶在蜿蜒的山路上,颠簸得非常厉害,忽然一阵恶心感涌上来,苏柳红赶紧趴在打开的车窗上发出可怕的呕吐声。
他忙停下车,“你还好吧?”
“还……还好。”由于肚子里空空如也,她只呕出一堆的酸水。
两个邻居刚巧路过,马上很有人情味的过来慰问。
“没事,只是害喜。”一出口,白浩匀就忍不住惨叫,完了,这下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果然,邻居老伯立刻呵呵大笑,边恭喜他,边面授机宜,传授他帮助女友平安度过怀孕期的秘诀。当然,最后仍免不了要提醒他,赶快到户政事务所把结婚手续办一办,否则孩子登记户口时就麻烦了。
两位老伯伯走了以后,苏柳红和他相视尴尬地一笑。
“我看,这儿我是不能再待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