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水云扬没有回来,接连着一个多星期他让她独守空闺,悲惨的陷入水深火热中。
除夕夜,她孤零零的一个人过,农历新年依然不见他的踪影。
人没来,电话倒是来过几通,但她一通也不想接,她希望他亲自过来解释,但他始终没有出现。
百无聊赖,苏柳红从小说出租店借回一本《最佳情妇》,但只翻了两页就将它又还回去了。
她不是当情妇的料。事实摆在眼前,她连一项基本素养都不及格,遑论去角逐最佳情妇大奖了。
然,这样耗下去到底不是办法,她得想出个对策,否则紧接而来的打击和痛苦,将会比现在还要多出好几倍。
泡个热水澡吧。浸在浴缸中,苏柳红无力的叹息,她苦中作乐的想着,也许水云扬只是去洽公出差,过几天就会回来;也许他接了大案子,忙得不可开交,也许所有的可能、因由全部想过一遍,接着,她不得不把卓丽真给塞进思绪中,逼自己面对现实,也许她才是他无故消失的主因。
等不到那见异思迁的坏男人已经够她呕的了,岂料近午时分,竟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不知他们怎么跟管理员说的,竟然能不事先通报就直接进到中庭来。
站在二楼阳台,苏柳红看到来者是一对年长男女,男的西装革履,梳理得油光泛亮的头有着掩不住年龄的白发,想来应有七十出头了吧;女的则在五十岁左右,画了淡妆,仪态雍容,年轻时候必定是个倾倒众生的大美人。他们给人的感觉说夫妻不像夫妻,说父女又不像父女。
苏柳红听到门铃声响起,连妆都来不及上就匆忙穿戴整齐,下到一楼时,帮佣的阿凤正好打开大门。
“是苏小姐?”宋雯静看着她礼貌地问,并自我介绍,“你好,我是云扬的母亲,敝姓宋,他是云扬的父亲。”
“伯父、伯母好,快请进。”
将两位老人家请入客厅后,苏柳红赶忙到厨房端来果汁,再堆起贤妻良母的笑容,正襟危坐的陪在一旁。真是有够虚伪。
水云扬的父亲水肇篱,环视这二十坪大的客厅里摆设的仿古家饰,以及墙上三、四幅出自名家的油画,脸上的表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平静中带着深沉。
宋雯静则一瞬也不瞬的盯着苏柳红瞧。
长发低垂,俏脸素净的苏柳红除了外貌雅致秀丽之外,更有一股难得的恬淡怡然气息,让人很难将她和刻板印像中娇柔冶艳的情妇联想一起。
大概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唐突,宋雯静轻啜了一口果汁,提起生硬的笑容,举止一派优雅。
听父亲说,她是水肇篱的第三任妻子,是个颇有点名气的服装设计师。水云扬遗传了她炯亮晶灿的眉目和高鼻梁,刚毅的双唇和高大的身材则是得自他父亲。
“你,呃……”宋雯静低头啜了两口果汁,轻咳好几声后,再回眸望了一眼始终紧闭着嘴的丈夫,仍欲言又止。
光是这些小小的不自在举动,苏柳红就可直接断定,她不是个厉害角色。若是像洪燕慈之流的泼妇,未进门就已雷声大过雨点,一进门,绝对可以光靠声量就掀掉半边的屋顶。
苏柳红很乖巧的坐在沙发上,背脊挺直,双手平垂膝上,两眼垂视着茶几上一点不慎溢出的水渍。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人家选在这时候来,当然不是专程来拜年的,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迎接随之而来的阵仗了。
“你长得真美,虽怪云扬那么爱你。”宋雯静话声未落,水肇篱马上投过去一记锐利责备的目光。
“我们今天之所以来找你,是很不得已的。”他霸气说:“要不是你大妈跑到我家去胡闹一通,云扬人又远在美国,我们是绝对不会专程跑到这来的。”
苏柳红点点头,代表她正洗耳恭听他的指教。
“你说,你打算跟我儿子厮混到什么时候?”水肇篱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肇篱,”宋雯静觉得他把话说得太直接也太伤人,连忙委婉制止他,“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冷静处理这件事的,怎么你又——”
“你别管,像你那样拖拖拉拉,根本谈不到重点,依我看速战速决才是好办法。”他抬头直睇着苏柳红,“我知道要你无条件离开云扬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个你拿去!以你的身价,一千万算抬举你了,别不识好歹。”
苏柳红冷冷的瞟了他递来的那张支票一眼,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默不作声。
“嫌少吗?”看她动也不动,水肇篱火大的霍地起身,“那要多少你说,不许狮子大开口,我不吃这一套的。”
果然有大老板的身段,开口闭口都是教训人的语调。
“柳红,还不快收下来。”宋雯静好意提醒她。“这笔钱够你下辈子丰衣足食了。”
苏柳红仍是低着头,没有费力反驳水肇篱,也不想过度拂逆宋雯静的好意。
人家是有资格生气嘛,为人父母者,谁不希望自己的子女能匹配龙凤之流,好延续自家优良的血脉。
错的是,他们自以为高人一等,任意将别人的自尊踩在脚底下,这种形同恶霸的行为就很令人不齿了。
沉默许久,她才缓缓地抬起头,“支票请你收回吧,俗话说无功不受禄,更何况我只配和你儿子厮混。”她突然站起来,吓了水家两老一大跳。“不送了,阿凤,待会记得把门锁上。”免得闲杂人等又乱闯进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水肇篱在她背后大声问。“我说过了,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出来,只要不过分离谱我会考虑接受的,云扬已经快要结婚了,我不准你从中作梗,破坏他的好事。”
这骄傲的糟老头真不上道,他自己妻妾成群,却不许儿子拥有一、两个情妇,自己从来不曾对婚姻忠实,却要求别人恪克尽妇道。
苏柳红不想回应他的羞辱,只淡淡的说:“帮我带句话给水云扬,请他务必忠贞不二对待他的新婚妻子。”她光着脚丫子,踩着明亮的地板,一阶一阶的上楼去了。
水家两老怔楞地望着她,想着她说的话是否别有意涵。
回到房里,苏柳红立刻月兑掉累赘的衣物,跳进浴缸里——
呵!好冷,怎么才一下下水就变冷了?真要命,多像薄凉的人世情缘,昨天还是恩爱夫妻,今天已劳燕分飞。可惜哟!她尚未色衰,已然爱弛。
被狠削一顿,又泡不成澡,接着又接到洪燕慈打来的骚扰电话,今天黄历上铁定是大凶日。
那老婆娘约她明天中午在远东饭店吃饭,说是有天大的事情跟她商量,要她务必赴约。
客套加上反常,就代表宴无好宴。
苏柳红挂上电话后,继续窝在被子里揣想,水家两老在她这儿碰了一记软钉子后,将会就此作罢,还是会使出更激烈的手段来逼迫她?
怎么人的运气一开始背起来,就诸事不顺呢?方才乍见那张面额一千万的支票,她不是不心动,只是尊严比心动更重要,尤其是在存心瞧她不起的人面前,更得为自己保留一点起码的格调。
他们不会就这样善罢干休的,她知道。既然水云扬不再回头,这儿就没有留恋的价值,与其苦守着这大房子,还不如先到国外游学或观光,避避风头,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回来,应可免去许多不必要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