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过了上班时间,苏柳红还赖在床上不肯起来。水云扬已经口头开除她,她也潇洒接受了,因此从今天起她算是失业人口,可以吃饱睡,睡饱吃,等三餐不继时再出去另找头路。
瞄眼墙上的钟,她重新阖上睡眼,门铃却在此时索命一样的大响特响。
“谁呀?”伸个特大号的懒腰,她跋着拖鞋从门上的小孔往外张望。奇怪怎么啥也看不到?“哪位?”
“红红,”是苏柳绿的声音。“是我跟爸爸啦。”
苏柳红忙将铁门打开,苏柳绿一个重心不稳,险险跌进客厅里。
“就告诉你,不要趴在门上的嘛。”苏朝棠提着大包小包,一古脑的全塞给苏柳红。
“人家只是想看看那个小孔孔是做什么的,你说红红可以看到我们,我怎么看不到她?”苏柳绿手上也是一堆东西,两人带来的东西快把小小的茶几堆爆了。
“你们这是……”
“给你送补给品来呀。”无视妹妹的愕然,苏柳绿好奇的东张西望,“爸爸说你搬出去一个多星期了都不回家,也不知道你好不好,刚好那个云扬大哥打电话来,我们便赶来看你了。”
“他打电话到家里干么?”自己不肯来,倒会差遣别人来,这种好意,直接把它丢进垃圾桶就可以了。苏柳红皱了皱鼻子,注意力放在茶几上大大小小的袋子里,有吃的、喝的、用的,连早餐都帮她张罗来了。
“他说你这两天不舒服,要我们来看看你。”苏柳绿把手搁在她额头上,“没有发烧,搞不好是火气大,今年夏天简直热死人,爸爸,我们帮红红装一台冷气好了。”
“好。”苏朝棠见这套房小得像鸡笼,心疼的说:“你爷爷有一间小公寓租给别人,房客说只住到这个月,我去看了一下,屋况挺好的,你就搬过去住吧。”
“真的?我怎么以前从没听你提起过。”苏柳红拿起蛋饼和小笼包,吃得很开心,虽说她搬出来时一心想和那个家断得一干二净,但见到了他们,她冷酷的心就融化了。
“当然嘛是怕妈妈知道。”苏柳绿跟她向来是一国的。“来,先喝点果汁,别噎着了。你晓得的,妈那人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有些事爸爸不得不瞒着她。”
“是啊。你大妈总是说我疼你多一些,其实手心手背都是肉,”
苏朝棠话尚未说完,苏柳绿就急着插嘴,“本来就该多疼红红一点,她又没妈,”话才吐出,她马上捂住口,“对不起,红红,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我是没有妈,干么怕你说。”不过,还是破坏了她吃早餐的胃口。
她放下果汁,长长叹了一口气后转看向父亲,“我要是搬过去,爸不就少了一笔房租收入?”
“无所谓,”苏朝棠挑了一张旧旧的木头椅坐下。“爸爸把名下的股票都变卖了,放了快十年,拿回的现金还不少呢!”
“瞧,爸爸是很有打算的。”苏柳绿今儿跟她爸爸特别有默契,他每说一句,她就附和一句。“你就搬过去吧,明天是搬家的黄道吉日,我请一天特休来帮你搬家。”
有宽敞又舒适的房子住,她当然是求之不得,但一想到洪燕慈很可能发现,跑来找她大吵大闹,她又不免打退堂鼓。
“我这里住得好好的。”小是小了点,但一个人住也还过得去。
“哪里好?”苏朝棠不悦的叹了口气。虽然才六十岁,他昔日高瘦挺拔的身材已然走样,两鬓也出现了白发,轻轻蹙起眉头,就挤出一大把的皱纹。“你住在这里,卜绍曦动不动就来打扰,我怎么放心得下。”
“爸?”他怎么知道的?苏柳红眼睛横向自己唯一透露此事的姊姊,苏柳绿马上摊开两手,露出一脸的无辜。
“纸是包不住火的。爸爸虽然老了,头脑可不胡涂。卜绍曦不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对象,跟他搅和,根本就是作贱自己。”在他眼中,卜绍曦是标准的纨裤子弟,他是绝不允许自己的女儿遭他玩弄。
“爸,我不知道您这消息是打哪儿听来的,没错,我和卜绍曦是走得比较近,但我有分寸的,您放心。”明白老爸的古旧思想根深蒂固,她只能用柔性的方式劝他往好的地方想。
“我不喜欢他。”见女儿说不听,他干脆挑明了讲。
“我也不是很喜欢他。”苏柳红皮皮的笑着,“不过,老爸,人情世故马虎不得,卜伯伯毕竟是您的老同学,总不好太拒人于千里之外。”
“如果你真的只是跟他保持普通友谊关系,那我还放心一点,就怕你一不小心玩得过火,抽不了身。你也许不知道,卜哲夫已经帮卜绍曦物色了一个家里也是经营高科技产业的富家千金,再过不了几天就要举行文定之喜,你可别在这时候趟上浑水。”
“了。”苏柳红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她和卜绍曝谈的本来就是没有明天的恋情。“我懂得该怎么做。”
“所以,你赞成搬家了?”苏柳绿喜孜孜的,好像搬家有多好玩似的。“那我赶快打电话给云扬大哥。”
“打给他干么?”她搬不搬家关他什么事?
“告诉他……你很好,没发烧也没感冒。”她傻大姊似的张着嘴笑。“你别这样,像云扬大哥这么优的上司现在已经不多见了,你都不知道我那个上司,有够坏的,把我一个人当三个人用,还嫌薪水给得太多。”
“他以后不再是我的上司了。”苏柳红愤愤的一口塞进两颗小笼包,腮帮子鼓得跟什么似的。“你明天过来时,顺便帮我买份报纸。”又开始要寄履历表了,想到就累。
“你才去上班一个多星期耶!人家一年换二十四个头路,一个月嘛才换一个。”
“不行吗?”悻悻地白柳绿一眼,她负气地又干掉一个蛋饼。
“不是不行,是不好啦。一个月三万二,算高薪了,景气这么差,很多人失业呢。”她好脾气的说:“而且跟着云扬大哥这么帅的上司,每天光看着他就值回票价了。”她一脸陶醉的模样。
“我也觉得你不该意气用事。”知女莫若父,苏朝棠了解女儿的硬脾气,她是可以忍气吞声,也可以抽刀断水,前提是,有没有惹火她。
“水云扬把你们都收买啦?”听柳绿动不动就云扬大哥长,云扬大哥短,听得她鸡皮疙瘩掉满地。
“就事论事好吗?”苏朝棠拍拍她的小脸蛋,“真心话,如果你实在想找个人谈恋爱,水云扬倒是很好的人选。”
“爸,他是我的上司耶!”
“那又怎样?”苏柳绿憨憨的问。
“你们两个今天都吃错了药了,我不跟你们说了。”她和水云扬从一开始就八字不合,而且命中犯冲呀。
他要的是一个名门闺秀,不但在事业上可以当他体面的贵夫人,私底下更得是个玉洁冰清的贤内助。那种高难度的要求,她自认做不来。
和他相处仅仅十余天,她就感受到他与众不同的职场魅力,他可以在前一刻谈笑风生,运用高超、灵活的手腕和客户周旋,取得一笔又一笔庞大的合约;但一取下面具,他又变得冷漠刚毅,予人强烈的疏离感,谁也无法亲近他,除非他特别恩准,否则他冰封的心,谁也闯不进去。
这样的男人太难懂,不想伤透脑筋的,就靠边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