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敲了半晌都没有回应,称心不由得有些忐忑,当下也未多想便擅自入内。
雁皓轩怔坐在灯下,平素此刻的他早已沐浴熏香完毕,周身都是馥郁芬芳,但今天他彷佛没了梳洗的心情,任由汗湿了衣衫也没去理会。
“少主……”她轻轻唤了他一声。
雁皓轩缓缓抬起头,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像是不大愿意理睬她一般,半晌不语。
他这是在跟谁生闷气呢?是在气她昨天擅自亲他的事吗?这个小气鬼,都过一天了,还在跟她计较?
“今晚的饭菜很不错哟,少主不打算尝尝吗?”她一副哄小孩子的口吻,“奴婢倒是饿了,很想陪少主用膳呢。”她边说着,边将盘子置于桌上。
“你在外头没吃饱吗?”他轻哼一声,看来是不愿意跟她和解了。
“外面的饭菜,哪有庄里的好吃啊。”她呵呵笑着,“我现在去外面吃东西,都觉得没滋味。”
“真的吗?”他果然爱听恭维的话,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不少,“听说你今天又去买衣服了,拿来让我瞧瞧。”
“啊?”她这才忆起自己扯的谎,“那个……没看到合适的,奴婢逛了街才知道自己眼光不好,没有少主陪着,不敢乱买。”
“有你那个大哥陪你,还用得着本少主吗?”他冷不防来了这么一句。
称心吓了一跳,这才觉察,原来她的行踪已经败露了,所以他是在怀疑她吗?难怪不给她好脸色看……也对,谁会给一个细作有什么好脸色?
“本少主颇为好奇,你不是孤儿吗?哪儿来的大哥?”他直盯着她瞧,“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
“那个……”称心咬了咬唇,心下一片慌乱,“大哥是我……爹爹的儿子……爹爹跟大娘的儿子。”她嗫嚅的说,他没挑明她的身分,是不是还不知道她是谁?
镇定一点!称心在心里对自己说。
“谁?”他脑子转了许久,才拐过弯来,“所以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
“对啊,”称心点头,“我虽然跟大娘关系不好,但跟大哥关系还是挺好的,这些年流浪在外,大哥时常打听我的下落,给我送些吃穿的东西。”
“这么说你大哥为人不错?”雁皓轩有些难以置信,“那他为何不帮你找个安身之所,任由你为奴为婢?”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而我也不想连累大哥。”称心叹了一口气。
天地良心,她说的可都是实话。她手足无措的时候,一般都会说大实话,毕竟脑子没那么聪明灵光,编不出许多圆满的谎言。
“他真是你大哥?”他依旧狐疑地瞧着她。
“要发毒誓吗?”称心急道。
“罢了、罢了,”他总算放过她了,“本少主也懒得听,你这丫头估计也没胆子敢欺骗本少主。”
他是懒得听,还是不敢听?或许他觉得眼前的答案最让他满意,若再深究,查出什么会受打击的真相,他不敢承受……
雁皓轩生平第一次,做了自欺欺人的选择,从不懂得让步的他,终于弯下腰来。
“对了,”他彷佛有意无意似地提起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你有了答案没有?”
“什么?”称心一时不知他所指为何。
“昨天晚上,你不是说要寻得一个答案吗?”他忽然站起来,凑到她的面前,高大的身躯压下来,把她整个人严严实实的围住,“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啊?”他……他是指亲他的那件事?!
称心的手开始发抖,方才镇定的心绪又重新翻滚似浪。
“你可是真心喜欢上本少主了?”他追问。
“我……”她该如何回答?昨晚不过是作了一场戏,给窗外的眼线看的,他怎么就当真了呢?
她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她真不该就那么豁出去帮他的,弄得现在进退维谷、自身难保。
不过说起来,当时她也真的是想亲他,谁让他这般美,时常让她垂涎三尺……
“该不会是你还没确定吧?”他忽然狡黠一笑,“要不要再给你一次机会?”
“什么?”她脑中一片空白,完全听不懂他说的。
“就像这样,再证明一次。”
托起她的下巴,就在她耳边一片嗡鸣之际,他对着她的樱唇深深地吮了下去,让她本来僵硬的身体,完全化为石像。
他在吻她吗?!他在……吻她吗?!
称心完全动弹不得,嘴唇像棉花一般柔软,由不得自己作主,只微微地张开,任由他侵袭。
他的气息全然缠绕着她,像迷失在蜂萦蝶舞的花园里,她只能像藤蔓一般攀附着他,才不至于滑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伏在了他的怀中,浑身绵软无力。
“小丫头……”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在她耳边低语,“本少主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该纳个侍妾了。”
他说什么?!她心里一惊。
“既然你大哥来了京城,就安排我们见一面吧。本少主顺便提个亲。”
是她在作梦吗?还是他在逗她玩?
什么时候假戏居然成真了?都没给她半点预告……她该相信他吗?上苍一向待她刻薄,这一回为何忽然施了恩?
她不适应,真的,完全如身陷泥潭般,连挣扎都已放弃。
称心一夜未眠,躺在帘外的小榻上,她闭眼假寐,然而神志却始终清醒,他亲吻她时的画面,一直缠绕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雁皓轩彷佛也睡得不太踏实,平素总能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但这一夜,他却不时地翻身,扰得她更加心绪不宁。
天快亮的时候,称心才终于体力不支,迷迷糊糊打了个盹,等到她睁开眼睛,发现日头已上了三竿,雁皓轩正坐在镜前束发。
镜中的他,映着晨光,一袭白色单衣衬得他宛若天人般的美丽。
称心总是能看着他出神。
“醒了?”他倒是发现了她,“醒了就过来帮我梳头,这梳子老是卡住我的头发。”
称心只得遵命,移步至他身后,小心翼翼的替他绾起青丝。
“你怎么有气无力的?”他在镜中凝视着她,“平素三两下就能绾好一个髻,今日手抖了好半晌。”
“奴婢昨晚没睡踏实……”她垂下头道,“少主……以后可否不要再捉弄奴婢了?”
“我捉弄你?”他挑挑眉,“此话怎讲?”
“少主昨天……说要纳奴婢为妾……”她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这不是捉弄奴婢是什么?”
“我没开玩笑啊,”他正色道,“我是打算纳你为妾没错。”
“为什么?”她愣住。
“你伺候本少主这么久,本少主觉得你为人不错,想让你一辈子伺候我。”他反问她,“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所以只是因为她人不错,并非……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上她?
称心顿时感到一阵失落,眉心蹙着。
“当然啦,”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你这个丫头也挺可爱的,我认识的那些王侯公子们,他们纳的侍妾都不如你呢。”
这算是称赞她吗?为何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奴婢如此平凡……”她咬着下唇,“自问配不上少主。”
“就是个侍妾而已,有什么配不配得上的?”他笑道,“又没娶你当正妻,你紧张什么?”
他越是这样说,她就越觉得自己低贱,越是难过。
“少主……奴婢可以拒绝吗?”她按捺住袭上胸口的一阵哀伤,低声问。
“拒绝?”他大为意外,“这样的好事,你为什么要拒绝?”
呵,这对他来说已经算是对她天大的恩赐了吗?可惜她很贪心,一点也不能满足。
“奴婢的大哥不会同意的。”她委婉地说。
“怎么不会同意?”他满脸自信,“当本少主的侍妾,总比你在外头流浪强啊。”
“我大哥……”她斟酌字眼地道,“他终归希望我能做正室,毕竟我身为妾室之女,从小凄苦,他说过将来我若要嫁人,得嫁得堂堂正正的才能幸福。”
他闻言怔了怔,忽然沉默下来,彷佛这瞬间才发现了她的伤心处。
这家伙就是这么迟钝。不过也不能怪他,他从小养尊处优的,哪里懂得民间疾苦?
“我明白了,”终于,他开口道:“也对,你从前受了诸多委屈,忆起你娘亲,定是不愿做人侍妾的。”
“多谢少主体谅。”她涩笑,“就算不做侍妾,奴婢也一样可以伺候少主,只要奴婢在这庄里一日,便尽心服侍少主一日。”
其实能当上他的侍妾,好像也是很不错的结果,假如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孤女,或许便答应了,他这样俊美、这样富有,他的女人无论名分如何,都会让天下人羡慕之极吧?
只可惜她不能,这天下人,就唯独她不能。
“那就做我的正妻吧!”雁皓轩冷不防地开口。
什么?!他在说什么?!
他能不能不要总是这般吓人?!说话随口便来,有没有经过脑子啊?
“少主,”称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别再捉弄奴婢了。”
“我没有开玩笑啊,”雁皓轩的眼中难得闪现一丝真诚,“既然你不愿意做侍妾,那就当正妻好了。”
“可是……”她瞪大了眼睛,说话有些结巴,“奴婢……只是一个奴婢,王爷王妃他们不会反对吗?长信郡主还住在这庄里呢!”
“放心,我姑姑和姑父开明得很,”雁皓轩微笑,“我要娶谁,他们定不会反对。至于长信郡主,这会儿谁有空管她?”
“为什么?”她如坠五里雾中,感觉无比迷惑,“少主为什么一定要娶奴婢?”
他居然这般退让,她不愿意做妾,他就真打算娶她当少主夫人?这买卖也太好做了吧,连讨价还价都不用,彷佛背后有什么阴谋似的。
“因为你这个丫头绾发的手艺不错,”像昨夜一般,他再度凑近她,高大的身躯压迫得她喘不过气来,“懂得挺多古玩知识,可以帮我打理书斋,且棋艺还可以,够资格跟本少主对弈。平时与你在一起也不算太无聊……”
这听来听去,也不是非要娶她的理由啊。
“更重要的是,”他的声音忽然变得醇厚动人,彷佛饮了一杯美酒,“本少主昨晚也一夜没睡,老是想着要吻你。”
什么?他为什么老是说些这样刺激人的话,再如此下去,她的心脏恐怕真的要坏掉了。
“本少主活到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这般想吻一个女子,”他揽住她的肩,柔唇似羽毛般轻吻在她的脸颊上,“昨晚真是后悔,应该一整夜都吻你才对……”
后面说了什么她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被他吻得意乱情迷,彷佛坠入了绵软的云端,一颗心都停止跳动了。
窗外晨光如此明亮,也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偷窥着这屋里的情景,可是这一刻,她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想反手抱着他的腰,深深地回吻他。
原来亲一个人是会上瘾的,就像中了曼陀罗花的毒,明知身陷深渊却不愿自救。
而更难得的是,彼此之间都乐于中毒。
“小丫头,本少主好像喜欢上你了……”
在甘之如蜜的缠绵中,她似乎听到心里期盼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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