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速飙回摄影棚,正好补上跳拍的部分。
心不在焉的他,导演怎么说他就怎么做,空前的配合。反正剧情始终绕着“余晓心”的不告而别打转,“冯冬齐”只要装出一副世界末日的屎脸就行了。
而拜林郁青所赐,他那脸不用装就很屎了。
进度出乎意料的顺利,于是导演宣布提早收工,其实是他有个临时会议要开。最近战况吃紧,“阳光の音符”紧追在后,今天偏又发生男主角打人事件,电视公司不得不紧急召开会议商讨对策。
“你自己看,坏事传千里了。”
男主角拖着脚步走回休息区,还没来得及坐下,任胜君就把开了新闻网页的平板塞给他。
任胜天火爆出手,记者血溅停车场
“怎么办?”她质问。
他一语不发地把平板扔给小郭,屎脸更屎了。
“待会儿先去慰问受伤记者,看他的态度再说。不过胜天,”冯鑫无奈地叹口气,“这回对方身分特殊,召开记者会公开道歉恐怕免不了。”
“休想,我才不——”一个念头闪过,他改口:“开就开吧。”
冯鑫讶异于他的配合,然而任胜君仍不放过他。
“林郁青呢?听说是你把她找回来的,阿弥陀佛,幸好人没怎样。胜天,不是姊爱念,对人家没意思就保持距离,省得记者捕风捉影。”
“你又知道我没意思?”
“你的意思是你对她有意思?”
他懊恼地抹了把脸,转而问冯鑫:
“记者会,你该不会要我自由发挥吧?”
“老规矩,我写稿,你照本宣科就好。至于待会儿去见陈治平,你负责鞠躬,其它的交给我。”
“我也去,”任胜君挺身而出。“养弟不教姊之过,我应该去赔罪。”
“还有我。天哥的事,就是我的事,而且都怪我腿太短来不及拦住天哥,所以我更应该去。”小郭情义相挺。
“现在是怎样,揪团吗?”他嗤笑。
“还笑!都怪你,一天到晚闯祸……”
又来了!
任胜君的马拉松训话正要开跑,手机响了,解救他的是一下会议桌便在手机上看到来电显示、接着从秘书那里得知最夯头条的阙羽丰。
手机接通,便听得阙羽丰啧啧两声:“你这小子,怎么又闯祸了?”
“你闯祸,是因为我女儿,所以『领队』应该是我才对。”
稍后,阙羽丰在自己的豪宅听完“赔罪团”游记后,打趣地说。
“你去,那只狮子开的口会更大。”
“凡事可大可小,能用钱解决的都算小事。”
“才怪!去年捡尸事件没花半毛钱就解决了。”
“你确定?”阙羽丰挑眉。
最讨厌这样,意有所指却不明讲,又不是玩脑筋急转弯。但尽管讨厌,他还是把脑筋转了个弯,霎时恍然大悟。
那件事之所以迎刃而解——
“原来是你的杰作!”
“我说胜天,你何必放着灵光的脑袋瓜不用,老是动拳头呢?”
“你如何摆平的,用钱还是……”
“那事,老实说还挺棘手的,最后不得不动用翼展的律师团。没办法,为了讨好女儿,我只好公器私用。”
“林郁青要你帮我?”
“我说过,她喜欢你。”
是说过,但他并不相信,以为她喜欢手机,更喜欢石砳。
“我也警告过,她天生反骨,让你有心理准备。”
是警告过,但他没当一回事,以为她反不反骨不干他的事。
所以他才会毫无心理准备,人一不见,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仅在众人面前出尽洋相,甚至得低声下气赔不是,窝囊透顶。
“把这样的烫手山芋丢给你,我很抱歉。”阙羽丰假惺惺地说:“不过,你慢慢就会习惯了。”
是喔,等他心肌梗塞挂点的时候。
“郁青早上去了趟灵穴,要离开总得交代清楚。她虽然反骨,这点责任感还是有的。”
“真笨,早该想到。是她告诉你的吗?”
阙羽丰摇头。“是我安排在里头的人报的讯,你忘了她还在生我的气?”
“别泄气。她没生我的气,还不是一样不接我电话。”
“她在躲你。”
“为什么?”
“你自己问她。”
“她人呢现在?”
“不知道。”
“少来,又想瞒我?”
“她下午四点半从灵穴离开后就没回家,去了哪里我真的不知道。”
所以,她又失踪了?
这女人心眼真坏,就是要他从头再挖一遍就对了。
问题是“冬眠”杀青在即,导演说什么都不会准假,他根本没时间陪她玩捉迷藏。
他系问地向阙羽丰道别,才进家门,便接到玛鑫的电话:“胜天,记者会道歉稿传过去了,晚上准备一下,记得态度诚恳一点。”
突然心生一计,他说:“明天的记者会,你去就好。”
“你搞什么?!主角不出现,记者会还开个屁?!”冯鑫气炸了。
“就说我有十万火急的事,粉丝会谅解的啦。”
“那媒体呢?你这样等于向他们宣战嘛,陈治平是同意和解没错,但记者工会一施压,难保不会改变主意,到时候就只能对簿公堂了。”
“好吧,那我背完稿就走,可是接下来我要请两天假,你去跟金导讲。”
“两天?会不会太过分,你明知戏很赶……”
“拉倒,明天就拜托你了!”
“等等!先别挂。我替你请假,你保证记者会一定到?”
“我保证。”
“就两天,多半天都不行。”
“多一个小时都不行。”
“唉!”
目的达成,他满意地挂断电话。哈,难怪阙羽丰夸他脑袋灵光。
隔日上午,“天神认错记者会”——
预定时间还没到,来自报社、杂志社、电视台的记者都已各就各位,笔电、录音机、摄影器材也早就准备就绪。
如此严阵以待,无非是为了现场直击火爆浪子任胜天史无前例的当众忏悔。
于是,当主角现身的那一刹那,闪光灯疯狂闪起,粉丝奋力往前推挤,场面开始失控了。
失控的场面,在主持人威胁取消记者会之下,很快平静下来。
简单开场白之后,主持人把场子交给主角。
真心悔过似的,他面色凝重地低头不语,接着在众人屏息以待中,戏剧化地叹了口气:“真糟糕,天神原来也会犯错。”
哄堂大笑!
严肃的气氛瞬间走调,粉丝们又high了起来。
本想继续耍宝的他,接收到冯鑫警告的眼色,不得不收起玩心。当会场再度安静之后,他开始正经八百地对着麦克风背稿:
“各位媒体朋友,还有我的粉丝们,感谢大家今天的出席。此时此刻,我虚心地站在这里接受大家的谴责,并表达个人最诚挚的歉意。身为公众人物,未能善尽社会教育的责任,一时冲动伤害了陈治平先生,给大众带来错误的示范与负面的影响,我深深感到后悔与愧疚,在此我要真诚地向陈治平先生,以及爱护我的朋友们说声——对不起!”
稿子背得一字不漏,最后再来个九十度鞠躬,显得诚意十足。
天粉们报以热烈的掌声,丝毫不改对偶像的忠诚与支持,而媒体虽想趁机刁难,并逼他掀开“天之娇女”的面纱,却碍于主办单位“只道歉不提问”的规定,不得不放他全身而退。
岂料,他竟一直赖着没走,而且非但不理冯鑫的频频催促,反而在粉丝与媒体疑惑的眼神中,再次对着麦克风开口说道:“你们——该不会就这样放我走吧?”
咦!搞什么呀这是?
“如果不讲清楚说明白,我怕大家今晚会睡不着觉,这么一来我的罪状岂不又多加了一条?”
“我的天,拜托别打哑谜啦!”一名记者喊道。
“行。”他面色一整切入重点:“各位还记得我的林姓前化妆师吧?”
“你是说在去年枪击案中救了你、并在案发后出面指认枪手的那位中华民国最佳正义典范?”
“就是她。但你们可知道,『最佳正义典范』这个头衔为她带来什么下场?”
他假装没看到冯鑫的示警,继续说下去:“案子侦破之后,她为了躲避报复四处逃亡,最后不得不隐姓埋名、暗无天日地活着,直到一周前才回归正常生活。”
“怎么会这样?”会场讶声连连。
“如此的『善有恶报』,全得归功于各位媒体大人,美其名是满足大众知的权利,说穿了则是贪功抢收视、不计后果披露证人身分所导致。”
“谁呀!这么没有职业道德?”
不知情的粉丝义愤填膺,知情的记者忙着撇清。这时,有人很快地联想到了——
“我的天,她该不会就是那个『天之娇女』吧!”
“正是。”
神秘面纱被掀开了,现场一片哗然。
“网络上的照片画质不差,相信有人已经认出来了,却还是拼命大做文章。我今天开诚布公的目的,就是要阻止不实的报导混淆视听,同时避免社会资源继续被浪费在微不足道的个人事务上。”
冯鑫听得冷汗直流。就算要一吐心中的怨气,也不能开罪媒体啊。
“最后,拜托别再为难林小姐了。人肉搜索也好,跟踪偷拍也罢,都请到此为止,任胜天在此恳求各位给予『中华民国的最佳正义典范』更人性化的对待,也感谢大家高抬贵手。”
他再次九十度鞠躬,这回是发自内心的。
然而当他直起身,记者反击了——
“光凭一面之词,何以证明确有其事?谁知道这不是你为了博取同情瞎编的故事?”
“没错,若要取得公信,除非『天之娇女』亲自出面!”
“任胜天,别模糊焦点,分明是你打记者,怎么到头来却像是记者欠你?”
面对记者的叫阵,他选择冷处理,再次鞠躬之后转头就走,留下冯鑫收拾善后。
出了会场,小郭立刻迎上前来,摇头晃脑地模仿着:“阻止不实报导混淆视听、避免社会资源被浪费,好有深度喔天哥,但实在不像你会讲的耶。”
“功课做得不赖吧?”
“超赞的,只是在道歉记者会上对记者放炮,好像有点……”
“我爽,怎样?!”
他朝电梯走去,一心只想把握接下来的两天,揪出那个爱搞失踪的“最佳反骨典范”。
等电梯时,小郭的口袋突然唱起歌来,他不等小郭反应,直接伸进去把自己的手机抓出来,原来是阙羽丰。
“我在大楼外面等你。”
说完这句就挂断了,也不问他方不方便。这么霸道,难怪生的女儿那么嚣张。
嘱咐小郭到外头瞧瞧,果然回报大门右侧五十公尺处临停着一部黑得发亮的奔驰轿车。
他罩上连帽夹克冲出大门,停在右侧的车门立刻自动开启。车后座,阙羽丰正好整以暇地等着。
“今天很闲嘛!”他钻进车内拉下帽子,露出那张超萌帅脸。
“再忙也得来捧个人场。胜天,你方才树敌不少。”
“说实话难免得罪人。”
“得罪得好。”
阙羽丰递给他一张纸。“我大概知道郁青会去哪里,她母亲在台南留了间房子给她。”
他接过一看,台南市新化区。
“背面则是她曾经待过的地方。”
翻过纸条,他惊愕地抬头。
“葬仪社?”
“记得我告诉过你,她是如何『说服』我同意她继续学美容的?”
“不会吧,她在葬仪社躲了一个月?”
“很不可思议吧。”
哇,不愧是“最佳反骨典范”!
他盯着纸条,计划待会儿就开车南下,脑中忽然蹦出了个疑点。
“她躲我,你却帮我找她,阙董,请问理由是——”
“呵呵,我太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