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齐站在酒楼的雅间里,凝神往外头望去,对面是一间绸缎庄,来来往往的全是一些妇人还有小姑娘,只是不管他站在那儿多久,始终没有看见他想见到的那个人。
他长得斯文俊秀,最出色的自然是那双看起来随时都含着笑的眼睛,让人一见就觉得很亲切,像邻家哥哥一般,使人容易放下心防。
只是,谁也不清楚他那张带笑的脸不过是习惯性的面具,他习惯用微笑的表情来遮掩他真实的心情。
如同此刻,他其实隐约有点焦躁不安,但是嘴角依然挂着浅浅微笑,顶多是轻柔的嗓音带了些冷意。“去查查看,为什么安王府那里这么多日都没有动静,就算宛玲珑不出现,不该连柔心那丫头也一个多月了都没瞧见人才是。”
跟在他身边的小厮应了声,下楼去王府外头打探消息。
木子齐继续站着望着窗外,直到有人推开雅间的门走了进来。
“子齐真是好兴致,外头可是有什么美人让你舍不得回头看爷一眼?”肖子平打趣道,却不认为外头真有什么可以吸引他的目光。
外头那些个庸脂俗粉,就是他也看不上,遑论打小就跟宛家闺秀几乎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木子齐了,宛家姑娘别的不好说,但那张脸的确算是美人了,可见他那个大哥虽然病殃殃的,但是男人该有的心思却也不少,要不怎么冲喜的人别的不挑,还专挑了一个美人儿呢?
只可惜了那个美人注定要陪着那个病殃子过活不说,外头还有一个木子齐在惦记着,要不他也多少动了几分的心思。
“大人,这不是昨儿个查了些公文,难得出来散散心,就看看外头的民生嘛。”木子齐转过头,云淡风轻的将话题转了个弯,也将自己刚刚看着外头风景的事说得好像心怀百姓一般。
“要别人说这句话,我肯定不信,换了子齐说这句话,那我肯定是信的。”肖子平呵呵一笑,自个儿替两个人各斟了一杯酒,举杯相碰后一飮而下。
木子齐也不扭捏,接过酒一饮而尽后就坐了下来,看起来不像是与上峰相见,反而更像是好友般的相处。
只不过他自己也明白,他展现给肖子齐的就是这一份看似傲气的风骨,若是少了这样的平等相交,他不过就是肖子平众多门人的其中一个罢了。
“好了,闲话不提,先谈谈正事吧。”肖子平脸色一肃,看着木子齐认真的问道:“上回提的那件事,有几分的把握?”
“这……”木子齐脸上多了几分的为难。
他自然知道肖子平这样没头没脑的是在说什么,打之前肖子平知道宛玲珑和他的关系后,又听说他是为了宛玲珑被王府逼嫁才投入他的名下,他大约就在打算利用他和宛玲珑的交情来诬蔑她和外男有了私情,这不只是重重的打了安王世子的脸,说不得还能利用此事,打击安王世子早已如风中残烛的身子。
一举两得,有何不可?牺牲的不过是他和宛玲珑两个人的名声罢了。
他是舍得出名声去做这件事,但是目前看来却没有足够的利益驱使他这么做。
他脸上露出为难表情后,沉吟了会儿,才慢慢说道:“不是我不愿做,只是安王府守卫森严,哪里是我可以轻易进去的?”
肖子平想想也是,近来也不知怎地,王府的守备都森严许多,不过他也没多想,不久前父王才从外头带了普通女子回府当侍妾,初初有外人进出,再加上那个女人有些不懂规矩,闹得王府丢了脸面的事情发生,大约是因为这样,府里守得森严些倒也没什么可怀疑的。
“这府里头不行,不是还有外头吗?”肖子平笑了笑,又替自己倒了杯酒,轻轻摇晃着酒杯。“据我所知,几天后我那个大哥会陪世子妃回娘家一趟,说来这宛家你也是熟悉的,到时候,哪里还会有什么不方便的呢?”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变得有些强硬,恨不得木子齐现在就去做。
木子齐沉默了片刻,似乎下定了决心道:“看在玲珑的分上,我做就是了,只不过……听说兵部最近空了一个五品缺……”
闻弦歌而知雅意,肖子平点点头。“那不难,你在兵部也久了,我现在也正在兵部里头,要调谁上来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前提是事情要能够办得让他满意。
木子齐没说话,只是举杯朝他点点头。
两人相视而笑,心中的盘算全都不为人知,不过相同的一点是,他们都没有算计别人的半点心虚。
毕竟那只是成功路上的一点小小阻碍而已,算得了什么,他们同时在心里头这么想着。
正当肖子平在外头和木子齐商量着害人的计划时,王府里在风平浪静好一阵子后,终于在今日掀起了巨浪。
王妃吴氏先是领着人往海棠院去,直接让人封了院子,只许进不许出,她领着一个太医还押着几个丫鬟婆子,一路浩浩荡荡的闯进海棠院里。
华侧妃被王妃打得措手不及,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吴氏已经把她做的那些事儿一条条的说了出来,就是证人也是后头随手一抓就是一个。
“下手的、没下手的、知情的、收钱的,我一个个都找出来了,华青儿,你还有什么话说?!”吴氏瞪着站在那儿的华青儿,眼里只有不屑。
瞧瞧,这就是世家贵族出来的姑娘,自甘下贱要来当妾室不说,明明比她晚进门,生产的时间却跟她若没早产的时间差不了多少。
之前不想追究,不过是安王府里不需要多添一桩安王的丑闻,而如今,她的儿子已经是受了册封的世子,安王也早已不过问任何政事,整日在城外的别院里玩乐,偶尔还会送几个已经玩腻的女子回王府来,华侧妃也人老珠黄了,她倒要看看现在还有谁能够保得住她!
华青儿万万没想到自己做的那些手脚居然会被揭穿,不过即使到了这个时候,她的衣裳虽然因为刚刚的拉扯而有些狼狈,但是脸上却不带半点惊慌,反而还有余裕的轻抚着刚刚不小心折断的手指甲。
“你以为你现在这就是果了?呵!你可要好好想清楚,你那儿子用了这许多年的药,就是撑着不死,难道你还指望着他给你养老送终?你可要好好想想,你那儿子如今还可算是个男人吗?”
吴氏冷眼睨着她,即使心中早已怒焰滔天,面上却还是保持平静。“我儿如何自有太医诊断,你倒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吧,谋害王府子嗣,就是你说破了天,王府都容不下你了。”
华青儿还敢这样大声说话,自然是因为有着倚仗,她笑望着吴氏。“我再怎么说也替王府生了男孩,更不用说,若是你那病殃子儿子真生不出孩子来,我儿就是安王府里唯一的希望,王爷看重的是府里的子嗣,现在若是知道你那病殃子连一丝可能性都没有的时候,你说……这安王府以后会落在谁的手上?而你一个无子的王妃,又会落得什么样的境地?”
满屋子的人,包括太医也全都低着头不敢说话,甚至恨不得想捂着耳朵,当作自己什么都没听见,只不过他们谁也不敢动,只能听着华侧妃大放厥词,然后等着王妃暴怒,直接处理了华侧妃。
只是就在众人都以为吴氏会气得直接动手的时候,她只是淡然的笑了笑。“是吗?华青儿,有时候我不得不称赞你的确有点脑子,只不过你这辈子最大的败笔也就在这里,盲目的自信,以为这世上就你一个聪明人?我不会杀了你,也不会对你做些什么,我只会让你就这么看着,看着我儿顺顺利利的长命百岁,子孙满堂,而你的儿子会像落水狗一样被我赶出王府,至于你们心心念念的王府世子之位,就是我儿真的守不住,那么到那个时候,我会先杀了你儿子,再和你好好的在这没有未来的王府里看着这个王府走向末路。”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全都被王妃这狠绝的话给震慑住了。
就连华青儿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不敢相信她居然不顾安王府的以后,打算自己得不到,那就全然毁掉的决绝。“你疯了!”她再也保持不住雍容华贵的形象,甚至无法维持她的自信,面露恐惧。
吴氏冷冷的笑了,这回她是打从心底里笑了出来。
她转过头,让自己带来的人,一层层的关上了海棠院的门,然后再走出那绽放得浓烈的海棠花丛间,用手指捻下一朵开得正好的海棠花,在手心里碾碎了,只剩下满手心如血般鲜艳的花汁。
她敛起笑意,回过头,用冷如冰的眼神看着这个院落,低喃道:“是啊,我是疯了。”
疯在我曾经一片真心,却只盼来这安王府一个又一个抬进来的新人里。
疯在我早产险死,安王爷却连脸都不露,而是流连在新人的软玉温香里。
疯在我透了消息给安王爷说了华侧妃做下的事,他却只想偷偷的想把世子之位转给肖子平的时候。
“不属于我的东西,我可以不要,但是到了我手上的,若是想要拿回去,那就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