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石宴不赌石赌什么,玉城以玉石闻名天下,他们所追求的便是石头中的藏玉,若是什么都没有的废石,玉城美名也就浪得虚名。”他顺势补足她对玉石的知识。
“要怎么看出石头中有没有玉,那太难了。”从外表看来都一样,没解开前谁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难?她这话就说得惹人发噱了,拥有香木镯子的她一眼就能看出石中灵气的多寡,有无良玉一目了然,没一次失手的人说赌石很难,也不亏心,简直是在蜜糖里还嫌甜。
“从石头的纹路和裂纹去看,翡翠以纯净无色或白色为最佳,常见的翡翠颜色为白、灰、红、粉、淡褐、绿、翠绿、黄绿、紫红,多数不透明,个别半透明的质地则有宝石绿、艳绿、黄阳绿、浅水绿、蛙绿、瓜皮绿、油绿、藕粉地等二十多种……”
一说到与玉石有关的话题,牟长嵩就像一本内容丰富的书籍,滔滔不绝的说起玉石的种种,藉由他神采飞扬的解说,玉石蒙上一层神秘色彩,既生动又迷人,引人入胜。
听得一楞一楞的成语雁这才发现她把石头看得太简单了,对于玉石的了解也非常缺乏,几乎是门外汉,若没有神仙赠送的香木镯子,她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知道,就像一颗灰朴朴的石头。
不过她真的很庆幸跟对了主子,在他身边她学到了不少玉石知识,也从他一举一动中学习到玉的涵养,让自己对石头的所知丰富起来,潜移默化中,她好像也在发光。
“……除了部分水石和劣质玉石没有皮外,其他毛料都有厚薄不等、颜色各异的皮壳,皮壳指的是玉石的外皮,随着土地沙壤而有了深浅浓淡的变化,但也有杂色而居的情形,增加辨识上的难度……”玉石的珍贵在于取得不易。
“主子,到了。”
车夫一拉缰绳,马声嘶嘶,青帷软绸缀黄玉流苏华盖马车一停,小厮定一、定二已立于马车旁,丁立上前拉开车帘,恭请主子下车。
李老爷府邸富丽堂皇,大大敞开的朱漆铜门上有六个镀银兽形铜环,门的两侧各立公母一头的石狮子,母狮子脚下有只咬着彩球的小狮子,狮瞳中镶着翠绿和紫红两色翡翠。
不算财大气粗,但也给人富甲一方的豪奢感,没有百年世家的底气,却有银子堆积成的富贵,叫人有走入宝山的感觉,眼前豁然一亮。
“小雁子,妳在发抖。”牟长嵩好笑的一低头,借着宽袖的轻掩,轻轻握住轻颤不已的冰凉小手。
“我……我不习惯嘛!”她想把手抽回,但他握得虽不紧,可是她怎么也抽不出,害皮薄面女敕的她一下子羞红了小脸,用眼角瞪他。
“看来妳见过的世面太少了,以后我得多带妳出来走动走动,学学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大器,多见见大场面才不会怯场。”看她敢怒不敢言的鼓起腮帮子,他的心情莫名的愉悦起来,笑意难减。
“还有以后?”一次就够她受了。她可不想太出锋头,低调赚银子,小心藏秘密才是真理。
他低笑,带着她走向前来迎接的李老爷。“闭起妳吃惊的红滟小嘴,蚊子飞进去了。”
“你……”他怎么可以取笑她,太可恶了。
一出了牟府,成语雁没发觉她对牟长嵩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在府里,他是主子,说话必须节制,不敢有半句顶撞,可是一出了大门,明显主子的地位骤降,她开始尊卑不分的没大没小,当他是一般同辈,少了恭顺和敬畏。
她不晓得是他的纵容,只知飞出笼子的小鸟是多么快活,无所畏惧的畅所欲言,彷佛在府外的她不是丫头,而是寻常小姑娘。
“欢迎欢迎,我们牟爷真是难得一见的贵人,牟爷肯赏光,我家祖坟都要冒青烟了。”富态的李老爷一身肉,走起路来两颊垂落的肉一抖一抖地,虽笨重却利落,健步如飞。
“李老爷客气了,有石头的地方岂容我缺席,我还打算弄几块极品翡翠回铺子当镇店之宝呢!”
生意人的笑恰到好处,不浓不淡,牟长嵩和气地让人以为他只是来喝茶的。
“哎呀!你这人真贪心,拥有城里最大的玉石铺子还不知足,老想跟我们抢,你不老实,狡猾。”李老爷笑呵呵的拍拍肚子,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好好老爷模样。
这才是藏得最深的老狐狸,李府和牟府一样拥有自己的玉石矿脉,但是李府找到的玉脉并不丰,而且开采得差不多了,顶多再过一年就会成废矿,不再有任何开采价值。
所以李老爷盯上牟府的玉矿,有意寻求合作,让牟府的矿石不断货的供应李府铺子,两相都好的买卖谁也不吃亏。
不是每一块石头都能开出玉石,而翡翠的好坏也有所区别,买下牟府的石料也是靠运气,好运的便能大发利市,差一点也有只能自认倒霉,赌石是愿买愿卖的生意。
“好石头哪能错过,都是玉石行家,有人嫌美玉少的吗?”他眼中笑意很淡,但面上的诚意十足。
“来来来,来看看我收藏的石头,你瞧哪一块有绿。”怕他拒绝,李老爷有些强拉。
袖子下的手分开,成语雁低眉顺眼地跟在牟长嵩身后,尽量缩着身子,不让自己太显眼。
外人看来,她就是个长得还合眼的丫头,一个服侍人的奴婢,没人会想到她是一名赌石高手。
毕竟一屋子的老爷、公子,谁的身边没带几个小厮、丫头的,不过是些低贱的下人,无须在意。
李老爷的赏石宴并未设在大厅,而是在金桂秋兰飘香的院子里,三十来块石头依序的排列,从最大的数百斤到小至五、六斤,各式各样的石头摆得几乎让人无处落脚,只能险险穿过石阵。
“牟兄,你的鉴石能力一向是玉城翘楚,不如我们来赌一场吧!”一名穿着玉色衣袍的年轻男子信步走来,一身俯视众人的傲气,眉目清朗,眼高于顶,带着不服输的盛气。他就不信自己老是屈居下风。
“卫兄想要怎么比呢?”他不介意小露身手。
卫府是牟府在生意上最大的对手,在玉城中时有摩擦,卫玉清排行老二,是卫府年青一代中资质最好的人物,他爹卫正也来了,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人,似笑非笑的神色透着一丝不怀好意,一声不吭的冷眼旁观。
“就从李老爷的石头中各挑五块,看谁出绿最多,质地最好,由优劣判定谁胜出。”卫玉清有把握能赢他。
“出绿多不代表质地好,若是五块中只开出一块,却是所有玉石中水头最佳的上品,那又如何判断胜负?”五块皆出绿何其容易,擦边绿也是绿,却是最不值钱的废石。
少年得志的卫玉清不理会父亲的眼神暗示,自顾自的说道:“那就以解出的玉石价值总和来评断,所有人都是见证,不论开出的好坏都不得抵赖,输的人要买下参赌的石头,赢家带走全部解出的玉石。”
“好,成交。”牟长嵩爽快的点头。
“你先挑还是我先挑?”他抛了个志得意满的张狂神情。
“无所谓。”牟长嵩做了个“你先请”的手势,神色自若地拂拂袍子,气质清华宛若珠玉。
看他无视挑衅的气定神闲,白衣胜雪,屡屡在他手中吃亏的卫玉清气闷不已,率先从三十多块石头中挑出五块看起来最有可能出绿的好石,得意非凡的扬起下巴。
“挑好了?”
“是。”牟长嵩不可能挑中比他更好的石头。
“不换?”
“不换。”他确定。
“既然卫兄弟眼光独到,我也不好落于人后,小雁子,随便去挑五块应应景,挑到水头好的我给妳打副头面。”反正是练练手的小场面,就让她去试一试手气。
小雁子是谁?众人均是一楞。
被点到名的成语雁浑身一僵,极力想把自己藏起来,可是她才往后一闪,不知哪个缺德鬼朝她背后一推,她像是自己往前一站的跌了出去,面颊烫得快要烧起来。
大家一见到是她,当下露出不屑表情。
“她就是小雁子?”卫玉清不信的大叫。
“没错,长得一脸福气吧!”比先前几个月长了些肉,双眸水灵灵地,多讨人喜欢呀!
卫玉清不快的低吼。“你居然让她跟我比,未免太瞧不起人。”
牟长嵩笑若狐狸的轻摇长指。“不,你说反了,我是看得起才让你跟她赌,小雁子可是我铺子里幸运的吉祥物。”
吉祥物成语雁羞得想找洞钻进去,谁稀罕当什么吉祥物,她又不是阿猫阿狗,能招财进宝。
“你……欺人太甚!”卫玉清怒斥。
“玩不玩?输不起我能谅解,卫府本是暴发户起家,最看重银两……”哎呀!自己说的是实话,他怎么气得脸红脖子粗呢。
“挑石。”被人一激,卫玉清横着眉应战。
“嗯,这才像个男人,没拖泥带水的娘儿们样。小雁子,用三成的实力就好,别让卫少爷输得太惨,他会哭鼻子。”他的意思是能赢就好,不用太费力。
“我……我……”她看到好几块雾气环绕的石头,可是裹足不前,有几分怯生生的。
“输了算我的,妳怕什么,放胆去挑就是了!”
被逼上梁山的成语雁这下是不挑也不行了,她忐忑不安的走向石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