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语雁不晓得自己被欺负的原因是,由于她比以往常出府,而且每一次赌石一赢,总是会带一堆好吃的到林家鬼屋,她不只教孩子们种菜、煮菜,自个也吃得油光满嘴。
以前是忍受半饥半饱的滋味,在牟府的日子她其实吃得并不好,还常饿着肚子睡觉,可是她在林家鬼屋里又吃肉又喝鱼汤的,扁瘦的双颊总算长了些丰腴的肉出来。
连身子也开始抽高了,成语雁瘦小的身体产生变化,她皮肤变白了,虽然不到莹白的地步,但也白女敕可人,水亮的眼儿更有神了,稚女敕的小脸蛋慢慢长开了,有了,有了少女的妍秀。
总之,她越变越好看了,还十分耐看,看得越久越让人觉得顺眼,女子浅淡的幽香隐隐散发。
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别人过得越好,眼睛越红,诸如如翡、如翠等人,她们越看成语雁出落得亭亭玉立就越眼红,没法忍受她一天比一天出色,像珠玉一般发光。
怨人有而不妒人无,因此一票人勾结起来使起手段,要她日子过得凄惨,蓬首垢面的见不得人。
不过被欺负久了,成语雁也自有一套闪避的求生之道,她眼看四面、耳听八方,一有风吹草动就先躲起来,别人找不到她自然没法刁难,她等人走了再出来,继续干活。
这方法很有效,让她逃过好几回,唯一的坏处是她没有谈得来的姊妹淘,人人都把她当傻子看待。
“我没事。”牟长嵩看向她的脚,眉头皱了一下。
“可是我有事呀!”他一直盯着她看,害她心里很不安,怕他看出什么,她没办法好好挑石头。
她不能挑最好的,只能从中次品去选比较不显眼的石头。
“我认为妳应该先看妳的脚。”她脸上的痛楚不假,分明痛得快站不住脚,只用一脚撑着、一脚虚踩。
成语雁额头冒出一层薄汗,痛的。“我不……不痛,我很好,只是看起来很严重,其实一点事也没……没有。”她忍痛咬着下唇,咬出个明显的牙印。
“真没事?”他目光冷飕飕。
“当然没……啊!你干什么,痛、好痛!你……你不安好心……”她痛得飙出泪花。
“这叫没事?”牟长嵩笑得亲切地收回踢人的脚。
“本……本来没事的,都是你……”好痛!很不甘的成语雁以手腕抹去颊边的眼泪,气呼呼地瞪人。
“我只是确定妳真的没事。”他一脸无辜,好像做了一桩好事,要她不用感激,他乐于助人。
“你……坏人。”
牟长嵩笑若春风的扯扯她日渐浓黑的头发。“坏人也是不好做的,坏要坏到骨子里,让人看不出妳坏。”
“你……”这人真的很坏啊。
“先看看大夫再说。”再不医治,只怕会肿到无法行走。
“不要,我要先赌石。”错过这一次,下一次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出府,府内的那些人越来越难缠了。
他气笑了,修长手指在她颈边徘徊。“妳真是要钱不要命!妳怎么能肯定这一回的石头能如妳所愿?”
“所以才叫赌呀!总要赌赌运气。”她把脖子一仰,很想做出神气活现的模样,可是仰得过头,有点发酸。
牟长嵩不怒反笑,直接将她抱起放在一堆石头上。“好,妳赌性坚强,那我就和妳赌一赌,在这堆石头里挑出一块,只要出绿,不论大小,我都出双倍价钱买下。”
“当真?”傻大胆又来了。
“比金子还真。”从来没有人敢怀疑他的话。
“好,我跟你赌。”成语雁只想速战速决,因为她的脚实在太痛了,有肿起来的感觉。
说赌就赌,一堆石头大大小小有七、八十块,运气好的能从中挑出几块水头好的玉石,倒霉一点的可能一块也没有。
赌石、赌石,赌的就是千分之一的机会,同一个坑挖出的石头有的含玉,有的就是石头而已,里头是什么但凭各人的运道,谁也怨不得人。
成语雁在两块石头之间犹豫不决,一块有带形松花的飘着浓郁的白色带绿雾气,属上品翡翠,一块表皮色黄的是灵气较差的红翡,最多中品偏上,大小她看不出来,但两者的价格肯定有差。
她想挑有带形松花的这块石头,可是一想到解完石后出的锋头,她白馒头似的小指头便指向另一块表皮色黄的石头。
“就它了,我挑它。”她养成了每次一挑完石头就模模香木镯子的习惯,感觉能让她慌张的心定下来。
“妳确定?”
“确定。”
“不换了?”
“不换。”
看她鼓着腮帮子的俏皮模样,牟长嵩深幽的眸底闪过一抹光芒。“那就开吧!董掌柜。”
“是的,东家。”董掌柜恭敬的一屈身。
“东家?”他是老板。
“我没说过这间铺子是我的吗?”这样的铺子他多得是。
在玉城,牟府有二十间玉石铺子,十间石料铺子,三座玉矿,每年玉石产量供应全国,每十人戴的玉饰中有六件出自牟氏铺子,名声无人能出其右。
“哼!神气。”她使起孩子气的撇开头。
成语雁想着,总有一天她也要开间玉石铺子,把他的锋头压下去,让他没法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小丫头,太沉不住气了。”终究年幼,还没学会商场老狐狸的长袖善舞,喜怒不形于色。
“呿!不用你管。”她扮了鬼脸,由鼻孔喷气,表示他管太宽了。
在他们一往一来的斗嘴中,黄皮石头已开了一半,淡淡的红色光泽透出,鲜亮而透明。
“啊!东家,是红翡。”很漂亮的红,质地细腻。
“解完它。”果然是运气……吗?
“是。”
一块完整的玉石被解出,约七斤重,亮红色而清透,微带一些橙黄亮泽,相当喜庆的颜色。
“愿赌服输,这一块红翡约市价三十两,我付双倍六十两银子,董掌柜取银子来,给这个赌运奇佳的小丫头。”他倒想知道她拿这些银子要干什么,够她买六、七亩地了。
“六十两……银子……”哇!好多银子,她能为自己赎身了……成语雁两眼瞪着又大又亮,紧盯着六锭银锭子不放。
“……啊—轻、轻点,轻点……我的脚会断掉……你不要用力……好痛……你是治脚还是让我更严重我的脚痛到没知觉了……”
“小丫头不要哇哇大叫,都淤伤成一片了,不把淤血用力揉开,明儿妳半条腿都是青的,连走都走不动。”伤成这样还不及早就医,拖得越久越难治,一脚肿得两脚大。
成语雁噙着泪,用看江洋大盗的眼神看着年过半百的老大夫。“呜—你确定你不是庸医?”
“再说我是庸医我就把妳这条腿给废了!”他不轻易给人治病,要不是看在某人的面子上,他管她死活。
“可是真的很痛嘛!比割肉还痛。”她觉得不弄还比较好,让伤处慢慢地好不行吗?
“妳割过肉?”老大夫轻蔑的一瞪眼。
“没割过。”她抽了抽鼻头,模样可怜。
“没割过说什么比割肉还痛,要是妳再小心点就不用挨皮肉痛了,多大的人了还被石头砸到脚。”老大夫嘴上骂着人,可手上的动作轻多了,唠唠叨叨的念着小姑娘不小心。
“我是突然被吓到,一时反应不及才受伤,若是外面那个人不吓我哪会伤着我。”她气害她的冒失鬼。
“我听见了,小丫头,妳在我背后说人长短。”他不过是走近她,哪知她胆子小,自己吓自己。
隔着布幕,医馆一分为二,男子在外,女子在内,以示男女有别,以免产生不必要的纠纷。
成语雁十三岁,开春后也要十四岁,算是大姑娘了,她要撩起裤管医治,牟长嵩这个大男人哪能看,即使他是身分尊贵的爷儿也被谢绝于外,于是被老大夫赶了出去。
成语雁朝布帘子一吐粉舌。“谁背后说你坏话了,我是光明正大的数落你的不是,要不是你莫名其妙出现在我身后,我怎会慌了手脚推倒了石堆,我是小姑娘吶!哪来的气力。”她越说越气愤,一张小脸胀得红通通的。
“谁晓得妳是不是一餐吃光一桶子米饭,力大无穷。”他打趣着,取笑她有一身蛮力。
“哪有米饭吃,我能抢到一颗馒头吃就不错了,若能夹咸菜配着吃,我那一整天都是笑的。”
能吃饱比什么都开心啊。
牟长嵩一听,面上凝了一层薄霜。“妳的主子不给妳饭吃?”
哪个奴才居然敢这么大胆,把手伸向采买这部分,不但中饱私囊还克扣口粮。
“只有我。”
“只有妳?什么意思。”
成语雁一边痛着,一边借着交谈分散痛感。“我们院子里的姊妹都把她们手边的活丢给我一个人干,等我做完了早过了饭点,灶房里一片狼藉,我只能吃她们剩下的,勉强吞一点,饭桶里的米饭她们宁可拿去喂狗也不给我吃。”
“果然猖狂。”
听到有人帮腔,她索性将三年来所受的苦水一并倒出。“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猫晚,干得比牛多,她们还要我扫一院子的落叶,干了三年的丫头,我拿到手的月银不到一两银子。”
“她们贪了妳的月银?”当他死了吗?
“少银缺粮也就算了,你知道我刚入府的头一年,洗的是整个院落姊妹的衣服,她们连肚兜这种贴身衣物也要我洗,还规定要用有香气的皂角洗,我这么穷,全身上下搜不出五十文,掺了花香的皂角一个要半两银,我哪买得起……”她那时候苦呀!简直是眼泪当糖霜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