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冬晴的神色阴晴不定,最近她与李儒新之间的关系紧张,若再让他知道她伤人,这可不好。她敛下了眼,硬着头皮,强辞夺理,“是这小贩挡我撕字画,我的下人一时气极才会跟他有所拉扯,他的伤跟我无关。”
作主子的竟然把过错全推给下人,这要下人们怎么对主子忠心,于乐柏冷冷一哼,“好一句人不是你伤的,那好,你说,这字画是谁的?”
她扬起下巴,“我买的。”
“你买的?”于乐柏瞄了郑建安一眼。
郑建安的眼睛一亮,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爬了起来,“怎么说是买的?在下可还没收到半分银子。”
杨冬晴一愣,银子?她脑子飞快的回想着,她一来便要小贩将所有字画全收拾好,一拿到手上就直接丢在地上,竟忘了先给银子……
“好极了,”于乐柏甩了甩手中的扇子,“毁人财物,根据律法你不单得赔,还得关上至少三个月。建安啊!记得多告这个丑八怪一条罪。”
“是。”郑建安用力的点着头。今天真是好险有公子出面,不然就得吃哑巴亏了。
“大不了现在给银子。”杨冬晴慌张的要一旁的丫鬟拿荷包来。
“好啊!”于乐柏也干脆,“五千两。”
原本好整以暇只在一旁用崇拜目光看着于乐柏的颜亦岚听到这个数字,差点被口水呛到。
郑建安的双眼则眨巴眨巴的闪着,五千两,有了这笔银子,他下半辈子一点都不用愁了。
“五千两?!”听到这笔数目,杨冬晴拿着荷包的手一顿。
“是。”于乐柏清清楚楚的又说了一次,“五千两。”
“你去抢好了。”杨冬晴啐道。
“丑八怪,”于乐柏冷冷一笑,“我现在就是明摆着抢你,不赔就进官府,先打你这丑八怪几十大板再说。”
“不许你再叫我丑八怪!”杨冬晴深以自己的美貌为荣,无法接受别人不认同,“你身旁那个才是丑八怪。”
“我家娘子人美心美,”于乐柏一把搂住颜亦岚的腰,“至于你空有皮相,如跳梁小丑,惹是生非,所谓第一美人也不过尔尔。”
杨冬晴用力的握紧拳头,不过就是个没功名的读书人,凭什么敢笑话她?
“快把银子拿出来,若没有……”于乐柏也不想废话,要郑建安备纸笔和墨水。
郑建安连忙将桌子给扶正,磨好了墨,铺好宣纸,笔醮墨水,双手奉上。
于乐柏接过,行云流水地写下借据。
“真是可惜了夫君的一手好字。”颜亦岚近乎崇拜的靠在他身旁说。
“确实。”于乐柏也露出惋惜的神情,“便宜这个丑八怪,得了我的墨宝。”
看着他们夫妻俩一搭一唱的,杨冬晴眼中怒火中烧。
“别杵着,”于乐柏淡淡一扫,拿笔一挥,“丑八怪,快点过来画押。”
众人皆睁着眼睛看好戏,杨冬晴听着周遭耳语,竟没半个人要帮她,她的脸色很难看,时青时白,怨恨的看着众人。
“快点。”于乐柏没有耐性,“不然我们就见官去。”
叶初云一身白衣的出现在悦客来大门口,声音不轻不重,恰如其分的传进众人的耳朵里,“乐柏,闹够了,就散了吧。”
于乐柏没料到叶初云会出面,通常只要不扯上悦客来,影响叶初云赚钱,舅父向来都是选择视而不见,今日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竟然现身插手管闲事。
杨冬晴见有人出面,立刻想要趁机走人。
“等等。”于乐柏可没打算放过她,冷斥了声,“要走也行,银子先留下。”
颜亦岚原也不想这么简单就放过杨冬晴,但是叶初云出来了,就代表着可能惊动了冬雪阁的几位娇客……
“先让她走,今日悦客来有贵客到,”颜亦岚在于乐柏的耳际低语,“事情别闹大了。”
于乐柏轻挑了下眉,能令舅父如此重视,看来还真是贵客。虽然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杨冬晴,但是亦岚开了口,就暂且放她一马。
杨冬晴找到机会,在众人的嘲笑中慌乱离开。
“叶三?!”
听到这个声音,于乐柏一愣,抬起头就看到被三皇子扶着,出现在叶初云身后的太子。
于乐柏看着眼前的阵仗,这皇室的人今日怎么都来了悦客来?!他突然脚步一个不稳,身子一歪。
颜亦岚一惊,立刻伸手扶住他,“夫君?!”
他的头顺势枕在她的颈项上,气若游丝的道:“我头晕。”
头晕?颜亦岚心中狐疑,看他眼神一转,她立刻会意,“舅父,夫君早上起来身子就不舒爽,我先送他回屋子里去。”
诸位皇子都是一般富家公子哥的打扮,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下摊了身分留人,所以只能看着颜亦岚扶着于乐柏离开。
于乐柏被扶着经过叶初云身旁时,不忘对他眨了下眼,暗示——一切就交给你了,如天一般的舅父。
“舅父?!”太子一直到被请回了冬雪阁,苍白脸上依然挂着一副难掩惊讶的神情,“叶当家,叶三是你的外甥?!”
“回太子,小的不知叶三,”叶初云浅浅一笑,“小的只有一个外甥姓于叫乐柏。”
太子的嘴角挂着浅笑,于乐柏——原来这才是他的名字,想不到他连名字都是假的,无怪乎他怎么也找不着他。
“你说他叫于乐柏?”太子又问。
“是,”叶初云回答,“就是小的那个不成材的外甥。”
“不成材?”太子摇着头,“他在本太子眼中可是难得一见的奇才,我甫登太子之位那一年,在千佛寺遇上他,他的万言书令本太子受益良多,只可惜我将之视为知己,他却不愿透露自己的事情分毫。前些时候派人上千佛寺寻人,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心中遗憾,派人四处找寻,谁知都石沉太海,今日倒皇天不负苦心人,在这里让我见到了他。”
越王把玩着手中的象牙扇,他早听闻太子在找个叫叶三的人,当时太子甫上位,根基还不稳,却因手握万言书如获至宝,主张兴水利、开良田,在边疆几个地方有了不小的成绩,也让太子苦民所苦、勤政爱民的形象深植人心,父皇龙心大悦,这才坐稳太子之位。
牡丹要有绿叶帮衬,所以可以说没有叶三,就没有今日的太子。
是人才!绝对是人才!但可惜不是他手下的人,是以他一心想除掉叶三,永绝后患,他派了暗卫四处找寻,想快太子一步找到这个将来必将成为他登上皇位的最大阻碍,没想到……
“叶当家,”越王冷冷的扬起嘴角,看着叶初云,“真是好本事,竟然将自己的外甥藏得这么深。”
叶初云微敛下眼,恭敬的回答,“在下惶恐,在下眼中,那小子不过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罢了。”
好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越王眸中的利光一闪而过。
只要是太子的人,他一个人都不能留……就算是叶初云视如己命的外甥都一样。
在一旁的傅青竹微眯着眼,虽什么话都不说,心里却清楚明白这太子、越王和叶初云三人眼神流转间的诡异,看来悦客来里可藏着不少的秘密。
看着三皇子已经开始喝酒,他也扬起了唇。
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日离京之后,就得开始整肃兵马,皇上的身子看来是不行了,一场腥风血雨无可避免的要拉开序幕。
“可怜的手都伤了。”于乐柏看着掌心里原本白胖的小手都红肿了起来,心中的怒气又起,“该死的杨冬晴,看我不整死她。”
要整治杨冬晴,颜亦岚是没任何意见,只是于乐柏实在太小题大作,瞧他一副心疼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的手断了。
向来性子有些清冷的他,也只有在她面前才会像个孩子。
“不是说有人找你麻烦就要立刻来找我吗?”他埋怨的嘟囔,“我这当夫君的连自己的娘子都护不周全,实在窝囊。”
“我原本想息事宁人,把人打发走便好,”她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胸膛,“毕竟冬雪阁有贵客,我不想闹大,只是……”她想起太子认出他时的惊讶神情。“你认得太子?”
“有过几面之缘,我这些年常待在千佛寺里,为的就是要图个清净,和太子是在那里相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