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冬晴听出颜亦岚的讥讽,冷冷一哼,微扬起音调,声音传进周遭客人的耳里,“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明明是本已定了女圭女圭亲,私会情郎才被退了亲,多少人眼皮子底下看着,还招摇过市的招呼生意,没半点羞耻之心,婆婆实在要庆幸夫君没娶这样一个不要脸面的女人进李府。”
“是啊。”陈氏也装模做样的拍了拍杨冬晴的手,“配得上咱们新儿这个状元郎的,只有像晴儿这样的大家闺秀。”
泡了一壶茶枝,走过来上茶的清荷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啐道:“李夫人说的好,确实相配,一个忘恩负义,一个夺人未婚夫君,确实是配。”
杨冬晴闻言,冷冷扫过去,“你说什么?”她有胆就再说一次。
颜亦岚对清荷使了个眼色,要她闭上嘴。
清荷的嘴一撇,扭头就走。
“站住。”杨冬晴认出那日在街上就是这个丫鬟站在颜亦岚的身旁。
清荷停住了脚,转过身恭敬的低着头,“李少女乃女乃还有何吩咐?”
“大娘,你悦客来的丫头出言不逊,你要怎么处置?”
要她教训清荷她是做不出来的,颜亦岚微笑的说道:“是悦客来招呼不周,不如等会儿多上几道小菜,就当悦客来招待。”
“你以为我会稀罕这些个破烂东西。”陈氏的手一挥,将桌上的茶水拨向颜亦岚。
颜亦岚也没生气,只是得意自己有先见之明,泡的是茶枝,拿的是一般的茶具,而且她也闪得快,没被烫到,她正耐着性子要出声圆场时,却突然——
“伙计,送客。”
听到身后的声音,颜亦岚微愣了一下,转身就看到这个时间该在书房的于乐柏竟站在自己身后。
“夫君?!”
于乐柏没有看她,只是直视着陈氏和杨冬晴,“若嫌弃我悦客来招待不周,大门在那,请便。”
杨冬晴没料到会遇见于乐柏,微愣了下,看着周遭的指指点点,说什么也不能输了气势,“你们开门做生意,还赶客人。”
“我们不赶客人,只赶畜牲。”
陈氏闻言又惊又恼。
杨冬晴皱起眉头,“这种待客之道若传出去,只怕悦客来无法在京城里立足。”
“若真是如此,那也是悦客来的事,与你们这两个婆娘无关。”
于乐柏直接且不逊的话语别说是陈氏和杨冬晴不敢置信,就连颜亦岚也觉得意外。看来这次夫君真的是气急了。
“我与我婆婆既然进了悦客来,就没道理莫名其妙被人赶走。”杨冬晴存心跟他杠上。
于乐柏也懒得废话,伙计较为瘦弱,直接叫人唤来体壮的护院,“把人给我丢出去。放出消息,说大理寺少卿的娘和妻子在我们悦客来白吃白喝,还往伙计身上泼茶水,没半点规矩。”
“谁说我们白吃白喝……”
几个护院没给陈氏和杨冬晴说话的机会,直接就把人给拖了出去。
颜亦岚眼睁睁看着两婆媳被摔丢在街上,那狼狈的样子令人发噱。
“可惜啊。”她叹了口气。
“什么?”
颜亦岚睨了他一眼,“少做了一笔生意,银子飞了。”
瞧瞧这口气,多像他舅父啊!他无奈的一摇头,被人欺负不生气,只顾着想银子,生意做着做着倒做出了兴趣,成了个小财迷。
他低头看着她被溅湿的衣服,忍不住伸手轻抚,但那位置正好在胸口。
她的脸一红,连忙将他的手拨掉,“做什么?有人看着。”
“那又如何?咱们是夫妻。”他的手竟然一揽,就把她抱进怀里。“下次有人欺负你,我要你立刻来找我,不然我这夫君做得多窝囊。”
清荷见了,立刻把视线给调到别处去,不过伙计们可以装作没看见,但其它悦客来的客人却是放大胆的瞧着。
于乐柏一点也不知羞,半拉着她,“进屋去,换衣服,今天就别出来忙生意了,你得陪陪我,不然以后我不许你帮忙。对了,今早你特地给我做的南瓜饼很好吃,还有吗?”
“没了,我叫人送给了建安,让他拿回去给虎子。”
虎子就是悦客来外摆摊卖字画的郑建安的白胖儿子,那孩子可爱,所以有好吃的,她总不忘给他送去。
不过以后这种机会不多了,因为郑建安在这些日子里攒了些银子,已经打算要租间铺子,一边卖字卖,一边还能有地方教穷孩子读书写字,毕竟不用在外头摆摊,日子也能比较安定。
“你竟把如天一般的夫君所爱吃的东西送给他人?”
“你小声些,再给你做便是了,”才走出众人的视线之外,她便踮起脚尖亲一下他的唇,“就跟孩子似的,这么一闹,我这以后真别想做人了。”
轻轻一下,根本没法满足他,他的唇舌靠过去,肆无忌惮的吻着,不顾她羞怯的半拖半求要回房去。
华灯初上,今日的冬雪阁迎来了名副其实的贵客。
微服出宫的太子和越王设宴,替常年在边关的三皇子和一同返京的傅青竹洗尘。
叶初云早早就在冬雪阁伺侯,现在也只有这样的局面才请得动他这个大当家亲自出面,所以纵使悦客来的伙计并不知道上房贵客的身分,但一看大当家出马,也心知肚明来人的身分不容小觑。
“叶当家,好些时日没来京城,你这悦客来还真是越来越有派头。”三皇子斜卧在太师椅的软垫上,怡然自得的看着亲自沏茶的叶初云,“就连安侯爷的嫡女都成了悦客来的掌勺兼掌柜,可真有你的。”
颜亦岚的事早在京城传遍,叶初云也没有隐瞒,“回三皇子,总是嫁鸡随鸡,
只是偶尔想起,还真是觉得委屈了我那乖外甥媳妇。”
“看你这张脸,听你说这番话,实在……”三皇子坐起身,仔细盯着叶初云细致的五官,“太违和了!明明是一个翩翩俊俏少年,却有个这么大的外甥,过些时日,指不定还要当舅公了,那画面想来实在怪异。”
他边说边哈哈大笑,可惜一旁的太子和越王,还有只顾着吃桌上花生的傅青竹却连意思意思笑一声都不愿,他在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想要弄热场子,但面对三个冰块实在很难啊。
朝廷内外谁不知越王有心与太子一争长短,他倒是走运,因为母妃不过是个小宫女,所以出生后也没人重视,活到这把年纪,有个皇子的身分,但没有半点的封赏,所以几年前就自请离京,硬赖着傅青竹,在他底下当个领弓弩、发射箭的队率。
离京几年,这次趁着傅青竹受良国公之命返京,想起自己也许多年未进京,于是就意思意思的当个孝子,返京看一下那个从来没把他当回事的父皇,但一回来才知道朝廷局势比他想象的还要暗潮汹涌。
父皇迷恋长生不老之术,还封个瞎子为国师,这阵子更打算要在各地寻三千名童男童女取血炼丹,这画面单想就觉恶心,但他也没那副菩萨心肠去阻止,他不过就是个被人遗忘的皇子,眼前这两个将来可能是“国君”的都因着怕受牵连而对此事不发一言了,他干么自找麻烦?
他瞄了傅青竹一眼,想他好歹说几句话,让他一个人唱单口相声挺累的。才暗想着,就见傅青竹侧过身,丢了个花生进嘴里,故意视而不见。
没良心的家伙,三皇子的嘴一撇。
天下皆知京城内外共四支军队,除了皇家军队之外,其它各分属三大世家,而良国公手上的兵符便足以调动其中一支军队,若朝中有变,十万大军半日之内便能赶至京城。
这么庞大的势力,两个皇兄自然都想建交情,所以傅青竹一回京,两位皇兄就以要替他洗尘的名义相约,实际上是要他带着傅青竹同来。他在心中叹了口气,早知道会扯进这场兄弟的争夺,他就不回来了。
“这茶真好,”没人帮,他就继续自己唱一人相声,反正他装疯卖儍还挺行的,不然也不会在宫中活到长大成人。他对着叶初云说道:“洞庭碧螺春是吧?”
叶初云嘴角挂着浅浅一笑,在灯光底下,有着雌雄莫辨的绝色美感,“瞒不过三皇子的舌头。”
“瞧瞧这笑,真是一笑倾城。”
这种赞美叶初云听得多年,心中早已不惊不喜,“谢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