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走吧。”
她也想走,只是……“可不是每次遇难都能遇见贵人救你一命,所以你别再有寻死的心,明白吗?”
“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只是……”虽说是个可爱的姑娘,但行事也太过冲动了,“在下从未想要寻短。”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被风飘传进颜亦岚的耳里,让她如遭五雷轰顶,劈得她直挺挺的动也动不了。敢情是她误会了
“在下从未想过寻短,”他的性子本就有些清冷,但此刻眼中却因笑意而有了暖意,“只是看到这片美景,一时忘情,离悬崖近些罢了。”
“看风景”颜亦岚看到他眼带笑意,真想眼睛一闭晕过去算了,无奈侯府吃食太好,不单养出她圆润身材,就连身子骨也好得不得了,要晕倒可不是简单的事。
“少爷你怎么坐在地上?”惊喊着的尤金是于乐柏的长随,原本躲在一旁的阴影处打着盹,让他家少爷独自一人去感叹天地广阔、山川美景,谁知道听到声响惊醒,一睁开眼却看到自家少爷跌坐在地上。
若他家少爷有什么万一,他回去不被他们大当家直接剁成八块放在炉上煮了才怪!
“别动。”于乐柏制止尤金要将他扶起的动作,但心急的尤金根本没理他,硬是要把他扶起来,这动作令他痛得脸色一白,薄汗瞬间布上额头。
“少爷”尤金腿一软跪在地上,“你怎么了?”少爷的脸怎么白成这样。
“只是疼。”看着尤金大惊小怪,于乐柏的脸色一沉。
“疼少爷,难不成你的腿断了”尤金的声音扬高八度,心想自己真的完了,一张脸比受了伤的主子还苍白。
断、断了颜亦岚僵住身子,刚刚他还站得好好的,怎么现在腿就断了?不会是她飞奔过来的时候撞断的吧
她在心中哀嚎着,现在想跳崖的人换成她了。
“只是扭了一下,瞧你说的。”于乐柏注意到颜亦岚的手不自在的扭着帕子,遂出声缓颊,“多谢姑娘一片善心,在下铭记于心。”
明明被她撞伤还跟她道谢,她无地自容得脸爆红,怯生生的伸出手,指着他的脚,“真没事?”
“没事。”他语气肯定。
“少爷,你都起不了身了,怎么会没事?”尤金在一旁喳呼着。“你是哪家的小姐?”
“尤金。”于乐柏斥了一声。
尤金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上嘴。
清荷连忙悄悄拉了颜亦岚一下,看这位俊美的公子似乎不打算追究,但他身旁的长随不好打发,这个时候最好快点走人。
颜亦岚自然也心知肚明,只是—
“可要请大夫?”她忍不住多问一句。
“小姐,这位公子有长随照料,”喜菊在一旁开口,“我们快迟了。”说着再也不顾颜亦岚的意愿,半拖半拉的把人带走。
“喂,你别走!你撞伤了我家少爷,怎么没留一字半句就走了?”
于乐柏制止尤金,不让他上前去拦人。
颜亦岚不放心的转头看了一眼,就见他专注的盯着自己离去,她想回头,无奈两个丫鬟拉着她,一刻也没迟疑的加快脚步,不让她停留。
尤金一脸气愤难平的扶起于乐柏。
“向静空大师问问这位姑娘的来历。”于乐柏淡淡的交代。
尤金哪有心思去问这个,但随即一想,确实得去问问,不然若是大当家的问起少爷是怎么受伤的,冤有头、债有主,要讨这笔债,也不该算到他的头上来。
夕阳西下,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离开千佛寺,坐在里头的人各怀心事。
先行的马车里坐着的是朝中正得宠的李儒新和其母陈氏,母子俩正商量着怎么退了与安侯府这倒霉亲家多年前定下的女圭女圭亲。
另一辆马车上,安侯爷颜千松则是满脑子想着自己受皇帝责罚也就算了,现在不单连累儿子被眨官,连闺女的亲事眼见也要被缓下,心中气愤又懊悔,想着这片日月丹心有什么鬼用,走到今日,倒不如种菜养鸡过一生算了。
侯爷夫人周氏则是没空去气恼些什么,只盘算着过几日不等李府动作,先找个人直接上李府谈闺女的亲事,打定主意就是要让女儿嫁进李府,请去谈亲事的人不能是等闲之辈,这个人的身分肯定得让李府有所忌惮不好再推托,她脑中飞快的思索着几个可能的人选。
所有人的心思全都绕在亲事上头,只除了颜亦岚。
方才她在寺里的灶房跟个小沙弥打听到那个男人——千佛寺偶有读书人借住,而那位公子便是其一,就住在西侧厢房,说是个科举失意的书生,而且一住已经住了快一年,她特意多做了些山药饼请寺里的小沙弥送去,虽礼轻,却能稍稍聊表心中自己冲动唐突而造成他受伤的歉意。
马车离开了千佛寺,两人该是再也不会有相会之期,毕竟她是侯府千金,而他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读书人,从小她就被教导大户人家讲究的是门当户对,和失意书生的萍水相逢不过是生命里的插曲而已,何况她要嫁人了——嫁给京城众家闺女一心仰望的状元郎。纵使自己爹娘此刻因为这门亲事眉头深锁,她此生仍已注定。
“爹、娘,回府后,我想从库房挑些好料子出来,”颜亦岚语气轻快的打破沉闷的气氛,既然无法改变现况,那就不用再烦忧,她笑着脸说:“嫂子有喜是开心的事,我得替将来的小侄女或小侄子做些衣裳才行。”
她大哥被眨至静江,连带着一票家眷也要跟着过去,她嫂子有孕才满三个月,肚子还不显,大夫诊断之后说这胎胎象稳当,嫂子思量过后,就打算跟着夫君赴任。
颜亦岚打算要赶制几件衣物,当是做姑姑的心意,毕竟这一去,也不知道孩子要多大才能再见。
她的笑容周氏看在眼里,心头难过,伸过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吧!娘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颜亦岚反倒觉得委屈的人是自己的爹娘,她很清楚爹娘是担心若跟李府的亲事告吹,会让她留下一个不好的名声,所以才会处心积虑的想她早日嫁进李府,避免亲事生变。
女人的一生幸福与否就看自己嫁了什么样的人,只是她对今日执着嫁进李府到底是对是错,还真没个答案。
但她知道她爹失了圣宠,若有个正得宠的状元郎女婿来帮衬着,侯府至少还能保着这表面上的风光气派。
走到这一步,为了安侯府,她是不嫁也得嫁了……
马车入了城,外头的喧闹声吸引了颜亦岚的注意力。
今日十五,夜里城东有个晚市,这个时候正热闹着,她大哥曾陪着她与嫂子去逛过几次,今日心烦,她突然想去走走。
周氏瞄了一眼,看闺女不停的翻着布帘往外瞧,不由得柔声开口,“侯爷,时间还早,不如吩咐几个人跟着岚儿,出去走走吧。”
颜千松轻挑了下眉毛,虽然在外头是威严的侯爷,但关上门来,他就变成个妻管严,这么多年下来,他也乐于这样的相处模式,所以既然妻子开口,他自然不会不从。
“去吧!小心点,晚些时候叫你大哥来接。”
“谢谢爹。”颜亦岚带笑的眼转看向周氏,“谢谢娘。”
看着闺女被扶下马车后,周氏再也忍不住的说:“侯爷,若让岚儿嫁进李府,可要受苦了。”
颜千松一哼,“我安侯爷的女儿,谁敢让她吃苦头。”
朝廷的局面大家了然于心,这个时候周氏不忍将心中的话老实说出来,只能伸出手握住颜千松的手。
颜千松低头看着那只多年来依然白皙的手,轻叹了口气,“婷儿,”他叫着妻子的闺名,也是一脸无奈,“这是爹定下的亲事。”
“我明白。”她也没有怪他的意思,只是天下父母心,若是安侯府依然富贵也不怕这些,只是现在情况变了,反而得靠着嫁女儿去保颜府一门的富贵,虽说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但对忠心朝廷的安侯府上下来说实在不公平。
想着,周氏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颜亦岚兴匆匆的带着清荷、喜菊和几个家丁走在热闹的街上。
话说这晚市的崛起也不过是这几年的事,城东原就有间挂着皇室招牌的高档酒楼“悦客来”,但不知什么原因,最后竟然落到了一个平民百姓的手中。
而这个晚市,就是那个新当家想出来的把戏。
关于悦客来的当家,让京城里的任何人来说,都能说上一段传奇,不过他到底是怎么发迹的却没几个人知晓,只知道他貌似潘安、美如冠玉、心灵手巧,懂交际又煮得一手好菜,可以说是天上少有、地上无双的翩翩男子。
不过除了有头有脸能坐上悦客来上房的贵客之外,外人想见这个当家一面可以说是难上加难。
以前听说这些事还不觉得如何,但今天颜亦岚却觉得传言言过其实,什么天上少有、地上无双,她肯定那个当家的绝对比不上今日在千佛寺遇见的俊公子好看。
一想起他,颜亦岚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一个转头却看到两个丫鬟愁眉苦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