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葛书成居然又找上了刘家,迎春气得真是不知说什么好,耐着性子又问他,“二弟怎么又来了?”
葛书成满不在乎地反问:“怎么,嫂子不愿见到我啊?都是一家人,先前爹娘交代我有事找你和大哥就好,我自然要常过来。”
迎春极力压了火气,葛书成完全继承了王氏的脾气,虽然他自小读书,但道理这东西似乎跟他还是不沾边。
“二弟过来是找我说闲话的?那还是等回家再说吧,我毕竟是帮人家做工,不能多耽搁。”迎春扭头就要往回走。
葛书成终于急了,绕到她身前拦了去路,这才低声说道:“我们书院又要买文集,还要举行诗会,昨日那五百文不够用,你跟刘家说说,先支五两银子给我。”
迎春这次是真的忍不住了,这小子连声嫂子都不叫,就大言不惭地直接要她跟刘家支取银子,真当他是葛家祖宗了,谁都得不吃不喝供着他啊?
“二弟这话说得太容易了,我还没有做完活计,主家怎么可能给工钱。就算给了工钱,也不过几百文,那里有那么多。二弟可知道,咱们家里一年进项才几两银子?你哥哥在外忙碌,一天才赚几十文,你开口闭口就几两银子,难道要家里人出去讨饭供养你吗?”迎春忍不住爆发了。
葛书成被数落得脸色青白,原本还存着的三分心虚,这会儿都变成了怒火。他好歹也是书院的学子,体面最重要,居然被一个农家妇人当街教训,哪怕这妇人是他嫂子也不成。
“不给就不给,何苦拿孝道压我!我这就回家去,让爹娘也听听你们这当兄嫂的是怎么欺压我的!”葛书成说完,一甩袖子就离开了。
迎春恨得跺脚,他回家一定会颠倒是非乱说一通。到时候不光是王氏会闹,就连葛老头和葛妮儿恐怕也会以为他们夫妻俩吝啬了。
迎春正为难地皱着眉头,突然听得远处有人唤她,待扭头一看,居然是葛大壮肩上扛着褡涟、手里拎着工具走了过来。
“迎春,你怎么出来了?”
“别提了,我正头疼,你的活计这么快就做完了?”迎春拉了他站在树荫下,又掏了帕子给他擦汗。
葛大壮憨憨一笑,“那户主家缺了木料,要我们歇两日再继续开工,我惦记你和孩子,过来看一眼就回村里去。”
迎春想了想,就道:“那我进去同刘夫人请一日假,今晚同你一起回去吧。”
葛大壮还想拦着,但迎春已经快步进宅子了。刘家的小少爷这几日食欲明显变好,刘夫人身边的丫鬟也学了两样吃食,所以刘夫人倒是没有拘着迎春,一听说她要回家住一晚,就让丫鬟给她准备了一套胭脂水粉和一盒绣线,算是小小谢礼。
迎春道了谢,约好明日午时前回来,然后就抱着大宝出门同葛大壮会合了。
葛大壮接了儿子抱着,又把草帽扣在媳妇头上,准备步行回村了。迎春却是惦记着小叔跑回去告状,直接雇了一辆马车。
迎春悄悄同葛大壮说了稍早之事,末了叹气道:“二弟怕是已经到家了,二娘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一会儿你也多说两句,别让爹和妹子以为咱们不照顾自家人。”
葛大壮眉头皱得很紧,恼怒得恨不得立时给自家弟弟两巴掌。明明当哥哥的也在城中,他不找,总盯着嫂子不放,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
一路无话,马车很快拐下山路到了村里,迎面正好见到一辆马车出村,迎春翻了个白眼,果然不出她所料,打小报告都还记得坐马车。
很快地,马车就停在了葛家门前,葛大壮拎了工具跳下车,迎春抱了大宝,一家三口付了车钱就往院里走。
远远就听得王氏尖利的大骂声从堂屋里传了出来,“该死的憨倔头,娶了媳妇儿忘了兄弟,自从那小娼妇生了野种,他就一文钱没往家里拿过,如今老二这做兄弟的遇到难事找他要几文钱,他都不肯给了。他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还有没有我们这当爹娘的?”
“娘,许是大哥大嫂手里没得工钱,手头也不宽裕。”葛妮儿低声劝着,末了又转向满脸幸灾乐祸的二哥,“二哥,你倒是劝劝娘啊。”
“我还一肚子气呢,你没看大哥大嫂那副嘴脸,我就要几文钱,他们恨不得把下巴抬到天上去,看我也不比乞丐好多少!”
葛大壮再也忍耐不住了,一脚就把门扇踹开,高声质问:“放屁!葛老二,你把刚才那话再说一遍!你说谁不给你银钱了,你昨日在你大嫂那里拿走五百文,难道是树上的树叶不成?你当是大风刮来的啊,我们随手就能捡个几千文啊!”
葛书成没想到兄嫂会这么快就赶回来,心虚得立时站了起来,末了瞧见自家老娘在旁边,他又壮起胆子反驳,“我没说你们赚钱容易,但我书院里确实要交银钱啊,我找大嫂要五两银子,她才给五百文!我找了多少同窗、丢尽了脸面才总算把银子凑够!”
王氏听儿子这么说,觉得比自己被人扒了衣服还羞耻。儿子是她的天,她的骄傲,怎么能在外面丢了面子?她冲到迎春身前就要动手,“我打死你这个小娼妇,你就是存心想让老二丢脸!他一个读书人跟你要银子是看得起你,还敢拿乔?”
葛大壮哪里肯看着媳妇吃亏,一把抓了王氏的手臂就把她扔了出去。她摔到了葛老头身上,惹得葛书成和葛妮儿惊呼起来。
王氏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想再奔到迎春身边又怕葛大壮,转身扯了一言不发的葛老头开始捶打大骂,“你这个没用的老废材,枉我一个黄花大闺女嫁给你这个老鳏夫,你不心疼我就算了,如今连儿子被人家欺负你都不管了是不是?好,我带着儿子去死!你们都称心了,是不是?”
王氏这次真的气得狠了,满地打滚,又扯衣衫又抓自己头发,简直同疯子一般。
迎春怕吓了大宝,只好紧紧抱着他避到了屋子角落。
葛大壮这么多年来对于后娘耍赖这招已经熟到不能再熟了,他找了张椅子坐下,一副等着大戏落幕再说的模样。
葛老头抱着脑袋,好半晌终于站起身,他也不理哭闹的王氏,直接问向小儿子,“书成,你也知道咱家日子不宽裕,书院那里的花费能省的就尽量节省,若是再缺银钱就托人回来说,不要直接找你兄嫂。”说完,他又转向大儿,“大壮,爹老了,这个家还得你帮着撑起来,以后你的工钱交回一半吧。剩下的你们小两口攒着给大宝将来读书。等书成将来考了举人做了官,大宝也能借到力,是不是?”
葛大壮其实真的不觉得二弟这个模样能做官光耀葛家门楣,而自家儿子将来也用不到他提携,但他眼见老爹额头的皱纹深得同垄沟一般,两鬓的白发也多了许多,眼里满满都是祈求,都是对家里和睦的盼望,下意识就点了头,“好。”
葛老头长长叹了一口气,背着手出门去了。
葛大壮扫了有些得意又有些不甘心的王氏和葛书成还有手足无措的妹妹一眼,一言不发地起身带着妻儿也走掉了。
一家三口转过院墙,远远看着自家小巧又干净的院子,葛大壮这才低低说了一句,“对不起,让你跟着我受委屈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迎春也知道方才那般情形,当儿子的都不会拒绝老爹的祈求,自然也没指望葛大壮能够不管不顾的提出分家,或者誓死扞卫工钱。好在,暂时家里赚钱最多的是自己,王氏根本不知道这点,就算分了葛大壮的工钱,对于他们这小家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大损失。
“不要说这样的话,家和万事兴,孝顺爹是应该的。”迎春安慰了葛大壮几句,进了家门,忙碌着打扫屋子,烧炕做饭,慢慢也把这点儿不快扔到脑后去了。
隔日一早,迎春嘱咐了葛大壮趁着天气好上山多打点儿柴禾之后就抱着儿子回了城。
没几日,许是听说外孙胃口极好,人也长胖了,刘夫人的娘家派人来接她们母子去小住。刘夫人喜滋滋地把迎春唤过去,提前结算了她的工钱,待得后日他们启程,迎春就可以回家了,以后半个月上门一次,自然还有谢礼相赠。
迎春拿了工钱很是欢喜,倒也没有因此怠慢,每日照旧变着花样帮刘家小少爷准备吃食,临行那日还特意起早做了两笼烧卖给孩子路上垫肚子。
刘夫人看在眼里很是满意,她上边没有婆母事事压着,于是又让丫鬟拿了两块料子赏给了迎春。
迎春对于这样的额外收入更是喜爱,她背了大宝,手里拎着包裹,盘算着这两块料子的花色正好适合给葛妮儿做套衣裙,若是有剩就给铁柱媳妇儿也做一件褙子。上次吴府众人借宿,没少让铁柱媳妇帮忙,至今还没送过什么象样东西做谢礼呢。
她刚出了刘家大门,就见到葛书成和一个小丫鬟正站在路旁大树下说笑。
那个小丫鬟眼尖,远远见到迎春母子就挥着手,热情招呼道:“葛嫂子,葛公子来接你了!”
迎春认出这小丫鬟就是前两次替葛书成往内院捎信的那个,心下不知为何就突然冒出个念头,难道葛书成收买了这丫鬟替他通风报信,不然她怎么刚刚结算了工钱出府,他就等在门外了?
“喔,谢谢你了,府里还有活计吧,那就不耽搁妹子了。”迎春走过去淡淡敷衍几句。
小丫鬟的脸色有些尴尬,支支吾吾半晌才同葛书成行礼道别。
葛书成温柔一笑,轻声同小丫鬟道谢。看起来一副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模样,若是不知他无赖底细的人,还真会被骗得团团转。
迎春低头狠狠翻了个白眼,再抬头也是没什么笑脸,直接问道:“二弟又来做什么,不会真是特意送我回村吧?”
葛书成本来还想继续装装样子,一见迎春这般也没了兴致,开口就道:“我大哥没在城里,可书院临时说要提前交束修,我听说嫂子今天发工钱,就先找嫂子拿几两用着,以后从大哥工钱里扣就是了。”
迎春冷笑,“又要几两银子?二弟的书院难道不是读书的地方,改成销金窟了?”
葛书成却是不接这话茬儿,蛮横地说道:“你刚拿了工钱,这次不会再说没钱了吧,赶紧给我三两银子,我急着回书院。”
“没有!上次爹就说了,你要用银子就回家去要,不要跟我要!”迎春真的恼了,这个小子居然真找人暗地里盯着她了,连发了多少工钱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抬脚就要抱着儿子走开。
葛书成急了,他几个狐朋狗友正在书院等着呢,别说回家要不来这么多银子,就是老爹问起银钱用途,他也心虚。“凭什么不能跟你要!你是葛家的媳妇,我是葛家唯一的读书人,就算要你卖身也得供养我……”葛书成也是气急了,口不择言什么都敢说。
迎春怒极,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你居然敢打我!”葛书成自出生以来,就没被任何人打过一下,小时候村里有孩子推了他一把,王氏还带着他去人家家报仇,后来读书之后就更没人敢动他了。
“打你怎么着?你哥若是听说你方才那话,不打折你的腿才怪!亏你读了满肚子的圣贤书,居然能说出要嫂子卖身供你读书的屁话!你敢不敢同我当着满大街乡亲的面,把你那些话重复一遍!”迎春叉着腰,指着那些听到动静后慢慢围过来的闲人,理直气壮地说。
可惜她还是低估了葛书成的无耻程度,只见他立时换上了那副文质彬彬的面具,甚至神色里还多了三分愁苦和愤慨,微微弯腰同路人们行了一礼,开口就道:“各位叔伯婶子嫂子们好,我本是读书人,不愿当街同嫂嫂吵闹,但书院一时有事急需用银钱,嫂子当日在家答应爹娘会帮我,如今却是翻脸不肯承认,还动手打了我。我一时无法,还请各位乡亲帮忙评评理。”
“啊,原来是位读书人啊,这青天白日站在街边吵闹可是有辱斯文。”一个穿着长袍的老汉捋着胡子指责了一句。
站在旁边的一个小媳妇儿却有不同意见,“你这老伯说得太过偏颇了,人家一个读书人自然是要脸面,若不是碰到嫂子吝啬刁难,怎么也不会这样啊。”
“就是说,这是谁家媳妇儿,真是太恶毒了,连读书的小叔都敢打,真是该休出门去了!”
葛书成脸上装得更是悲苦,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得意地看向迎春。
前后两辈子加在一起,迎春也没遇到过这样无耻的人,她气得浑身哆嗦,恨不得天上立时降下一道响雷劈死这个无赖。但老天爷显见太忙,没功夫理会这只上躐下跳的癞蛤蟆。
“原本我是打算拿着工钱去给家里买些吃用之物,但小叔既然说书院急用,就先拿给小叔吧,至于家里的人去上山采野菜吃就行了。”要比演戏,谁不会?迎春说得更是可怜,末了在怀里模了半晌又变了脸色,“哎呀,我把荷包忘在内宅了,这就去找来拿给小叔。”
说罢,她也不给葛书成再演戏的机会,转身就回了刘家内院。
刘家守内院的婆子平日同迎春也说过几句话,见她回来还觉得奇怪。迎春笑着说一时有急用,要借针线用用。那婆子觉得也不是大事就回屋里去取,然后迎春就从门旁的大花盆里捡了点东西放进了荷包。待得老婆子取了针线,她就三两下把荷包拦腰缝了起来,末了又在最上面放了一块小小的碎银子和几文铜钱。
那婆子虽然疑惑,但也没有多问。
迎春谢过她就出了院子,不知葛书成又说了什么,周围的闲人都走得干干净净。
迎春直接把荷包扔给了他,高声道:“下边是工钱和主家的赏钱,一共八两,上边是散碎零钱,二弟可别说我和你大哥薄待你了。”
葛书成听说足足八两多银子,赶紧扯开荷包,一见里面的碎银子,又捏捏下边,发现硬邦邦的好几块,心想一定是银子,简直是喜出望外。他哪里还愿意听迎春唠叨,扭身就扬长而去。
迎春恨得咬牙,想了想就远远随在他后头去了书院门外,她就不相信这小子要银钱是用在书院之事上,果然没过一会儿,葛书成就同三、五个少年学子一起走了出来,直奔对面不远的酒楼。其中一个少年闹着要吃烤鸭,葛书成豪爽地应了下来,同窗们立时马屁如潮,他的下巴也抬得越来越高。
迎春眼见几人进了酒楼大门,这才气呼呼地抱了儿子回家。
葛大壮这几日早出晚归的打柴,很快就在自家小院角落堆起了一座小山,想着以后媳妇儿不必因为烧柴而日日听后娘辱骂,他就半点儿不觉得累了。
迎春顶着日头好不容易到了家,也来不及同葛大壮说话就赶紧解下背后的儿子,小心翼翼喂他喝了半碗温水。
大宝真是个省心的孩子,一路不哭不闹,还小睡了一觉,这会儿喝了水才重新活泼起来,小手抓了娘亲的衣襟要吃女乃。
迎春抬手把剩下半碗水喝了,一边给儿子喂女乃一边把方才之事同丈夫说了。
葛大壮一听弟弟算计媳妇,气得立时就站起来要进城找他算张。
迎春却是拦了他,低声说了几句话。
葛大壮皱眉听着,半晌没有应声。
迎春生怕他以为自己刻薄恶毒,又解释道:“平日里咱们说什么,爹和二娘都袒护着他。这次若是他当真有急用,咱们补上真银子就是了,若是他……也让家里人看看他的本来面目。”
葛大壮点头,“好,他待你不尊重,让他吃点儿亏也好。”
迎春听他这般维护自己,哪有不欢喜的,待得儿子吃饱就让他们父子一处玩着,然后下厨做了顿手擀面。
吃过午饭后,小夫妻俩又在菜园忙了一下午,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见王氏来吵闹。迎春心里有些忐忑,难道她真是冤枉葛书成了,人家去酒楼花了几文钱就偃旗息鼓了,并没有多祸害银子?这一晚她都没有睡好,梦里都是葛大壮在指责她冤枉自家弟弟,刻薄又恶毒。
第二日一早起来,葛大壮要回城继续上工,吃饭时瞧见媳妇儿多了两个黑眼圈,心里猜到原因就笑道:“你莫要多想,老二出口不逊,被你误会也是应该,我晚上歇了工去书院看看他就是了。”
迎春讪讪一笑,刚要接过话头,突然就听得前院传来响亮的铜锣声,小夫妻俩对视一眼,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葛家村的早晨忙碌又喧嚣,公鸡早早站在墙头唤醒了老老少少,妇人们忙着做早饭、喂鸡喂猪,男人们则牵着老牛去路旁吃草、收拾农具,准备一日的耕种。本来一切都是井井有条,却骤然被铜锣声吵得一团乱。
妇人们生性好八卦,但凡能放下手里活计的,都闻声跑出去看热闹。
男人们骂上几句,琢磨着也没什么着急活计就也追了上去。
葛家的大门外,这会儿正停了一辆马车,三、四个壮汉手里拎着铜锣敲得叮当作响。一个年轻男子被扔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不知死活。王氏抱着他,哭得满脸都是鼻涕眼泪。
葛老头气得脸色铁青,高声呼喝那几个壮汉停了铜锣,可惜人家根本不搭理他。直到葛家门前聚的村人越来越多,那个人才停了手。
正好葛大壮和迎春赶到,葛大壮见此立时瞪大眼睛喝问:“你们是什么人,一早跑来我家门前做什么?”
那大汉笑了笑,凶恶的模样吓得一旁的几个孩子扭头就钻到了自家娘怀里。
“那你是什么人啊,这家的?”大汉问。
“我是这家的长子,你们到底有什么事?”葛大壮身形高壮,这会儿又冷着脸,倒也不像好欺负的。
那大汉想了想就改了脸色,“哎呦,原来是葛家大公子啊,失敬失敬。我们兄弟平日活计也繁忙,说实话要不是有事必须走一趟,也不会来打扰诸位乡亲的清净。”
葛大壮还没接话,那边哭了半晌的王氏却是跳了起来朝大汉冲去,“你杀了我儿子,我跟你拚了!”
那大汉挥手就把王氏推到了一旁,不屑地说道:“我们可是正经守律法的,你儿子只是昏过去了。”
王氏根本不相信,还想再冲上去,可是又打不过人家,只得抱了儿子又哭起来。
那大汉也不耐烦再耽搁,提高了声音说道:“葛二公子昨日在我们醉花楼包了三个红姑娘,今早起来居然想用石头付账?真是脑子被驴踢了,他也不打听打听我们老板是谁,你们赶紧把银子付了吧,以后再上我们醉花楼还是客,否则的话……哼!”
他的话音一落,不只葛家人惊得愣住,就连村里人也吓呆了,随即大声讨论起来。村里出个读书人不容易,葛书成一直是葛家教育孩子的模范,哪里想到他居然去青楼不付钱,还被人暴打送了回来。这简直太过惊骇离奇了,若是传扬出去,整个葛家村都要跟着丢脸。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葛家老二是读书人,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就是啊,葛家老二不是在书院读书吗?”
那大汉听得众人这般说,居然抬脚就狠狠踢了葛书成两记。
葛书成立时申吟着并在王氏的惊叫里醒了过来,他许是被打怕了,下意识抱了脑袋喊着,“别打我,你们去我家要钱,我大哥和我爹有银子!”
村里人听得直皱眉头,葛老头和葛大壮更是黑了脸。
只有王氏一个人惊喜地连连喊着,“哎呀,儿啊,你哪里疼,你快告诉娘,娘给你找大夫!”
葛书成听得老娘的声音,赶紧抬头去看,眼珠子转了两圈,转而抱着老娘放声痛哭,“娘啊,我是被同窗骗出去的,他们都跑了,就留我一个付银子。我拿了荷包,结果里边装的都是石头!那个贱女人骗我,她根本没给我银子!”
“谁骗你?”王氏听得一头雾水,连声问着。
村里人也是好奇这事还有内情,跟着议论纷纷。
迎春见状,上前一步就要说话,没想到葛大壮却把她挡在身后,高声说道:“你这败家玩意,明明是你给家里惹了大祸,还要赖到你嫂子头上。”说完话,他抬起手就要打人。
葛书成又气又怕,赶紧往老娘身后躲了躲,扯着脖子喊冤,“那荷包里明明就是石头,根本不是银子!”
眼见夫君出头替自己遮掩,迎春心里感激至极,这会儿也做出委屈的模样反驳,“二弟去的那种地方什么坏人没有,是不是喝醉之时被人掉包了?我刚领的工钱和主家给的赏赐统共有八两三钱,还有一百文铜钱呢。原本是要给三妹攒些嫁妆的,但你说书院急需,我就都拿给你了。如今你做下这样的丑事,还往我身上泼脏水,我真是……真是不能活了。”
迎春演上了瘾,居然扯了帕子蒙了脸就抽噎起来。
有那平日同她相识的婆婶和小媳妇们见此,不禁替她打抱不平。
“葛家老二读了十多年的圣贤书,可是读狗肚子里去了?就算迎春性子好,也不能这么欺负啊。”
“就是,村里家家都看在眼里呢。老二读书不做活儿,却能住好穿好,老大住着破房子,倒整日累得跟驴子似的。如今老大媳妇儿都要出去做工了,赚了工钱又被老二拿去糟蹋。这葛大叔哪是偏心啊,简直就是心眼儿长背上了。”
葛书成越听越气,还想开口辩驳的时候,一直沉默的葛老头却是发了威,起身走到他身旁,啪啪就是两耳光,末了也不理会鬼哭狼嚎的葛书成和王氏,直接扭头问向几个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大汉,“他欠了多少银子?”
那为首的大汉嘿嘿一笑,伸出了四根手指,说道:“不多,四十两!”
围观众人都是齐齐倒吸一口冷气,村里一年能存下十两银子的人家不超过半数,而这葛老二一个晚上就糟蹋了四十两,实在太败家了。
原本还在喊疼的葛书成这会儿也心虚了,牢牢闭了嘴,恨不得重新变成胎儿藏回老娘肚子里。
葛老头哆嗦着嘴唇,半天也没说出话。
那大汉却是不耐烦了,冷笑道:“怎么,家里拿不出来啊?那好,这人我们可带走了,一个大活人卖去做苦力也能收回二十两。”
“娘,我不要去做苦力,救我!爹,咱家不是还有地吗,卖地吧!将来我当官,一定再买回来!”葛书成吓疯了,死命抱着老娘,生怕这几个大汉真把他抓走了。
村里几个平日对他有些心思的姑娘,一见他这个样子,都嫌恶地暗骂自己以前瞎了眼。
葛老头脸色惨白,转向村里众人说道:“好,我卖地!村外那几亩肥田我分出两亩,卖四十两,想要的就回家去取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