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越低调,就越引人注意,真烦啊。大概是常躲着偷偷练身体,任凭生才十五岁,就生得高大英俊,骨骼强健,体型硕长,常常收到情书,更常在路上被女生拦截。
“有收到我的信吗?”一位学妹向他告白。
“妳是——”任凭生说。“322534?”
“是315467才对。”学妹指了指制服上的学号。
“我是说三围。”
“讨厌。”女生娇嗔,双手抱在胸前。
任凭生拿出情书,照着念——
“只要当我的男朋友,我会让你成为最幸福的人,爱你一生一世,让全世界的人嫉妒你。学妹汪晓舒。”念完,他挑了挑眉,嘴边夹着一丝冷笑。
“喂。”他看着娇羞女孩,忽给她“壁咚”下去,右手撑在她身旁的墙壁,目光灼热,气势凌人。
“嗄?”来了来了!紧张啊,害羞啊,这就是传说中的“壁咚”啊。
“我说妳——真的想让全世界的人嫉妒我?”
“唔。”
“OK,妳还不错。”
“所以你要当我的男朋友吗?你爱我?”
嗟,是在纯情什么?“我不爱,但有性|冲动。OK的话,来去开房间。”
“什、什么?”
他凑在学妹耳边说:“我保证,让妳永生难忘——”
本来期待爱,却闻性邀请,学妹“啪”地一巴掌挥下去,对他的憧憬幻灭。
“下流、无耻!”学妹哭着跑走,感觉受辱。
任凭生看她狼狈逃跑,高喊。“喂,要让全世界嫉妒我,就跟我上床啊?”“上床”两字,让路过的三名同学跌倒两名。
低级!学妹哭得更厉害,跑得更快。
三公尺,五公尺,八公尺——学妹越跑越远,距离越拉越长。任凭生一阵轻松,舒服了。
“妳才恶心。”花痴。也不看看他是谁就告白,对他来说,爱像一句脏话,他听了就反胃。
任凭生回答学妹的话很快就传遍整个校园,他被唾弃,被骂无耻下流、肮脏龌龊。女同学们不再逾矩,他的抽屉里不再塞满情书和礼物,现在她们见到他就倒弹,男同学嫉妒他这么敢讲,又对他这人感到怕,毕竟此人高大威猛,谁知惹毛他会被怎样?
于是任凭生顺利地帮自己跟周遭人隔出距离。
晚霞烧红天空,同学们成群结伴走出校园。
任凭生一人独行,书包甩在右肩,同学们在他身后指指点点——
“想不到他这么龌龊。”、“长得帅有什么用?下流!”、“恶心死了,脑子装的都是脏事。”
隐约听到他们窃窃私语,他无所谓,倒是周围净空,连空气都清新了,他深吸一口气,舒服啊——啪!
搞什么?
有人扔东西过来,五颜六色的蜡笔“哗”地砸在路上,还有几支滚到他脚边。
“妳再画,妳再画画看!”一个头发烫坏的爆炸头太太骂着,从家里陆续扔东西到马路上,不管是水彩笔、画板,全都被抛飞在地。“每次都害我去学校被老师念,大家好好在上课,妳画什么画?为什么都讲不听!”
接着,一个胖嘟嘟、穿着小学制服的小女生被拉出来,她跌在路上后又马上爬起来,手插腰,脚站三七步,跟对方呛声——
“妈妳干么啦?厚!”小女生不耐地拨了拨散到额前的发。“我快被妳气死了。”
“被气死的是我吧?而且还超渡不了变厉鬼,因为妳让我杀气太重。”
任凭生笑出来。这是母女吗?母女会说这种话?
他看那小女生气势不是盖的,她也顶着一头爆乱的发,制服绉巴巴的,像只小老虎般插着腰,活力充沛,嗓门很大。
“我跟妳讲,妳这样把我的东西扔出来是不对的妳知道吗?阿嬷就不会这样没礼貌。”
“什么?考这么烂还不读书,上课画什么画?我说妳,妳数学零分?国语也零分?就算用猜的,一堆叉叉圈圈也不可能拿零分。”
“也有选择题好吗?”
“一二三四有四分之一的机率,妳连一个都猜不中?”
小女生沉默两秒,认真回。“也许我是天才。”
“放屁!我看是智障——”
“正好相反,我很可能是天才,那个发明大王爱迪生也是这样。他在学校老是问『为什么』,每天玩沙投石,不遵守校规,跟我一样都让老师很生气。最后他妈妈给爱迪生退学,所以他只读了三个月的学校。但是后来他发明了电灯,因为他有一对非常包容他的爸妈,受到鼓励才变得超厉害。妈,看看我,妳女儿是天才天才啊。”
“天啊,这么说是我不长眼喽?妳还真敢说,天才?我看妳根本是——”
“妈,小心说话。”女孩小手一伸,指着妈妈的脸。“我超会记恨的,如果再骂我,等我长大变天才,我不孝顺妳,只孝顺阿嬷。”
“什么?”
“到时候赚大钱都给阿嬷,不给妳。”
“是吗?”威胁老娘是吧?妈妈微笑。“既然这样,我干脆现在就弃养妳。”说着,妈妈走进屋,再出来时,手上拿着画纸准备要撕,女孩急跳跳——
“是我最喜欢的那张吗?不能撕,不要冲动,等我成名,这个会被拿去拍卖——”
果然,妈妈停住动作。
女孩吁口气。“很好,很好,就是这样,吸气,吐气,不要跟钱过不去。”
没错,不能跟钱过不去。妈妈高举画纸,问女儿。“这张画可以拿去拍卖?”
“没错,这是我最得意的画。”
“所以说这只『鸡』会被拍卖?”
“妈,看清楚,我画的是孔雀。”
“哪里像孔雀?”
“一般人都画展翅的孔雀,那有什么稀奇?我画的是没张开翅膀的孔雀。”
“齁,孔雀吗?”看看画作。“完全看不出来。”
“妈不懂画啦。”
嘶——画纸被撕成两半。
“啊!我的孔雀~~”被宰了。
“江智英!妳要是敢再画这些没用的东西,妳就别想进来。”妈妈将画纸扔在地上。“给我在外面好好反省,想清楚了再进来。”
砰!门关上。
智英跪地,拾回破碎的画纸。
终于吵完了?任凭生走过去,停在她旁边。
意识到他的目光,女孩抬头望着他。“看什么看?揍你喔。”手上还比了个凶狠的挥拳动作。
他的视线移到被撕了一半的画纸上,蹲下打量着。“这张画——”
“怎样?吓到了吧?”女孩将撕成两半的画纸并排。“真可惜,画得这么好。”
“原来如此,是『火鸡』对吧?”
“是孔雀!”厚,要说几遍?艺术家真的好寂寞喔,要遇上艺术水平一致的人太难了,世人都有眼无珠啊,莫怪智英常感孤独。
“妳吃过火鸡肉吗?看过火鸡吗?真的很像火鸡。”
这人好欠揍。“你懂个屁?你会画吗?哼。”
“这幅画的比例完全错误。”
智英看他拾起地上的彩笔,蓝的、黄的、黑的,很快地在地上勾勒出线条后再涂抹上色,于是暗黑的柏油路上长出一只孔雀,没有展翅,仍显华丽。
智英惊愕,跌坐在地。怎么会?而且还画得这么快?还画得比她好?
“这才是孔雀。”扔了画笔,拍去手上涂料,任凭生站起来,俯望着她,既高傲又跩。“我如果是妳妈也会生气。妳,完全不是当画家的料,而且从妳刚刚呛妳妈的话中听得出来,妳也不可能是天才,如果还不好好念书,将来会是又蠢又笨的废材。”说完,他掉头走人,还踩碎一支蜡笔。
智英气得边骂边叫。“喂,你给我站住!骂我蠢材?臭家伙,欠揍!”她月兑鞋朝他掷去——
咚!
那么准?鞋子正中他的背。他站住了,倒是她吓退好几步。
他转身走向她,高大身形,虎虎眼色。
智英连退好几步,结结巴巴地嚷。“干什么干什么?砸一下就痛吗?”猛地,领子被揪起,小小身子整个被拎了起来。“放开我,我叫警察喔。”
原来是一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他笑了,把她揪得更高,双脚远离地面。“刚刚不是很凶吗?”
“我打你耳光喔。”智英颤抖地举起小手,非常没威胁性地做了个左搧右搧的假动作,接着又像狗般威胁敌人。“不想被打就快放我下来——我咬你喔。”
她皱起鼻子,张嘴做出凶狠欲咬的表情,还发出威胁的唬唬声。
真泼辣,真搞笑。他放她下来。“想当画家就先去找位老师学画吧。”说完他转身就走。
就这样?不是要打她?好奇怪的人啊。智英朝他背影喊。“喂?喂!你叫什么名字?你很会画画吗?你教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