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芙琳拖着疲惫的身心踏入了她住的小套房。
她将自己重重地摔进小沙发中,努力想挥去自己在颜思凯那豪华公寓中所产生的下贱感觉。
若照以往,有个男人给她钱供她花用,她准会乐晕了,可是这回躺在她名牌皮包中那一张十万块的支票却让她觉得自己很脏,像。像个高级妓女。
这个想法令她浑身一震,随即蜷缩起身子,眼中蒙上雾气。
她拚命眨掉眼中的泪水,并且告诉自己,这只不过是一时情绪低潮才有的荒谬想法,别去在意。
突然间,电话响了,她迟疑了片刻,止住泪水,强自振作地拿起了电话。
“喂?”她懒懒的应了一声,电话那头响起了谷芝薇急切的声音。
“芙琳,谢天谢地,你终于回来了!”
沈芙琳第一个反应是想摔了电话,但她却莫名的依恋起谷芝薇温暖的声音。
“小姐,快十二点了,你不睡觉的吗?”她暗暗叹了口气,拿着无线电话窝进了小沙发中。
此时从谷芝薇很“正常”的口气分析,她似乎还不知道她对汪杰文的企图。
汪杰文为什么没说?这令她感到不解。
“你也知道现在快十二点了?那为什么你会和颜思凯出去那么久?你家里电话、手机我打得手都酸了还是没人接,教我怎么睡得着?”谷芝薇没好气地说。亏自己为了她还差点失去心爱的人!
“怎么,你怕我被颜思凯绑架啊?那么紧张。”沈芙琳轻笑地揶揄。
“小姐,你还好意思说,那家伙恶名昭彰,我当然紧张啊!告诉你,我想的可不只是绑架这么简单,什么约会强暴啦,毁尸灭迹啦,我全都想一遍了。”
沈芙琳哈哈大笑,却在一阵窝心的感觉中觉得谷芝薇的叙述和自己的感觉相差不远,但她立即将它压下。
“拜托,你电视新闻看太多了。你怎么不想想我们可能是在花前月下谈心或是在满天星光的海边漫步之类的,净是胡思乱想那些血腥暴力的事。”
谷芝薇在电话那头失声惊叫,“是吗?你真的和颜思凯去做那些事了?这怎么可能?你怎么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连珠炮似的叫声令沈芙琳闭起了一只眼,将话筒拿离她的耳朵一点,“芝薇,我只是比喻,比喻好不好?”她不耐烦地解释道。
“嗟!我还以为你。算了,你以后还是少跟他接触。”
谷芝薇如此建议时,却突然觉得这话听来很熟悉。哦,对了,这口气就像杰文警告她一样,此时,将心比心的她更能了解他的用心良苦了。
“芝薇,你在说什么傻话?”
沈芙琳这句话引起了谷芝薇的注意。
“你和传言全都误解了颜总这个人啦!事实上,他不仅风趣健谈的,对我也很温柔体贴,所以我已经决定和他交往看看。”沈芙琳故作陶醉地说。以眼前情势来看,颜思凯条件不比汪杰文差,是个她可以在谷芝薇面前炫耀的对象。
“芙琳!”这一惊非同小可,谷芝薇马上大叫。“你疯了!你和他才认识一个晚上!”
“一个晚上就够了。”就够她认识他的邪恶了!沈芙琳果决地表示,又在心里加上了这么一句呐喊。一种从未有过的疲累袭上心头,令她无力地仰躺在沙发上。
“芙琳。”
谷芝薇关心的声音从话筒那一端传了过来,减轻了她的无力感。
“你自己可要想清楚哦,别让一时的盲目冲昏了头。”
一时盲目?沈芙琳突然觉得自己不是盲目一时,而是盲目了一辈子,但她随即又偏执地否认了这个想法。
而谷芝薇却觉得自己在刹那间彷佛不再了解这个和自己讲电话的女子,让她不禁怀疑难道真像汪杰文所说的那样,是沈芙琳自己贴上颜思凯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时间的魔力就太惊人了!
一阵沉默中,两个女人各自沉缅在自己的思绪中,好半晌,谷芝薇忧心忡忡的声音又钻进了沈芙琳的耳中。
“芙琳,或许我的警告你听不进去,但身为你的好同学,我还是要再次叮嘱你,离他远一点。”
此时沈芙琳心中五味杂陈,她深吁了口气,“芝薇,你想太多了,其实我们今晚不过是去PUB喝酒聊天而已,八字还没一撇呢!”她还是暗中和颜思凯保持联络就好,免得有什么事发生时,会让人怀疑到她身上。
谷芝薇沉默了半晌。若是别的男人,她一定会鼓励芙琳勇往直前、不轻易放弃,但对于颜思凯的不信任感让她选择了不再对这件事多说半句。
“什么今晚?小姐,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了,你应该说昨晚了。”谷芝薇瞄了墙上的时钟一眼纠正她。
沈芙琳也抬眸望了床头的时钟一眼,“还真的过了十二点了。”
她盯着时钟,不禁开始回想几个小时前她所经历的一切。
从募款餐会富丽堂皇的大厅,颜思凯令人咋舌的豪华公寓,到眼前这间简单的小套房。难怪她会有一种灰姑娘又回到她破旧小屋子里的感觉。
想到这里,沈芙琳心底不禁浮起一种深沉的悲哀。
“芙琳?”
谷芝薇再次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嗯?”她应了声。
“你和颜思凯真的只是去酒吧喝酒聊天?”谷芝薇还是忍不住想确认她的话。
“真的。”沈芙琳毫不犹豫地撒谎。
“没有去花前月下谈心?”谷芝薇进一步追问道。
“没有。”
“没有去星光满天的海边漫步?”
“没有!”沈芙琳忍不住拉高音量,觉得耐心和体力所剩不多。
“那就好。”谷芝薇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那我可以安心的睡觉了。”
“芝薇?”这次换沈芙琳轻唤了声。
“什么事?”
沈芙琳迟疑了半晌,才将她的疑问说出口。“汪。汪杰文是不是不喜欢我和你在一起?所以你这阵子都不太搭理我。”
电话中传来了片刻的沉默,沈芙琳知道她猜对了。
“为什么?我哪里招惹他了?”她不平又不解地问。
“芙琳。”一边是好友,另一边是情人,让左右为难的谷芝薇吞吞吐吐,不知该如何回话。
沈芙琳感觉到了。“芝薇,说实话,我不会介意的,就算是被判死刑的人也有权利知道他犯了什么罪。”
谷芝薇叹了口气。在经过这一个多事之夜后,她隐隐觉得自己似乎要失去这位好友了,所以她决定不再隐瞒。
“芙琳,杰文的确是不喜欢我和你太接近,一方面是他觉得你占狙桃太多时间,另一方面。事实上,今晚我们才大吵一架,差点闹分手。”
“分手!”沈芙琳惊呼,“为什么?”心中蓦地升起的喜悦和希望令她急切地想了解详情。
“因为我们讨论了一些事,而杰文他很不满你灌输了我一些他认为很不好的观念,可是我又不这么认为,更气他批评你,所以我们吵起来了,而他就说要分手。”谷芝薇想起那段经历,余悸犹存地打了个寒颤。
“那最后呢?你们又和好了?”沈芙琳在得意自己的计谋得逞之余急急问道。
“是啊!”谷芝薇愉快地回答,“在我的苦苦哀求之下,他回心转意了。”
一股浓重的失落感立即袭上沈芙琳心头,但她也不禁庆幸两人是在电话中说这件事,否则谷芝薇一定会对她此刻失望难掩的神情起了疑心。
“芝薇,你竟然苦苦哀求他?”沈芙琳心中的失望马上转为怒气,用着冠冕堂皇的理由骂起谷芝薇。“你真是丢尽女人的脸了,你应该高傲的转身就走,让他来求你才对!”
“是这样吗?”谷芝薇感到疑惑。“可是。我爱他,我不能失去他。”她委屈地说。
“芝薇!”沈芙琳气愤地叫着她的名字,似乎想让她清醒。“你这样只会让他吃得死死的,你懂不懂?”
“我。我不懂。”谷芝薇低声怯怯地说,但随即又理直气壮了起来。“我爱他,他也很值得我爱,所以干嘛要这么小心眼?就算让他吃得死死的我也甘之如饴啊!”
沈芙琳霎时被她的话堵得哑口无言。看来自己对谷芝薇的影响力正在削弱中,她得赶紧想个法子因应。
“啊!杰文。”
沈芙琳耳尖地从电话中听到了谷芝薇的一声惊呼。“芝薇,你还在。汪杰文的家?”
“对啊!”谷芝薇爽朗的表示,“我以为他已经睡了,可是他却突然出现,害我吓了一大跳。”
突然,一阵男女的嬉闹声如刺般钻进沈芙琳的耳中。
“芙琳。嘻。杰,住手,别再搔我痒了。”谷芝薇模糊的娇斥声透过话筒传了过来,“芙琳,对不起,我不能再跟你聊了,晚安。”
“晚。安。”沈芙琳面无表情的低喃。
她僵硬地放下手中的电话,脑海中却不断回荡着谷芝薇的娇嗔欢笑声。
一股酸苦慢慢地在心中发酵,她终于感觉到了,可是她多么希望她能够麻痹得什么都感觉不到。
那股酸苦以她想象不到的速度迅速地泛滥成灾,扭曲了她美丽的脸,也令她再次蜷缩在沙发上。
自从走过少女爱作梦的年纪之后,第一次,她不再压抑自己情绪放声痛哭。
谷芝薇一放下手中的电话,马上被身后的汪杰文抱得紧紧的。
“我爱他,他也很值得我爱,所以干嘛要这么小心眼?就算让他吃得死死的我也甘之如饴啊!”他在她的耳边呢喃。
谷芝薇马上就听出这些话是刚才她对沈芙琳所说的一段话,小脸一红,转身捶了他一拳,“你好坏啊,偷听我讲电话。”
“你讲得那么大声,聋子都听到了。”汪杰文紧紧将她圈在怀中,“你讲得真好、真对、真让人感动。”他嗅闻着她发际清新的香味,陶醉地说。
“是吗?”她喜悦难掩地问。
“是的!”汪杰文低头给了她奖赏似的一吻,“但是令我高兴的是你不再受沈芙琳似是而非的话所迷惑,相信自己所相信的、坚持自己所坚持的、爱自己所爱的。”
谷芝薇被催眠似的抬头给了他深情的一吻,脑海中不断回荡着他的话。
相信自己所相信的、坚持自己所坚持的、爱自己所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