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北地
小药山下的药庄,流动的气仿佛无时无刻不染着生药微辣微苦的清香。
然而这股清香带暖,是他思之念之、一路追寻而来的那一缕……
苗淬元先缓缓作了几回吐纳,俊雅长目才徐睁开来。
这座药庄的主子姑娘就挨在他身侧,小手搭在他的腕脉上细心诊着,那敛眸低眉的专注认真模样他见过许多回,每次再见,左胸总微微发紧,会明白她在习医行医这条道上,是下过狠功,更是她毕生的志向。
他长年为哮喘急症所苦,因不想让双亲挂怀,所以关于他的病症也仅身边的老仆老金以及小厮庆来清楚,这七、八年来全靠她暗中医治,而她也曾一度将他从鬼门关前拖回。
她一向紧张他的病。
这不,两人昨夜才闹腾一宿,他被子底下仍赤条条的,她却不知何时爬起,套上中衣里裤,醒来就急着替他看症。
苗淬元内心不禁暗叹,略觉失落,怎么自己这一身俊美无端的皮相对她的吸引,总强不过身上病痛对她的吸引似的。
各花入各眼,他眼里偏偏就开了她这一朵花,心底荡进这一抹月光。
像也只能认命,这个爱钻研医术、救死扶伤又恰好是她人生志趣的姑娘,即便两人情投意合、互许终身,他也终于让这一轮月儿来到怀里,不再遥不可及,但要想霸占她全部的心思,也是不能够。
似察觉到有目光凝颜,朱润月两道略带英气的秀眉一扬,对上男人深幽沉静的眼,心口蓦地一悸。
“醒了呢。”她红暖腴颊漾开笑涡,咬咬唇,低声问:“觉得如何了?”
长指勾住她搭在他腕脉上的指,苗淬元略沙哑反问:“什么如何了?”
她脸更赭,但还是端出医家的势子,稍挺直背脊,清清声音又道——
“昨儿个替你试了老祖宗在古籍里留下的治哮喘疗法,第一回嗯……彼此破门,小休息之后又有第二次……”端出的医者架势有些颓了,因为他眼神突然变得火热,漆黑瞳底窜活火,格外野亮。
苗大爷笑道:“原来问这个吗?那自是吃得我满嘴流油,非常美味啊,同我脑中日日夜夜所思所想所盼一模模一样样……不不,是更美味多汁。”道完,眯目咂咂嘴,像脑子里正在回味,再三品留。
朱润月先是一怔,想明白后脸蛋彻底爆红。
她在药庄书房内翻找到的一册医术古籍,朱家老祖宗在里边有一段记载——
哮喘症顽强,首重保健,但亦有一说,若哮喘症者心神忽受重大刺激,物极必反,气喘之症反能改善。
而老祖宗以为的“重大刺激”,除丧恸、狂喜之外,最具疗效的首推“鱼水之欢”,说是患者心神与肉身同受刺激,可当作呼吸吐纳锻链。
所以身为医家的她鼓勇抓着苗大爷这号病者“鱼水之欢”了。
她问的是他觉得身体如何。
胸肺与气息吐纳最为相关,她想知他一早醒来,呼吸吐纳较以往有何进益。
……他、他却要提什么“美味多汁”?!
他昨晚都那样了……现下还咂嘴是怎样?!
“你根本……乱舌忝!是我要给你很多很多刺激,要很多很多,是我要给你才对,不是你给我,你、你……”人突然被他拉进怀里抱住。
苗大爷搂着她低低笑出,胸膛鼓动——
“月儿确实是给了我很多很多刺激啊,不仅打开身子让我欣赏,还让我尝了滋味,我有多么受刺激,你不是最清楚?”
昨晚两人“搅和”在一块儿的事,朱润月一想是替他治病,醒来便只晓得为他把脉问诊,此时伏在他怀里,男人的健臂和体热将她圈围,昨儿个种种缠绵景象突然间在脑海里全数涌冒。
听着他的心跳声,她害羞地闭闭眸,好一会儿才抬起小脸看他,嚅着唇问:“那……有没有弄疼你?”
苗大爷微岔了气,不禁咳了,惹得她一阵紧张,忙要起身帮他抚胸。
他干脆搂着她坐起,先困住她,再深吸一口气调稳内息。
“朱润月,这话该我问你才是吧?”好气也好笑,他抓起她一缕发挲她鼻子。她皱皱可爱的鼻尖,赶紧一把逮住他作乱的手,无辜道——
“娘曾跟我说过,且说过不止一次,娘说,男子要是没仔细留神,也会弄得好疼的,还有可能磨……磨破皮,又或者拉伤那儿的肌筋……”
苗大爷想到朱家那位夫人,他未来的岳母大人,一时间抿唇无语。
自与朱家“崇华医馆”相往,他跟朱夫人交手过几回,几是每仗皆败,常还败得莫名其妙,总之他未来的丈母娘相当深藏不露。
不过值得额手称庆的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还当真如此,月儿家的阿娘似乎颇看好他、喜爱他,打一开始就瞧他上眼,何况到如今。
所以既然是未来岳母大人所说的,那……
“好吧。”他语气很大度。
“什么好吧?”她眉心轻轩。
“不是望闻问切吗?你问的我既答不出来,只好你亲自看看再探探。”说着,他蓦地拉她小手往自个儿身下探,将“某物”直直送进她手心里。
朱润月轻抽一口气,手臂略僵,人也有些懵,但没有急着撤手。
她怎么说也是个医者,在他之前虽从未目睹或碰触过,但男女人体经脉、穴位、脏腑什么的,该学的都学上,不会碰着了就惊慌失措,至多就……就心跳一声大过一声,喉儿有些发紧,肤底直有燥火窜出……罢了。
她捧着,也不敢用力,只觉手心里沉甸甸,烫麻烫麻的。
既要“望诊”,她当然垂眸去看了。
她知阴阳行气大不相同,女子精气约莫在午后未申之交汇聚丹田,此时气血最为丰沛,男子则在一大早。
昨儿个夜里她没能瞧仔细,今早苗大爷将整副家伙送到她面前,真是……实在是……当真非常……
她找不到话说,只晓得瞠圆眸子。
“唔……看来挺强健、挺好的,没破皮也没伤到肌理……没、没事了……”又想端出医者的气势,无奈语调有些哆嗦。
她脸红抬头,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因苗大爷脸上肤泽堪比霞红,红得太不寻常,这又令她心惊胆跳,着实太像他哮喘即要发病的模样。
“苗淬元你没……啊!”她突然被放倒,苗大爷一把丢开碍事的薄被。
他尽管得时时保暖,得顾着养气润肺,这北地夏季的晨时对他而言够暖和了,完全能让他赤身|果|体、大开大合,揪住他的女大夫为所欲为。
“苗淬元……”她呐呐唤着,也不知唤他为何,总觉口中吐出他的名,心也跟着被填满似,温暖稳定。
苗大爷双目瞬也不瞬,大手轻扯她衣裤的带子。
“那你呢?是否被我弄疼了?”低哑问,他瞳色深变。
“我那个……身强力壮又气血饱满,咱朱家医术讲究的是骨正筋柔,气血自流,就算痛,也……也痛一下下而已,肯定比你不痛。”都不知自个儿说什么了。
“是吗?可我还是担心,若磨破皮,你没法瞧仔细,还是由我代劳吧。”
“没、没有破皮啦!”她轻叫了声,按住他不住往身下探的手。
两人四目相接,近近瞅着,情心水波荡漾,在彼此瞳底潋沣。
男人冲着她笑开,勾魂夺魄一般。“月儿……”
被他低柔一唤,朱润月当真难以招架。
又想着本就要给他很多很多刺激,按老祖宗古籍里所提,“鱼水之欢”可当保养,也似乎只有靠她,他才使得出这般保养之法啊……
她略咬唇瓣,遂任他月兑去衣裤,在晨光清柔中为他打开身体。
苗淬元呼吸先是一滞,屏气于胸,感觉血液发烫,在四肢百骸里跳腾。
眼前春光烂漫,手一探就能攫取那满眼的绚丽。
忽而,他重重吐出一口气,胸中紧绷顿时泄出。
他碰触她,满手滑腻,仿佛被最最上等的丝缎裹住长指……
他的月儿娇女敕窈窕,令他气息大促、灼浓热烈。
但为了让心上的她同样能感到无比欢愉,他又得努力调息,一切得慢慢来,与她一块儿,慢慢来。
朱氏古籍里所说,行鱼水之欢,锻链呼吸吐纳,许是这般。
苗大爷微笑,身躯被底下人儿牢牢抱住,亦被一双玉润的腿圈环。
“月儿,看压得你不舒服。”他嗓音沙哑,双肘没撑住,整个人覆在她身上。
“不会……不会……”动情动欲,被撩拨得难以自持,她鼻音略重地哼声,小手在他宽背上游移,然后往下,尽可能往下,抚着他的后腰。
无关乎治病,什么古籍、鱼水之欢等等有的没的,朱润月全抛到脑后。
就是一个女子渴望着她的男人,她的身子只为他锭开,如春花迎朝阳,轻颤摇曳,泌出丰美汁蜜与香气……
苗大爷又一次尝到美味多汁的佳肴。
这一回,身心灵再次被填得饱饱,非常之满足。
今儿个是苗淬元来到朱家这处药庄的第五日。
这几日苗大爷过得相当滋润,只能说喂进他嘴里的这块“香肉”,不喂便算了,一喂当真惊人,肥美到流油,滋养他的肉身,润泽他的心魂,却也无比销魂。午后,他家月儿带着他逛药庄后头开垦出来的药园子。
自他来到此处,朱润月白日不是带他上小药山寻野生的珍药,就是带他看她配制出来的药们。
真是要用“药们”来说。
因为她领着他进去的那间药藏小室,里头收着各种炮制好的熟药,有丸、散、丹、飮、膏等等,大部分是用来保胸润肺,他一瞧,心头泛暖,知道她是为了他的哮喘症才使劲儿钻研出这么多药。
至于药庄后头的大片药园,他是被她领着天天逛,因为要顾及药草生长,每天都得仔细照看着,但他不觉烦,反倒十分喜欢。
因为像是午饭后出来走走消食,月儿都会拉着他的手一块儿走。
两只手十指交握,藏在彼此的宽袖里,明明没被谁瞧见,大伙儿却又都心知肚明,他竟觉得别样刺激,俊颊总隐隐泛热。
尽管挺想赖着不放,在她的药庄蹭吃蹭喝一辈子,但今日也该跟她说些正事。
若再不说,他都不知自己会被她蹉跎到何年何月!
“月儿,我们是否该……”
“你快来看!”朱润月敛裙蹲在药园子一隅,开心扯着他的袖,头抬也没抬。
“这一株紫心草长得真好,就快可以采收,这整株都能用来制哮喘的急救药,以前想跟卢家的『江南药王』取货,可那儿的紫心草不够纯美,还是小药山下的这块药园才适合整出这么好的货啊!”
她语气兴奋,脸蛋发红,苗淬元见着心里一叹,随她一块儿蹲落。
“瞧你欢喜成什么样,有这么开怀吗?”他故意取笑。
她点头如捣蒜,无比认真。“有有有,就有那么开怀啊!这一株长得好,能给你制急救药呢。”
她见过他濒死的模样。
因哮喘发作,吸不进丝缕的气,整张俊脸胀红,红到已现出紫绀,差那么一丁点啊,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要失去他……每每想起,心痛欲裂,都快扼断她的气息,她不要再经历同样的事,绝对不要了!
仿佛心有灵犀,苗淬元知她心中所想,遂伸手抚了抚她的头。
“有你看顾,我想死也难了。”
朱润月一怔。“……不要说这种话。”
“怎么了?”他仅是跟她开玩笑,却见她阵眶登时红了。
她用力摇头。“就是不要听你说这种话。什么死不死的……不要说嘛……”
苗淬元不禁愣住,人突然被她扑抱,两人跌坐在药园子里。
周遭当然有无数双眼睛瞧着,有的光明正大,有的偷偷模模觑着,但苗大爷半点不害臊,还非常自得其乐,有美人扑怀,岂能不珍惜?
他反将她抱住,拍抚她纤细的背脊,叹道——
“原来这样疼我,心疼到连个死字都听不得我说出口。”
“你别说别说!”她脾气暴躁,脑袋瓜不住蹭他。
“好、好,我不说,我就说活,只说活,我活着,活生生又活跳跳,一直活着,可以了吧?”
“嗯……”埋在他胸前的螓首仿佛很委屈般点了点。
这姑娘……苗淬元都不知该说什么好,搂着她好一会儿,是她自个儿察觉到旁人在窃笑偷觑,那些人都是在药庄里做事的,她好歹也是个“东家”,被底下人瞧见她这模样,实在不大像话。
她腼眺地推开他。
苗大爷屈起一指,以指节轻挲她女敕红颊面,徐声揉进沉静笑意——
“月儿,随我回太湖吧?”
“啊?”她眨眨阵。“你要走了?”
“把你一块儿带走。”
她咬咬唇沉吟,眸光环扫一大园子药圃,有些艰难答道——
“可是这儿的药该准备采收了,接下来有好多事得做,我得留下来啊……”
“药庄有老师傅们在,还有几位大小管事帮忙,不是吗?”
“是这样没错,但是就是……那个……”略顿,她瞧向他。“要不这样,你先走,我晓得你忙,定有好多事要办的,我过一阵子再走,我也得回去探望爹娘,然后……然后到那时你也忙完了,咱们在太湖待久一些,在一起。”
苗淬元笑了笑,还想继续说服她,药庄管事李伯突然跑来,气喘吁吁道——
“前头来了人,是苗家『凤宝庄』京城大铺的管事先生,说是有紧要的事急着找苗家大爷啊!”
苗淬元一听完京城大铺田管事的急禀,立即动身前往京城。
京城距离小药山下的药庄其实不算太远,快马加鞭不到两日便可抵达。
算一算,苗大爷都离开十天了。
京城里当真出了什么难事,以他的能耐应该也已寻到解决之法了吧……
朱润月对他很放心,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的哮喘旧疾。
这一次来到药庄,他没带随从,只道贴身小厮庆来被他遣去办事,况且来到药庄有她照料,自然不须再让谁来服侍。
他说这话的时候,人是枕在她大腿上,她十指帮他按压着头顶穴位,他半眯着眼,嘴角微翘,舒服得似要睡着。
也不是没跟他别离过,而且常常一别就两个多月,尤其这大半年来……掐指算算,与他竟相聚不过几日,所以当他那天毫无预警地来到药庄,来到她面前,她才会那样激切开怀,开心地奔进他怀里。
这一次他离开,她只觉得格外惆怅。
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儿,还时不时走神,若非药庄里的师傅们帮衬着看头顾尾,她真会把几大镬的药全给熬焦。
她认真思量过,想着也许是那一日在药园里,他问她一起离开,她没能说好,他嘴上是笑着的,但眉宇间难掩失望,之后他匆匆赶往京城,她也就没来得及再与他谈及此事。
苗大爷失落轻郁的神情,令她很难释怀啊……
“东家……东家?姑娘!”
“啊?!”朱润月蓦地回过神,手一抖,一篮子刚从药圃采收的生药眼看就要散成一地,幸得管事李伯眼捷手快,忙一把捞了去,整篮子接住。
李伯搔搔头,实在不知东家姑娘这些天怎地回事,根本三魂少了七魄,欸。
“姑娘啊,不如就寻苗家大爷去吧?待在药庄里,你人在这儿,可心不在,何苦来哉?”
朱润月也搔搔瓜子脸,被老管事说得两颊红红。“可是药园子……”
李伯叹气。“有几位老手师傅在呢,误不了,反倒是姑娘啊,再不仔细想想,真要自个儿误了自己个儿。”说到这里,他拍了下额头,忙道:“瞧咱这记性,险些忘了。姑娘啊,是苗大爷的贴身随从,之前来过的,那位叫庆来的小哥,他来啦,就等在前厅。”
自个儿误了自己个儿……
朱润月原本被李伯念得有些怔忡,忽听到庆来竟无端端跑来了……不!不会是无端无由,肯定有什么事!
未再多想,她提着裙便往前头冲。
等在前厅的庆来正咕噜咕噜灌着跟李伯讨来的一大壶白水,一见到飞冲出来的朱润月,吓了一跳,差点呛着。
“姑娘……咳咳咳……”
“你家大爷呢?事可都处理好了?他人还在京城吗?身子状况如何?还是他、他回太湖『凤宝庄』了?”
庆来越听越奇,招子越瞪越大,吞咽唾沫嚷嚷了——
“姑娘,咱家大爷不是在你这儿吗?!他、他跑京城干么呀?!他要没能带上你,他回太湖『凤宝庄』又是干么呀?!”
“姑娘这两年大半时候都在外头,大爷手边事儿也多,你们俩要聚一块儿不容易,大爷那夭突然被雷打到……呃,是突然醒悟,深深觉得再如此这般放任下去,肯定要被姑娘耽误一生……”
“所以大爷牙一咬、心拿准,小事不理,大事找人代理,大小事务全搁下,一追追到姑娘这座北地药庄,就为了带姑娘回太湖去啊。”
“……带你回去干什么?!姑娘,这话问得我庆来可要哈哈大笑了。大爷吩咐我置办一堆东西,要订制八人大喜轿、喜彩、喜幔、喜帘等等,还要许制新的桌椅、榻柜,说是要布置新房,咱们『凤宝庄』自家没有的,就得跟一江南北的老铺子、老作坊的老师傅们下单制订,姑娘且说说,大爷订这些东西干啥子用?他难道还能自个儿用了不成?”
“大爷说带着姑娘返回太湖,途中经过江北铺子时,要给姑娘亲自挑头面,他吩咐我办完事在那儿相候,要一块儿回『凤宝庄』,结果咱左等右等等不到人,才快马北上瞧瞧……这下头疼了,大爷突然往京城去,那儿肯定出大事,非他亲自出面不可的事儿啊!”
原来,他带她一块儿走,是想将两人的事办一办。
他是专程来带她回太湖成亲!
结果她都跟他怎么说了?
说药园的药等着采收。
说要他先走。
说他忙,她也忙,等忙完了再见。
朱润月都想把自个儿给埋了,满脑子就剩药而已,干脆埋进药园子里好了!想想,当初之所以离开爹娘东奔西跑、南北乱窜,还跟苗大爷动如参与商,便是为了他跟娘亲身上的哮喘症。
如今她手中几块药山药地已能种出很好的药材,她也钻研了不少民间药方,去芜存菁,且按娘亲和苗大爷不同体质配制出不同的保健药丸与药饮,连急救药都制出更好的、有奇效且较不伤身的……她只想着要更好更好,却未察觉自己已陷进本末倒置的局里。
她在意亲人,在意他,把他们看得极重,如今却为了这些药山药地药庄子,混在外头连家也不大回,连他也难得相见相聚。
与苗大爷相识八年,与他之间的鸳盟也已订下四年。
她当初未满十七,如今也都二十有四,苗大爷也将近二十七了吧,欸,是啊,再拖下去,她真真要把他给耽误了呀。
他知她甚深,总是纵容她、护着她,而她呢?
他都追到这里来,跟她赖在一起五、六天,她却满嘴只会说着药山与药园子里的事,待他问出,还开口要他先走,竟没早些瞧出他的打算。
蠢啊!朱润月,你这个大蠢蛋!
京城铺子出事,他匆促赶去,身边没有贴身伺候的人。
他这个人一旦忙起,若无人在一旁提点,真会忙到忘记服药。
尽管她帮他备着许多保暖胸肺、健脾补肾的药丸,和着温水就能服用,但,他若不按时服用亦起不了保养功效。
不可以的,不能放任他一个,要去到他身边才行!
必须亲自盯着,必须看到他,她一颗心才能好好被自个儿拽住,不会动荡不安,难受得要命。
这一次,她要追着他去。
二
京城夏夜,月上中天。
运河上犹见一艘两层楼的大花舫随月光荡漾,丝竹声与男女调笑声亦揉进清凉夜风里,在河面上传飘。
在入夜后戒备森严的京城地面想出船夜游,没个三两三,别想上梁山,人脉钱脉全都得打点好,当真办成,那表示这人确实是一号人物,不容小觑——今夜花舫上被邀请来赏月赏美人的某位位高权重的大官,枕着美人香膝,吃着美人递上的果物,喝着美人喂饮的琼浆玉露,再听着美人技艺超绝的琴音,陶醉地半眯双目,捻着颚下修整漂亮的灰胡,暗暗思忖。
为使客人尽兴,邀人上花舫的东道主在与贵客谈妥正事后,非常识趣地将场子留给这位高官贵客,独自跃上一艘一直随花舫游荡的中型篷舟离去。
花舫上的人手全都安排过、待高官贵客赏月赏美人赏得尽情尽兴、身心灵舒畅通透了,自会将贵客原路送回府第,不出差池。
“大爷……”嗅到家主身上满是酒气,面庞泛红,一迎家主上到中型篷舟,苗家京城大铺的田管事忙送上温茶解酒。
苗淬元接来饮过几口,眉峰微乎其微一蹙,淡淡吁出口气。
篷舟往不远处的岸边摇去,夜风吹拂,吹得苗淬元心口略窒,他暗暗调息,将每口气吸得饱饱满满,再徐慢吐出。
“大爷,全怪小的无能,若早早预防,也不会令姓崔的那忘恩负义的家伙嚣张猖狂。”田管事十分自责。
苗淬元摆了摆手。“此事不能全怪你,如今童大人愿意出手,崔执是他的下属,事情不出两日定能摆平。”
田管事回头瞥了花舫一眼,叹气般道:“幸得大爷在一年前已提点小的经营童大人这条线,只是这位童大人就爱赏风月、品,京城夜游船,他自以为风流潇洒,倒累得大爷陪坐花舫,飮了这么多酒。”
苗淬元笑笑。“有喜爱的事物,咱们就有切入的点,只要能切进,便能渐渐拉拢握紧。我还真怕那种让人寻不出错处、找不着弱点之人,而如童大人这般,恰到好处。”有些政绩,亦有实力,表面上仿佛位高权重不好亲近,但只要苗家肯花心思经营,便不难掌控。
“是,小的明白大爷说的。”田管事恭敬低头。
苗大爷隐了个呵欠,嘴上的笑变得模糊,淡淡交代——
“余下的事你让人继续盯紧,今晚先送我回清园吧。”
清园是苗家“凤宝庄”在京城的宅子,占地并不大,但清奇雅致,苗淬元每回进京都是以此为居所。
不过此次与田管事一同入京城,有好几晚与底下大小管事商议要务,时候晚了,就在大铺后院的客厢直接睡下,没回清园。
今夜算是大事底定。
清园的老总管见他返回,忙要过来禀报这几日的事,他挥挥手赶着老总管快去歇息,大事小事全等明儿个再说,只吩咐了备浴。
才一会儿工夫,几桶热水将偏间小室里的大浴桶注满。
庆来虽没跟在身侧,他也不须让人服侍,尽卸衣裤后,他整个人浸在热水里时,不由得闭起双目,沉沉呼出一口气。
险些在浴桶里睡着!
惊醒过来时,自个儿摇摇头都觉好笑。
取来净布擦干全身,随即套上干净衣裤,待他回到房里,喝了杯温白水润润喉,坐在榻上打算就寝时,也已过了子时。
正倾身欲将榻旁小几上的松香灯吹熄,却瞥见床榻角落有一只正红绣花小袋,袋子鼓鼓的,光瞧着,喉中已然生津。
那是心上之人为他备上的。
绣花小袋里装着圆滚滚的老蔘糖球、红姜糖球,还有山楂片,那姑娘说,他若觉那些保暖胸肺的药丸或药饮苦口涩喉,便含颗糖球或酸甜的山楂片。
他那日躺在榻上将圆鼓鼓的小袋抓在手里把玩,把它落在枕边了,翌日他进苗家大铺,忙到今夜才又回来,袋子便孤伶伶窝在角落等他。
“我明白,孤伶伶等着确实不好受,我也等过,如今还在等。”
堂堂苗家“凤宝庄”的家主,寂屋孤灯里,突然百感交集地对手中一只正红绣花袋说起话,还一副同病相怜的模样。
“她不随我走那是不成的,以往我事事依她,唯独眼下这事,她敢不依,扛也要把她扛回太湖去。”晃晃小袋子。
“是吧,阁下点头如捣蒜,也认同在下的吧。很好,就这么办。”松香油灯燃出一小圈暖光,光映在他英俊面庞上,竟有几丝险恶神气。
他鼻子不通般哼了声,道:“那一日在她的药园子里,本大爷算是开口问过了,那是先礼后兵,既然她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大爷我心黑手狠、心狠手辣,阁下说是不是这个理?”
许久许久,寂静房中,终究无人回应。
他放下正红绣花小袋,自嘲般微微勾唇,累了,倒头睡下。
这两年,朱家从“江南药王”卢家手中得回自家药山药地和药庄子的管理权后,朱润月为巡视家里那些分布甚广的产业,也算小小走南闯北,骑术已练得小有火候。
她随着庆来快马加鞭赶路,今早终于赶在城门大开的第一时候抢先入城。苗家清园她之前来过几回,老总管当然识得她这位未来主母。
待她一进清园,老总管禀报的事就没停过,还把苗家大爷这些天的作息全道尽,连昨儿个苗大爷至晚方归、浑身皆是混过胭脂香味的酒气……之类的事,不小心也说溜了嘴。
朱润月越听脸色越沉凝,庆来没敢直接闯主子寝房,由她亲自出马。
一进到内房,看到倒在榻上的苗大爷……当真是倒啊!
男人上半身侧卧在榻,两条小腿却垂在榻边,连鞋也没月兑,根本是坐着坐着突然坐累,往旁边一倒便睡沉了的样子。
朱润月急急奔过去,一见他胸脯起伏徐和,气息长缓,心终于稍定,但他脸色实在不好,她伸手探他肤温,稍定的心又动荡起来。
有些发烫,肤底又微透虚红,像是受了寒气,着凉了。
她拿开他抓在手中的绣花小袋想要把把他的脉,柔荑忽被他猛地擒住。
“还来!”苗淬元梦到有谁要抢他装满糖球的小袋,像是家里的太老太爷,老人家爱惨了月儿自制的养生糖球,他虽然对甜食不怎么感兴趣,但鼓鼓的小袋是月儿特意备给他的,不能被太老太爷抢了去……蓦然张眸,落入瞳底的竟是一张日夜思念的脸。
瓜子脸容,英丽秀眉,清亮有神的圆眸,腴女敕的双颊白里透红,小嘴像颗多汁樱桃,常是未语先笑……是月儿的脸。
他定然是在作梦,还在梦里。
他勾唇笑了,眨眨略感困乏的长目。
“苗大爷,你睡觉不盖被子的吗?被子离你这么近,随手一抓就有,你却宁可抓着小袋子窝着睡,也不肯抓被子过来抱,你、你……你这人怎么这样?教不乖骂不听,是要急死人家吗?!”
他胸膛被推了一把,听到他家月儿精气神十足地开骂……苗淬元愣住,因为感觉格外真实,不像梦中……不,不是梦!
“月儿?!”大唤一声,他即刻坐起,但冲得太急,脸色陡白。
朱润月撩起袖子一副要好好修理他的势子,两手将他用力一按,按回榻上。
“老实点,给我躺平了。”扬声,气势十足,随即月兑去靴袜跨坐在他身上。
“……月儿?”
“苗大爷,就算你叫日儿、星儿、云儿也没用,欠修理啊你!”
这一日清晨,老总管、庆来以及清园一早起来弥扫的仆婢们,在主院寝屋外听到向来运筹帷幄、气定神闲的主子大爷发出一整个惨绝人褒的哀叫声,声声刺耳澟,听者无不股栗……
未来主母模样可喜,以为是个好相与的,然手段之凶残,如今总算见识到了,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以上是老总管与一干仆婢们的顿悟。
一个时辰后——
因为太不听话只好又被挫骨扬灰……呃,被上上下下仔细地整脊正骨的苗大爷,此时被喂下一大碗老姜汤,用了顿清淡早膳,一颗脑袋瓜就散开长长墨发,枕在他家月儿的香膝上。
月儿在帮他按压头穴,离他这样近,他一直到现下还觉不太真实。
“正骨过后,筋理扳整过来,有利于气血流通,再喝一碗老姜汤,更能将肤底的湿气与热气散出,幸得只是小小受寒,能及时处理,很快就会恢复……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朱润月瞪他一眼。
就算被瞪个几百眼、几千眼,苗大爷心里还是乐得直开花。
“因为月儿好看。”他直白道。
朱润月脸微红。“你长得比我还好看。”
他咧嘴笑,抬手抚她女敕红的颊,仿佛在确认她真在眼前,不是凭空想像。
“不要闹。”她又睨他一眼,唇角却柔软带笑。
“两边额穴还得再施点儿力按压,你安分些……哇啊!”惊呼了声,因他五指顺她颈子往下抚。
她不及再说,他已扑将过来,半身将她压倒在榻上,俊庞往她颈窝不住磨蹭,像拚命在吸取她肤上馨香。
听他低低笑出,她心头不由得发软,身子亦软了,于是反手轻揽他的头,将他搂在心口,抚慰般揉弄着他的散发。
她追他来此,竟能让他这般欢喜呢……想着,她柔软方寸隐隐生疼。
听老总管所说,他已好些天没回清园歇息,一直待在大铺那里。
苗家“凤宝庄”的京城大铺,大小管事数都数不清,竞还需要他亲自坐镇,可见让他急着赶来的麻烦事,着实非同小可。
而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盯着,他连着几日打熬下来,哮喘症没发作,当真要感谢老天爷保佑。
“今日别去大铺了,就乖乖待着。嗯?”她语气都有点求他的意味了。
苗大爷听着十分受用,抬头看她。“不去了。事都安排妥当,底下人自会盯着。”她都来了,他怎舍得不黏着她?
朱润月关切地问:“有人动了『凤宝庄』的京城大铺吗?”
“一个姓崔的跳梁小丑,官当得不算小。他原是苗家『凤宝庄』扎在京城的官椿子之一,前阵子拿了别人好处,反过来处处与苗家作对。”他淡淡道,忽而咧嘴又笑,眉目一轩——
“但姓崔的却忘了,苗家当初能扎下他这根官桩子,当然有本事再去扎其他根,押宝不能押单,有钱能使鬼推磨啊,他的官是挺大,然在这京城里,较他更大的官多了去。”他凑去亲她小嘴一口,瞳心湛光。“有本大爷亲自出马,自然两下轻易,摆平。”
这男人,再难的事到了他口中,简单几句带过,像真如他所说那样轻松如意。
但如今没事了,就好。他可以缓下来,那就好。
朱润月心里悄叹,抬手捧着他的脸,没再追问下去,却微眯起眸子道——
“很好,既然摆平了,是不是表示不需再跟谁夜游饮酒,更不会满身沾染酒气和胭脂香味……至、晚、方、归?”说到后面,越说越慢,字字重音。
“……咦?”苗大爷眉角一跳,嘴上的笑略僵。
“咦……你『咦』是什么意思?不答话可是心虚了?”
朱润月突然发威,一个翻身将男人压落底。
她跨坐在他腰间,两手技巧地压住他的发丝,令他的头不能乱动。“如今是夏季,夜游便算了,穿暖和些倒也无妨,但你竟饮酒?还弄得满身酒气,喝得毫无节制!然后……然后还都是脂粉味儿?:我把你昨儿个在偏间小室换下的衣裤嗅过了,那脂粉味儿还在,浓得很啊,你说清楚!”
苗淬元眨眨长目,气息渐浓,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吐息——
“月儿,莫非这是在吃醋吗?”这发醋的模样……可真好看。
朱润月只觉脸蛋烫得很,但抿唇一想——对!对得没边,他说得没错!
“就是醋了!”率直承认,她醋得理直气壮。“苗大爷,那日在小药山的药庄,你抢到那本老祖宗留下的古籍,说是若要钻研里头有关治哮喘症的偏方法子,看是不是男女要好在一块儿,享受鱼水之欢了,病症真会和缓许多,你不让我去问娘亲,还说与其问我娘,干脆问你较快。”略顿——
“我那时怔怔问你,问你是否跟谁在一块儿过?是否跟其他女子做过?”头一甩。“我就是个蠢的!那时那样问你,心里不觉如何,但此时是明白了,你、你要敢瞧上谁,跟其他女子乱来了,我不饶你!”
“月儿!”苗大爷根本不怕头皮被扯疼,猛地坐起抱住她。
他用力将她扣紧,堵了她的小嘴深吻。
朱润月更是拚命吸着他的热舌,吻得鼻中轻轻哼出申吟,更撩拨男人。彼此初尝人事不久,原就情心缱绻,如今更是让欲念如大火燎原般蔓延拓开,一发不可收拾……而既然不可收拾,便也放纵了,不要收拾。
衣裤很快离了身。
两人紧搂,满榻翻滚,发丝交缠成结,身下亦炽热缠绵地连接成一个,在一次次奋进与深纳中圆满情心。
“没有什么其他女子,月儿,没有的……只有你……你不饶我,很好……很好……月儿,我真爱你发醋的样子,真好看……”像照进他心底的那抹月光,无比温柔却也无比强悍,一直眷顾着他。
朱润月被身上的男人弄哭了。
每回总信誓旦旦要给他很多刺激,结果受刺激的都是她,还有他附在她耳边说话……她当然信他,自始至终。
但他衣裤上的胭脂味儿却令她霎时间顿悟,终才明白啊,明白自己多想独占他,绝不跟谁分享的。
她要的就是一份再纯粹不过的情爱,而以他的能耐,要什么样的女子不能够?偏偏执着她,守着她那么久,又等了她那么久……
他傻,她也傻,竟傻傻让他等那么久,明明已那样喜爱他……
她不住轻泣,将湿漉漉的脸蛋拚命埋在他颈窝,泪沾湿他胸膛,最后在他几记强而有力的冲撞中泄流,周身泛麻,不能自已。
许久许久,神识慢悠悠荡回。
她吁出口气,慢悠悠掀睫,迤逦进屋的是近午的清亮天光,她在清清亮亮的一室中,见到他较寻常时候还要俊美三分的笑颜。
她心臓剧震,咚咚直响,这般神态的苗大爷也实在……实在太灿烂夺目啊!
“……你直看着我干么?”她本能地想抬手掩住他的眼,却被他一掌扣住。
“因为你真好看。”他依旧一样的答话,但再真心不过。
他探出长指挲过她的湿颊,一下又一下,嗓声透怜惜——
“月儿哭了,是欢喜的眼泪,是吗?我令你欢喜了,是吗?”
他脸上郑重的表情,眉宇间严肃的神态,还有语气……在在拧疼她的心。她捧住他的脸,看入他那双漂亮的长目里,吸吸鼻子哑声道——
“苗大爷,你那天一走,我的魂儿都被你勾走了,我……我本来好担心药园里那些生药,都到采收期了,稍微有个差池,真要前功尽弃,那些药是为你和阿娘备的,希望你们都好,平安健康,希望自己有能力保你和阿娘一世太平,希望……希望咱俩的缘分长长久久,可是我就是蠢,就是笨,根本本末倒置了却都不知,以为只要把药种好,有事也会无事,可你一走,我……我就没办法了……苗大爷,我没法子了,我好想你,就想跟你在一块儿,想顾着你、护着你,像我阿爹看顾我娘亲那样,把你也养得白白胖胖、健健康康……呜……”
说着说着,她禁不住哭了。
而原本帮她拭泪的男人却懵了似,怔怔然看着她。
她胡乱抹脸,紧声又道——
“你那日问我要不要随你回太湖,我想跟你走啊,可那时好笨,笨到看不清自个儿的心,你却什么也不说,只是笑……呜呜呜,你笑得我好难过,还不如抓我肩膀狂摇一阵,把我使劲儿摇醒算了,干么一直迁就我?”
她叨叨絮絮的小嘴再次被吻住,整个人笼罩在苗大爷的气息中。
舌与舌相缠,深入浅出,心与心相应,如何自拔?
苗淬元心情激切,情心激动,将身下的人儿吻过一遍复一遍,沙哑问——
“所以你来找我……把满山、满园子的珍药抛下,毅然决然跑来京城找我,究竟为何?!”
她抚着他的脸,吸吸鼻子,努力让嗓声清楚——
“苗大爷,拜托……求求你了……朱家的姑娘想出嫁了,她想嫁你,想一辈子盯紧你、顾着你,拜托你快快娶她过门吧……”
“哪个朱家?大爷我可不是随随便便哪个姓朱的都喜欢。”不知是兴奋、激动还是什么的,他语调克制不住地轻颤。
真真是她欠他的,要她怎么还都成。
朱润月咬咬唇轻嚷:“是太湖湖西边上,『崇华医馆』朱大夫家的姑娘,姓朱名润月,朱润月求嫁『凤宝庄』的苗大爷,你……你答不答应?”
苗淬元身躯隐隐发颤,最后发狠抱紧那令他魂牵梦萦的人儿。
晃荡多时的心,终于有个安稳地方供他停靠。
他终于等到她,完完整整,完完全全,等到她甘心情愿歇靠在他身边。
热息喷出,烘暖她的耳——
“朱家姑娘,苗家大爷心里就想着,你若还冥顽不灵一直不跟他去,他最终五花大绑也要把你架了去。如今甚好啊甚好,姑娘家听话了,省得大爷动手……而你问本大爷答不答应?”他大乐,哈哈大笑。“月儿,你以为呢?”
朱润月以为,苗大爷其实挺傲娇。
她还以为,男人其实不能太宠,宠多了,会坏掉的。
但,她就是挺想宠坏他。
叹了口气,她张臂尽可能抱紧他。
这个男人,对她很好很好的男人,某个时刻,他直直走进了她心底,如种子落地苗萌,一日一日,一年又一年,终于牢牢占稳她的心。
“苗大爷,我喜爱你,全心全意。”
这是她最最确定的以为。
编注:
想重温苗家大爷和他心中那抹月光的美好爱情吗?可以再翻翻橘子说1191《我的楼台我的月》
喔……
编注:
※欲知苗家三爷苗沃萌的故事,请见花蝶1568、1569《萌爷》上+下。
※欲知“千岁忧”寒春绪的故事,请见花蝶1428《为君白头》。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