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随着匡啷一声巨响,于澄郁由床上惊跳了起来。
她直觉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两点半……是爸爸回来了?
她急忙起床走出房间,无意外的看到父亲的身影,还来不及开口,他便扑向她抓着她问:“小郁,妳有没有二十万?”
二十万?
于澄郁心一凛,“我怎么会有那么多钱!”
于正辉脸一白,随即慌声问:“妳最近不是兼了好几份差,不至于没有钱吧?”
“我把钱拿去缴欠房东的半年房租……”
不等女儿将话说完,于正辉急推着女儿出门。“那妳快出门,看是要去同学家还是──”
于正辉的话才到嘴边,家里的铁门便被踹得发出惊人声响。“于老头!你以为躲回家就没事了?给老子滚出来!”
凶神恶煞的话语方落,又是一阵叫嚣与什么东西击着铁门发出的声响。若不是因为他们住的地方较偏僻,旁边没什么邻居,否则邻居一定会吓得报警。
强忍着因为恐惧而狂奔的心跳,于澄郁肃着嗓问:“爸,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父亲好赌,欠债惹得人上门讨债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上一次,她被吓得手足无措,还来不及报警,便被闯进家里的人打了。
这一次,她决定问清楚状况就报警。
于正辉心有不甘地嘟囔,“还不是运气背了些。”
于澄郁不意外会听到这样的答案,身心俱疲地问:“这次你又欠了人家多少钱?”
她觉得父亲像黏在她身上的吸血虫,没把她身上的血吸干绝不罢休。偏偏她太软弱,明明为父亲的不负责任痛苦着,却狠不下心不管他。
于正辉脸色一僵,因为愧对女儿,说不出话来。
于澄郁坚定地说:“那就报警。要讨债也要循合法管道来讨。”
听到女儿要报警,于正辉的脸色忽青忽白。
撇开他本身有毒瘾不说,债的的确确是他欠下的,人家上门来讨,他没钱还,被“为难”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若如此不上道的报了警,他以后还有地方可以消遣吗?
“妳疯了!”
于澄郁望着父亲,悻悻地哽声道:“爸,我不是提款机。我好累,没办法再替你扛这些债了。”
一笔接着一笔,那无止尽的循环让她觉得自己像陷在万恶地狱,没有解月兑的一天。
她想和其他同学一样,就算利用下课时间打工,赚来的钱也是用来花在自己身上,而不是原封不动的填入父亲挖掘的无底深渊里。
她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
她知道,唯有狠下心,让父亲得到教训,或许他还有痛改前非的机会。
于正辉看着女儿眼眉间浓浓的倦意,有一瞬间感到心疼,还来不及说什么,却听到门被撬开的声音,急促的脚步声跟着响起。
“小郁妳快走!他们说这次要不到钱,会抓妳抵债!”
父亲的话让于澄郁惊出一身冷汗,再看到有好几个人影由客厅的门冲了进来,她想起上次恐怖的经验,急冲回房锁上门。
她将自己关在房里,却没有办法将恐惧阻隔。
她听到父亲的哀叫,听到有人踹着她的房门,脑子一片空白。
她该报警……空白的脑子不断浮现这个念头,却怎么也没办法支使发颤的双手去实行。
在木板门被球棒敲击出一个洞时,她惊惧的滚下眼泪,猛地惊醒。
她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她不知道那些人会对她做什么。
跟着父亲活在社会边缘,她早已明白,就算在讲求民主法治的现代社会里,那种古早时期目无王法的事还是可能发生。
她在瞬间挣月兑了恐惧,将房里的木头矮柜推挡在门前,接着打了电话。
她一双眼死死盯着房门,直到听见对方的声音那一瞬间,这才惊觉,她打的不是报案电话,而是关正梧的手机。
听到他有着浓浓睡意的嗓音,她有想要结束通话的冲动。
他虽把手机号码留给了她,要她有麻烦时找他,但她真的可以这么麻烦他吗?
她应该报警的……
在心思起伏间,砰的一声,矮柜被震移了一下,她心口一缩,惊得发出一声尖叫。
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关正梧听到彼端的尖叫,睡意顿失,看了看来电显示,开口问:“怎么了?妳还好吗?”
当关正梧柔软低厚的声音落入耳底,内心百感交集的于澄郁喉头一哽,差点哭出来。
她好想念……好想念他在她身边的感觉……
“澄郁?”
在他第二声关切着急的探问落下的瞬间,她挤出声音,却有些辞不达意。“关哥……你……可不可以过来……帮我报警……”
她话还没说完,外头的人又是一阵叫嚣敲打,将挡在门内的矮柜震移了一下。
关正梧不是很明白她发生了什么事,却由她那端听到不寻常的砰砰声响,加上她说要报警,以及她声音里挟带着难掩的恐惧,他知道她此刻需要他的帮忙。
“给我妳家的住址,我马上赶过去。”关正梧边说边下床穿衣服准备出门。
他的承诺让于澄郁稍稍感到安心,却也不免担心,她真的有办法撑到他来吗?
抄下于澄郁给的住址,关正梧才知道,她家离“黑轮.无敌”不到十分钟的路程。
那是位在公园小区后方的旧建筑,原本被建商买下准备盖房子,已经迁得剩不到几户。
后来听说建商倒闭,建案就此停摆,几栋建筑物拆得七零八落,宛如藏在城市中的废墟。
他以为这里早已经没有住人,就算有人经过也会加快脚步离开,没想到像一朵纯净小雏菊的于澄郁竟然是住在这种地方。
他报了警,来到于澄郁家,却仍不见警察出现。
四周一片沉寂,让屋里的叫骂夹杂着柔弱的啜泣声更加清晰。
心紧紧一揪,他不禁猜想,于澄郁到底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吓得她不得不报警?
他边想边加快脚步,走近大门,斑驳的铁制大门已经不知被什么撞得凹凸不平,可怜兮兮的呈现要掉不掉的状况。
他蹙眉进了屋子,立刻看到有个男人被打趴在地上,双手无力的晃动,口中申吟不断。
另一头,几个男人围着个惊慌失措的女孩,拉扯着、嘻笑地欣赏着她的恐惧与抗拒。
见到那情景,关正梧感觉胸口像是有一团久未在体内沸腾的火焰疯狂地燃烧着。
他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抑下那团火,一个箭步上前,伸长手拽住其中一个男人的衣领,直接往后拉甩。
被他拉住的男人弄不清楚状况,顺着那个力劲往后撞上家具,发出砰然声响,引来其他人注意。
围着女孩的几个人同时噤声望去,见到一名高大挺拔的男人,叫嚣道:“谁呀?没看到老子在办事吗?滚开!”
无视几个男人凶神恶煞的模样,关正梧迈开脚步,直往那被围住的女孩走去。
他的脚步坚定,气势沉稳,沉肃英俊的脸庞透着冷峻刚戾的气场,无由来的震慑住在场的几个混混。
于澄郁模模糊糊的听到关正梧的声音传进耳里,仰起头果然见他气势昂扬地朝她走来。他沉默着,一双黑眸定定的望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眼前的关正梧和她认识的关正梧有一点不一样,却瞬间安定了她慌乱无助的心。
在两人视线相接的眼神交流间,关正梧走到她面前,弯身温柔地将她抱起。
于澄郁瞬间被他的体温包裹,当他强壮的手臂将她紧紧环住,她心口蓦地紧揪,溢出委屈酸涩,忍不住想哭的情绪。
她知道,只要有他在,她就安全,不用再害怕了。
只要有他在……
外号铁蛋的混混见男人嚣张的当他们不存在,怒抄起地上球棒,喊道:“搞什么!”怒嗓才扬起,手中的球棒跟着挥下。
关正梧凛锐的眸子斜睨他一眼,随即利落地举臂朝他的手腕向上一击。
铁蛋根本来不及反应,手一阵剧痛,球棒跟着落地砸到自己的脚,痛得他直哀号。
“老大!”
“还不给我上!”铁蛋痛得龇牙咧嘴地叫嚣,旁边的小混混立刻拿起手中的棍棒群起而上。
于澄郁见状,吓得身子一缩,一双手紧紧抓着关正梧宽肩上的布料,颤声喊,“关哥……”
对关正梧来说,这点阵仗他根本不看在眼里。
“怕就别看也别听。”关正梧的手在她的后脑微一施力,让她将脸埋在自己的颈窝处。
于澄郁不知道他要怎么解决眼前的状况,却因为他熟悉而低沉的嗓音温柔回荡在耳边,她觉得自己被催眠了。
她的双耳好像真的只能听到、只能感受到他颈间的脉动,以及他抚在发顶的沉稳呼吸。
即使他的身体很晃,她却感觉自己无比安全。
不知过了多久,警车的鸣笛声响起,她才猛地睁开双眼,看见警察将一个个身上带伤的混混给带走。
“需要去医院吗?”见关正梧摇头,警察接着问被关正梧抱在怀里的于澄郁,“那小姐可以做笔录吗?”
于澄郁这才意识到关正梧仍抱着自己,她掀了掀唇轻声说:“关哥,我没事。你可以放我下来了。”
关正梧闻言松开她,待她站稳才开口,“妳父亲被送进医院了。妳若可以去警局做笔录,我陪妳去。”
于澄郁微愕,讶异她好像只在他怀里躲了几分钟,那些令她恐惧的事就全解决了。
她对警察点点头。“我可以。麻烦你们了。”
警察离开前又交代了一些与做笔录相关的事,关正梧便带着于澄郁一同去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