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爷没来,来的是方玉蝉的大哥,大家都有心瞒着,不让方老爷知晓,否则真闹起来,那时两家都没颜面。
听了金姨娘提出的要求,方少肆冷冷的道:“金姨娘的要求未免欺人太甚了。”
金姨娘媚眼横抛,媚态横生。“谁欺谁还不晓得呢,是令妹到风哥儿屋里,而不是风哥儿钻令妹的被窝,孰是孰非一清二楚,还需要把那张薄薄的窗户纸撕开吗?”
不管方玉蝉如何解释,诉说委屈,齐府上下都认定她的目标是齐府二少齐正藤,可是她对外院的路不熟,又是夜黑风高,她怕人发现,有点急了,便胡里胡涂开错了门。
因为大家都知道她长住齐府不走的原因,又有方氏的推波助澜,因此一不做、二不休,恶胆横生,干脆豁出去造成事实,一旦成了好事,方氏还能不兴高采烈地为她做主?
方氏姑侄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那就是偏执。
其实方玉蝉不见得多中意面有瑕疵的齐正藤,她甚至有点嫌弃他的破相,不太想屈从,可他居然拒绝貌美无双的她,让她很没有面子,所以她才从不甘心转为执拗,不拿下他绝不罢手。
只有她瞧不起他的分,断无他挑她的可能,为赌一口气她决定不走了,看谁耗得久。
“我们愿意拿出一笔银子来摆平,已经够仁至义尽了,不要得寸进尺。”真当方家好欺负吗?
金姨娘冷哼一声,“哼!我的要求过分吗?她都这样了,你还想把她嫁给谁,祸害了我家风哥儿又想找第二个冤大头,你就不怕新婚夜里元帕没落红,她被人原轿抬回,那才是丢大脸。”
“大哥,我没有,我还是……”方玉蝉拉着大哥衣袖,急着说明她仍是完璧之身,女子是不是处子,自个感觉得出来,她虽然不晓得为何一觉醒来会在齐正风屋里,可她很清楚没有被侵犯。
但是这种事不是她单方面说了算,越想辩白是越抹越黑,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看见自己衣衫不整的和齐正风共处一室,就是没什么也有什么了,她跳到河里也洗不清,除了咬牙吞下羞辱外,别无他法,她百口莫辩。
“好了,大哥知道你的委屈,你一边待着不要说话。”闹出这么大的丑事,她以为她还能全身而退吗?“七间铺子、三座庄子、三百亩土地和五千两陪嫁是不可能,但我可以给你三千两和两间铺子,此事便一笔勾销。”
“方大少在说笑吗?难道你不想令妹嫁人,还是打算直接送她进尼姑庵当尼姑,省得丢人现眼。”她就要压方氏一头,让方氏知晓正头夫人不是那么好当。
“风哥儿还小,与舍妹并不相配。”方少肆以年龄差距来推掉令方府备感屈辱的婚事。
“睡在一起时怎么就不嫌小,睡完了就拍拍走了,你当这是玩小倌呀!付完夜渡资便船过了无痕。”金姨娘说话难听,她没什么不敢说的。
“你……”方少肆怒不可遏。
“大哥,我不嫁庶子。”
又来添乱的方玉蝉还看不出今非昔比,依然高傲的自以为高人一等,却不知一句“不嫁庶子”得罪了其它庶子。
“谁说是嫁了,应该用纳,我们风哥儿不娶自甘堕落的下贱女子为妻,她只能给风哥儿做妾。”
金姨娘此话一出,连一旁的方氏都着恼了,她娘家的嫡女配庶子已经是低嫁了,居然还半点颜面也不留的要求为妾。
“不可能。”方少肆恨得想把整日惹是生非的胞妹咬死,她从没做过一件对的事,却老是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姨娘,我也不要她,她太凶了,长得也没如屏好看。”齐正风咕哝着不想要老凶他的“表姊”,他觉得丫头如屏比方玉蝉温柔美丽。
“你这死庶子,你敢嫌弃我,拿我跟一个低贱的下人比……”他凭什么,不过是姨娘生的贱种。
方氏头疼地揉着额头两侧,方少肆忙拉住不知轻重的妹妹,金姨娘在冷笑,而若有所思的齐正英眉头一动。
不远的一旁,双手环胸的齐正藤气定神闲地看着他一手主导的好戏,众人闹得越热闹越有看头。
“方大少爷,看看令妹这泼辣性子,你认为她嫁得出去?”金姨娘不遗余力的出言讽刺。
方少肆瞪着眼,不发一语。
自家胞妹的脾性他能不了解吗?若是不入齐府,只怕今日的事瞒不住,如此一来以后她也很难觅到好良缘,今生的婚事落空。
他其实很想撒手不理了,由着妹妹自做自受,可是攸关方府的门面,他再不愿也得出面处理。
“男不娶,女不嫁,那就由我来接手吧!至少对外的说法好看些,也不易引起质疑。”
“你?”
众人的目光看向齐正英。
他一笑,带有深意。“还有比我更合适的人吗?”
“可是你已和田家过了聘礼,择日迎娶。”方氏想起她已为庶子择了一门亲,对方出身不高。
“那就做贵妾吧,要委屈玉蝉表妹了,妻妾同一日入门。”这么好的便宜他不捡,谁捡?他们都没想到背后的利益。
此话一出,登时鸦雀无声。
没人知道齐正英为何要纳方玉蝉为贵妾,是为了兄弟情深吗?不忍心年幼的异母弟弟背负起他负担不了的重担。
虽然并未发生不妥之事,可是两人在同一张床上醒来的事实抹灭不了,即使方玉蝉说自己没被碰过还是失了清白,兄着弟的旧衫说得过去吗?那简直是悖德逆伦的大笑话。
但是在方玉蝉入门之后,他们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方玉蝉是方府嫡女,无论再不济,心疼女儿受委屈的方夫人还是拿出了私产做为女儿的陪嫁,她明面上的嫁妆并不多,并未压过正室田氏,但压箱底的银子却有好几万两,她娘还送了她几间铺子当私房。
可这些都是其次。
更重要的是,隔天要奉茶时,方氏端坐在正位喝着媳妇茶,而喊她姑母的小方氏只是个妾,没资格敬茶,姑侄俩面面相觑,因这身分地位上的不对等,她们再也不是姑母和侄女。
所谓气不死你就恶心死你,这便是齐正英的目的。
一名庶子纳了方氏的侄女为妾室,先不论贵不贵,妾就是妾,加个贵字也不会是正室,这还不够方氏难堪吗?
而且方氏是方府嫁出的女儿,都出门几年了,上一辈也即将放下大权,新一任方府主母哪有不疼爱自己女儿的道理,方夫人会倾尽方府的力量扶持方玉蝉,对方氏反而没有往昔热络。
因为一个方玉蝉,方氏等于没了娘家,她的兄嫂怨她毁了侄女的一生,侄子们则对她失去敬重,她的一念成魔成了无根之人,在齐府的地位大大往下跌。
对方府的小一辈而言,姑母是隔辈亲人,但已令人失望;妹婿是自家妹妹的丈夫,自是关系亲近。
两者一比较,谁亲谁疏便能分出高下。
很明显地,方府偏向齐正英,对方氏却是不谅解,庶子、嫡母的火热战线正要展开。
“藤……咳咳,藤哥儿,你也不小了,几时娶个孙媳妇让祖母瞧……瞧瞧,祖母怕是看不到曾……曾孙子出生……”董氏面色偏白,一双枯瘦的手微抖。
“祖母哪能说丧气话,你是一时风寒入体而已,吃几帖药就能好了,别老往坏处想。”齐正藤让下人搬来凳子,坐在祖母床前,手臂一伸将她身上盖的丁香色被褥拉高。
“我这身子骨我还会不清楚吗?老了、老了,人老就得认,硬撑也骗不了人,也就这一、两年了。”她似有预感命不久了,平静的面容上微带淡淡愁色。
“祖母想多了,藤哥儿还没好好孝顺你呢,你是富贵长寿命,是来享老福的。”祖母的气色越来越差了,不知能再撑多久。
“呵呵……我是享够福了,没什么好忧心,唯独放不下你,你是祖母最割舍不下的心肝肉。”打小抱养在身边,他们祖孙的情分是谁也取代不了。
“祖母,我很好,我长大了,能独当一面。”现在的他不是人人能欺的胖小子,他强大到足以对付任何人。
“好是好,可是英哥儿只大你一岁,如今他娶妻又纳妾,有人照料,而你还是独身一人,身边没个嘘寒问暖的可人儿陪在左右,祖母一想就心疼。”她赐他丫头他不收,只说没必要,一点也不像他风流多情的爹。
“祖母,我还不急,再等上一、两年无妨。”人家不嫁他,他也莫可奈何,只能半哄半骗地拐到一个承诺。
“你不急,祖母急,总要在闭眼前瞧见你……等等,你说一、两年?”董氏听出了话中话。
“是的,祖母,对方尚未及笄,还有得等呢。”他说得像个受了许多委屈的孩子,逗得老夫人心放了一半。
“是谁家的姑娘呀,祖母认不认识?”
“是咱们隔壁苏府的二千金,她小名叫小小。”他还是习惯喊她小小,人如其名,小巧玲珑。
“咦,是县太爷府?”他们不会高攀了吧?
官家千金和商贾人家,董氏忧心不相配。
“是新任的县太爷他们家没错,我与苏府的大少爷合作酒楼的生意,交情还算密切。”若是“大舅兄”知晓他打小小的主意,大概会连夜将他踢出酒楼,用酒坛子砸破他的头。
那是苏府的无价宝,苏府上下疼若命根子,他的觊觎对苏家人来说是亵渎,该活活打死,他们家的宝贝碰不得。
“县太爷知道你想娶他的女儿吗?”人家是官,这一门亲事不好说,他想如愿怕是困难重重。
齐正藤摇头,“苏夫人倒是略知一二。”
他在丈母娘面前透过口风,虽未明言,但也透露了那么丁点意思。
“喔,那她的反应呢?”打通岳母这一关,接下来便不难了,做母亲的总是疼爱儿女,只要为女儿好就不会阻拦。
“不发一语的望着我笑。”笑得他心头七上八下。
董氏虚弱的一笑,“那就是成了一半,她没让人赶你,或是摆脸色给你看,那就表示她对你还算满意。”但也有可能是对方风度好,不作声地观察他品性。
“钱嬷嬷,把我放在左手边柜子的花梨木嵌玉方盒取来。”她边说边咳了数声,咳得脸都红了。
“是,老夫人。”
跟着董氏大半辈子的钱嬷嬷原本是董氏的陪嫁丫头,得了主子的恩惠,嫁给庄子上的管事,日子还算过得美满,只是中年丧夫,儿女又长大了不需要她照顾,于是她又进了齐府,当了董氏跟前的管事嬷嬷。
钱嬷嬷步履蹒跚了,走得不是很稳健,她手里捧着三尺见方的木盒,盒子上的桐漆已有些剥落。
“祖母,这是……”齐正藤面上有着愕然,但更多的是动容,他知道在齐府真心待他好的也只有祖母了。
抚着掉漆的木盒,董氏眼中浮起一层浓浓的怀念。“这是祖母这几十年来的体己,你拿去下聘吧。”
“我不能拿,我有足够的银子……”还差一点,他就能筹够钱准备体面的聘礼。
她佯怒地把木盒塞入孙儿手中。“祖母的心意你敢不收?长者赐、不可辞,你想看祖母含恨而终吗?”
“这……”他怎么能收,那是祖母一点一点存下来的私房。
“收下来吧,孙少爷。老夫人不给你还能给谁呢?她这一生值了,有个孝顺的孙子承欢膝下。”钱嬷嬷拭着老泪,笑得开怀,她家小姐没什么遗憾了,就盼着孙儿成家立业,找个心爱的女子为伴。
听了这话,齐正藤只得默默地收下木盒。
“不是祖母偏着你,可是你那个娘呀……祖母是不敢指望了,你有娘却跟没娘的孩子似,她不会为你打算,还是……咳咳,得祖母为你出面……”董氏看到他左脸颊上的淡疤,心口抽疼了一下,就是因为她的疏忽才会害他白受罪。
老夫人原本是偏疼周姨娘所出的庶长子齐正英,虽然也疼齐正藤,但是少了那份用心,未加关注。
后来齐正藤被齐正英伤了脸,她每见那伤口一回便自责一回,怪自己太轻忽了,居然没有护好宝贝孙儿。
慢慢地,她对齐正英的疼爱也就淡了,对嫡孙的心疼与日倶加,最后成了割舍不了的祖孙情。
“祖母,没事的,我可以自理。”只要父亲同意,他还是能越过母亲,请媒人上苏府提亲。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当然得由长辈上门,你放心,祖母撑也会撑到你成亲的,不到那一日,祖母绝不肯咽气。”这孩子除了她会关心他外,还有谁会时时惦记。
齐正藤红了眼眶。“祖母,我也心疼你呀!”
闻言,她面容平和的笑了,“有你这句话,祖母死也甘愿,你也是不……咳,不容易……”
“祖母……”她又痩了,腕上的白玉镯快戴不住了,有点松月兑。
“瞧瞧你,不会要哭了吧?去,祖母累了要休息,你回去,不要来吵我一觉好眠。”
她闭上眼,呼吸很浅。
“嗯,我走了。”他抬起头,把眼中的泪光眨回去。
他发过誓,他不再哭了,他不是爱哭鬼。
一走出老夫人的院落,屋外的阳光刺眼,金沙洒落的光芒落在树叶上,点点粼光闪烁。
“少爷,你拿的是什么?让小的为你代劳吧。”二条勤快地上前,恍惚间,他身后似有条狗尾巴直晃。
“索子呢?回来了没?”他有事要交代他去办。
二条抱着木盒走得飞快。“索子哥去办过户,是少爷你的吩咐,应该快回来了。”
“嗯,他一回来就叫他来见我。”他设定的目标快到达了。
“是的,少爷。”一入屋子,二条便小心地把花梨木嵌玉方盒放在桌上,看了一眼稳妥了便不再动。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让我静一静。”祖母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她真能拖到他成亲吗?
齐正藤将小厮支走了,打开盒子看看里面放了什么东西,刚一掀开,一瞬间七彩光芒溢出。
再一仔细瞧,原来是三副镶满宝石的头面,有碧玺的、有青玉的、有湛蓝色猫眼石,每一副都价值万两银。
头面下头是一迭契纸,有铺子、田地、庄园等,再往下瞧是成捆的银票,一共有二十万两。
老夫人疼爱孙子的心叫人心酸,她知道方氏不会为齐正藤准备这些,她临死之前也用不了这许多,索性都给了爱孙,省得他迎娶时太过寒酸,让人笑话齐府败落了,娶不起媳妇。
这一刻,齐正藤悄悄地滴下男儿泪。
百花开尽,开到荼蘼花事了,夏荷迎风招展。
很快地,秋天来了。
在月圆人团圆的中秋过后,迎来的是白雪铺地的隆冬,一家人围在暖炉前吃着腊八粥,苏府的餐桌边多了不请自来的客人,无视其它人白眼的齐正藤怡然自得地喝着甜粥。
那一年,老夫人有过两次病危,一口气上不来,差点去了,可是就在众人打算哭丧时又活过来,她握着爱孙的手说她舍不得走,病体拖着拖着居然拖到来年的阳春三月。
二月二十,苏轻怜的生辰。
“娘,你干么一直看着我笑,看得我怪难为情的。”她脸上是长了花,还是多了猪鼻子,娘一径的笑。
望着女儿去掉绒毛,光洁得有如剥了壳的水煮鸡蛋般柔女敕的脸蛋,赵玉娘有女儿终于长大的欣慰。“我看你好看,当年襁褓中的娃儿都长成大姑娘了,娘这是高兴,忍不住想笑。”
“娘这是自夸吗?大家都说,几个孩子当中我最像娘,女儿生得俏,当娘的也是一枝花,咱们往铜镜前一站,美得镜面都要裂了。”她不怕羞的自赞,还得意地扬起下巴,一副骄傲模样。
赵玉娘往女儿面上一羞。“说你胖你就喘了,哪有人这般臭美,来,让娘量量你脸皮有多厚。”
“不能量,不能量,量了就现形了,我就从实招来吧,我乃千年老树妖所化,树皮厚度有一尺。”她装模作样的闪躲,不时压低嗓音,装出怪声怪调妖婆婆的声音。
“你这丫头还调皮,都什么时候了,怎么打小到大性子一点也没变,叫娘如何舍得……”她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不知是悲是喜的拎着绣了喜雀登梅的帕子轻拭眼角。
苏轻怜感觉到娘亲的态度有一些不对劲,不过她没往深处去想,以为娘亲只是感伤,把一个多病的女儿养到大很辛苦,这是苦尽甘来了。
“娘呀,你要是舍不得,就把我拴在裤腰带,我让你带着走,时时陪在你身边,你多看两天就腻味了。”远香近臭嘛,天天在跟前烦着,久了还不头疼万分,只想快快打发。
“我还真腻了你,嘴上没把门的,在自个府里说说还好,要是到了别人家中……”
她还不愁白了发。
赵玉娘心中感慨的轻掐女儿鼻头,满月复心事无从说起,虽说两个女儿她都疼爱,可是不可否认地,她的心就是偏了,小女儿的窝心和淘气更是让她疼到心坎里,不舍放手。难怪说儿女都是父母前辈子的债,真是欠了她的。
“在别人家做客我当然是规规矩矩,不让娘你丢脸。”她表里不一的表面功夫做得可好了,让人捉不出破绽。
“就怕不是客……”赵玉娘低声的说着。
“娘,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什么客呀客的,是谁家办喜事要请客,又得去热闹热闹了。
对于人与人之间的交际应酬,苏轻怜并不热衷,所以她和长年相处的几个丫头比较亲近外,基本上是没什么闺中密友的,顶多是走动得较勤的亲戚,她不喜欢厚着脸皮和人攀交情。
“没什么,娘在想该给你挑什么样的夫婿,能包容你的胡闹,纵容你的小性子,不怕烫手的接手你这个麻烦。”她什么都好,偏是对买地置田的执着叫人有些受不了。
“娘……”她不依的撒娇。
芙蓉如面柳如眉,淡扫蛾眉天上女。她已经不是小姑娘了,看着女儿日渐娇媚的眉眼,赵玉娘心头酸涩,养大的女儿终究是别人家的……
“娘,小小,你们还在磨蹭什么,时辰快到了,还不快点出来见人。”嫁了人的苏胧月嚷嚷起来嗓门还挺大的,有股当家主母的气势。
“行了,行了,别催魂似的,这不是出来了嘛,就你这急性子。”没嫁人前明明温婉可人,怎么一到了夫家就变了性情,语气态度多了妇人的味道。
一见到妹妹浓淡适中的妆扮,苏胧月满意的点头。“我们家小小就是好看,美人胚子一个,姊姊我一看就要晕头转向,赶紧赶紧,把今日前来观礼的人全给迷倒了。”
赵玉娘和苏轻怜一听,捂着嘴笑了。
苏轻怜三月二十的生辰,同时也是及笄宴,苏府宴请了不少女宾到场祝贺,观看苏二小姐的笄礼。
赞者是自家姊姊苏胧月,她非要参加,谁也奈何不了,早半年前她就说了,不许妹妹变卦。
而有司是赵玉娘娘家的侄女,大苏轻怜一岁的表姊,已经说了人家了,准备年底出阁,表姊妹感情不错。
正宾是及笄礼中负责加礼之人,通常由德才兼具的女性长辈担任,苏胧月的婆婆管夫人当仁不让的成了宾者。
“姊姊,你小心点,走慢些,有孕之人别太急躁……”她那肚子是不是太大了些,让人看了心惊胆跳。
苏胧月嫁入管家一年,也该怀上孩子了,她五个月的身孕是在从娘家定下赞者一事后才有的,所以她一直认为是妹妹带给她的福气,即使全家人都不赞成她太过劳累,她也要挺着肚子当赞者不可。
苏轻怜在席上坐下,苏胧月帮她梳头后放下梳子。
有司托着盘子,赞者协助正宾行礼,管夫人念完祝词后取起托盘上一根雪里藏珠累丝镶宝石如意簪,簪尾是三串金丝串起的米珠流苏,流苏底下是红玉雕出的蝴蝶,簪子一拿高,蝶儿便如活起来般双翼轻颤,美得耀眼。
赵玉娘噙着泪看着管夫人拿起如意簪就要往黑发如鸦的发髻一插——
“等等,这正宾能不能由老婆子来做?”
簪子停在发间,众人一致地朝门外瞧,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夫人在孙子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齐老夫人,你怎么来了,快请坐。”这般年纪了,不宜太劳动,应该好好休养才是。
“不坐了,我来插个簪就走。”董氏的体力负荷不了,她光走几步路就脸色发白了,有些喘。
“那簪子……”管夫人看着赵氏夫妻的神色,见他们并未反对,连忙把雪里藏珠累丝镶宝石如意簪送到老夫人面前。
“不用,我自个儿带来了。”她一挥手,表示不用苏府准备的如意簪,她一招手,身侧的齐正藤立即送上外表有点灰扑扑的……
咦,那是簪子吗?众人疑惑。
插簪,礼成。
“小小,你不看看簪子吗?有意外之喜喔!”齐正藤学她俏皮的一眨眼,眼露狡色。
“簪子不就是簪子,有什么不一样。”苏轻怜模模发上的簪子,手感略粗,她取下一看……咦!是纸做的?
“你收下我的聘礼了,你得嫁我为妻,不日将请媒人上门议定日子,早早迎娶你过门。”
聘礼?
将纸做的簪子拆开,是一张一张的地契,总共十张,仔细一统算,竟是良田五百顷,把苏轻怜惊得说不出话来。
在场的女客也惊讶地炸锅了,两眼大睁的沸腾了,不敢相信齐府有钱到这种地步,在人家的及笄宴上大手笔送出叫人眼红的田产,以契纸为聘礼直接下聘,不容人拒绝。
簪子都插了还能退回吗?
在大弘国的习俗里,除了自家亲属外,能为及笄者插簪的长者为女子未来夫家的姑嫂、婆婆,她们当着众人的面插簪是表示这女子他们家定下了,女方不阻止便是同意了这桩婚事。
因此拖着病体的齐老夫人抖着手插下簪子,这簪子一插上,苏轻怜便是板上钉钉的齐家媳妇了。
众人吃惊的是在笄礼上下聘的事,毕竟这两件都是姑娘的人生大事,即使齐家送了百顷良田为聘,大家仍是认为苏轻怜低嫁了,身为县太爷千金,怎能嫁给背着算盘珠子的商贾呢!
现场唯一神色不变、从容不迫的,便是垂目低笑的赵氏夫妻,因为前些时日老夫人就让人来通过气,欲替嫡孙求亲,两方私底下商量了好几回,最后才有了决定。
苏轻怜是嫁定齐正藤了,婚期定在五月。
原本是订在年底,但老夫人的身体等不了,只能事急从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