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句话很矛盾,如果是你对我情不自禁,那么那时赶我离开时,为什么那么的不留情面?而且你如果真的那么怕你太太发现,或是那么爱她,你根本就不该搞外遇或情不自禁。”她一手撑着桌子,眼神冒火地倾身向前。
“我错了。”
“嗯。”她等待着他再为自己辩解。
但他什么都没再说,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好像光是这样看着,他就可以坐到地老天荒一样。
“还有呢?”她捺着性子问道。
“没有了。”
“你要说的就只有那样?!”她瞪大眼,满腔怒火被冰水硬生生浇熄,有火无处可发。
“错了就是错了。”骆靖天看着她张大嘴巴的样子,不由得双唇一扬。
她还是老样子,发现事情出乎她想象的时候,她就像个傻孩子。
“那……你们离婚多久了?”她觉得老板娘的女儿很大了。
骆靖天没说话。总不能告诉她,吴雅纱其实是他堂弟的太太,是受他拜托才演了一场戏吧。
“该不会我们分手之后,你们就离婚了吧?”
“如今她的婚姻幸福,孩子可爱,以前的事就不用再提了。”
“她既然气到跟你离婚,又怎么会让你住在她那里?”究竟是谁还旧情未了?
“分手之后,若没有男女情感牵扯,通常会是最了解彼此的人。”
他的意思就是,她铁定跟他当不成朋友吗?因为她对他就是会很容易想一些有的没有的。夏喜言的脸色霎时黯淡下来。
“拿铁。”老板送来拿铁。
夏喜言一口气喝掉半杯后,不快地说:“其实我早就不喝拿铁了。”
“虽然拿铁加了牛女乃要趁热喝,但你不要老是跟你的咽喉过不去,稍微凉一点再喝。你忘了你之前太爱喝热汤,食道还被灼伤过?”他没有回应她的话。
“我很久没那样喝了。”她打断他。
“抱歉,我多事了……”
“你可不可以不要把我的事记得那么清楚,好像你多么有情有义一样,但我们都知道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她用手拍了下桌子,很想拍开他的头,看看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我只是刚好对细节都记得很清楚,如果造成了你的误解,那么我再次道歉。”虽然事实是他只会在他愿意用心的地方用心。
夏喜言握紧拳头,想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原来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是她在自作多情,可恶!
她往后靠向椅背,故意将双臂交握在胸前,抬起下巴用一种老成的语气说道:“我最讨厌男人有这种毛病还不早点说,这样很容易造成误会和困扰。”
“是,我下次会改进。”他不禁笑出声,唇边的笑窝仿佛闪着光芒。
她看着那个笑窝,心房紧拧。
他只有在憋笑的时候,那个笑窝才会若隐若现,每当他的笑窝出现时,她都觉得平素斯文的他萌到快爆表。
“你在……”
“我没有在嘲笑你。”他立刻接话说道。
两人互望着,却又同时别开了眼。
他们怎么会在分开了这么多年之后,还能有这样的好默契?
“别谈我的事了,你什么时候结婚?”骆靖天抽回放在桌上的双手,交握在腿间,免得她看见其间的青筋毕露。
“三个月后。”她立刻说道。
骆靖天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夏喜言握了下拳头,有种被他看穿谎言的心虚。但她很快地挺直背脊,用一种若无其事的眼神回望着他。
“为什么你面对我,可以没有一点内疚?你那时真的对我非常残忍。”她月兑口问道。
“我不能跟你藕断丝连,让你再抱着希望,所以只好用最狠的方式让你离开。”
“如果你当初不要说谎,不要让我陷得那么深,秉持你身为别人丈夫该有的道德水准,事情就不会演变成那样。”她喜欢把话题僵持在这里,那样她才能再继续讨厌他。
“你离开后,我因为良心谴责而瘦了好几公斤。”事实上,是瘦了十公斤。
“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说的话?”她冷笑一声,觉得这感觉实在太好,以后要经常用冷笑表现她的不屑与不在乎。
“我没有要你相信,我只是陈述。”
“就算瘦了十公斤,那也是你罪有应得。”她微翻了个白眼,鼓了下腮帮子。骆靖天看着她这个不以为然时的小动作,喜欢懂得她心事的感觉。
“还在气我?”他不自觉地柔和了声嗓。
“对!因为你不但毁了我的初恋,还毁了我的……”订婚。
“喜言……”骆靖天突然横过半张桌子,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为二十公分。“你觉得我应该用什么方式赎罪,才能让你不带任何芥蒂地走入婚姻?”她屏住呼吸,望着他黝黑的眼珠,话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月兑口而出了。
“你要赔我。”
“赔你什么?”他挑眉。
“赔我初恋。”她大声说道。
“怎么赔?”
夏喜言望着他的黑眸,心紧揪了一下。她决定不理正在尖叫中的理性,完全让情感控制一切,做她想做的事。
“你会在台湾停留多久?”
“一个月后我会回美国。”
“那么直到你回美国前,你都要拚命地求我回头。”
这个傻女人知道她的脸泄漏了多少心事吗?她紧张到双唇都在颤抖了,这就表示这个决定有多么地让她不安。
路靖天握紧拳头,生怕自己会不顾一切地抱住她,告诉她,她取消婚姻取消得好,就让他来照顾她一辈子吧。
但他都已经忍耐这么久了,不能在此时功亏一篑。
“你确定这是个好方法?”他嗄声问。
“不,这方法很瞎。”她摇头苦笑着,因为那根本是自虐。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因为她想知道他不顾一切求她回头的感觉会是如何。纵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也没有关系,她只是想再一次体会被他在乎的感觉。
“我想看到你受到折磨的样子。”
“你当年有多苦,我就有多苦。”他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好冷!她的身子一震,蓦地抽回了手。
“你当年赶我离开时,可不像是觉得苦,比较像是不耐烦。”她看着他,只觉得愈看他愈觉得他唇色偏白。“你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只是昨晚没睡好。毕竟年纪不比从前,可以连续熬夜几天不睡。”他快口说道。
“那是因为你熬夜把身体搞坏了。我不是跟你说过,36个小时不睡不是在证明你的设计有多厉害,而是在证明你对身体有多糟糕吗?”她蹙眉瞪他一眼。
“那时年轻,一旦开始画图,就会忘记时间……”
“现在你咖啡有少喝一点吗?”
“有。”他唇角勾起笑容。“那你有少吃一点冰吗?”
“哈哈,现在真的像你说的,年纪大了也不大能吃冰了,现在只要喝两杯冷饮,就会去跑厕所。”
“之前带你去看中医,中医就说你体质虚寒,生冷的东西都要避免,如果还是一喝冰的就这样,代表还是要再去看中医调理一体……”
夏喜言点头,在他关爱的眼神下,心窝暖暖的,但她很快就清醒了过来。天啊!这种欢乐叙旧的气氛是怎么一回事?她居然还跟他聊到养生?他们之间不该是这种气氛,她并没打算这么快原谅他啊。
她正坐起身,神色一敛。
“你还没回复我刚才的要求。”
“如果那真的是你想要的,那么直到我回美国前,我都会拚命地求你回头。”他紧抿了双唇说道。“但是,你的未婚夫那边不会有影响吗?”
“他不会知道这些事情的。你把电话号码念给我吧。”她拿出手机输入他的号码,并打了通电话给他当成来电记录后,用一种公事公办的态度说道。“希望你这个月可以表现良好……”
骆靖天握住她的手,锁住她的眼。
“夏夏,回到我身边。”他叫着他当年唤她的小名。
夏喜言瞬间红了眼眶。她看着他幽深到让人沦陷的眼眸,当下就想扑到他怀里,嗔他为什么不早点跟她说这句话。
“你……”她想抽回手,但他握得很紧。
她用力眨眼,努力想让自己看清他,可就这么一个动作,她便想起这一切不过是她的要求。
他只是在演戏拚命求她原谅罢了!
“放手。”她眼色冰冷地瞪着他。
他缓缓松开手。
她立刻起身往外走。
“夏夏,回到我身边。”
她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
他看着她走出咖啡厅的身影,虽然明知她已经听不见了,还是忍不住又说了一次——
“夏夏,回到我身边。”
因为这是他多年来,连在梦里都想跟她说的话……
夏喜言没回家,而是直接到了白致平住的地方。
白致平听完她对骆靖天的要求后,跳起身猛打她的手臂好几次,接着气呼呼地说道:“你脑抽吗?还是脑袋装大便?这是什么方法!”
“会痛耶。”夏喜言跳到他打不到的地方。
“现在这种不过是皮肉痛,你对他做的那种要求才叫做痛——是心痛!你对心痛还懂得不够多吗?还体验得不够吗?”白致平继续冲到她面前打她。
“我就是不想再继续心痛,所以才想出这个方法来满足我对那段感情的遗憾。”
“屁!你心里根本还爱着他,你根本就是希望他假戏真做!”白致平气呼呼地道。
“反正你现在也跟赵季庆解除婚约了,那干么还要骆靖天演这一出?你直接扑上去告白不就得了?”
“我不敢、我没种可以了吧!我不敢再相信他,可是我又知道自己还舍不得、还在乎他,所以才会想出这种鬼主意,你以为我希望这样吗?”她吼到喷泪,抓起一把面纸窝到沙发角落大哭起来。
白致平看着她肩膀抖动的身影,只觉得眼前这一幕分明就还是当年心碎模样的她。
为什么还要这样自欺欺人呢?明明生命中最大的不舍,不是生老病死,而是遗憾,不是吗?
白致平走到她面前,俯看着她。
“你对他有多舍不得?即便他明天就要死了,你还是要爱他?”
“我怎么知道,而且人哪有那么快说死就死的。我就只是想再多看他一会儿、多和他相处一会儿……”她用力擤了下鼻涕。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白致平拉着她的手臂就往外走。
“等等,你要去哪里?至少让我丢一下垃圾啊……”她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被他拉着走出屋子了。
一个钟头后,他们站在白致平之前带着她和赵季庆看的那户住宅里,白致平直接拉着她走到最里面的一间房。
“你不是说主人说这间房间有私人物品不能进去?”她不安地看着他。
“你自己看吧。”白致平拿出钥匙打开房门,把她推了进去。
夏喜言站在门边,连呼吸都忘记了。
“你……怎么会这样……这里是骆靖天……”
“我答应过某人什么都不能说,所以就算你问我,我也不会答。我先走了,你慢慢看吧。”白致平后退一步,让她独自待在房内。
夏喜言木然地上前,不能置信地抚模着屋内的每一样物品,看着每一段属于他们的回忆。
难道骆靖天真的是如他今晚所说的,因为怕她藕断丝连,所以当年才刻意对她残忍吗?但他住在这样的一间房间里,还在台东的“天蓝”摆着她的照片……他是在对他自己残忍啊!
谁来告诉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滑坐到地板上,泪水顺着脸庞汩汩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