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蓉睡前的发狠并没有实现的机会,或许是卢氏也不敢就这么把人给弄死,也或许是她想要先折磨她一顿后再慢慢弄死她,总之不管是哪一种,卢氏第二天就让人端了饭菜来。
虽然一看就是剩菜剩饭,汤碗里也不过就是白水一碗,但是对于吃本来就不怎么挑剔的冷蓉来说,有得吃就好,至于那些看起来枯黄油腻的叶子和有点泛黄变硬的白饭,反正最后还不是都会分解成小分子被吸收跟排出,既然结果一样,吃进嘴里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就不用太在意了。
这样不是吃吃喝喝就是休息的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如果不在意柴房里已经有了怪异的味道,她觉得日子过得也还算悠哉。
只是她自己也清楚,不管卢氏打的是什么主意,两个人正面交锋的日子就快来临了。
这一天,吃完了一天比一天还糟糕的饭菜后,冷蓉正绕着小小的柴房散步消食,突地,她听见门锁被打开的声音,她马上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的看着门口,当门完全被打开的一瞬间,她挺直了背脊,一双晶亮的大眼回望着等着看好戏的一群人。
卢氏认为冷蓉被这么一折腾,会变得凄惨落魄,又或者更糟糕的只剩一口气,却从没想过她的气色居然会比被关进柴房之前还要好,让她一时间不禁有些愣住了。
冷蓉懒得等卢氏开口,便自行悠悠哉哉的走出柴房,错身之际,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会,她眼里毫不掩饰的傲气让卢氏胸口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她捂着胸口急喘了几口气,才嘲讽的道:“看来少女乃女乃这几日可是吃得不错,瞧瞧,这小脸蛋都圆了一圈……”边说,她边冷眼扫过那两个守门的婆子,暗忖着等等倒是要好好查查,是哪一个不听她的吩咐,让冷蓉好吃好睡了!
冷蓉看着她气闷的样子,唇角勾起微微的笑意,“还行,没您的脸圆得快。”
她反击得干净利落,让卢氏身边的人都暗自在心里狠抽一口气,同时困惑着少女乃女乃怎地才几天就变了一个性子,就连嘴皮子都利落了不少。
卢氏也不是那种能忍耐的,气极反笑的道:“来人啊!少女乃女乃这几日在柴房里都没能好好洗洗,还不帮着少女乃女乃洗洗嘴!”
卢氏身边两个婆子是她未出嫁之前就跟着她的老人了,这样的事情做的也不少,一听到命令,半点迟疑也没有,立刻上前一左一口抓了冷蓉的两手,硬拖着她往柴房外的两个水缸边去。
柴房里全是柴火,外头总会放着大水缸以防走水,那水既然不是给人喝的,自然不可能太干净,以至于当冷蓉的头被狠狠压进水里时,第一个窜过脑海的念头不是她有可能会死,而是这水这么脏,她不知道吃了多少细菌下肚。
不过这样傻瓜似的念头稍纵即逝,她趁着头被拉起来的瞬间,快速憋了口气,但是架着她的两个婆子很熟练,拉着她的头几次上下后,那一口气很快就散了不少,水漫进气管里的痛苦让她狼狈的大口喘气,挣扎了起来。
见状,卢氏这才稍微解气,冷冷的讽道:“不是挺能说的?还真以为我还喊妳一句少女乃女乃就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也不想想自个儿偷了人还贪了银两,先别说少女乃女乃的位置早就坐不牢了,也不知道等少爷回来之后,听到这消息会有多生气!”
两个婆子一听,明白一时半会儿的还不能把人给弄死了,机灵的连忙收了手,将已经快没气的冷蓉摔在地上。
看着冷蓉脸上全是脏水,还不断的大力咳嗽,湿答答的头发黏在脸上、身上,看起来好不狼狈,卢氏总算满意了,她得意的走到她面前,缝着两颗金珠的绣花鞋直直的踩在她的手背上,眼尾微挑,轻蔑的睨着她。“呵!不长眼的土包子,还以为靠着少爷我就不敢动妳了?看妳这扶不起的样子,还妄想当颜家少女乃女乃享福?也不晓得掂量掂量……”
冷蓉侧抬起头,双眸闪现着从未有过的明亮和傲气回视着她,嗤笑一声,打断道:“所以妳是在羡慕我?羡慕我一个从村里来的土包子,也能够攀上少爷?而妳,出身不差却是一嫁被休,二嫁也只能嫁个从村子里来的土包子?”
冷蓉这几天被关在柴房里可不是被关假的,当然仔细想过这个继母看继子不顺眼也就罢了,为什么连她这个存在感这么低的媳妇儿,也闹到要折磨到死的地步。
她对于人心向来是不怎么敏感,也没有原主的记忆,但这并不代表她看不出卢氏那几乎毫不掩饰的妒嫉。
卢氏一听,脸皮一阵红一阵白,胸口急急的起伏着,语气有着慌乱,“妳胡说什么我堂堂卢氏女还会羡慕妳一个连爹娘都没有的土包子?不过是颜家打小养的一条狗,妳……”
冷蓉像是看穿了她的虚张声势,也不在乎手还被她踩着,一阵阵的刺痛反而让她更加清醒和冷静。“就算我是颜家从小养到大的一条狗,但是也是给少爷养的,我的身分是少女乃女乃,和一个二嫁的填房可不同,颜家将来会由我掌管,府里的内库也会由我管着,而妳,除了辈分比我高,什么都没有。”她顿了一下,舌忝舌忝唇,一脸恶劣的笑着,接着才又道:“对了,妳还带了个拖油瓶呢!以后她若是出嫁,要是我不点头,就凭妳那薄得只不到十抬的嫁妆,等出了门在夫家都直不起腰杆吧!”
卢氏几乎要气疯了,眼里也染了淡淡的红,脚下狠狠的踩着她的手,恨不得就这么踩断她的手,撕了她的嘴巴。
只是冷蓉也不是傻的,在她踩了第一下后,她很快的就缩回了手,努力撑起身子站了起来,连退了好几步,她看着脸色扭曲的卢氏,心中暗嘲,若不是让人说中了心事,又哪里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只不过她却低估了卢氏心胸狭窄的程度,卢氏本来还想慢慢折磨她,但在她嘴快的说出她心中一直隐藏的秘密后,马上就改变了想法。
她不能再留下冷蓉,就算她说出那些话只是要激怒她,可能她自己也不确定,但是颜温良呢?只要他动了一丝的怀疑,就绝对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她。
她还记得当初她入门的时候,他是这么说的—
安分点,不然颜家的门可不一定只能直着出去。
那双阴冷的眼,她即使只是想起,都会觉得不寒而栗。
那样阴沉的一个人,说是继子,却完全不把她这个继母放在眼里,说得难听些,她这样一个填房在他眼里,大约就跟路边的野猫野狗没什么差别,给点好吃好喝的养着,平日里就当没看见,就是在外头见着了,也是连眼神都不会给一个的。
卢氏是怎么进门的她自己清楚,只是越是清楚,心里那一股不满就越深,而当看着一个乡下土包子因为是颜温良打小在乡下就养着的童养媳,就能够当颜家大半的家,更让她心中的那点不平翻腾到了极致。
不过就算颜温良再看重这个童养媳又如何?这丫头就是个软糯的性子,几次试探下来,她才趁着颜温良出远门的时候有了这次的算计。
刚好府里老的、年轻的两个男人都不在,她也才敢放手做这样的事情。
在她想来,这个媳妇儿若没有颜温良在后头撑腰,不过就是个随人拿捏的软柿子,算计她,那是半点力气都不用费的,只是没想到这丫头被关了几天后,却像是变了个性子似的,还说出如此诛心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