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派个丫鬟来照顾你、跟你作伴,放心,不是刚才那些里面的其中一个,我会从我爹院子里挑个伶俐的丫鬟来。我保证,我爹院子里的丫头跟刚才那些有大大不同,等见到你就明白了。”
这些时间的相处,他已经明白到她之前所言不假。她是个千金大小姐,有许多事不会做,总是背着他偷偷咬紧牙自己做完。这丫头为了逃婚而从家里溜出来的,只不过不管有没有那个未婚夫,他都要定了她,关于她的身分,等她哪想说他就听,他完全不着急,也没有逼她的意思。
“你爹的院子?”难道这儿还有分他爹、他娘、他叔叔、他婶婶……的院子?秋萤问得很好奇。
“这座府邸里有梅、兰、竹、菊四个大院。梅院就是我住的这个,有书斋和其它几个迎客留宿的小院子。我娘住兰院,平时她待在兰院佛堂里不会出来,除非是她想见我们,否则我们也不能随意进入;竹院则是我爹住的。至于菊院就纯粹是下人房,你刚才看见的那些丫鬟都是我娘院子里的。我娘其实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前些年收了些丫鬟觉得挺乖巧贴心,就偶尔让她们到我这里走走,看看有没有是我喜欢的。”
结果他没有,他对那些丫鬟完全不存在翻江倒海的和热情,刚才她已经求证过了,“那你爹呢?他也不喜欢别人随意进出他的院子吗?”虽然她没有很稀罕嫁给他……好啦!她是有想着跟他在一起也不错,她不想哪天把他爹错认成管事伯伯来开罪,她、她不想他的家人讨厌她……
“我爹已经过世了,六年前,在皋山一战中为了保护领兵作战的太子撤退,中了南宫玄布的埋伏,被乱箭射死。”
我爹已经过世了,六年前,在皋山一战中……中了南宫玄布下的埋伏,被乱箭射死。
秋萤没想到她问了最不该问的话。
“南宫玄……”趴卧在华美暖帐内,宛如玉雕而成的美人儿满脸倦容,正痛苦地蹙紧着一对细而好看的柳眉,唯有南宫玄三个字咬字字正腔圆,后头的一大堆咒骂全部被她轻吟得含糊快速,令听者有些不知所云。
“小、小萤姑娘?”伺候在床边的红袖有些疑惑、有些惶恐地问着。
是凌潇下令让她来照看秋萤的,而且被派来的头一天她就被仔细叮嘱、管教过了,这位小萤姑娘是条小滑鱼,若因一时疏忽被她跑了,以后自己在府里估计也没有好日子过了。
但是秋萤住在凌府的这些天,偷跑没有,倒是水土不服,从来的第一天晚上就生病连续卧床四天四夜,直到第五天的现在还在持续演绎着娇弱病美人。
凌潇因为没有按时返京,回来的第二天就被抓进宫劳役,日日早出晚归,最近只有早上起床和晚上回房的短短须臾能好好看看熟睡中的秋萤,令红袖更加感觉自己责任重大。
可……她记得当年害死老爷的斐国军师正是叫南宫玄这个名字来着?
“我没事,我只是头好痛……”跟红袖说也没有用,秋萤选择在心里给南宫家的先祖逐一问候一遍。
她现在脑子迷迷糊糊的,一思考就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啃咬,她发誓,等她好起来,马上做个草人写上南宫玄的名字,拿五寸钉给它敲死死的,不然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法子能摆月兑南宫玄这只打从一开始就害她心惊胆颤的瘟神。
“公子,您回来了。”
“嗯。今天感觉怎么样了?”前面那个字是给红袖的,后面那句则是给秋萤的。
听到凌潇的声音,秋萤马上回魂,但因为心里又惊又乍的那下不规律跳动,来不及马上回应他。
“小萤姑娘今天已经好多了,药也煎好了,打算等放凉些再让姑娘服下。”
回话的是红袖,果然是个伶俐的丫鬟,长得也清秀讨喜,比老夫人院子里那些要正常。
秋萤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顺便暗暗松了口气。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这儿不用你伺候了。”
“是。”
她倒希望红袖别走呢……秋萤扯出比那碗药还苦的笑容,只能看向已经在床沿落坐的男人,“你今天……呃,回来得好早。”他还来不及换下朝服……那件,该是朝服吧?跟西斐官员穿的未免差太多,上头的国徽和刺绣就更不用说。
前几天虽然都知道他在什么时辰来看过她,可因为南宫玄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的真相冲击,她宁愿装睡死、病瘫也不想跟他面对面,可今日看来是逃不掉了。
“你的表情和语气让我觉得你好像很不想看见我。”轻抚着她柔顺的散发,温厚大手滑下,惩罚般掐了下红润得极不自然的柔女敕脸颊。
“怎么会呢。”秋萤忍不住干笑了一下,“咳,我是担心你公务繁忙,还要为我操劳,怕妨碍到你,很过意不去。”
“你的确让我很操心。”这丫头估计只有性格大胆一些、嘴上吼得威风一些,实际上整个人都是娇娇弱弱的,真是捧在手里怕她掉了,含在嘴里又怕她化了,“来,先把药喝掉,快点好起来我才能带你出去走走,见识见识京师各种好玩的。”
“那碗药好苦……我能不能不要喝?”就算事后拿块糖饴打赏她也掩盖不掉那种苦味,有好几次她几乎就要吐了。
“想要我喂你就实话实说。”
“并没有!”
他说的锁绝对不会是字面上的意思,看他脸上邪魅勾人的笑容就知道了!
可是抗议的言辞才刚说出口,她就倏地被他拉起来,等脑子里的天旋地转终于停下,她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他腿上,仰起小脸打算再抗议,却只是迎接了他的低头哺喂,苦涩的药汁随着他的味道灌入嘴里。跟他靠得这么近,鼻子也闻到属于他的,令她倍感安稳的气息,好温暖,连心都酥软了。
她放弃挣扎,打算享受起这个吻,偏偏他却像捉弄她似的放开了她。
“等等,我只是给你喂药的,别人说再苦的药,由心爱之人喂来都会变得无比甜美。我只是打算让你轻松一些,可没打算让你占我便宜啊。”
“谁占谁便宜啊?”不知羞!秋萤皱了皱鼻,摆出一张不屑臭脸,“你赶紧喂。”大不了她闭上眼睛装死尸,等他喂完便是。
可凌潇并没有如她所愿,当最后一口药汁也喂她嘴里之后,大手托住她软软无力且带些昏眩的后脑,五指感受青丝如绸的柔滑质感,嘴上却将喂药之举变为缠绵深吻。
等她好不意挣月兑出来,才急乎乎地道:“你不是说只是给我喂药的吗!”
“我可不可以食言?”带茧的长指挑玩着雪色中衣的系带,弥国这种就寝时的中衣是连着裙的,这丫头因为染病脑子迷糊,衣襟又被扯得乱七八糟,他就等着挑开系带,去看衣裳底下若隐若现的酥胸与无边春色。
“你……”她不可能不懂他暗示之意,带些惊慌的小手按上勾住系带的大手,这回,泛起赧红的小脸上全是不知所措。
“萤儿,我很想你。”这些天都在宫城和校场两边跑,忙得不可开交,想专心想念她又经常被人打扰,回来时只能看得到她的睡脸,连话都说不上,他觉得好呕,“选我好不好?”
“那、那个……”她很难装傻。
从一开始她就是为了寻一个值得与她厮守一生的良人才出走的,选他,好不好?
“我的耐性并非永无止境,今天你可不能再逃避这个问题了,光是这几天就让我深有体会,我要尽快把你娶进门,让你成为我的。”让她变成他的,她就再也跑不了了,他也不用担心哪天她会蓦然失去踪影。
“呃,我……”本来心里盘算着看准时机跟他表露身分的,毕竟弥国不似乐国,跟西斐是天生死敌,年年战事不断。可之前从他口中得知他爹的事,而且她跟南宫玄那么巧又是同一国的,她是斐国公主的身分就更加不能说了。若他知道她是斐国公主,他一定会恨她的,她不想瞅见他脸上有任何对她的鄙夷之色……
“你娶一个军妓为妻,就不怕被世人取笑吗?”想了半天,她只能硬着头皮挤出这么一句,虽然她真的不是。
“有何不可?我朝司空的正室还曾是青楼名妓,结果司空大人被陷害入狱那阵子,他的正室仍对他不离不弃。”瞅着她为难的神色,凌潇倏地冷凝了俊逸脸庞,“还是说,你只是在玩弄我的感情,等你玩够了、看够了我对你神魂颠倒的痴迷模样就想开溜,所以才一直拒绝我的求亲?”
“我是那种人吗?”说反了吧?秋萤瞪着他,不自觉攀紧了他不悦想要松开的手臂。
“那就选我。反正你是逃婚的富家千金对不对?或是哪位官家小姐。你的本意,难道不是为了逃离父母为你安排的婚姻,想要靠你的双眼、你的心,去寻找真正适合你的人?我是不知道你为了何事一直在隐瞒身分,但你不愿说,我就不逼你,直到哪天你愿意告诉我为止。别人不敢承诺给你的一辈子,我敢。”
他猜得相去不远,这么聪明的男人,她能瞒住他一辈子吗?
“你决定真的是我吗?你就不打算再考虑考虑其它愿意对你更真诚的女子?”她觉得她一定表现得像要哭泣,说实话,他承诺给的,她想要呀……
“自从在树林里看见你,我的眼里就再也放不下其它女人。”他是松了手,但改为放在她左胸,“萤儿,把我放进这里,这个位置,没有人比我更想要。”他那种路人皆知的决心从一开始就露骨得非常明显。
“好……我答应你,让你成为我要寻找的那个人,只让你……住进我心里。”她把睑埋进他胸膛,不敢看他,怕看了俊脸上坚决的深情会觉得自己好无耻、好对不起他。
“萤儿!”他欣喜若狂的表情太夸张,“我爱你,这辈子,我只要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