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穿越后,待在身边的人不是服侍自己多年的贴身奴婢,不是亲爱的爹娘和家人,更不是深爱自己的王爷等级的好男人,而是一个三重障碍的男版海伦凯勒。
多歹命啊!碰到海伦公子,她连穿越都要靠自己的逻辑去推论证实,突然间她好怀念那种“小姐、小姐,你怎么了?我是你的丫鬟啊!”小姐仓皇地扫视周遭,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人?”的恶烂对话。
她也好想要装失忆啊,她也好想要醒来时有一堆帅到爆表的男人围绕着自己嘘寒问暖,可是为什么围着自己的是烂房、烂桌、烂床、烂锅灶,以及烂男人?
她觉得自己深陷在迷宫里,前后左右都是高墙,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一只大蜘蛛跳出来猛追着她跑。
希帆抱紧自己的头,企图把自己缩成一颗球,可能的话,她想一路滚回现代,把穿越当成酒醉后的不实幻想。
最后烦躁的她突地跳起来,发出一声长啸,“Why?我做错什么,老天要这样惩罚我?我不要穿越、我很满意我的人生,虽然没有爱情、没有男人,But,Idon'tcare!我不要穿越,我要回去,我要继续当女强人,要继续压迫我的下属日以继夜的工作,我要把他们榨出最后一滴油,我要功成名就,我要变成留名青史的伟人……”
她从大叫嘶吼到低声呢喃,用罄力气后再重新坐回床上。
拳头一下一下的敲着床被,她不解,为什么小说里的主角穿越后会变成公主、小姐、皇后娘娘,她却穿越成豆芽菜?
没关系,世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外貌和身材可以凭着毅力慢慢改变,可为什么身边的男人不是皇上、王爷或有钱人,却是男版海伦?
这是悲摧文吗?是用来给失意、无助、迷惘的读者看的?让他们发觉比起她,他们的生命里还有许多光明面?
拒绝!她不要这种穿越,她要当好命人啦!
一股怒火突升,不知道该往哪里窜烧,希帆怒瞪男版海伦,一个下意识的迁怒,她直觉伸脚用力往那男人身上踹去。
等希帆意识到自己做出什么不当行为时,他已经被她给踹下床了。
“砰”的一声巨响,撞击力道听起来和用砖块置人于死地差不多。
心脏猛抽了一下,希帆摀住自己的双眼,紧压两耳,想想不对,她又连忙改摀住嘴巴、摀住眼睛,她不忍心看见自己的残忍,摀住嘴巴是怕自己叫得太大声,凶行曝光,紧压双耳则是担心对方的叫声会震破自己的耳膜。
但他并没有她预想的大声喊叫,她才突然想起他不能也,而非不为也,再苦,他也只能往肚子里吞,身为哑巴的他没有找人倾吐委屈的权利。
这样一想,她心中罪恶感丛生,满肚子的抱歉。
原谅她,这、这、这……纯粹是戏剧效果,小朋友不要学,做人要善良,不可以欺负身体有残疾的人哦!
听见男人疼得在地上申吟,希帆飞快的跳下床。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用很大的力气,真的,我以人格发誓,我不晓得你会摔下来,我韩希帆对天发誓,从古至今,我对残疾人士向来都很仁慈,我每个月有捐钱给创世基金会、世界展望会,我不是坏人,我心中很有爱的。我只是一时无法接受穿越这个事实,才会不谨慎地踹出那一脚……
“我没有恶意,绝对!我纯粹是为了向你表达自己的心情,你可以理解的对不对?一个人好好的生活在科技文明的时代里,吃好穿好用好,拿苹果电脑、用苹果手机,我一声号令,所有属下员工都要立正站好,你可以想象那种生活吧,却突然间穿越到这个破地方……唉……”
为了表示难过的心情,所以踹人无罪,那杀人的证辩可不可以也用这句?是啦,希帆承认自己的借口破烂得让人无法忍受,因此在一声长叹之后,良心地补上一句,“对不起,我承认,是我在迁怒,我不该这样对待你,抱歉,以后不会了,人格保证。”
再吐出一口怨气,她试着把他扶起来,可是这会儿,她又有了个重大的新发现——果然,天下没有最惨,只有更惨、加倍惨、绝惨。
他不只是海伦凯勒,他的双脚根本没有足够的力气可以支撑他自己,换言之,他是个加强版的、瘫痪的海伦凯勒。
天啊,这种男人不拿去拍公益广告赚取观众的眼泪真是太浪费了。
希帆连想死的都没了,满脸无奈的问:“可以请教你,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你有没有想过自杀这件事?老实说,我并不反对安乐死这种事,与其活得这么没尊严又辛苦,不如死一死重新来过,应该会更轻松舒服的。”
她这是在教唆旁人自杀?对、没错、就是!
在现代,这是犯罪行为,一经举证大概会被关上好几年,但在不讲究人权的古代,法律管不到这一块,她侵犯到的不过是良知道德罢了,可是有关系吗?她应该为此感到罪恶吗?算了,他又听不到,她也只是说说发泄莫名其妙穿越鸟事的悲伤情绪而已。
摊到穿越这回事,摊到负一百分的男人,希帆万念俱灰。
她不是干看护的料,努力好久才气喘吁吁地把他扛上床,幸好他的双腿不是全残了,感觉还有一只腿有丝力气,但也很虚弱。
她没见过哪个有残疾的人像他身子这么重的,四肢长期没动不是会萎缩吗,他怎么能残得这么健壮?
拚着一股力,希帆把男人的身子摆正,拉过被子盖在他身上,一时突然运动过度她也累了,爬上床躺回他身边,像原先的姿势那样休息一下。
侧过脸,她借着未亮的天光望向对方,因着光线不明,视线有些模糊,但依稀看得出来他虽然长得圆圆胖胖的,但五官还算立体,至少眉毛很浓、鼻子很挺,如果把脸上脏污洗掉,也许会是B咖帅哥一枚。
他很高,和自己的头顶并排,她的脚只到他的小腿肚,当然,也许是原主这个身体过度矮小,才显得他高,所以“他很高”这个评论,准确性只有百分之五十。
这时头痛得更厉害了,她一面揉着太阳穴、一面对他喃喃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欺负你的,我只是被这个破屋子、被你,以及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吓到。
“我不知道这是俗称的穿越还是附身,也不知道你是谁,这个身体不是我的,我莫名其妙的来,也许睡一觉之后就会莫名其妙的走,所以我不必自我介绍了吧,你就当我是误闯时空的小精灵,不必太介意。
“总之对不起,刚刚不应该踹你,肯定是因为我的头太痛,脾气才会控制不住,昨天晚上喝了不少,这床借我再睡一下下就好,只要一下下就好……”她越说越小声,最终沉沉入睡。
而收下她许多抱歉的男人,微微掀起嘴角,眉毛挑起,脸上带着一抹兴味。
再度醒来,进阶版的海伦凯勒还躺在身边,而且非常清楚地向她传达讯息——我很饿。
她听见他的肚子旁若无人地咆哮着。
希帆想无视这一切,她一定是睡得不够久,不然恶梦怎么还没作完?
她满眼无奈,拉过被子低声叹道:“对不起,我还没有回去,再借我睡一下,下一次应该会成功。”她的口气有点虚,摆明连她都不相信自己的鬼话。
男人感觉到身边有些微震感,于是往她脸庞伸出手,就在他快碰到她时,希帆猛地发现他手上有一层厚厚的血、泥土和米粒……等等无数种物质混合起来的污垢。
有洁癖的她身子直觉反应的飞快往后一缩。
没有接触到实体物,他的手落空,脸上出现些微的失望。
见状,她的良心再度被谴责,踹翻残疾人士已经没人道了,现在又往他的自尊心上刨一刀,韩希帆,你是坏女人!
“对不起,我不是嫌弃你,是我的问题,我有严重洁癖,而你的手上刚好有千年顽垢、世纪病菌。”干笑两声,对方根本听不到,她是在解释给自己听。
手落空,他不死心,又往她的方向凑近,这回希帆心中的礼义廉耻和洁癖在战争,后者输了,于是她忍住全身的鸡皮疙瘩,勉强把自己的手伸出去。
下一刻,他握住她的手,脸上出现笑容。
她只看见半张笑脸,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又把布条给绑回去了,但脏脏的、丑丑的半张笑容却让她觉得很灿烂,他是个很能够影响别人的男人呐。
轻摇头,希帆要自己清醒点,她问:“你喜欢我吗……不,我问错了,我是问你喜欢我这个身体的主人吗?你们是情人还是亲人?如果是前者,对不起,这个身体已经换了新灵魂,你再喜欢也没用,你知道的吧,爱情这块领域里感觉是很重要的。”
好吧,她就是在讲屁话,最厉害的是她在对一个听不见的男人打屁,哈,她可以写入青史了,标题是“有史以来最愚蠢的女人”。
他抓住希帆的手,压在自己的肚子上,那意思再清楚不过——本大爷饿了。
你见过瞎子煮饭吗?没有,所以是的没错,如果不想在伤害残疾人士的身体心灵之后,又把对方活活饿死,那么她应该下床为他弄吃食。
但她很想再睡一觉,试试看能不能睡回小米身旁,对于下床她有强烈的排斥感,因为一离开床就代表她清醒了、她不得不认命,代表她愿意安分地在这个时空里生活下去。
可她怎么能认命?她的小公寓刚付完贷款,两百多万的装潢,把小空间变成大豪宅,所有同学都眼红妒嫉得快死掉,餐厅每个月能带给她几十万的利润,她的薪水快升上四字头了。
猜猜她的初恋情人薪水有多少?虽然被抛弃,希帆还真不能否认蔡宇堂是个先知,他退伍后勤奋补习、认真念书,终于考上公家机关,工作几年薪水也升上四字头,两人都是四字头,差别在于四万和四十万。
所以鬼才要认命!
抽回手背过身,希帆试着假装没发现他的委屈。
海伦公子轻轻的扁了嘴,很可爱地咬住下唇,再扯扯她的衣角。
扯一下没动静,再扯两下,于是她的抗拒越发无力,转过身,她想试着对他讲理,想告诉他“我真的期待在下一场梦境里回到我的二十一世纪”。
但是他听不到,他一副委屈得快死掉的模样,唉……他的可怜狠狠地撞击着她的心……拒绝残疾人士需要很大的毅力啊,并且很显然地,她的毅力输对方一大截。
叹满十口气,希帆终于搜集到一口勇气,她心不甘情不愿的下床,走到灶边,越看那灶台越令人觉得触目惊心,这东西能煮饭吗?
打死她吧,看看那口锅有多大、多重,光是要把它搬出去清洗就困难重重,她又没练过举重,这还不是最为难人的,最难的是要如何让星星之火燎了灶炉,丑话说在前头,她没参加过童子军。
希帆清楚自己的抱怨很无聊又没有用,但她还是忍不住满腔怨气。
“海伦公子,我这辈子还没烧过柴,请问你们这里有没有大同电锅或是烤箱,如果有微波炉,我愿意跟你说一百句“感恩您”。”
她又说屁话了,但不说屁话教她怎么活下去?她会憋屈死!
所以说吧、尽量说吧,反正聋子的话不能当成呈堂证供,不能直接把她的穿越定罪,不能将她架到柴堆上当女巫烧烤!
希帆仔细看看那口锅子,幸好很干净,她不用搬起来洗,她弯下腰挑几根瘦柴堆进灶里,再寻一些小木屑塞进去,然后重头戏来了,怎么把火弄出来?
钻木取火吗?希帆的视线在灶台里巡视一圈,看着灶旁那几个疑似打火石的东西,谁来教教她如何使用打火石打出火来?她伸出手用力往石头身上敲打,它就会因为羞愧而冒出火花吗?
重重哼一声,希帆哭丧着脸,仰天问:“Yahoo你在哪里?Google你在哪里?有没有哪个善心人士可以教教我,如何使用原始人的器具?”
老天爷会不会因为她沮丧,派一位田螺姑娘来帮她煮饭擦地板?她知道自己又在说屁话了。
希帆无奈的敲打着打火石,在她试到第四十三遍时,开始有想哭的。
她韩希帆虽然不是轻易认输的女人,但这回她不认输也不行了,她承认自己没有能力在这种鬼地方混。
放下石头走到床边,她颓然坐倒在男人身边,带着哭腔说:“对不起,我无能为力,如果你被饿死,入地府之后可不可以跟阎罗王讲几句公道话,请转告祂我不是故意的,我非不为也,而是不能也,听说地狱对能力不足的人比较宽容。”
见男人面无表情的微仰着头,动了动鼻子,样子像是期待能在空气中闻到食物香味,希帆尴尬的一笑,对不起,她只把满屋子弄出炭火味儿。
他的期盼弄错对象,落到这个世界,她比看不到、听不到、说不出的海伦公子更加无能为力。
“算了,我出去买点外食好了,饿死汝非吾之所愿。”她讲了句不伦不类的文言文,可这么冷的笑话,连她自己都无法逗乐。
希帆转身走到门边打开门,走出两步后却又折了回来。
她又白痴一回了,不管在哪个朝代,买东西都要给钱,所以钱在哪里?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回想起古装剧里的剧情。
希帆掏掏袖子,没有;翻翻衣襟,没有;把腰带解开,一圈一圏的翻,也没有。她全身上下什么都没有,别说什么荷包了,连玉佩、金簪、玉饰……任何能够拿出来交易的东西都没有。
这下怎么办?哪里有钱?希帆四下张望,她明知道机会不大,但还是忍不住翻箱倒柜的到处寻找银子。
“钱呢?钱在哪里?”她一面碎碎念、一面把每个可能放银子的地方全都翻透,连墙角的老鼠洞她都拿着一根细柴往里面挑,没想到银子没挑出来,倒是打扰到几只正在吃早午餐的胖老鼠,它们以为地震,纷纷往外窜,吓得希帆惊声尖叫的跳到床铺上。
如果有人在这时候问那个躺在床上的男人,是老鼠吓人还是尖叫疯狂的女子吓人,他会毫不犹豫的回答后者。
“有老鼠、有老鼠……”
她的尖叫声震动了梁柱上的灰尘,只见一把灰直往男人头上撒落,搞得他频频打喷嚏,如果不是因为太害怕,她大概会笑出来。
她乱跳乱叫,拿男人的腿当竹竿,跳起竹竿舞来,然后下一刻有人倒霉了,她重创残疾人士的小腿,男人痛得直觉的缩脚,希帆一个重心不稳重重的摔倒。
“砰”的一声巨响响起,他成功地报复希帆将他踹到床底下的仇,她也摔了,并且不偏不倚的摔进他怀里。
她知道现在这画面有多尴尬,她不该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但,她真的想说,自己再饥渴也不会把可怜无助的海伦公子给啃了。
她不是男人,不会出门在外随便找个人来止饿,爱情再不顺利,她也没尝过一夜,但是……她的右掌心压到他刚硬的胸口,她的大腿贴在他肌理分明的月复肌上头,左手指不刻意、却恰恰好落在他的子弹肌……
这种圆滚滚、胖嘟嘟的未成年男子,怎么会有这种“雄壮”的东西?她脑海浮现的是猛男的养眼画面。